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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红粟      更新:2021-04-25 22:23      字数:8694
  第六十一章一指二夫
  一时间,楚泠月有些懵。
  正发楞呢,一声厉喝再次响起:"好大胆!见了皇上皇夫居然不跪……"
  这一声厉喝,虽然刺耳,却让楚泠月瞬间清醒,猛然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处的可是皇权至上的时代,对面的皇上皇夫可都是手操生杀大权的,她甚至可以不用任何理由就将自己拖下去喀嚓咯。
  她的心思转的极快,不过闪念之间,人已经上前一步,跪倒在地,俯身请罪道:"臣内苑卿楚泠月参见皇上皇夫!"
  女皇脸色阴鸷,目光如电,盯着匍匐在脚下的楚泠月。她仅穿了一件中衣,浑身衣服透湿,紧紧贴在身上,将略显清瘦,却不失秀挺娉婷的身姿完全勾勒出来,虽湿衣跪在寒风里,头发也垂下几缕,却不但没有猥琐不堪,反而有一种凛然之意。
  女皇不出声,楚泠月只能趴在地上,此时此刻,她反而心下镇定,没有什么恐惧。
  "母皇……"一个鼻音很重的声音,瑟瑟地飘了过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楚泠月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芳景挣扎着爬过来了,就跪在她的身旁。
  得不到女皇的回应,芳景并不像楚泠月那般安静,他再一次低声地呼唤:"皇父!"
  "啊……殿下!"
  皇夫还没有回答芳景,蹬蹬蹬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影飞快地跑到人群中间,噗通一声跪在芳景身边,将手里拿的一件皮裘披在芳景身上,哭泣道:"殿下……您这是怎么啦?呜呜……都是奴的罪过……呜呜……"
  "大胆奴才!竟敢御前失仪……来人……"
  "来人!"
  两声来人同时下响起,那些侍卫微微一怔,迅即醒过神来,走出人群,躬身应道:"在!"
  "将这个藐视圣上,眼里没有主子的东西拖下去!"皇夫表情淡然,声音沉静,女皇身旁那个宫侍,却已是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筛糠,顿时瘫软下去。她哆嗦着,爬到女皇脚下,砰砰磕着头,泣声哀求道:"皇上,奴才该死,请皇上饶奴才一条狗命!皇上……"
  "哼……"女皇连看也不看地上苦苦哀求的宫侍,一脚踹过去,将那宫侍生生踹了个仰倒。那名宫侍似乎还想挣扎着再爬起来哀求,却被几名侍卫拥上来,扯腿 拽胳膊地拖了下去。那名宫侍还挣扎着哀求,声音凄厉,女皇眉头只是微皱,那些侍卫已经不知如何捂住了宫侍的嘴,呜呜几声之后,再无一丝动静。
  不过转眼,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戛然而止。场中顿时肃静了几分,每一个人似乎都害怕厄运临头,分外谨慎起来,那些本来准备看好戏的宫人侍卫们,个个敛心静气,只怕不小心弄出一点儿声音来,招来杀身之祸。
  就连搀扶着芳景跪在那里的鸾儿,也不敢再出声哭泣,只是努力地伸着手臂环着芳景,想用自己的体温给瑟瑟的芳景一点儿温暖。
  楚泠月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不敢稍动。心里暗暗为旁边的芳景担忧。天气这么冷,又溺水,若是再不更换衣服,宣太医调治,那样柔弱的身体怕会落下什么毛病。
  "皇上……"楚泠月正欲开口,却听到一旁安思粟抢先道,"皇上,皇子溺水,再在这风口里待下去,怕会受了风寒……不如……先让皇子回宫更衣服药?"
  "嗯,皇上的御体也不宜久处寒风,臣君以为安爱卿所言极是,就让人将他们带下去换了衣裳……有什么事,再问不迟。"皇夫的声音仍旧平静淡然,娓娓道来,难得的让女皇转了转眼神,也不发话,转身离去。
  皇上身边的宫侍侍卫急忙跟上,霎时,呼啦啦走了大半。
  皇夫留下两名小侍,吩咐几句,命他们带芳景和楚泠月更衣服药再去绛雪轩回话。那边一直死死咬着嘴唇的卿尘,见此情景,脚步一动,却被安思粟一把按住。
  能够让自己更换衣裳,大概就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了,否则,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楚泠月倒是放开了心胸,坦然地也是匆匆地换了衣裳,又喝了一碗热热的姜汤,这才随着宫侍赶往绛雪轩。
  走到绛雪轩外,却见芳景仍旧一身湿衣,跪在门外……
  这又是干什么?楚泠月皱皱眉头,正不知该视而不见还是如何,门外的内侍已经看到她,立刻宣见。
  "宣楚泠月觐见!"内侍一声宣,楚泠月不敢耽误,忧心地看了芳景一眼,垂首快步走进绛雪轩。
  半个时辰后,女皇宣旨--
  "皇子芳景既属意与你,就将他嫁与你为夫。……刚刚皇上已经答应安丞相,将安丞相爱子指婚给你,却不想……幸不算违制,就让卿尘做个平夫吧!"
