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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宋绕着小卖部走了一圈,在左边的大树下找到了正蹲在那儿生闷气的老丈人。
"爸!"他叫了声,过去在老丈人边上蹲下,"回去吧,妈不生气了。"
婷爸的眉头拧成了深深的"川"字,沉默的摇摇头。
"您刚一走,妈就说您没哪里去,一准出来买烟了。"秦宋为了活络气氛,故意笑着说。
谁知道婷爸神情更郁闷了,半天,憋出一句:"身上没带钱。"
得……秦宋窘,立刻站起身来,"我去买。"
"别!"婷爸也立刻站了起来,大概是前段时间腿受了伤还没好利索,他摇了一摇。秦宋立刻扶住,"爸,要不咱爷俩出去喝两杯吧?反正您今晚也不值班。"
婷爸犹豫了片刻,可心里实在郁闷的不行,他默许的问:"那她们娘俩咋办?"
"我出来的时候叫了人给送吃的过来,一会儿就到。"
"……那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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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秦宋和婷爸都是大醉。
喝的是最烈的白酒,一开始还用着小小的美玻璃杯,后来喝开了,话匣子也开了,婷爸一拍桌子喊人服务生给送两个碗上来,碗一上来他咕咚咕咚倒满,然后一仰头,一大碗给闷了个底朝天。
秦宋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直了。
婷爸干掉了自己那碗,痛快的长吁了一口气,又拿起酒给秦宋也满上了一大碗,推到他面前来。
秦宋不敢不喝,颤抖着手端起那一大碗白酒,他心里默默的泪流满面:老婆,我要为你出生入死了……
他面不改色的干掉了那碗酒,回了回神立刻又给婷爸和自己满上。
婷爸其实生是嗜酒的,但是因为工作和家境的关系,很少能像今晚这样尽兴的喝。见女婿这样上道,他默默的开心起来。
"你这小子!不赖!"喝到有六分醉的时候,婷爸一掌拍上了秦宋肩膀,大声的夸他。
可怜秦宋那只手刚拆石膏不久,被他的大力震的整条手臂都酸软,一碗酒瞬时撒掉一大半……
"我起初第一面见你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骨子里就像你外公!硬!男人就得这样!天不怕地不怕!英雄!"婷爸平常不会说话,酒后即使激动,即使心里有急欲倾泻喷发的话,说出来的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
秦宋放下碗,捋直了舌头,尽量的保持清醒:"我倒觉得……您和我外公的脾气肯定对路。我外公年轻时候也是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什么都靠自己,服从上级组织一切的安排……婷婷爷爷那个时候也还在他身边,跟着遭了不少罪……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记得不少事。那个时候班上一上作文课什么的,我总不要脸的写'我伟大的外公'什么的。"
婷爸被他说的笑起来,可秦宋却敛了笑,眼神变的有些悠远和遗憾,"我小舅舅,就是那个时候被安排到边防去的……上面命令一下来,我外婆给派人给截住了,她拿了来当场跪下来求我外公,那时候他们的儿子里只剩下我小舅舅一个了。可我外公就是一声不吭,最后还是让他去了。后来,我小舅舅……光荣了,我亲眼见过我外公在书房里偷偷对着他的照片哭。"
婷爸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他懂秦宋的意思。
其实有谁家父母不疼孩子呢?二十多年来默默却仔细的宝贝着,她喊一声疼他要比她揪心几倍。
以前穷一点生活艰难一点,他并不在乎,人活一身正气,物质上的东西没那么重要。可是今天,他眼见他的婷宝半脸鲜血淋漓的,被吓的团在那里直哭,他当时那个心疼的呀……就像被人踩在脚底下捻似的。
婷妈说的一点没错,都是他不好。
其实他当时就后悔了。
秦宋努力睁大迷蒙蒙的眼睛,头晃了又晃,艰难的保持清醒。
"爸,"他诚恳而认真的说:"现在像您这样有信仰做自己的人,不多。我佩服您,真的。可是我不懂:您既然愿意为了事业和信仰牺牲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为了事业和信仰,牺牲一下暂时的是非观呢?您明明有心也有力,真的不应该被一些无谓的人绊住——与其看着他们不作为,不如把选择的权利攥在自己手里。到时候您造福的可远远不止几个被收保护费的摊主。"
他观察着婷爸的脸色,顿了顿,又接下去说:"还有妈和婷婷,我没办法看着她们俩像今天这样担惊受怕的。爸您说我像我外公,可我自己知道,我没有我外公那种舍己为人的大襟,事关我的家人我的爱人,我就管不了是非对错,无论如何我要保护她们平安。"
说完他心里当真情绪激荡起来,一抬手将碗里剩下的小半碗一口气干了。
婷爸沉着脸默了好半晌,渐渐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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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秦宋烂醉如泥,跪在玄关抱着鞋柜直喊"老婆",说什么不肯松手。张璞玉听见响动出来,见儿子醉成这个德行,儿媳妇又半边脸都花了,顿时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韩婷婷怕她担心不敢多说,含糊了几句,便去和司机一起搀扶秦宋起来,可秦宋实在太重了,张璞玉加进来三个人都拉不动他,最后还得跑去隔壁叫来小涛爸爸,四个人合力把他搬进了房。
夜里张璞玉搬去睡楼上,韩婷婷就睡在秦宋身边,本来是为了照顾他的,可是他酒品还算好,醉了就是睡,安安静静的。她这一天也是心力交瘁,守了他一会儿,也不由自主的睡了过去。
梦里都是一些可怕的事情,最后她又回到了下午那个拐角,啤酒瓶铺天盖地的飞来,她尖叫求救,耳边却响起了妈妈的哭泣声,还有爸爸压低了怒吼声。她很着急的寻找秦宋的身影,可到处是玻璃碎片飞溅,什么都看不见,她害怕而绝望的大哭起来……
"阿宋……"
"我在!"秦宋被她的哭声惊醒,连忙坐了起来,把她抱进怀里。
她在梦里边哭边叫他的名字,这让秦宋那颗幼稚男儿心膨胀的几乎要破出膛来。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高大的像座山,她这样柔柔弱弱的靠在他怀里,依附他一辈子才好。
心里温柔如水,他拍着她的背柔声哄她醒:"婷宝,醒一醒……你做梦了……快醒过来!"
他的声音她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尤其安心。醒来一看自己在他怀里很暖的窝着,那果真是梦,她收住了不由自主的哭泣,茫然的坐了起来。
房间里的窗帘只拉了半边,外边晨光已朦胧,天就快亮了。
韩婷婷揉揉脸,很想喝水,她掀开被子从他身上跳下床去,好像擦到了某处硬邦邦的,耳边听他"嘶……"的直抽凉气,她连忙回头:"怎么啦?"
秦宋竖起膝盖撑起了被子,脸色僵硬的摇了摇头,话从牙齿缝里挤出:"没、事。"
"你还是不舒服吗?"她忧心忡忡的,伸手他脸,"要不要喝水?"
她柔软的手指温柔的覆在他脸颊上,秦宋猛的闭上了眼,慌乱的点点头。
韩婷婷端了水回来,床上却只剩下凌乱的被子,她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阿宋?"
里间本来有着细微的声响,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极压抑的低吼,然后许久静默,秦宋才扭扭捏捏的开门出来。
韩婷婷并没有多想,把手里的牛递给他,"喏,趁热喝。"
秦宋看着那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浓白体,嘴角微微一抽搐,扭脸默默的爬上了床,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