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第六章
作者:
弥雅 更新:2021-06-04 17:59 字数:7250
有皇子逼?
出来的时候已是午後,天沈沈的没有一丝风,闷热的要命,让人喘不过气来。左相府的後花园里死一般的安静,我一直担心在逃出的路上会遇见其他人,又怕师父比想象的更快醒来,用尽全力向外跑。谁知直到我跳出墙去都没有遇到一个人。
从後面的小巷出去以後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巷子里竟然也一个人的都没有,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死一般的沈寂,如同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我想绕到相府前门看看,却被一个人拉住了衣服。
还以为是来抓我的人,我手上已经运了力气准备防御,结果转过身一看只是一位大婶,她伸出手指在面前嘘了一声,拉著我进了一个小院,把门关上才说,"你这个小姑娘是谁家人啊,快别在外面跑了,乱得很啊。"
"怎麽了大婶?"
"我也不清楚啊,都这麽说,说是哪个王子要造反了。"
"造反?"我拉著大婶说道,"您怎麽知道的?"
"刚才听见街上跑来的人说的,你看看,整个帝都的人都藏起来了,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的。唉,这麽多年都是好好的,怎麽忽然又闹起来了啊,阿弥陀佛!"
脑子嗡嗡的直响,有人逼的话,父皇岂不是很危险?想著要立刻回到皇,可是碧儿说父皇要拿我炼药。可笑的是,我竟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当然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我最亲的人,想拿我炼药;我最爱的人,只把我当玩物;我最好的哥哥,变成了糟蹋我的禽兽。我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不知道还有什麽意思。
"姑娘,姑娘?"大婶拉了拉我的衣服,说道,"看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只是这个宅子的妈,你要是不嫌弃可以跟我去後面躲一躲,等过了风声再出去。哭是没有用的啊!"
我哭了吗?伸手胡乱的在脸上抹著,一片濡湿的痕迹。
"大婶,谢谢您,我还是要走啦,我的亲人还在外面。"
大婶看了看我,最後恍然大悟的说道,"看你的样子,是跟情郎私奔出来的吧,走散了还是没见到?"
"没……"我正说著,忽然想到了贼。贼还在里吗,他昨天受了伤,会不会有危险?我们说好要一起私奔的,可是现在他还在皇里,我却在外面。
我感激的看著大婶,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竟然对我这麽好,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吧?不能再耽搁了,我要赶紧去找贼。跟大婶告了别,我匆匆的走出小巷。
左相府这里到贼的私宅不远,只要穿过大街进了巷子就好了。我从左相府的右侧的小巷中探出头去,整个後街上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东西,看起来是商人匆忙离开落下的东西,想到一月前跟贼一起来到这里热闹的情形,心中顿生了一种难言的感慨。
四处望著好像并没有别人,可是仔细的听,却又感觉到好像有好多人不停的奔跑过来。心中一揪,到底是哪个皇子逼?父皇年富正强,又在谋求长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几个哥哥……谁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我心中却疑心是三哥,因为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但是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听著声音那声音还不算太近,以我的轻功这样过去应该没有问题,我四处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就飞快的向著贼小宅的方向跑去。
穿过大街径直跑到了巷子边,我四处看了看,现在这个样子在巷子中是没办法过去的,只好又要走房顶了。无奈的笑了笑,看来我跟帝都的屋顶比较有缘。
纵身跃上屋顶,感到令人窒息的空气如同凝住了一样。帝都上空的黑云开始团团凝聚,眼见著夏日午後的天空渐渐变黑,这样的话对我来说还相对安全些,刚刚特别找了一身深色的衣服,现在贴著房顶飞奔竟跟当日凌晨里我跟贼一起奔跑的天光有几分相像。
天空越来越暗,凝滞的空气好像有了一丝流动的风,看样子大雨就要到了,要快些,更快些。
拼尽全身力气像前面飞奔著,头顶的闪电划过,震耳欲聋的霹雳好像落在身前不远处的房顶上一样,照得黑的东方一阵闪亮,豆粒大的雨滴劈里啪啦打下来,落到人脸上生疼,远处一阵!当!当的声音响起,这里正是巷子的中央,视野虽然宽阔但是看不到朱雀大街上,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整个帝都就如同这天气一般,凝滞已久的寂静被这声音打破。
豆粒大的雨越发的密集,雨越下越大,面前的雨水形成了连绵不断走不出的水幕,视线前面一片模糊。终於到了贼家这边,我越过院墙,直接落到了院子里面。
院中空荡荡的,我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谁?"一个声音从身後响起,我转过身,看到了那天看到的那位老人。
"老伯,我是来找青岩的。"
"是小姐来了!"老人打著一把油纸伞,匆忙来到我身边,说道,"小姐先跟我进来,我跟你慢慢说。"
"好。"
我现在已经六神无主,贼看样子是没有回来。
"青岩他,是不是还在皇里?"我接过老人端来的姜茶,手捧著却没有心思喝。
"是啊,少爷说是要在那里呆上一段时间,他跟我过了今天也许就能回来了,还有就是,他说您要是来了有什麽吩咐,让我一定要尽全力办到。"
我心里滑过一丝涩然,端著茶杯,心中愈发觉得忐忑难安,"老伯有没有听说,皇子逼的事。"
灵犀劫法场
"逼的事情,是刚刚听外面的人说过,可是实际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公子之前也没说过。"老伯说完惊讶的看著我说,"小姐,您的额头怎麽忽然流血了?您先等等,我去拿药给您包扎!"
