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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红粟 更新:2021-04-25 22:23 字数:6897
第三十九章被拒
这些话说出口,楚泠月完全没经过大脑。待话音落下,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立刻后悔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在定采之前,所有内苑的官员统统不允许与参与此次定采的商贾联系,这还是她定下的规矩,她怎么突然提出与司徒把酒言欢?她刚才从三姐抱怨的话语中,明明早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也是参加定采的商人之一啊!
她还清楚地记得,在她宣布这次定采的新规定时,内苑的官员们看她的眼神,那是何等的恐怖啊,那是因为自己这一次断了这些人最主要的生财之道啊!那些人心里恨她,还不知怎么盼着抓住她的小辫子呢!
美色惑人啊!蓝颜祸水啊,祸水!!
楚泠月这里悔青了肠子,正紧急调集大脑一切应急功能,试图找出挽回的话,对面的司徒溟月却又是粲然一笑。
若说先前的两次笑容还是微笑,就让楚泠月瞬间失神,在片刻功夫感受了两次春回大地,这一次司徒溟月的笑容简直称得上灿烂……那感觉已经不是春光乍暖,那简直已经是春光明媚,春花烂漫,百花竞放……
楚泠月又一次目眩神晕,眩晕在这无比媚惑春色无边的笑容之中--
"楚小姐是要请我吃饭么?"
司徒溟月仍旧含着笑,润泽饱满的嫣红唇瓣启和,就像一朵花儿顶着露珠在晨风里微微摇曳,清泠动听的声音钻在眩晕中的楚泠月的耳朵里,就仿佛极乐的纶音,让她不由自主地点下头去。
"呵呵……"
司徒溟月又是一声轻笑,眸光流转,扫过身旁都是一脸赞同的属下,再一次回到楚泠月的脸上,眉梢微微一挑,嘴角扬起一抹轻蔑,冷声道:"难道,楚小姐觉得我一顿饭的钱也出不起了么?"
呃……
楚泠月一愣,怒火被点燃的同时,经历过几次眩晕的大脑,好半天才缓慢的再次启动。然后,她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人家拒绝了。她的邀请,被人家拒绝了!而且,听对方的语气,人家恐怕是将她当成了借吃饭之由拉近乎的登徒子了!
她似乎也终于想起来,这个女子为尊的世界,自己这样冒然的邀请,确实有些太过冒失了。
心里暗汗一把,刚刚冒出一点儿小火苗的怒火,也被自己臆想到的"登徒子"这个词儿瞬间熄灭,剩下缕缕青烟和一地灰烬。
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庆幸,被拒绝了正好,她也不用再寻摸什么推脱的借口了。要是,对方真的答应了,她才算是难看。
只是,明明知道这样的结果正符合她的意愿,也正是她想要的,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酸酸的,堵堵的?
不过,楚泠月没有多考虑心中没来由的郁闷。她归结为邀请被人拒绝任何人都会感到没面子,就一句带过,转而,她还很大度地笑着,用目光安抚了身边有些无措的三姐,笑着与在场的诸位点头致意,然后告辞而去。
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三姐却对这个女娃很对眼。那一晚喝完酒,第二日一早商队就启程出关,也没来得及多问。这一次意外在京城遇到,她还想着问问对方的 情况呢,更何况,她看的清楚,对方穿的可是上等溯锦,那可不是一般人家有钱能买得到的。她甚至想过楚泠月可能是朝中某位权贵的女儿,还想着能否借这条路走 走关系,就是没想到,这个女娃儿就是她鄙夷大骂的内苑卿本人。
见楚泠月被自己公子抢白了,尴尬离去,三姐心中焦急,想要挽留,楚泠月却没给她留下开口的余地。
眼看着楚泠月的背影即将消失在楼梯间,三姐看看再度恢复平静的公子,一咬牙,拔脚追了上去。
第四十章皇夫召见1
三姐追出酒楼,楚泠月已经快到街道拐角了。那个青色精瘦挺直的背影,只是缓缓走在人群中,却异常的醒目,让久经商场,见惯风浪的老三,也似乎觉得,那背影周身流转着的清贵雍容之气,将楚泠月整个人突显出来,也让周围的人与物都模糊成了一片背景。
稍稍一愣,那抹青色的身影已经转过街角,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三姐也不知怎么的,就像感知到前边有什么秘密亟待着她去发现一般,飞跑着追了上去。
在酒楼里,被那样一个小男孩儿取笑,最初,楚泠月也有一瞬间的尴尬,甚至怒气,但很快,她心中的怒气就散了。对方不过是个小孩子,自己何必与他计较,何况自己的作为可能也引起了对方的误会。
出了酒楼,转个弯,就是她住的客栈。想起今晚就可以睡在自己的'家'里,楚泠月心情登时欢喜起来,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大老远,客栈的伙计瞄到了楚泠月的身影,一脸灿烂笑容巴巴地迎上来:"大人,您回来了!"
