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眯着眼睛认真听着，还不住点头。
  沈重楼以为这下成了呢，没想到沉吟半晌，老爷子却道，“这个主意不错，只要你阿婆同意，我没有意见。”
  得，算是白费半天口舌了。
  “要不您帮忙做做阿婆的工作？”
  阿公一听，笑骂道，“臭小子，成心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沈重楼无语，“阿公，你为什么这么怕我阿婆啊，什么都听她的。”
  “谁怕了她，明明是……”老爷子本来想在大孙子面前吹个牛，说明明是老太婆怕他，一扭头发现老伴倒完垃圾从外面进来，慌忙改口，“明明你阿婆是最讲理的人，她说的话都是最在理的，我当然要听她的了。”
  阿婆从外面进来，一边拿抹布擦拭诊台，一边笑问，“臭老头子，又编排我什么坏话呢？”
  “不是我，是你大孙子说你坏话，我说的可都是好话。”阿公说完就起身去院子里看大儿子沈广白收草药去了。
  沈重楼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心想阿公您老人家怕老婆也没必要当着面出卖自己的大孙子吧。
  好在阿婆并不相信他的话，笑骂道，“死老头子，想离间我跟我的大孙子，没门！”
  沈重楼也笑了，“还是阿婆厉害，一眼就看穿阿公的阴谋。”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阿公在院子里叫，“小楼，你出来，我教你辨认药材。”
  沈重楼慌忙起身出去，院子里已经收了四五个大竹筐的药材。
  阿公将沈重楼拉到自己身边，指着一个竹筐里的片装草药问，“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白术。”
  沈重楼前世虽然学的是金融，不过从小在诊所里耳濡目染的，也被父亲逼着背过药典，所以大部分药材他还是认识的。
  同时他还知道白术主要分部在华国的苏、越、皖、赣等地，属越省的于术品质最佳。
  沈重楼把自己记忆中对白术的知识一古脑都背出来，“这是生白术，而且还是越省品质最佳的于术，是刚从地里采收晒干未经泡制的生白术，经过炒制的叫炒白术，药性跟生白术又有所不同。”
  “炒白术有几种炒制方法？”沈泽湖接着又问。
  “用沙土或者麦麸拌炒之后称为炒白术，炒白术又分为灸白术、焦白术和土炒白术三种。主要用于治疗脾虚食少，腹胀泄泻，痰饮眩悸，水肿，自汗，胎动不安等病症。”
  听他背完，阿公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即又追问，“白术的炮制方法不同，功效也有所差异，你知道生白术和炒白术的功效各有什么不同吗？”
  这下沈重楼背不出来了，前世进入青春叛逆期之后他就对中医失去了兴趣，所以有些东西只是一知半解。
  好在阿公极有耐心，亲自给他讲解，“生白术偏向于健脾、通便。而炒白术（即炙白术）偏向于燥湿。还有一种焦白术偏向于温化寒湿、收敛止泻。最后一种土炒白术偏向于健脾和胃、止泻止呕，当然，它跟各种不同药物配伍的时候药性还会有所不同，这些都必须记清楚，我以后再慢慢教你。”
  略一顿之后，老人又语重心长道，“医药医药，除了医术，最关键的就是药，如果不能把好药材关，就算你有再好的医术也医不好患者的病，所以千万要记住，沈家诊所绝不允许为了降低成本而购进劣质药，否则你就不配做一名中医。”
  果然这才是真正心怀仁心，济困救人的名老中医的人生宗旨。
  沈重楼郑重点头，“知道了阿公，我会记住您老人家的教诲的。”
  “嗯，今天我会亲自教你怎么炒白术……”
  沈泽湖刚说到一半，就听到阿婆在里面喊，“老头子，别掉你的药袋子啦，快进来吃饭吧。”
  阿公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理会，自顾自继续道，“这炒白术最讲究火候，要是火候掌握不好，那就会影响药效。”
  话音未落，里面再次传来阿婆的声音，“死老头子，你要不想吃饭就让我大孙子进来吃，他正长身体呢，别饿坏了。”
  “来啦来啦，谁说我不吃饭的。”沈泽湖慌忙转身，同时还不忘回头对沈重楼吐槽道，“这小老太婆好狠心，居然不给我饭吃，肯定是想饿死我她好再找一个更好的，门都没有。”
  沈重楼“噗”地一声给逗乐了，老两口这恩爱秀的，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更何况沈家有两老，简直就是一对活宝啊。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俗称小年夜，是祭祖的日子。
  一早林佩兰就出去把祭祖要用的材料都买回来了，鸡鸭鱼肉一应具全。
  家里还准备打年糕，这可是件大事，所以叔叔婶婶们吃过早饭都陆续过来帮忙。
  白天阿公和父亲沈广白还要在前堂坐诊，制药的事一般都留在晚上，所以沈重楼可以跟一众堂兄弟们在院子里疯玩。
  小姑姑沈青黛虽然个头娇小，是典型的江南女孩，却有着一副女汉子的豪爽个性。
  此时正跟几个侄子在后院玩斗鸡，那劲头一点都不输男孩子。
  虽然几次被高出她一头的侄子撞翻在地上，却一点都不恼，一骨碌爬起来趁对方得意的时候用力一顶，将对方撞倒在地上，然后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整个院子里都充斥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被撞倒的侄子只能无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继续整装再战。
  女人们在厨房里将上好的糯米蒸熟了倒入院子里的石臼里，孩子们也停止玩闹过来围观。
  叔叔们用木捶子轮流捣了十几分钟，不久年糕就变得软糯，算是大功告成，然后先摘出一团来跟早已准备好的祭品拿到外面大厅里放供品的桌上去祭祖。
  本来祭祖这种隆重的仪式应该由男人们来做的，可是沈家的男人这些年已经习惯女人主导一切了，他们乐得清闲，所以把一切都交给女人们去办。
  摆上鸡鸭鱼肉等各式供品，当然少不了豆腐豆芽等素菜以及当年新酿的黄酒，然后拿量米的竹筒装了一筒米放在供桌上面，插上香等待祖先回来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