第四十九章 香消玉殒
  秋去冬来，城墙上的扁豆藤和狗藜棘已渐渐枯萎。
  周公带领的大军，以狂风扫落叶般的力量，迅速降服了缯国，继而转战到附近的丰国。
  消息传来，奄国王宫一片惊慌。
  御书房里，奄君愁眉不展，"看这个形式，周公攻克丰国指日可待。没了这两个盟国的支持，我们奄国真是岌岌可危了。"
  百灵公主也愁绪万千，"父王，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周公集中所有兵力对付奄国，我们真是插翅难飞！"
  奄君看向蔡叔，"贤婿，你有什么好主意。"
  蔡叔略一沉吟道："当今之计就是出去搬救兵了，不然以奄国的实力，真是无法和周军相抗衡。"
  "救兵，救兵。"奄君喃喃自语，突然眼睛一亮，"如今能救奄国的，也唯有东面的薄姑国了，不过奄国和薄姑没什么交情。"
  "相公。"百灵公主看向蔡叔，"你当年的属国不是和薄姑交好吗？"
  蔡叔微微颔首，"是啊，那时薄姑还进贡东西给我国，如今……唉。"
  奄君眉头舒展，"薄姑公然反抗周国，估计还能念你旧情，贤婿，要不你替奄国跑一趟吧。"
  蔡叔沉思着看向百灵公主，眼中似有不舍。
  百灵公主柔声道："相公，如今奄国就只能靠你了，你跑一趟吧。"
  奄国城门外。
  百灵公主和蔡叔依依惜别。
  百灵公主哽咽着道："相公，你早些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蔡叔走了几步，突然回身，一把抱住百灵，紧紧拥入怀中。
  半响，蔡叔耳语道："娘子，未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请你一定记住，我爱你！"
  说罢，递过一个玉制的短笛，声音凄恻地道："这个短笛不能吹响，只是给你留个念想。希望你能珍重。"
  百灵公主握紧玉笛，洒泪与蔡叔挥别。
  冬天刚刚来临的时候。
  奄国没有盼来蔡叔的救兵，却迎来了周公率领的大军。
  收服了丰国的周军，集中全部人马，将奄国团团围住。
  兵士们在城墙下擂鼓呐喊："投降！投降！"
  迎接他们的却是飞射而出的箭雨。
  周公和召公指挥着兵士们退后，安营扎寨。
  召公问："四哥，怎么办？"
  周公微微一笑："行动吧。"
  召公一摆手，一排兵士列于城墙下，手持弓箭对准墙头。
  奄君和百灵公主亲自登上城头，督军作战。
  见周军如此情景，奄君嗤之以鼻："小小弓箭怎么能飞上墙头，周公脑袋坏掉了吧，如此战术，无疑是以卵击石。"
  百灵公主掏出玉笛轻轻摩挲着，语带焦灼道："相公这一去有些时日了，怎么还没有回来？错失了内外夹攻周军的机会，奄国只有死路一条啊。"
  奄君也皱起眉头，"这蔡叔度别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两人正琢磨着，忽见城下的周军弓箭手，点燃了箭头，然后集体射向城墙。
  百灵公主正自纳闷，奄君忽地一拍大腿，"坏了，坏了。"
  带着火的弓箭直奔城墙，点燃了已经枯萎的扁豆藤和狗藜棘，这些干涸植物遇火立刻燃烧起来。
  火势蔓延着，铺满了整个外城墙，且越烧越烈，爬到城头，引燃内城墙的爬藤。
  城头烟熏火燎，热浪翻滚，护卫城头的奄国兵士们，经不住灼烫，纷纷逃窜。
  来不及逃窜的，就落入火墙中，灰飞烟灭。
  百灵公主赶紧扶着奄君撤离城头，向王宫跑去。
  号称密集防守的奄国城头，如今空无一人。
  召公下令，撞开城门。
  又粗又大的圆木被十几人托着，撞向城门。
  "咚，咚……"每一声都回响在天地间，回响在奄城里，回响在奄君和百灵公主心中。
  奄国王宫。
  奄君气急败坏道："孽畜，孽畜，这个蔡叔度真不是东西，居然做奸细，想出这样火烧计策，出卖我们奄国。"
  百灵公主哭得花容失色，"我不信，我不信！他那么温柔对我，想要和我一辈子生活在一起，怎么就做了奸细。"
  奄君一叠声喊着将士组织兵力抵抗周军的进攻。
  这时一名大将走进来，拱手道："奄王，王宫内外集中了许多民众和兵士，说如果要他们奋起反抗，就必须严惩罪魁祸首－－百灵公主。"
