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49.海皇的新娘
在举行婚礼前的几个晚上,我夜夜无眠,几乎将王宫找了个遍,但是根本不见什么三叉的踪影。真是奇了怪了,这么一个大家伙,到底会被藏在哪里呢?
今晚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再找不到那把三叉戟的话,就非要嫁给他不可了。他是那样憎恨着我,可想而知,明晚……
我蹙起了眉,暂时不去想那令人心烦的事情。
和往常一样,我等到差不多的时间又溜出了房间外,不知是不是海皇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每一晚我都没有看到有疑似侍卫的人出现。
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为所欲为的寻找我想找的东西。
再看完最后一间房时,还是没有收获,海皇宫殿里的房间我几乎都看过了,除了海皇本人的房间。
我的心里一动,难道真是藏在他的房间里?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只有等明晚了……
在往回走的时候,我忽然在墙角发现了一样黑乎乎的东西。我弯下腰定睛一看,不由微微一惊,原来是一根黑色的羽毛。
而且,这根羽毛,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对了,小孔变成的潜水鸟!我连忙捡起了那根羽毛,拿到眼前再仔细一看,顿时心里格登一下,背后冒起了一股寒气。
羽毛的根部,赫然沾着一点已经发黑的血迹!
怪不得小孔一直没有出现,难道,难道它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有股寒气不停的从内心深处渗出来。
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第一次遇到它的情形,无论是在罗马还是巴比伦,无论是在日本还是希腊,它都紧紧相随,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早已把它看成了自己的夥伴,看成了不可缺少的朋友。
不自觉的,我捏紧了手中的羽毛,小孔,千万不要有事……
我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怎么也冷静不下去,一想到它可能已经被……我就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当我从混乱的情绪中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罗兰加洛的房门前。
我抬起了手,犹豫了一下,还是重重的敲了上去。
等了好久,门才被打开,露出了一张还带着睡意的脸,也许刚被吵醒的缘故,平时锐利而敏感的少年,此时似乎收敛了所有乖戾的脾气,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柔和的表情,只是在认出是我时,他的嘴角边已经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怎么,比我还等不及吗?这么急着来投怀送抱?"
我没有心思理会他的恶言恶语,恶狠狠的盯着他道,"你把小孔怎么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小孔?什么人?"
"你别装糊涂,我在这里找到了它带血的羽毛!"我扬了扬手里的羽毛怒道。
他似乎有些惊讶,"羽毛?难道你说的小孔……是只鸟?"
我心里一沉,牢牢盯着他的脸,想找出一点端倪,可是他的惊讶看起来似乎又不是假装的。
他愣了愣,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冷哼一声,"我没有听错吧,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会为了一只鸟这么冲动?"
"你真的不知道?"这个结果让我感到更加不安,如果不是他做的,又会是谁?小孔它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算死了也不过是只鸟。"他的眼底闪动着冷酷的光泽。
"对我来说,它不止是只鸟!"我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忽然有种想铰了他舌头的冲动。
他静静站在那里,只披了睡衣的身体被房内昏黄的烛光晕上一层淡金,也让他的脸显得朦朦胧胧,不真切。
"那只鸟就算死了也该安心,至少还有你这么重视它。"
"既然你不知道,那么打扰了。"我不想再多待,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断断续续,几不可闻的声音,"如果……如此地重视我,该多……"
回到房间以后,我根本没有心思入睡,看着小孔的羽毛发了会呆,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和它一起的片段,心里越发难受,目光落在了那点血迹上,我忽然眼前一亮,刚才是太着急了,怎么没有想到这招?