"嗯。"楚泠月面带微笑,随口应着,脚下步子却没有停顿。
"大人,您今日刚走,就来了几个官人找您,我们也不知您去了何处,她们就客栈里等着,等了大半天了呢!"伙计说着,见自己的话并没有引起楚泠月的重视,于是目光四下一睃,扯住楚泠月的袖子,踮着脚凑到楚泠月耳旁小声道:"那几个人是宫里的呢。"
被伙计扯住袖子,楚泠月微微有些反感,却只是微蹙了眉头。及至听到她小声的提醒自己,楚泠月微觉诧异,轻轻地"哦?"了一声,随即镇定地对伙计笑笑,点点头,走进客栈。
三姐刘慧飞奔着跟上来,还没来得及和楚泠月招呼,就听到伙计很大声地叫了那一声:大人!
刘慧吃了一惊!
大人?这个丫头居然不像她猜测的那样,只是官家女子!
这个半年前还在边关流落的丫头究竟是什么身份,居然让客栈的伙计如此讨好地称其为大人!
当然,后来伙计贴在楚泠月耳朵根儿说的那句,刘慧没能听到。但她却听到了'官人'那句。见楚泠月走进客栈,她稍一迟疑,也随即跟了进去。
只是片刻功夫,客栈大堂里已经看不到楚泠月的身影。刘慧四下看了一圈,回身,正看到那名伙计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见她回头,伙计反应很快,立刻堆出一脸的笑问道:"这位客官,您,是要住店还是打尖儿?"
"哦,我是……"刘慧说着,脸上灿烂一笑,靠近伙计,随手将一锭银子塞进对方的手中,满意地看到伙计顿时笑眯了眼,这才放低了声音问道:"我刚才在门口看见那个穿青色袍子的女子,背影很像我许久未见的一个妹子……"
刘慧压低的声音拉得长长地,目光灼灼地盯着伙计。
"您问我,可算您问着了。"伙计很知机儿,靠近刘慧小声道:"那位可是了不得的人物,说出来吓你一跳。她可是皇上亲授,刚刚上任半年的内苑卿楚泠月楚大人……"
刘慧只觉得晴天一个霹雳,她已经被震得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了。
按说,她能找到内苑卿大人的下落,自己还碰巧认识,本应该是一件高兴地事。但是,她也清楚地记起,自己刚在饭馆里咒骂内苑卿时楚泠月可是在场的,还有,自家公子给人家的难堪……
到了此时,她也只能默默地祈祷上天,希望这位年轻的楚大人,能够大人大量,不要与她们计较啊。
显然上天并没有听到刘慧的祈祷。她正自凌乱纠结着,两名锦衣侍卫走了出来,在她们背后是楚泠月伴着一名身穿锦衣面貌俊秀的中年女子,一同走来。
刘慧心思繁杂,反应有点儿迟钝。两名侍卫走过来,她还有些呆愣地站在大堂门口,也不知让路。那锦衣侍卫等楚泠月等了半晌,耐心早已经用光,蓦然见到这么一个傻二愣当道,停也不停,抬手,扬起手里的马鞭,兜头盖脸地抽下来。
鞭梢带着风声,兜头抽下,刘慧听到风声想要闪开已是来不及,急切下,身体一矮,堪堪躲开大半个皮鞭,只有鞭梢刮着刘慧的脖颈,带起几滴血珠。刘慧吃痛,"哎哟!"一声痛呼,顿时,整个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两名锦衣卫见此情形大怒,正欲挥鞭再抽,却听得背后一声惊呼:"哎呀,三姐,你怎么过来了?"
话音未落,楚泠月已经几步走了过来,伸手扶住刘慧,目光飞速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遍,确认无事,这才握着刘慧的手臂,回头对那内侍和两名侍卫招呼道:"二位,这是我的一位姐姐,二位多担待。"
两位锦衣卫也就是下意识地撒个邪火儿,见楚泠月一力维护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莽撞了。此时,见楚泠月言语态度谦恭,自然也知道顺坡下驴,连忙笑着请罪。
楚泠月又向二人客套几句,转而望向那名中年女子:"福官人,可巧儿碰到我姐姐了,少不得,又要耽误福官人一会儿工夫,让我和姐姐交待几句。"
"呵呵,楚大人太客气了。"中年锦衣女子一脸的笑,将稍显肥胖的脸挤成一团,态度极其谦恭地说着,使个眼色,带着那两名锦衣卫走出客栈,显然是到门外等候去了。
刘慧虽然知道了楚泠月就是新任的内苑卿,但还是有些纳闷儿,看那名锦衣女子的服饰,应该是宫内大内侍,至少也该是三品的品阶,怎么对一个四品的内苑卿如此恭敬呢?