  奄君惊得一跳，"为什么如此说，灵儿何罪之有？"
  那大将从容不迫道："百灵公主先是要为蔡叔报仇，公然反叛周国，没有顾及到奄国百姓的利益。后来又听信蔡叔的奸计，将奄国暴露于周军之下。这二罪合一，百姓和兵士们的意思，如果百灵公主不能为这场战争谢罪，我们就不会反抗周国。"
  "放肆！大胆！"奄君气得指着大将，"你这是要造反！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王了。"
  大将无奈地摇头，"奄王，你听听外面的喊声。"
  只听得宫门内外，排山倒海地响起"杀死百灵！""以死谢罪！"的喊声。
  奄君踉跄几步，跌坐于椅上，老泪纵横。
  百灵公主收起眼泪，坚决道："好，如果我的死能唤回你们的斗志，战胜周国，我情愿以死谢罪！"
  "灵儿！"奄君无力地喊道。
  "父王。"百灵公主跪到奄君面前，以头磕地，痛哭流涕，"孩儿不孝，居然所嫁非人，给奄国带来如此灾难，孩儿好悔，好愧疚。只是不敢相信，蔡叔就这样负了我。"
  奄君抚摸着百灵公主的头顶，泪水横流，"都是父王不好，当初如果不是想高攀盟国，哪至于把我心爱的女儿远嫁他国，父王也好悔！"
  百灵公主擦了擦泪，"我们都别哭了，左右是一死，女儿先走一步吧。"
  奄君抱住百灵公主，痛哭失声。
  玉笛从百灵公主的怀中"哐当"落地，摔成两节，中间露出一条帛布。
  百灵公主拿起帛条，仔细阅读。
  片刻，脸上露出复杂表情。
  她一字一句道："蔡叔果然是奸细，他负了我！"
  说罢，拿起断裂的玉笛，划过自己的脖颈。
  鲜血涌出，玉笛落地，百灵公主香消玉殒。
  第五十章 不是结局（本卷完
  奄国民众奋起反抗周军，奈何势单力薄，最终被周公率领大军攻破都城。
  奄君无奈之下，唯有投降。
  周公亲自将百灵公主埋葬。
  站在坟前，周公神情凄恻，端起酒杯轻洒在地面上。
  "这第一杯是我周公敬你，有愧疚也有敬佩，如果当初没有将你推给蔡叔，也许结果不会这样。虽然你我互为敌手，但是你为国捐躯，令人敬佩。"
  周公一边念叨着，一边洒下第二杯酒，"这是替言儿敬你，你们当时是好姐妹，后来你又救过她一次，她一直铭记在心……"
  正兀自念叨着，召公大步走过来，在百灵公主墓前站了站，低声道："蔡叔说他不敢来，怕百灵公主在地下不会原谅他，让四哥你代他敬杯酒。"
  周公长叹一声，洒下第三杯酒，"百灵，这个种植扁豆藤和狗藜棘，然后火烧城墙的方法，虽然是蔡叔献计，我们共同合谋的，可是并没想过要你性命。他好悔，我也很内疚。但是蔡叔说他还是很爱你的，你能原谅他吗？"
  召公在旁听了，虎目中也浸出泪水。
  周公转头看向召公，"十一弟，给大王传递消息吧，只是……"他沉吟着，"别提百灵公主的死。"
  "可是……"召公迟疑了，这里难保没有小诵的耳目，万一被小诵知道他们有所隐瞒，可不太好。
  周公也想到了这一点，略略思索后道："那就告诉吧，只是吩咐毕公，别告诉诗言，她知道了会难过。"
  周国王宫。
  诗言下了轿，急急忙忙向御书房走去。
  今天又是集中商讨国事的日子，她不幸又来晚了。
  小诵早就允许她不上早朝，但是每日必让她到御书房报道，行使太傅的职责。
  诗言这个愁啊，几时才能不用起大早去上班呢？
  刚刚走到御书房门前，就听得里面传来平林的声音："大王，这件事别让诗言知道。"
  小诵应道："我明白，我也不想姐姐难过。"
  诗言心就一咯噔，什么事她不能知道？什么事能让她难过？
  诗言吸了一口气，镇定几秒钟，推门而入。
  小诵、平林和伯禽看到她，都点了点头。
  诗言笑道："我来晚了啊。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商讨？"
  小诵看了她一眼，喜悦道："四叔父带领军队打败了奄国。"
  "呀，这可是个好消息！"诗言面露喜色道，暗自琢磨，史书对于周公东征的记载，有"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之说，奄国降服就意味着东征进入尾声，她和周公的相见指日可待。
