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买电视
  众志成城，齐心协力，一根根水泥电线杆竖了起来，一根根电线拉了起来，告别了点了几十年的煤油灯，只需轻轻一拉开关线，一盏盏明亮的电灯亮了起来。整个村子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男女老少都沉浸在兴奋与喜悦当中。小孩子们或好奇地盯着电灯泡不愿意睡觉，或围着电灯欢叫跳舞，老人们忍不住烟瘾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旱烟，拈了一片烟叶揉成一卷儿塞进烟枪的烟锅里凑到电灯泡上去点烟，左点右点点不着，因此闹了不少笑话。
  金阳叔当村长这么多年终于把电拉进了村，干了一件让全村人都点赞的事，自然一下子民望爆表，金阳叔心里一高兴，自己掏腰包请来放电影的，连放了三个晚上的电影，让全村人开心不已。通上电的这几天，整个彭家湾村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里，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没想到放电影的一来，看到这个村子也接上电了，摇了摇头，心情有些沉重，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金阳叔问：“你有生意可做，干嘛还闷闷不乐的不高兴啊，我连续请你放三天呢。”
  “唉，看完这三天电影，以后可能我再也不会来你们村了。”
  “这又是为何呀？那个村子，孩子考上大学，结婚娶亲，老人过大寿，修房子进火不请你过去放场电影啊。”
  “你们村如今已经通上电，大伙都张罗着买电视看了，天天晚上有电视看，谁还辛辛苦苦来请我放电影啊。”
  乡村电影放映员的失落与落寞宣告一个旧时代的结束，一个崭新的电气化时代正快步走向那沉寂而美丽的农村，走向那希望的田野。
  彭华强来不及同情电影放映员的遭遇，跑十几里地抹黑去邻村看电影的历史将成为这几代人记忆里最美好的回忆，像彭志玲，彭志颖这么大的小屁孩，等他们能够走路，牙牙学语，可能就没法看到在坟山上，在村小学的小操场上几乎全村的人都挤在一块看电影的盛景了，陪伴他们长大的一定是丰富多彩的电视节目。
  在县城里电视机都还不是十分的普遍，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大多数人家家里摆着的是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凯歌牌，金星牌，谁家的要是有个十七英寸的大电视，那绝对算得上是土豪，是财主。
  彭华强家住的还是土坯房，屋顶上朽掉的房梁，破损的瓦片，彭华强已让老妈郑玉莲找师傅全面进行了整修和更换，屋内的泥地已经铺上了三合土和砖块，虽然看起来依然是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寒酸的一个房子，但住在里面早已被以前舒服多了。彭华强自己又买了一张新的架子床，睡在上面再也不会吱嘎作响了。彭华强决定即使挣到了足够多的钱，够修一栋红砖房了，这栋祖上传下来的土坯房也不会拆掉它，要把它一直留着，作为彭家湾改天换地的一个生动的见证。说不定哪天我彭华强真的成为了世界首富，世界首富可能有点难，因为我一辈子立志搞的是农业，不像那搞科技的，搞互联网的，一上上市股价就几千亿美金，换成人民币那是上万人民币呢，那得种多少水果，种多少粮食，喂多少头猪啊。所以搞农业绝对可以发家致富，也能够带动更多的人一起走上富裕的道路，但是要成为世界首富还是有那么点难度的，既然成不了世界首富，做个平溪首富，宝庆首富，湘南首富乃至世界农业首富还是可以为之奋斗一番的。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一步一个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吧。科技产业门槛高，不是农民能够玩得转的，因此这些都是少数精英玩的，大多数人只能站着看热闹，看稀奇。一些人整房产，整股票，搞高科技，把自己整得富得流油，富可敌国，好像带动周边的人一块发家致富的没有农业产业化那么显著吧。