  第六十二章抗旨拒婚
  第六十二章抗旨拒婚
  圣旨一出,安思粟脸色一滞,随即迅速地肃整神情,起身上前,跪下谢恩,安卿尘顺着眼睫,遮掩着自己的的红眼圈,也只得随在母亲身后,跪谢皇恩。
  只不过,她们母子谢恩的话还未出口,另一边呆了半晌的楚泠月楚大人却抢先叩首道:"启禀皇上,臣有罪,臣已定有婚约,故而不能遵旨行事,万望皇上收回成命。"
  说完,磕头不止,听她头磕在光亮的青石地面上的砰砰声,整个房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女皇的脸色阴沉至极,眼见着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皇夫神色倒是不变,但是目光也不动地盯着地上不断叩头的人,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转圜呢?外边再好的人,过一段时间,收了做个侧室也就罢了嘛,干嘛非在这个当口儿违旨呢?
  转眼,看到青石地面上,那微微晕开的一层血色,他又有些不忍了。
  此时,楚泠月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皇子,她不过是不忍心看着他溺水,才救他一命。她根本和他不熟,更谈不上什么感情。拒婚也就拒了。卿尘,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亲近之人,也是 她毫不保留想要保护的人。她喜欢卿尘,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楚泠月在现代已是成年人,她第一次见到卿尘的时候,卿尘还只是个五岁的小娃娃。她绝对不会想到 于卿尘有什么男女之情,即使在京城重逢,她心里也只是将卿尘当成了小孩子看待。即使,在安思粟寿宴之上,卿尘与她琴歌相和,她也没有做丝毫非分之想……如 今,让她娶卿尘为夫,还是与皇子一起,她着实接受不了。她不想勉强自己,更不愿意害了卿尘。她知道卿尘喜欢她,但她总是以为卿尘不过是一时的恋姐……呃, 或者恋母情节,再长大些,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孩子,自然就忘了这一段儿了。她不想,卿尘长大了后悔,所以,她必须抗旨拒婚。
  她想了这么多,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她此时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女。与十三岁的卿尘,不过相差不到四岁而已。
  安思粟皱着眉,跪在地上,谢恩的话看来是不必说了,只是,就这样被拒婚……她生气,但更多的还是有些不甘心!
  安思粟背后,那个绯衣人儿,低垂着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一滴一滴,溅湿了了衣襟,溅湿了地面……
  终于,女皇开口,声音压抑冷冽,犹如腊月的冰。
  "楚泠月,你敢抗旨?"
  "皇上,微臣忠君之心,天地可鉴……只是,微臣也深知,做人最重要讲信义,信誉义气,乃为人根本。微臣已定有婚约,虽贫贱不能弃。背弃婚约为不忠,再 娶皇子丞相公子为不义,不忠不义之臣,皇上也定不能容。此次,皇上误会,乃臣未能及时禀明皇上,是臣的罪过。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哼……"女皇冷冷一哼,眉峰一挑,正欲开口,却被皇夫伸手拦住,向她微微摇头,安抚住几乎暴走边缘的皇上,转过脸去,心平气和地开口问道:
  "楚卿,你说自己已定有婚约,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啊?"
  "呃,回君上,微臣与……"楚泠月就想着顶多惹毛了女皇,革职也罢,被打一顿也罢,她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却没想到,皇夫竟然还追究她订婚的对象。只是,那本来就是为了逃避指婚的一个借口,让她一时半会儿,又去哪里寻摸未婚夫去啊!
  她这里焦急地思索着,上手的女皇脸色却是更黑了几分。皇夫仍旧不急不许地,手在女皇的手上按了按,再次开口:"楚卿无法说出订婚夫婿,又不肯接受皇上指婚……那可就是欺君外加抗旨之罪咯。欺君、抗旨……想必,楚卿也是明白按律该如何治罪的吧!"