  见诗言喜悦盈腮，小诵和平林、伯禽对视了一眼，低下头。
  诗言淡笑着问："那有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呢？"
  "没有。"小诵快速回答。
  平林却蹙起了眉头。
  伯禽眼神闪了闪。
  他们感觉到诗言好像知道什么了。
  诗言走近小诵，一双美目在他脸上扫来扫去，红唇噘起，"真的没有伤亡？大王可不要骗我哦。"
  小诵受了蛊惑般，傻傻点头，"有。百灵公主死了，是蔡叔和周公合谋……"
  "大王！"平林高喝一声。
  小诵身子一抖，羞愧低头。
  诗言惊住了，立刻扑到御案上，哆哆嗦嗦拿起密报。
  那上面详细记载了周公率领军队如何攻破奄国的全过程。
  原来是蔡叔主动请缨，混进奄国王宫，博取信任，然后施下计谋。
  周公等人全力配合。
  也就是说，周国发出的追捕令，只是为蔡叔潜伏打掩护。
  舆论造好了，自然奄国没有不相信蔡叔的道理，所以蔡叔的计谋顺理成章被采用，继而周公降服了奄国。
  只是，为什么一定要百灵公主为这场战争做陪葬？
  一个女子嫁人不淑，已经够悲哀了，还要承担战争的结果，为悲剧的人生埋单，这到底是谁的错？
  诗言看着，想着，眼泪扑簌簌落下，打湿了密报，溅落到御案，流淌到地面……
  三个男人在她身后，急得团团转。
  平林手掌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伯禽温润的眼中也有了泪的痕迹。
  小诵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姐……"小诵突然抬脸，喊了一句。
  平林噌噌几步走到诗言身边，拉住她的胳膊，声音没有起伏地道："妹子，你需要休息，我们回吧。"
  没等诗言反抗，他拦腰抱起她，淡淡对小诵道："大王，诗言太过难过，对身体不好。臣等带她回去休息。"
  说罢，转身就走。
  伯禽紧跟其后。
  小诵愕然，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御案上的一滩泪水，他叹息了一声，却慢慢勾起了唇角……
  目送着软轿一颠一颠载着诗言离开御书房。
  平林平静的脸上多了一些怒容。
  伯禽站在旁边，眼中升起凄然，他轻轻道："十二叔父，这样不行的，大王他……"
  "如果周公滞留不回，寻个机会送诗言离开！"平林思忖着，坚决地道。
  这一年，收服了奄国的周公，率领军队直逼薄姑国。
  迫于周军的强大攻势和周公的威名，薄姑国主动投降。
  周公又乘胜追击，一举歼灭了参加叛乱的诸小国，将周国的势力延伸到了海边。
  周国的版图空前广大。
  小诵等人喜不自胜。
  诗言更是翘首期盼，她和周公团聚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三年的东征，奔走千里之外，打了无数场战役，歼灭了无数个敌人。
  周公的声威日渐高涨，以至于民间百姓只知道有周公，却不认识当朝大王。
  周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就此得胜还朝，从此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和他心爱的女人双宿双飞了！
  只是世事变迁，暗潮汹涌，一切都尚未成定局。
  （本卷完）
  （今天是元宵节，祝亲们节日快乐！这一卷到五十章就结束了，明天开始是卷四尘埃落定，在那里会给每一个人一个结局，但是过程很曲折，有些人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桐月也没想到，要得到一份感情，会如此艰难，需要上天入地，穿越古今，所以请亲们继续看下去，看看是否和你们设想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