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只在朝暮
  端着冒着热气的黑黑的药汤，诗言小心翼翼地走进周公寝房。
  周公闭着眼，朦胧睡去。
  诗言看着周公憔悴的面容，心中感慨万分。
  这个男人为了她，当真是耗尽了心血，也不枉自己为他使了美人计，让小诵认识到周公的伟大。
  以后他俩能天长地久在一起吧。
  诗言伸手轻推周公，"起来吃药了。"
  周公翻了个身，嘟囔一句，再无动静。
  诗言眨了眨眼眸，叹口气道："唉，既然睡得这么香，我也回去休息吧。"
  周公突然睁开眼睛，对上诗言的美目。
  诗言怒目而视。
  周公嘻嘻笑着："言儿，你就知道我在装睡是不是。"转而苦着脸道，"我不想吃苦药，可是又不想让你走，怎么办？"
  诗言转转眼珠，无限同情地道："那就你天天躺在床上吧，也不用抱我了，也亲不到我了，这样可好？"
  周公赶紧张开嘴，乖乖道："我要吃药。"
  诗言笑着摇头，这人一病，还真成了小孩了。
  诗言舀起一勺药，细心地吹凉，然后送到周公的嘴边。
  周公咽下药，眉毛和鼻子都皱到了一起，他可怜兮兮地道："言儿，这药太苦了，我好难过。"
  诗言见他如此模样，心里着实怜惜，却不知如何是好。
  周公眨眨大眼睛道："言儿，从回来到现在，你都没喊过我昵称，你若喊了，我便吃一口。"
  诗言摇头叹气，轻声喊道："旦，吃药。"
  周公乐呵呵地吃下第二口，砸吧着嘴道："你从回来还没喊过我相公，喊一声我再吃。"
  诗言霍地把药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美目里射出骇人的光。
  周公吓得一缩脖，却顽强地道："你别生气嘛，我就是想找点勇气吃药。娘子，你喊一声嘛。"
  诗言泄了气，端起碗，咬牙切齿地道："相公，吃药！"
  周公根本不计较她声音的生硬，和隐忍的怒气，就着那声相公，又愉快地吃下一口药。
  眼看着诗言又舀起一勺药，周公赶紧道："娘子，我想……"
  诗言却缩回手，将那一勺药倒进自己嘴里，在周公瞪目结舌中，俯下头，将自己红唇中的药汤喂进周公的厚唇中。
  周公便愣在那里，细细回味诗言红唇的美妙滋味。
  诗言又俯唇下来，喂着下一口。
  周公被动地承受着，一口又一口地接下诗言红唇喂得药，没了思想，忘了考量。
  直到……一碗药都被诗言喂光。
  周公意犹未尽地舔着厚唇，惊诧道："言儿，怎么王宫里的药不苦呢，我还要喝。"
  诗言恨得掐了他腰一把，要不是嫌他太呱噪，自己也不会忍着药苦，一口口喂他了。
  这个家伙，病了还有心思变着花样逗弄她，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诗言替周公擦了擦脸，掖了掖被子，起身道："旦，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周公握住诗言的小手，可怜巴巴地道："言儿，我刚回来，还不熟悉这寝房的情况，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诗言看向周公，笑道："少来。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家，难不成你忘了。"
  周公好久没看见诗言笑颜如花的模样，这一见，便看得痴了过去。
  诗言拽着自己的手，悄声道："夜已深了，你早些安歇吧。"
  "言儿，"周公拽紧诗言的手，恳求着，"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我受够了那种相思的滋味，天天盼，夜夜想，好生难过。你留下来好不好？"
  诗言犹豫了，周公的要求合情合理，他病成这样，身边当有个人陪着，照看着，可是……
  "旦。"诗言温柔地道，"我们家乡有句俗话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便忍了这一时，不要给别人留下话柄。"
  周公激动地道："这句话说得不对，一段感情的相处，不就是日积月累才产生的吗？舍弃了朝朝暮暮，哪里来得长久？我便要你的朝朝暮暮。"
  "你若是怕败坏了你的名声，我便替你负责，反正是要娶你为娘子，我不在乎别人的闲言闲语。"
  诗言笑了，这个周公还真挺前卫，居然赞成未婚同居。
  她倒是不在乎什么狗屁名声，反正左右都是嫁给周公，早在一起晚在一起也无所谓。
  只是，她知道在王宫中，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他们，就等着他们出了差错，便跳出来拆散他们。
  小诵临走前的警告，她听得真切，不得不为二人的将来打算一下。
  周公见诗言默然无语，便以为她想到了别处，红着脸低声道："言儿，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一来我身体不好，二来我也不想委屈了你，必要给你个最美好的记忆……"
  诗言脸一热，推了周公一把，娇嗔道："乱说什么，我只是怕有些人胡乱猜测，坏了我们的婚事。"
  周公默然了，他不是没想到这些，只是不想再和心爱的人分开。
  哪怕是一分一秒，他都不愿意分开。
  第十四章 互诉衷肠
  在诗言的精心照顾下，周公的身体一日强似一日。
  召公每日都会来看看，然后说说各地的情况，和周公诗言探讨一番。
  平林来得次数屈指可数，通常只站上一站，便推说事务繁忙，匆匆离开。
  诗言于是偶尔会在周公面前抱怨，说平林这个大哥不再疼她这个妹子了。
  周公听了，也只是笑笑，心中却如明镜般清楚。
  倒是小诵每天必到，每次都是半夜三更来，询问一下情况，然后主动提出要送诗言回朝歌小筑。
  害得诗言和周公每次都像棒打的鸳鸯一般，依依不舍，频频回首、相送。
  这一日傍晚，月明星朗，清风微拂。
  诗言和周公信步走进周公苑的后花园。
  看着熟悉的景色，想起温润的伯禽，诗言一阵神伤。