我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咒文,将羽毛上的那一小点血迹转移到了我的手指上,虽然不能查清它的下落,但是,只要我的身边出现曾经碰过它的人,这点血迹就会变成鲜红色。
如果真的有人伤害了小孔,我必定以牙还牙。
在辗转反侧中,我迎来了成为海皇的新娘这个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一大早,那群美人鱼们就开始折腾我,什么珍珠,贝壳,都往我身上戴,特别是其中一串由各种颜色的珊瑚石制成的项链,更是华美动人。不经意的扫过那串珊瑚石,我发现偏偏少了红色的珊瑚,不由抿了抿嘴角,看来罗兰加洛也不是想像中那么无情。
在举行婚礼的水晶大殿内,我看到了今天的男主角海皇大人。华丽异常的外表,遮掩不住他内在的低沉阴暗,望向我时,他的嘴角边勾勒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我感到那更像是一种深刻的挑衅。
"还不到我的身边来,我的新娘。"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朝我缓缓伸出了手。
我不大情愿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在他拉住我的手时候,我暗暗使劲,狠狠将指甲掐入了他的手心里。
他的神色并未异常,只是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在我们的面前,是一座金色的祭台。祭台上,正摆放着一只捆绑着的海牛,在这里,这是代表着海界的祭祀品。
这时,有一位身穿白色的长者走到了祭台前,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叽哩咕噜说了一大串,我从没有听过这种语言,所以才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好半天,他才好像说完了,接着,只见他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刀插进了海牛的脖子里,顿时鲜血四溅!立刻有人递上了一个金杯,他拿过杯子,接了一整杯海牛的血,转过身来,看着我们道,"陛下,请开始吧。"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美人鱼上前递上了金针。罗兰加洛一脸了然的点了点头,接过了金针,在自己手指上轻轻一戳,一滴鲜血顺着他的指尖优美的滑入了金杯内,荡开了一层浅浅的涟漪。
"小晚,该你了。"他第一次用这种让我感到头皮发麻的语调喊我的名字,面带笑意的将我的手抬了起来,就在我以为他也要用金针在我手指上扎一下的时候,没想到他迅速地低下了头,一口咬在我的手指上!
我大吃一惊,缩回手指的时候,只见上面已经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鲜血正从那里冒出来,不偏不倚的滴进了金杯,和那杯鲜血混合在了一起。
"你居然咬人!"我低低咒骂了一句,可恶,这不是侵犯吸血一族的专利嘛!
他的眼中似乎掠过了一丝报复性的愉快,随即眸光又黯淡下来,重新恢复了那种带着憎恨的眼神。
他举起杯子,喝了几口杯里的血,又把杯子递到了我的面前,"喝下去。"
"为什么?"我蹙起了眉。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这是婚礼中的程序,如果你不喜欢,只喝一口也可以。"
我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那个杯子,心怀戒备的低头闻了一下,这杯东西应该没有问题,更何况刚才他也喝了这么多。
为了有更多机会找出三叉戟的下落,算了,就喝一口吧。
我只是浅浅饮了一口,立刻将杯子还给了他。在接过杯子的瞬间,他的脸上掠过了一丝奇异的神色。
"陛下,现在你们可以交换信物了。"那位长者在一旁提醒道。
罗兰加洛的手上忽然出现了一粒圆润的珍珠,珍珠在烛光下流转着七彩的颜色,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周围传来的惊叹声。
就连那位长者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虽然这是一颗罕见的珍珠,但毕竟不过是一颗珍珠,至于这么惊讶吗?
罗兰加洛将珍珠按在了我的手心,只见一道蓝光闪过,一道蓝色的水波花纹出现在了我的手腕上。
"这是我号令整个海族世界的海神珠,从现在起,你将享有和我同样的权利,今后可以号召七大洋内的任何海族。"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花纹,不会吧?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当作信物给我?为什么?他娶了我不过是想折磨我,又何必要这么做?就算演戏也不必演得这么逼真啊。
"那么,你的信物呢?"他似乎意料到了我的吃惊,不忘提醒了我一下。
我将目光从手腕上的花纹上收了回来,抬头望着他,"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
"不知道吗?"他勾起了嘴角,"那么就交给我一样东西好了。"
"什么?"我不明其意的挑了挑眉,
他微笑着启动双唇,"你的自由。"
我刚想说话,却惊觉怔然间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厚重的天鹅绒地毯上仿佛伸出无数只冰冷而苍白的手,牢牢地抓住我的足踝。彻骨的寒意从足底渗透进来,沿着血脉一路上升,接着,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全身骤然痉挛,好象蠹虫啃噬般不能超脱……
"你怎么了?"他似乎有些惊讶。
我发不出声音,心里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杯血有问题!
可是,那杯血并没有被下药,海皇自己也喝了,而且就算是有毒的,也应该对我没有效果,为什么会这样?
见我痛的快喘不过气来,他顺手一下将我拦腰抱了起来,大步向殿内走去。我皱着眉抬眸望去,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浅蓝色眼中似乎掠过了一丝焦急和不解。
"陛下……需不需要请精通医术的海马大人?"美人鱼怯怯问了一句。
"不用。"他的声音毫无温度的消失在了空气里。
一进房内,他就将我毫不客气的扔在了床上,冷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难道你没有看到吗?我实在懒得给他一个反应,蜷在床角不想说话,如噬咬般的疼痛渐渐集中在了我的脚踝处,如果不是因为不能出声,我恐怕会忍不住呻吟出来。
"怎么不说话?"他看上去已经快没了耐心。
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
他先是一愣,随即明显的脸色一变,"你是说你不能说话了?"