老伯走了没两步有又转过身来说道,"看我这个老糊涂,您衣服都湿了,赶紧先去公子屋里换一身,我给您包扎好了在那边休息一下,外面这麽乱还下著雨,您就在这里等著公子吧。"
"嗯,谢谢老伯。"到了这里以後,额头又开始一扎一扎的疼,我到了贼的屋子,熟悉的药草香味扑鼻而来,那样的温暖,几乎让我泪流满面。
上次来到他这里的时候一起换过衣服,我熟门熟路的打开衣柜,一件大红色的裙子赫然入目。忽然想起前日问贼,生辰的时候有没有准备什麽礼物,他告诉我前些日子回家的时候路过余杭,在看到一件红裙恰好可以私奔的时候当作喜服,可惜手中没钱没有买来,等过些日子一起私奔的时候再说了。当时我还挺生气,拧了他好几下,没想到,他其实是想给我惊喜吧。
手著顺滑柔软的料子,眼泪也不由得流了下来。贼,等你回来,我们就一起走吧。
吸吸鼻子关上房门,用屋子里的手巾将身子擦干净,我换上了那件衣服,躺在了贼的床上。
属於他特有的药香铺面而来,我拉起被子盖上,让那些味道将我整个覆盖住,头疼变得好些了。现在,贼是我世界中最温暖最值得相信的一个存在,除此意外再无牵挂。我以为我会睡不著,可是不知道为什麽,躺在床上以後就忽然迷糊了,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在睡梦中好像额头有过一丝清凉,可是不久以後,就陷入重重黑暗。
睡著以後身子好像被什麽东西固定住了,一动也不能动。整个身子忽冷忽热,额头像被针扎一样,却怎麽也睁不开眼。迷糊中外面好像有很大的吵闹声,又有很大的雷雨声,梦里却如同白雪皑皑的世界一样洁白和宁静,纠结的感觉让我本能的选择留在梦里,整个身子似处在冰天雪地、可并不寒冷,还有阵阵清凉的荷香不断传来。
呼吸渐渐平静,半梦半醒间,好像感觉到整个身子都被一层洁白的光芒笼罩住了,身子温暖而清凉,没有一处不舒服。到了後半夜外面的风雨好像停下来了,身上也不再有什麽其他的感觉,我终於沈沈的进入了梦乡。
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我猛然起身,发现外面已经亮了。
"是谁?"
"是老奴,小姐,公子出事了!"