  周公揽住她的肩膀，温柔劝慰："言儿，别难过。伯禽是个好孩子，用生命去照顾他所喜欢的人，让我自愧不如。我想日后我们要补偿他。"
  周公俯到诗言的耳旁，低低说出他的打算。
  诗言听了，又羞又臊，伸手点着周公强健的胸肌，娇声道："没影没谱的事，你也敢说，羞不羞？"
  周公将诗言的纤纤玉手握到自己的大手掌中，正色道："怎么会是没影没谱呢，我过几日便向大王说去，离开周国回我们的封地，过我们自己的日子，然后生一堆孩子……"
  诗言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跺脚道："越说越过了，还一堆孩子，你当我是母猪啊。"
  周公笑得胸膛震动，转而将诗言紧紧揽进怀里，悄声道："你是什么我都喜欢。"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沐浴着月光，享受着春风，好不惬意。
  片刻，周公幸福地叹息着："言儿，这几日相守，真是如在梦里，我很快活。"
  诗言含笑睇了他一眼，呢喃着："也许你就是我的一场梦呢。"
  "我会把你的梦变成现实的！"周公揽紧了诗言，低低道。
  诗言心中一动，扬起粉脸看向周公，"旦，你怎么从来都不问我的出身和背景呢？"
  "我对你的爱，无需借助出身和背景！"周公不以为然地道。
  "可是……"诗言转了转眼珠，"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来的？"
  周公璀璨的星目在诗言粉脸上逡巡着，"言儿，你怎么来的我不管，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你跑不掉的！"
  诗言心中感动，她知道周公是真心爱她，甚至已经到了不在乎出身、背景的地步，这种纯粹的爱在现代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她竟然有幸觅得此良人，虽然是在古代。
  "旦，你真的是我的一个梦。"诗言决定告诉周公她自己的来历，对相爱的人无所隐瞒，才是至爱的最高境界。
  诗言将她如何在现代课堂上梦穿到周朝的经过讲述了一番，然后有些担心地看着周公，她怕周公把她当做妖怪，不再爱她，宠她。
  周公听罢，却是紧紧搂住了诗言，声音颤抖道："言儿，我不管你是来自哪个时空，我最怕的是，你会离开我。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永远不要让你的梦醒来好不好？"
  诗言伏在周公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杂乱的心跳声，一下紧跟着一下。
  她知道，周公是真的害怕了。
  "旦，当时我突然出现在武庚别院的后花园里，你们周朝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质疑我，你们真是不警惕呢。"诗言窝在周公怀里闷声道，她必须把周公从恐惧中拉出来，不得不转移话题
  周公叹息一声，"傻丫头，你当时一出现，平林就注意到了。只是他和武庚都以为你是王宫派来监视武庚的，所以才对你网开一面。"
  诗言这才恍然，难怪当时平林肯帮她，必是把她当做自己人了。
  武庚没敢动她，也是怕周国有所觉察。
  "可是后来呢？"诗言好奇心被逗引起来，扬起脸看着周公。
  "后来……"周公皱了皱眉，眼中有一丝不易觉察的不快，"后来平林向我汇报了，我和召公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女细作，建议他严加拷问，只可惜他那时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便处处护着你。"
  诗言感觉出周公话语里浓浓的醋味，咯咯笑着道："旦，那你几时喜欢上我的？"
  周公麦色的脸一红，躲闪着目光不敢看诗言。
  诗言逗弄心起，扑进周公怀里，撒娇道："你说说嘛，让人家也知道一下。"
  周公慌得手足无措，厚唇抖动着，却是语不成词。
  诗言嘟起红唇，赌气道："不说拉倒。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没喜欢过我，在这里敷衍我，哼，我不要听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周公一个熊抱，将诗言拉进怀里，一叠声道："我说，我真的说，你别生气。"
  "那是几时？"诗言回眸看着他。
  "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周公低声道，脸红得像苹果般。
  "才怪！"诗言自是不肯相信，第一次见面，自己热情地注视着周公，却被周公一个警告的眼神给挡回去了。
  "真的，真的。"周公赶紧解释着，"当时我和武王刚杀了妲己，心里对这种绝色美女已经有了抵抗力。但是第一次见到你，还是惊艳了一把，不过我以为自己还有些定力，不会被你俘虏。只是，"周公苦笑了，"回去之后，却是怎么都忘不掉，脑海里一遍遍出现你的影子，还有你的那个计策，我就知道，我完了。"
  诗言心里自是高兴，嘴上却是不依不饶，"你当时的眼神好吓人，那么凶，害得人家回去难过了好久。"
  周公惊喜道："言儿，难不成那时你也对我一见钟情？"
  "没有。"诗言摇头。
  周公神情一下子落寞了许多，喃喃道："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感觉呢。"
  诗言嘻嘻笑着："我暗恋你两千多年了呢。"
  这是当然了，诗言研究先秦两汉的文学和文化，其中以先秦儒家为主要方向，周公是儒家的远祖，更是她研究的主要课题。
  诗言对周公的敬仰，那真是如江河般，滔滔不绝。
  周公刹那间就明白了，他亲吻着诗言的脸颊，呢喃着："言儿，我的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