  "是,君上,微臣明白,微臣不敢欺君。"楚泠月说着,有赶着磕了两个头,心思急转,她认识的青年公子除了安卿尘和皇子,也就还剩两个。
  其一,折香楼的漓洛。但他的身份乃乐伎,说出来,不足以取信。更何况,为了一个乐伎抗旨,那就太不给皇上面子了。那她无异于自寻死路。
  其二,就是元丰绸缎庄的司徒溟月。只不过,那位司徒家的少东家,对她的态度总是极淡……罢了,反正女皇和皇夫也暂时见不到司徒溟月,她回去立刻前去统一下口径也就是了。
  计议已定,楚泠月开口道,"回禀皇上,君上,臣爱慕溯州司徒家的公子,并已与他私定终身,就等拍媒信上门定亲。还望皇上君上成全。"
  "哦?溯州司徒?"皇夫的声音淡淡地,喜怒不辨。"楚卿是在何处与司徒公子定情?"
  "是。司徒公子为司徒家少主。臣与司徒公子原在边境偶遇相识,后又在京城重逢……互生爱慕,定下终身。就等司徒公子京中诸事办妥,臣就派媒信随其回溯州提亲。"
  "哦,这么说,司徒公子此时还在京城咯?"皇夫的表情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在楚泠月耳朵了,却是一阵心悸!皇夫为何有如此一问,难不说,他还要将司徒溟月宣进宫来,对峙不成?
  霎时,楚泠月出了一身冷汗。
  只不过,心里再不愿,却也不能在此时再撒谎,只得点点头,应道:"是。"
  她心里还存着一点儿侥幸,皇夫不问司徒溟月的地址,想必不是真的要宣他进宫。只是,她这一点子侥幸心思还未转完,就听上手皇夫淡淡开口道:"来人,宣司徒公子进宫见驾!"
  第六十三章峰回路转
  第六十三章峰回路转
  皇夫宣召司徒溟月,着实大出楚泠月意料。看来自己这欺君之罪是跑不了了。只是,她此时还在想,不知道在这里被砍了头后,是不是就能回到现代去呢?
  安思粟毕竟是宦海沉浮成精的人,她很镇定地谏言,女皇和皇夫尽可先进晚膳,以免饿坏了尊体。接着又不知怎么劝的皇子芳景终于不再门外拗着,去换了干衣服,服了御寒的药物。
  只是,不管诸人做什么,都似乎根本忘记了楚泠月这个人的存在。
  御赐晚宴本有她的份儿,此刻也只能干看着,皇上、皇夫和丞相父子都坐在高堂之上,一道道山珍海味,经过楚泠月的身边,流水价传上去……
  她跪在那里,看着这幅情形,只有忍着饥饿,暗暗苦笑的份儿。
  卿尘默默地坐在安丞相身后的小几上,垂着头,手里的筷子似乎毫无意识地戳几下碗中的米饭,然后,终是忍不住红着眼睛看一眼堂下跪着的那个身影,心中又苦又痛,眼泪再一次禁不住地滑落……
  很快,堂上一餐晚膳还未用毕,那个领命出宫宣司徒溟月进宫的宫侍已经在门口复命了。
  女皇几个仍旧优雅地吃罢晚膳,这才宣司徒溟月见驾。
  直到此时,楚泠月才明白,作为庶民,又是商人身份的司徒溟月并不能面圣。所谓的见驾,只不过是在绛雪轩大堂外的廊檐下遥遥跪拜,甚至,门口的锦棉帘子都没有打起。
  这样一来,楚泠月连最后想与司徒溟月使个眼色,给个暗示的可能都没有了。也就彻底地灰了心,就等着女皇一怒下令诛杀了。
  心灰之间,女皇身边的内侍官奉旨到门口问询:"下跪何人?"
  "回皇上,庶民溯州司徒溟月!"
  "你可认识内苑卿楚泠月?"
  "……"司徒溟月略略沉默片刻,堂上静默一片,不管表情如何,却都不能掩饰各人对答案的关注。好一会儿,司徒溟月的声音再次响起,"回皇上,庶民认识楚大人。"
  "你们是何时结识?"
  "回皇上话,去年夏初,庶民行商至边境,路遇楚大人并结识。"
  司徒溟月所言与楚泠月的毫无出入,堂上之人或暗暗放心,或心中酸涩,不一而足。
  转瞬,又听到那内侍有问:"司徒溟月,你与楚大人是何关系?"
  这一句话问出来,堂上诸人不由地都屏住了呼吸。
  "回皇上……庶民与楚大人……初识既情意相投,后又在京城重逢,都是欢喜异常,虽碍于大人与庶民身份不便……但,具知彼此情意不渝。"
  此话说得,让楚泠月一阵阵冷汗淋漓。她仿佛站在一根架在火海上的钢丝上,稍不小心就会堕入火海,尸骨无存。
  正忐忑着,还不知下面那内侍还要提问什么,堂上一直阴沉不语的女皇突然呵呵一笑,朗声道:"好一个情意不渝……好一个不畏权贵,重情重义的内苑卿!"