"什麽?"我掀开被子打开房门,老伯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前,还没有说话就先跪下去了。
"老伯,你快起来,有什麽事情跟我说。"
"小姐,老奴知道您就是灵犀公主,昨天晚上皇闹得很厉害,我刚从外面回来,外面都说公子爷被抓住了,说是,说是午时三刻就要被处死在午门前,现在已经押过去了。"
"你说什麽?为什麽,为什麽要杀死他?"脑子一阵发懵,我几乎有些站不出,扶著门框勉强让自己站直身子,我对老伯说,"您今天早上听到的事情是什麽样的,跟我说清楚,我去救他。"
原来昨天晚上太子逼,本已经闯进了朱雀门,还没走到门就被及时赶来的三皇子还有左相、御前侍卫以及十五万北大营军士团团围住。五万兵马被围在朱雀门和门之间,兵士全部杀死,整个帝都血流成河,据说昨天晚上的雨都是红色的。激战之後太子被生擒,大将军被当场诛杀,三皇子"救出"了被困的皇帝陛下,又抓住了罪魁祸首国师。
今天早朝的时候,三皇子在皇帝陛下的授意下对天下宣布了国师的十八条重罪,痛斥事情的起因是国师妖言惑众,欲图炼制长生不老药。
这样一说很好理解。皇帝死了才能将帝位传给太子,但是如果皇帝长生不老,太子恐怕是永远没办法当皇帝的。贼之前说我生辰之後最後一味药引就差不多准备好了,那就是说炼药确有其事又即将成功,太子逼实属可能。太子哥哥有他的娘舅大将军的暗中支持,我巡游的时候又照例会带走一百多名御前侍卫,确实也是最好的机会。
老伯说完事情以後我就明白了,贼只不过是整件事情中的一个替罪羊,整件事原本就是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斗争。如果说贼要被杀死、就意味著父皇已经放弃执著了这麽长时间的长生不老药──那麽是不是说明,太子输了,三皇子已经赢了?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太阳已将近中空,马上就要到午时了,要怎麽救他?
求父皇,恐怕父皇是没办法做主了;求三哥,我救的人怕他更是要杀;求师父,师父们昨天的所作所为,让我不敢再相信。如今的我竟然落得求救无门。
"公主,老奴求您了!"老伯跪在我的面前,说道,"老奴受主人的托付来照顾公子,谁知道今日竟然落得个杀头的下场。公子为人温和,从没有做过什麽坏事,谁知道竟然会……"老伯边说边开始哭,我连忙把他拉起来,喃喃说道,"这世上的好人,又有几个真的有好报呢。"
"老奴真是,真是没有能耐啊……"
"老伯您别急,我一定想办法救他。"反正我会跟他在一起的,要是带不回来他,就跟他一起死。
"嗯!"
"老伯,时间不早了,我要赶紧过去。"
"啊,公主,追光在这里,骑马会快一些。"
"好的,那就更好了,您帮我去牵马。"
"哎!"老伯连忙答应了一声,擦擦眼泪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追风就被牵了出来,它似乎认得我,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著我,许是很久没有出去跑了,现在正在跃跃欲试的小步走著。
我缓缓走过去,因为额头被包扎,一头长发都披在身後。红色的礼服下摆曳地,这是他买给我的嫁衣。也好,贼,今天我们就一起了,生或死都要在一起。
我牵著追光走出了院子,来到狭长的小巷,随後翻身上马。老伯跟在身後面叮嘱我路上小心,我转过身看著他说,"老伯,您最好还是先出去躲一躲,我跟青岩可能会直接离开帝都。"
老伯点了点头说,"公主不要担心我。"
我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追光,说道,"乖马,你快些跑,青岩的命就靠你我了。"追光似是听懂了似的,长长的嘶鸣了一声,扬蹄向前方跑去.。
我,大昌公主洛灵犀,今天要去劫法场。
国师,活著就是对犀儿的威胁
追光是一匹好马,它仿佛知道我的著急,飞快的在狭窄的小巷中奔驰,灵活的绕过台阶,不一会儿就带著我跑到了朱雀大街上。
雨後的朱雀大街上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和破败,沿路的酒馆、小店也有一些已经开门了。大雨将昨夜中的一切掩埋干净,如果没有老伯告诉我,我之会以後今天路上的行人稍微少一些而已。
沿著朱雀大街策马飞驰,朱雀门已经渐渐的近了,过了朱雀门就是午门。
午门是一个统称,是指皇城的三个正口。三个正口恰好位於大昌皇的南北轴线,居中向阳,位当子午,故名午门。午门东西北三面城台相连,环抱一个方形广场。我昨日出皇城时走的右门只是午门三个大门中的一个,除此之外还有父皇、皇後能走的正门,以及供文武大臣行走的左侧门。
午门原本是颁发皇帝诏书的地方,但是後来大昌先祖武帝时,有大臣触犯了皇家的尊严,便会被绑出午门前御道东侧受廷杖之刑。起初只象征的责打,後来发展到打死人。发展到了现在,午门就成了处理国家重要大臣、体现皇家尊严的场所。
本来在皇杀人就视为不祥,前些辈皇族也渐渐觉得不妥,後来也很少使用,父皇这一辈更是仅处死过一名通敌叛国的廷尉而已,没想到今天,三哥会在午门处死贼。
我抓紧缰绳不停的催促著追光,满头长发在奔跑中发扬而起,火红色的喜服在风中猎猎作响。有不少百姓向著午门的方向聚集,那是午门杀人的时候会将朱雀门敞开,让帝都百姓见识到触犯皇家尊严的下场,这是一场以暴止暴的盛会。人群纷纷的向前走,时间快要到了。
"请让开!"我一路上高声喊著,百姓纷纷回头,有人看到我以後发出惊呼,远远听到"公主来了"的喊话声。朱雀门前的路渐渐的被让了出来,我一刻也没有停留,策马向前奔驰。
到了朱雀门前,门还没有打开。我一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打马在门前喊道,"我是灵犀公主,开门!"