  彭华强这阵子回村比较勤，去都梁的时间不多，但是陈嘉莉拿给自己的钱却不见少。彭华强觉得受之有亏，推脱道：“陈姐，我一个月才过来干两天活，不用给这么多的。”
  陈嘉莉说：“工钱我没有多给你，这些是买蚯蚓和蚯蚓粪便得的钱，你的功劳这么大，我说过的只要这些猪粪都能卖出钱，这一半是绝对不能少你的，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人都得讲诚信，对得住自己的良心是吧。”
  “陈姐，那蚯蚓粪便终于有人要啦，是有来买的。”
  “我去参加县里的一个会议，在会上认识了一个香港过来在这边种鲜花的，就向他推荐我们的生物质肥料，他过来看了看实物，说愿意试试，我就以一个便宜的价格和他签订了长期的肥料供应合同。”
  彭华强看了看合同，价格十分低廉，是有些可惜，比化肥便宜太多了，其实说到效果这生物质肥料比化肥可能还好些，种出来的蔬菜水果口味好，还不容易使土壤板结，可以大大改良土壤。彭华强在心里盘算着，如果全村的水蜜桃产业能够发展起来，推广使用这生物肥料，华荣养猪场的这些蚯蚓粪还不够用呢。不过要让村民花钱去买这猪粪加工而成的肥料可能有一个过程，必须要有人示范带动，效果好了自然跟着做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彭华强有了一笔不小的钱，就迫不及待地要张罗着买一台大电视机。看了县城供销大夏里摆着的电视机，只有两三个牌子的黑白电视机，彩电都没有。干脆跑趟宝庆城吧，不买就不买，要买就一步到位，买台最好的彩电。彭华强兴冲冲地跑到宝庆，上次去庆东县路过宝庆，宝庆做为一个低级市，虽然看起来也不咋的，但再怎么着也比平溪县城大多了。大商场也不止一两个。彭华强一家家找过去，不但黑白电视机很多，还真的有彩电卖呢，不过品种和样式就太老土了，一个大盒子，来买电视机的人很多，但大多数是挑来选去，斟酌又犹豫了半天，纷纷买了个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走了。那彩电根本就很少有人问。因为价钱是黑白电视机的几倍，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都五百多呢。彭华强一看那彩电要两千多块，数数自己身上的钱不够啊。最后不得不忍痛割爱，先扛了一台十七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回来了。因为高速公路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去躺宝庆城不容易，既然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呗。
  尽管彭华强心里很有些不干，但是作为村子里第一个把电视机买回家的青年，彭华强的举动还是在村子里引起了强烈的轰动。
  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围到彭华强家来看稀奇。
  彭华强一阵忙活，街上插座，插上电视机的电源，扭开电视，啪的一声，电视屏幕亮了起来，再扭动着那选台旋钮，发出啪啪啪的响声，屏幕上闪动着无数的雪花点，就没见任何图像冒出来。在宝庆试机子的时候放出来的效果还是不错的，虽然远远不如自己那个小盒子里播放出来的效果好，因为小黑盒子放出来的是高清晰度的彩色画面。黑白电视机放什么自由黑和白两种颜色。但这电视扛到家里竟然连什么图像都没有。彭华强又把电视机背上的两根伸缩天线拔出来，不断调整着方向，电视屏幕里还是什么图像都没有。急得彭华强都有些想把电视机给砸了。
  “华仔，你买这破玩意儿回来干啥，你的钱多得没处花了。你买这个多少钱啊，放又不能放，是个坏的。赶紧拿去退了吧。没有电视看，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老妈郑玉莲觉得儿子拿着钱瞎胡闹也挺生气的。
  “可能白天信号弱，晚上在试试吧。”