  "既然,楚爱卿如此重情义,朕也不能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这样吧,朕玉成这份姻缘,指司徒溟月为楚爱卿侧夫,待皇子和丞相爱子大婚之后,另择良辰完婚。"
  "皇上……"
  "陛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楚泠月意外抬头,就见那绯色的清瘦身影,颤巍巍地跪在堂上。她不知卿尘为何突然出声,微微一愣间,就听卿尘带着浓重鼻音,语气却极其坚定道:"陛下,卿尘无德,不敢与皇子并肩。恳请陛下撤回卿尘的指婚。"
  "尘儿……"安丞相低喝一声,急忙起身跪倒,"皇上,尘儿年幼无知,言语无措,万望皇上宽宥。"
  "陛下……卿尘其实一心向往佛经典籍,甘愿青灯古卷,度此一生,乞望陛下恩准。"
  "尘儿……"安思粟急了,连连开口呵斥。
  "嗯……安相,既然卿尘公子有此宏愿……"女皇却似根本没有注意到安丞相的焦急之态,神色平和,似就要准了卿尘出家的请求。
  "皇上……"皇夫微笑开口,阻住了女皇为出口的话,"卿尘年幼,或许所想只是一时意气,不若让这孩子去往敕造法门寺佛前侍奉,过上几年,若他心性挚纯,确已抛却一切尘念,届时再赐他不迟。"
  皇夫如此说,安思粟焦急地猛点头,"皇夫所言甚是,老臣恳请皇上恩准。"
  女皇看看地上叩头的安思粟,目光隐晦,沉吟片刻,方才开口道:"好吧,就依皇夫之意。"
  愣怔半晌的楚泠月至此方才缓过一口气来,她狠狠地盯了那个跪在地上的绯色身影,心里暗恨,今夜定要去丞相府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臭孩子。出家可以随便说说的嘛?
  只是,转念,想到卿尘如此之举,皆因她拒婚而至,心下又忍不住揪扯着一阵阵疼。
  难道她拒婚错了么?
  不,他还是小孩子,他根本还不明白什么是婚姻,带他大一些,自然会有自己喜爱的人,有他自己圆满的幸福。
  推无可推,拒无可拒,楚泠月走出皇宫时,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的。一路上,无数宫侍侍卫向她道贺,她也是机械地随意寒暄而过。
  走到家里,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楚泠月就要结婚了,而且还是一女两夫……
  第六十四章望断
  第六十四章望断
  当晚,楚泠月却没能去见安卿尘。
  楚泠月默然走出皇宫,一辆车慢慢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离开宫门侍卫的视线,赶车的车妇加了一鞭,马车绕到楚泠月身前,希律律停下,楚泠月还未抬头,刘慧已经从车辕上跳了下来,刚欲张嘴大笑,复又生生忍住,肃整颜色,走向楚泠月身前行礼。
  "楚大人,您这是要回府么?请上车,我送您。"
  楚泠月愕然抬头,就见刘慧站在眼前。
  她本不是擅于掩藏情绪之人,此时却因着自家少东家的婚事未办,作为娘家人,她少不得也得矜持一些,却又无法掩饰心中的欢喜,脸上的神情不免有些扭曲诡异。
  瞥一眼刘慧身后垂着湖青色贡缎帘子的车厢,楚泠月心里略一盘桓,点点头答应下来。
  三更鼓响,司徒溟月仍旧无法入眠,干脆披衣起身,慢慢走到窗前。
  夜半冷风吹着屋檐呜呜作响,隔着窗棂上的麻纸望出去,夜色暗沉,几乎是一丝光亮儿也无,就像他的前路。
  ??????