朱雀门是皇南侧的入口,作为公主我自然有权利进去。
"是公主,公主回来了!"守门的将士看到我来了以後立刻将侧门打开,我打马欲进皇去却被一个将士拦了下来。他诧异的看了看我,随後有立即低下了头。
"公主殿下留步,三皇子正要派人去寻您。"
我抬头看了看前面,并排的五个大门边已经竖起了高台,不久之後贼就会被拉到上面处以极刑,我要怎麽救他才好?
"这是做什麽用的?"我强作镇静的问道。
那将士回答说,"回公主,是用作处死妖言惑众的国师的。"
"哦?"我看著他,说道,"今天谁来监斩?"
"回公主殿下,是三皇子。"
"他什麽时候过来?"
"您来的时候已经禀报去了,三皇子应该即刻便到。"
"嗯,那我在这里等他。"
"公主,那边有座位,请您先去那边休息。"
"不必了,我在这等著三哥。"
三哥来的时候,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些。他策马飞奔过来,还没等马停下就跳了下来,他脸上的笑容让我有一瞬间的错愕,那个样子好像回到了我们最开始的分别之前,好像前些日子的可怕日子没有存在过。
"你这个丫头,怎麽不跟著碧儿走,担心死三哥了!"
三哥伸出手,想让我扶著他的手下马。我疑惑的看了看他的表情,手扶著追光的脖子下来,他没有生气,从容的将手撤了回去。
"犀儿你昨天去哪里了?我一直担心你在外面被伤到。"
"三哥多虑了,我昨天听碧儿的话,跑到朱雀街内街的宅院里躲了一宿。"
"你这额头,还有这衣服?"三哥打量了一下我的衣服,说道,"怎麽搞的?"
"昨天受了点小伤,衣裳是从别人家要来的。"
"哦。"三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一会儿这里要行刑,你的伤势我让人带你去重新包扎一下,等监斩完我就回去。还有之前的事情,等我回去就跟你说个清楚……"
"三哥,"我打断三哥的话,说道,"我听说今天要将那个国师处死。"
"是的,这是父皇的旨意。"
"是父皇的旨意,还是三哥的意思?"
"犀儿,这事我稍後会跟你说清楚,父皇那里,你放心,现在他不会把你怎麽样……"
"三哥,我想看跟你一起看处死国师,可以吗?"
"犀儿,别闹,这杀人的事情岂是你这小女孩可以看的,还是乖乖的回皇,等这边一结束我就去找你。"
"三哥连这麽简单的请求都不能答应吗?"我并没有顺著他说吗,反而继续不冷不热的说著自己的话。三哥为难的看著我,我发觉他对我的态度跟之前有了很大的差别,不再是那种恶狠狠的目光,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宠爱我的哥哥。也好,这也正是我所需要的。
"犀儿,你的衣服似有些不妥。"
"三哥难道觉得,我穿红色的衣裳不好看?"说话间我向前走了一小步,宽大的袖子下面手不轻易的碰到了三哥的手,他清咳了一声,说道,"犀儿穿红色,自是好看的,三哥还记得……"
"三哥,那国师犯了什麽大罪,竟来到午门斩首了。"
"国师最大的错误在於,他活著一天,对你都是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