见我点了点头,他的眉宇间涌动着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脱口道,"不应该会这样……"还没说完,他就风一般出了房门。
我握紧了双手,他刚才说了那句话,不应该会这样……虽然这是他无意中的口误,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已经料到了有事情会发生,只是所发生的事情脱离了他的设想?
他到底想怎么报复我?
在我疼得晕头转向的时候,他又一阵风般推门进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说不出话来,我只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他坐到了我的身边,低头凝视着我,浅蓝色的眼眸就像大西洋的海水清蓝而冰冷,低低道,"放心,你死不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用眼神再一次重复了我的愤怒,要折磨我就正大光明的来,这么做算是什么!
"你也不用激动,因为你刚才喝下去的血里有我的血,你的身体一时承受不了神的血液,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等七天后就会恢复正常。"他转过了目光,"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信不信由你。"
他的这个说法勉强还说得过去,但我还是心存疑惑。
如果是这个原因,为什么他刚才不说?而且,他刚才好像也有一瞬间的惊讶,这又是怎么回事?
其实,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倒更希望这是他用来折磨我的,他特地解释给我听,反而让我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脑海中蓦的想起了一个词。
欲盖弥彰。
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我不能再正常思考下去,我将手按在了那里,只觉得仿佛有什么将我的骨头一根根生生拆开,又再次拼装……
"很疼吗?"他的神情微微一动,忽然伸出了手来摸我的脚踝,就在触及我的皮肤的那一瞬间,他仿佛被火烧着了一样缩回了手,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幻化为了一个冷漠的表情。
"这点疼是疼不死你的。"他哼了一声,转身往门外走去,"要是就这么死了倒干脆了!"
对他的恶言恶语我已经习惯了,但今天听起来,我心里却多了几分怨气和不爽,抓起床边的贝壳灯就朝着他的背影狠狠掷去!
"砰!"只听一声碰撞的响声,那个大贝壳居然不偏不倚的砸中了他的背,他居然没有躲闪?也没有发怒?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刚才没有避过我的袭击,这不就是心虚的表现吗?
将近半夜的时候,疼痛渐渐减轻了,我终于能合上眼睛小睡了一会。模模糊糊的快到了天亮的时候,阴魂不散的疼痛又开始折磨我,不过奇怪的是,疼痛从我的脚踝处转移到了小腿处……
又是那种拆骨剥皮的剧痛,我咬着下唇,不一会儿,就感到有丝腥涩的液体从唇上渗了出来……
七天,还要七天吗?
我想快一些找到那把三叉戟,快一点将妈妈……
大脑像是冻僵了一样开始无法思考,连想件事都没有力气,于是就这么一片空白一片黑暗的躺着,意识又渐渐模糊起来,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我就在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中醒了过来,从小腿开始,向全身扩散,似乎血液都在流失,体温也变的冰冷,我又习惯性地咬自己的下唇,忽然有一样软软的东西伸进了我的口中,我的意志被疼痛折磨的开始涣散,也没有管那么多,一口直接咬了下去,重重地,用尽全力地咬着……
随着腥味的液体流进了嘴里,我的疼痛稍稍有些减轻,
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忽然传入了我的耳膜,我一惊,一股强烈的心悸让心脏一阵一阵的快速收缩。莫名其妙的悸动越来越紧迫的牵动着我的心。当我蓦的睁开眼睛时,一双紫银色的眼眸印入了我的眼帘。在看到我睁眼的一瞬间,那双紫银色双瞳瞬间映出了一道雾气,连同整个面部的线条微妙地抖动了一下。
我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目光掠过的,却是他血淋淋的手指,我大吃一惊,难道刚才咬的是他的……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我做梦吗?
他的眼眸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恍然间,他的薄唇温柔的覆上我的,迷蒙中似乎看到上方的他全身环照着淡紫色的光晕,唇瓣被他温柔的吻着,温暖、柔和而且平静,连所有的疼痛都好像被这个吻给压了下去,眼睛里却像是因为有了什么而微微地发热……
等我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眼前却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我在作梦啊……
阿希礼一定回陆地上疗伤了,怎么可能出现在我的眼前。可是,刚才的感觉却是那样真实,我似乎还能感觉到他柔软的长发掠过我的面颊……
侧过头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床边的一角,顿时愣住了。
那里,正静静躺着一根紫银色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