  楚泠月回到家,才记起定采招标之事未曾向皇夫禀告。苦笑着将自己扔上床榻,身心俱疲的她再也不想动上一动,昏昏然地,却又觉得脑子里乱哄哄闹成一团,根本睡不着。
  似睡似醒间,一阵疾驰马蹄声打破深夜的寂静,惊起犬吠声远远近近。
  大楚虽然泰顺,却也一贯有宵禁之规。入夜三更后,若无官府执照,是不许随意上街游走的,如有违禁者,守夜巡逻的兵丁可当即诛杀。更别提什么深夜奔马。
  楚泠月一惊坐起,正不得解处,就听得门外嘟嘟的声音走近门前。程婶老迈昏沉的声音隔门传进来:"是驿兵。大人不必多虑。"
  "驿兵?可是传递边关军情的?"楚泠月问出口,就听程婶答道:"是,应该是八百里加急!听方向,是从白寅门而入,该是西边儿来的消息。"
  西边儿……楚泠月答应着,让程婶自去休息,心里慢慢回忆自己在书中看到的这个世界的地理方位……大楚如今算是上下清明,一直也没听说有什么谋逆起义之类,国内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那么,就应该是邻国间的交恶。
  大楚西边与契国接边,从西边来的飞马快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楚契两国打起来了。同时,她还记起,这契国其实也不太算是国家,充其量只是游牧民族的部落群,很有些类似中国古代匈奴的意思。
  转而,又想起自己不过是负责皇室一应事务的内苑卿,两国交战的事儿再怎么着也寻摸不到自己身上,与己无关,管它作甚。
  又复躺下,她却暗暗地下了决心,战乱战乱,有战即乱,她还是尽快找到七星石回现代才好。
  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睡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眨眼功夫,咚咚咚的敲门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她听得程婶奔出来,一边窸窸窣窣地穿着衣服,一边去应门。
  门口喁喁的说话声不高,她也听了个大概,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她听着耳熟,倒像是女皇身边那个宫侍。
  关系到女皇,她不敢迟疑,不待程婶回转,起床穿衣,走出门去,才看到屋外仍旧是一团漆黑。
  程婶正打着一个灯笼摇摇摆摆地跑过来,楚泠月的目光觑过去,只见门外一盏灯笼上,光线明暗间,透出一团明亮的明黄--署理内苑的她自然明白,那是只有皇家可用之物。
  曙光一分分透出来,院子里的花木山石,慢慢清晰起来。
  俟画走到窗前默立一夜的清瘦背影后,放柔了声音劝慰道:"公子,侍琴和奴给您做了您最爱的馄饨,您在小厅里用可好?"
  窗前的身影犹如一杆竹,柔弱纤瘦,却自挺拔不折。俟画的话竟似没有听到一般,一动未动。
  俟画心下哀然,无声转首,与侍琴相视一眼,转身悄声吩咐小侍童九儿去正房延请主夫前来。
  九儿答应着出门,不多时就转回来,说主夫刚刚起身,一会就到。侍琴俟画也无心管他,随手将他打发下去。
  九儿走出门,和正在洒扫院子的另一名侍童四儿招呼。
  四儿应着,又低声道:"唉,看着楚大人那么喜欢咱们公子,为什么拒了皇上指婚呢?"
  九儿一脸的神秘,接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刚刚去正房听到大人正和主夫说呢……"说到这里,九儿四下看看,确认周边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当年, 楚大人救了咱家公子,却被误认为拐子,送到府衙大牢里去了。你不想想,府衙大门是什么地方?从那里出来的,哪一个不是九死一生……"
  "啊……"四儿一声惊呼被九儿握住,拖拉着走到院子的角落里去了。
  俟画侍琴彷徨期盼着主夫尽快过来,都没有留意外边两个小侍的低语,窗前的那个清瘦身影却仿佛遭了雷击,僵直石化片刻,一股冷意渐渐从心底升起蔓延,直到全身,连手指尖儿仿佛都冻僵了。
  当年的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浮现。
  一直以来,那个只有十岁的女孩子的并不宽阔的背,仿佛是他今生感到最最温暖安心的所在。如今,这点点温暖,也轰然散去。
  原来是这样地。难怪月姐姐会拒婚。难怪月姐姐宁愿收一名商人之子也不要他。难怪……
  折磨撕咬了一夜的疑问得到了答案,却也瞬间将他心底最后一点儿侥幸和奢望之火也浇息。恩将仇报,几乎要了性命……对方不责怪他不仇视他已经万幸,他怎么还敢奢望与她相携一生?与他一起看日落日出,看花落花开?
  那个仿佛化成了石像的身影,终于,慢慢转回头来。
  "侍琴,俟画。"听到公子的声音,俟画侍琴以为安卿尘同意用饭,都是一阵欢喜。
  公子声音虽然暗沉嘶哑,觑着神色也自是憔悴疲惫,但好在他终于肯开口,若是再肯用饭,那就说明已经转圜过来了。公子年级尚幼,今后自然就会放下这段孽缘,凭借丞相府的门第,公子的人品,另觅佳妻又有何难?
  两个小侍正欢天喜地,一迭声地吩咐伺候梳洗备饭,安卿尘却摆手止住了他们的忙乱。神色漠然道:"不必张罗了,你们替我收拾几身素衣,吩咐备车,送我去法门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