对于刘慧跟到这里来的行为,楚泠月也有些意外。但内侍就在门外等着,她也不能多做耽搁,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下刘慧的伤情,确认并无大碍后,略一犹豫,还是留下了自己的地址。
长长的宫道被两旁高高的宫墙夹着,抬头只能看到一线天空,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
楚泠月随着大内侍福官人,从皇宫侧门而进,一路弯弯绕绕,穿行在层层宫院之中。时近申末,太阳已经西沉,天地间的光线渐渐暗淡下去,将高大的宫墙拓下深重的阴影,仿佛许许多多怨气纠结成一团,沉重地压过来,让人难以呼吸。
楚泠月就走在这阴影之中,心情暗沉沉的,一入侯门深似海,这重重宫墙之中,又比海洋深了太多。一个又一个正值豆蔻花季的少年走进来,敛去一身小儿女恣 意的欢笑,任他'浮云变态随君意,朗月流辉鉴妾心。'却只能'屈戍横门金锁冷,辘轳牵井玉瓶深。空将锦瑟传哀怨,寂寞谁听空外音。'
正自嗟叹间,听得身前一声低低的呼唤:"楚大人!"
楚泠月猛地醒过神来,急忙抬起头,对福官人一笑:"哦,那就有劳福官人通报……"
"呵呵,"福官人不等楚泠月说完,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话,摇头道,"老奴走前儿,皇夫已经有旨了,楚大人到了即可觐见,不必通报。"
第四十一章皇夫召见2
与那皇夫不过是治病时见过一面,楚泠月自问没什么出色之处能得到皇夫的青睐,那么皇夫莫名如此示好,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一晃神间,就听得福官人低声笑道:"楚大人,请随老奴来。"
凤藻宫,楚泠月不止一次到访过,当然是半夜时分,在主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说起来,白天,作为受主人邀约的客人到访,这还是第一次。
白天的凤藻宫,赤红墙壁,屋顶覆着金黄琉璃瓦,斗拱飞檐,雕梁画栋,到处彰显着皇家的雍容大气和皇夫地位的高贵无匹。
在这一片富丽堂皇之中,却没有红尘的喧嚣。
凤藻宫外,就有专职司门的内侍,一路行来,不论是回廊上行走来往的小侍,还是正殿门外伺候的侍人,无不面容肃静,举止端然,除了他们的呼吸和脚步声,竟连一声咳嗽也不闻。
楚泠月随着福官人径直沿着回廊,走至正殿门外,再一派肃然的气氛中,她也不敢多看,只在廊下恭敬站定。福官人虽说'到了即可觐见',她自然知道那不过是示好之语,当不得真的。
那福官人见她一副恭谨模样,递过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对着殿内扬声道:"启禀君上,内苑卿楚大人到了。"
随即,楚泠月听到,殿内一声声低低的通传进去,听声音,皇夫应该在东暖阁中。
片刻功夫,锦缎门帘儿挑起,一名清秀的小侍走了出来,俊目在楚泠月身上一睃,含笑道:"君上有旨,宣内苑卿楚泠月大人觐见。"
楚泠月点头道谢,转眼见福官人只是恭立在门外,并不动作,这才知道,她也不过是门外听候的人儿,是进不得屋子里去的。
走进大殿,环视一眼,楚泠月心中微微有些惊异。
大殿内的陈设并不像外部装潢那般金碧辉煌珠光宝气,家具是庄重大气的紫檀,墙上悬挂着几幅水墨山水,条案上是青玉百兽香炉和两只细颈青釉美人瓶,更让人叫绝的是,帐幔上也是一篇篇小幅的山水,就仿佛画龙点睛一般,让整个房间里似乎都馥郁着一缕淡淡的墨香。
"楚大人也喜欢这幅幔帐么?"温润好听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楚泠月一惊,猛然意识到自己此时身在何处,暗暗自责竟然在皇夫寝宫之中,如此失礼。
听到声音的同时,她也听出身后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大楚最尊贵的男人--皇夫程清秋。
心思急转,知道自己与皇夫站的太近,此时回过头去,只怕会有唐突之嫌。不露声色地前进两步,楚泠月这才镇定地回身,躬身下拜。
"臣,内苑卿楚泠月参见君上。"
"罢了,说起来,楚大人还是孤的救命恩人呢,自然不必拘泥这些俗礼。"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话音未落,楚泠月已经被一双细白修长的手扶起来。
"谢谢。"以为是皇夫身边的小侍,楚泠月没怎么在意,却仍旧习惯的小声道谢,抬眼处,却见那名少年红了脸,迅速地转回皇夫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只露出一片鹅黄的衣角。
真是个小孩子啊,面皮这么薄!