  到了晚上，彭华强把电视机帮到屋外又是一通尝试，还是没有放出什么图像来。不过即使满是雪花点，依然有很多大人小孩围拢来看稀奇，久久不愿意离开。这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了。难道真的电视机有问题，可是自己又不会修。
  直到和水生说起这事，水生哈哈笑道：“师傅，一定是你们村那个方向的电视转播信号被大山给挡住了。
  电视机自带的那个天线不行，得自己整一个外接天线，用铝合金做个天线架子竖到屋顶上或大树顶上，当然越高越好，再用外接信号线连接下来，应该就可以看了。”
  “水生，哪里有卖这个的，你带我去买一个吧。我买的那个电视机都放家里成摆设呢，能放点电视出来给村里人解解闷，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也好啊。”
  “材料可以去卖五金杂货的店买，这个简单，我叔家的天线就是我给做的。师傅，这个你交给我就行了。”
  “水生，还真有你的。咱们约个时间去我家一趟，不把这电视机给放出来，我心都没法踏实啊。”
  彭华强和水生忙活了大半天，在彭华强家附近信号有一棵比较高的柏树，水生爬到树梢，把外置天线捆绑在树梢上，尝试了许久，电视屏幕上终于冒出些跳动的画面和带着噪音的说话的声音了。
  水生说：“师傅，白天信号弱，晚上那雪峰岭上的转播台开始工作，就会有电视看的，咱们等晚上在试试吧。”
  到了傍晚六七点光景，果然调出了画质和声音都很清亮的电视画面来，就两个台，中央台，湘南台，村子里的人比看电影还兴奋，纷纷搬个凳子或坐或站，把彭华强家屋前小块个地方围得个黑压压的一大片。所有的人一直看到了雪花点再次浮起也不愿意离开。水生嚷道：“今晚的电视演完了，大家快回去睡觉吧，要明天晚上才会有，明天晚上在来看吧。”
  买电视机全村让彭华强一个毛头小伙子抢了个先，这让大多数人很开心，终于天天晚上都有电影看了，很多人一到傍晚就会提前搬张凳子坐彭华强家门前候着，但也有一些人心里不痛快，金阳叔是一个，他贵为一村之长，是有能力有见识的一个人，女儿考上省城的中医学院，是村里出的第一个本科生，甭提有多荣耀了，又是村里第一个家里有电话机的，虽然电话机后面会吊上两大节电池，女儿彭彩霞也打电话来说过年顺便从省城带一台电视机回去。没想到彭华强商量也没商量一下通电没几天就把电视机给买回来了，让他这个村长很没面子的。
  还有华胜，经常在外面包人家建房子的工程，虽然是农舍，小工程，但也有点小包工头的范儿了，也寻思着买个小黑白在家里，没想到还没等他行动，彭华强这小子就抢先一步了。还有那王红梅，心里也是嘀嘀咕咕的，埋怨起自己的老公金华来：“你还是个叔呢，瞧你就这点出息，出去这么些年也没见你挣一台电视机回来。你看看人家华仔，高中还没毕业呢？不声不响就扛这么大电视回来了。”
  “那小子又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听金声说，他傍上了香港富婆呢，那香港台湾来的人都有钱，男的喜欢养小老婆，女的爱养小白脸呢。”
  “有本事你也去傍一个富婆来啊，你在外头这么些年怎么也没见那个富婆把你给瞧上？”
  “人家要是瞧上我，我跟人家跑了，享福去了，你还能有老公热炕头么？”
  “去你的。没出息的男人。老三出来看你怎么养活，你也给我有点出息儿，不然华胜，华强，金声，村里这些人眼看着一个个都找到门路富了起来，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想让我跟你一直过穷日子，即使生了三个娃儿我也会跑掉的。”
  “我不正在想办法吗。你急啥？”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你想出什么办法来。”
  “我看那山区的人自己种蘑菇，我想回村种蘑菇来卖钱。”
  “种蘑菇，你有技术吗，你有本钱吗？不要异想天开了。我看你跟金声说说，看他打工的那养猪场还缺人不，先跟他去打打工，生孩子，现在还多了一项电费了，哪里不要钱啊。”
  “我不去，那金声本来混的还远不如我呢，现在要我反过来去求他，那多没面子啊。”金华侧身躺下，想着自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