楚泠月抿抿嘴,转首再次面对皇夫,目光转回的刹那,她看到那名少年从皇夫背后探出头来,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珠骨碌碌转着,像一只躲在松树上窥探的小松鼠,很是可爱。
楚泠月觉得好笑又可爱,忍不住目光回转,视线对上那对黑眼珠之际,她突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就见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倏地消失在皇夫的背后。
收回心思,好不容易忍住笑意,皇夫已经在坐榻上坐定,那名鹅黄衣服的少年也上了坐榻,仍旧半隐在皇夫的背后,一双小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在皇夫的后背。
楚泠月顺从皇夫的意思,在下手的一张椅子上坐了。皇夫就内苑卿任上的诸般事物很详细地询问,楚泠月也极认真地,又删繁就简地一一回答。只不过,她对于 在任上受到的排挤和猜忌,还有即将面临的定采中的诸多阻力,都没有说,或许是她在见过绝美男子月夜独立中宵月夜的那副清冷孤寂的画面,让她下意识地生出一 种保护欲,不愿再给他添一点点烦忧。
皇夫程清秋显然很满意楚泠月的回答,脸上淡淡的微笑似乎也加深了些许,整个人似乎都洋溢着一种柔柔的暖意,让楚泠月慢慢放弃了紧张的同时,也有些怔忡,甚至怀疑,这个让人不由自主感到亲切温暖,让人如沐春风般的人,与月夜下那个清冷孤绝的身影真的是一个人么?
末了,程清秋状似无意地话锋一转,问道:"楚大人当初是只身一身来到京城的吧?如今一切安顺,可曾将家人接进京?"
"哦,"楚泠月微微有些意外,但仍旧回答道,"微臣孤身一人,从小……从小由师傅养育成人,并没有家人。"
"那,可曾想过接尊师进京?"皇夫仍旧带着淡淡地微笑,像一个与小辈话家常的长辈一般絮絮而谈。
"恩师,她已经与一年前仙去了。"提起老怪物,楚泠月一阵心酸,语气不禁有些低沉。
"哦,"皇夫脸上的笑容一敛,转而又和声问道:"那楚大人如今在何处安身?"
"回君上,微臣今日刚刚搬过去。"提起新家,楚泠月的心情好了一些,脸上的表情也禁不住带上了一些欢喜。顿了顿,楚泠月觉得自己一个孤儿,任内苑卿如此短的时间里就买房置地,似乎容易让人误会,急忙又补充道,"是日前刚刚借了朋友的一处小院儿,就在翰林街。"
那房子她是打赌从墨手里赢得,说是借来的,还不算撒谎吧。
皇夫又略略问了楚泠月的生活情况,也无非是问她初到京城可还过的惯吗,家里可曾有人伺候之类的话。
楚泠月自问过得惯么?心里的回响,似乎她对这个世界也算是适应习惯了,没有了当初的不适和焦躁。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过得惯,家里有一对老夫妇收拾料理,还过得去。
皇夫听了,只是含笑不语。楚泠月也未深想。
说话间,有内侍进来请示,晚膳时辰已到,是否传膳。皇夫于是留下楚泠月共进晚餐,楚泠月略略承让得不到允许,只好接受皇夫的赐宴。
此次,宴席间,只有皇夫与楚泠月二人,自然有年轻的少年内侍来往伺候,却不再见那名鹅黄衣衫的少年。
皇夫用餐的姿态极其优雅,楚泠月也算是熟谙社交礼仪的了,但对照如此优雅美丽的男人,她还是感到暗暗惭愧。幸好,这个世界对于女人还是很宽容的。
吃罢饭,漱口之后,皇夫接过小侍送上的茶盏,楚泠月也接过茶盏,心里揣度着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端茶送客'了,如此想着,正欲放下茶盏告退,就听得殿外一声通报声传来--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