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节、要活得有尊严
  梁军是吗，我是陆青瓷的妈妈，如果你再敢纠缠着我女儿的话，我绝对不会轻饶你。你知道什么叫人有自知之明吗？你现在就不叫有自知之明，你应该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你不过就是个小市民，用上海话说，你就是个小瘪三，小瘪三你懂吗？你的身份和青瓷差了十万八千里。你别想着攀高枝，你攀也没有用，青瓷的未来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上，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梁军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有说话。突如其来的，带着侮辱兴致的警告让他一点心理准备没有，他此刻，脑子里在急速地转着弯，他在判断，究竟是陆青瓷自己的意思，还是她妈的意思。今天上午刚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陆青瓷的神情不太对劲，好像是有点心不在焉，或者说，就是有点，心思恍惚，看她的那个黑眼圈，就知道她是一夜没睡觉。
  如果是陆青瓷的意思，那就让人不可理解，因为，这些日子，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自己去纠缠陆青瓷，而是陆青瓷拽着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陆青瓷在主动帮自己，那么陆青瓷总不会这边帮了自己，那边又反过来让母亲来侮辱自己。这既不是陆青瓷的性格，也不符合陆青瓷的智慧，陆青瓷断不会办出这样标不标，傻不傻的事。那么现在的事，显而易见，是陆青瓷的母亲自作主张来找自己警告自己了。
  梁军是个非常有自尊心的人，别说，对方赶到自己门上警告自己，就是，自己认为双方差距太大，跟人家好，有攀高枝的嫌疑，他也不会去招人白眼。对于陆青瓷而言，两个人好好坏坏，经历了很多的事，他对陆青瓷没有感情是假的，但是，如果让他主动去追求陆青瓷，他还真做不出来，他也真不想为了爱情，那么犯贱。自己不是没有女人，要漂亮的也有，痴情的也有，虽然陆青瓷很优秀，但是不至于为了这个事，而让自己丢了面子。
  但是，此刻陆青瓷的妈妈说话太伤人面子，梁军的内心升腾起一股火气，让他差点失控。他想说点什么，但是，他又意识到，这个人是陆青瓷的妈妈，好歹看在陆青瓷的份上，自己该忍一忍，要不然和陆青瓷见了面，不好说。
  陆青瓷的妈妈见梁军不说话，以为梁军被自己给唬住了，就越发来劲了，就道，你瞧瞧，你这身酸臭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上，你拿什么来纠缠我女儿，你知道吗？我女儿以后长大了，最起码要嫁给正厅级的干部，我未来的女婿家庭起码得是副省级家庭，这样我们才匹配，小伙子，门要当，户要对，你懂不懂？
  梁军点点头，道，我懂。陆青瓷的妈皱了皱眉头，撇着嘴道，懂你个头，你家大人能吃顿饱饭就不容易了，哪会有什么见识教育你？算了，像你这样下贱人家出身的孩子，跟你说多了，你也记不住，你连数都不识几个，你要是识数，也不会自己惹了祸，让我的女儿出面替你摆平，我告诉你，以后少干这样不要脸的事，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梁军胸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只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几乎就要抓狂了，身体抖了起来，依着他的脾气，恐怕早就要拍桌子骂娘了，但是今天不行，他努力地在克制自己，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啊，咱们从今以后，离开人家远远的，还不行吗？谁让咱发贱来着？干嘛要跟人家黏糊啊？
  他在心里这么骂着自己，才勉强地把那股怒火压了下去。待陆青瓷的妈喘口气的机会，梁军才逮着一个机会说话，他说，你说的话，我记住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请你放心吧。
  陆青瓷的妈妈言犹未尽，或许这是所有妇女的通病，说来说去，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依然絮絮叨叨地说，我放什么心？你让我怎么放心？你给我保证。
  梁军按捺自己的怒火已经很辛苦了，现在，她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就忍不住地说道，这位领导，你来不就是让我不再和你女儿来往吗？我已经答应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这样恐怕就不是不尊重我了，而是不尊重你女儿了。我可以跟你交个底，我可能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低贱，我没有数，但是，有一点我很在意，那就是我讲究尊严，只要你认为，我配不上你女儿，那么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去做丢我父母脸的事，我父母虽然是一般老百姓，但是，也不希望随便让人骂来骂去的，过去是我不争气，做出了没品的事，连累了他们，但是以后，我不会了。这件事，我把话撂这，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识你女儿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陆青瓷的妈妈没有想到，这个青年人反应这么激烈，他原本会以为，对方会痛哭流涕哀求自己，给他一次机会，反复表白，他有多么爱陆青瓷。他今天来，就是为了发泄来的，就是准备了一箩筐的骂人的话，好当着这个小伙子的面发泄出来，想狠狠地损他一顿，出了自己的心中的一口恶气。但是这个小伙子压根就没给她机会，而且说出了非常决然的话，难道，自己误会他们了？误会了也就误会了，一个穷鬼，脾气还不小，怎么？还想让自己给他说好听的？门都没有。他以为他是谁？
  但是有一个细节她注意到了，那就是，按照一般城市青年的习惯，今天，他会口口声声称呼自己阿姨，打苦情牌，可是，这个小子，竟然没有称呼自己阿姨，而是称呼自己是领导，看起来，这个青年人很是狡猾，一点机会都不会给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她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吧，因为，陆青瓷的脾气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今天来找那个小伙子了，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发疯呢。
  梁军走出教室办公室，牙都要咬碎了，额头上的青筋高高的冒起，整个人几乎窒息，他的拳头攥紧，松开，再攥紧，再松开，暗暗地告诫自己，梁军，如果你还有点尊严，就一定要记住今天你自己的话，千万不要做那没品的事了，男人活在世界上，当然需要女人，但是绝对不能为了女人而让自己一点尊严都没有。这个事情的核心就是，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地位太低，跟人家门不当户不对，人家担心自己连累了人家。因此，自己从今以后，要振奋起来，要混出个人样来，让那些曾经嘲笑自己，看不起自己的人，都来巴结自己，逢迎自己。
  这么想着，他暗暗地给自己鼓着劲，回到了班级。进入班级，他无意中往陆青瓷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陆青瓷也往这边看，梁军赶紧把眼睛看向了别处，陆青瓷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天的考试结束了，今天因为他的心情受影响，考试就发挥失常，这让他的心情很灰暗，收拾好那些书本，他低着头往外走，走到门口碰上了陆青瓷，陆青瓷小声说，你先等我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梁军见陆青瓷说话，心里没来由的高兴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想起了上午在办公室里，和陆青瓷妈妈的争吵，他提醒自己，要活得有尊严，千万别再拿着自己不当外人了。想到这里，他脸色一沉，头一扭，连句话都没说，就走了出去。
  陆青瓷怔在当场，她脸色煞白，心里在想，他这是怎么了？
  梁军走到门口，刚要打车，忽然一个声音喊了起来，道，梁军，在这里呢。
  梁军看去，才看见龙琪正在那里站着，等着他呢。梁军这才想起，自己早晨和龙琪的约定，今天要上她家去，说是她的爷爷要见自己一面。可是，现在梁军犹豫了，还去吗？今天上午，陆青瓷的妈妈奚落自己的那一幕，刚刚过去，自己难道就忘记了吗？自己不过是个小老百姓，人家都是权贵家庭，自己何苦非要去找不自在呢？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的当官的也都一样，他们是看不起自己这样的小老百姓的。
  想到这里，他故作惊讶地对龙琪说道，怎么，你找我有事吗？
  陆青瓷的眼睛一下就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也极其夸张地愤怒起来，她气愤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军只好是傻子装到底了，他道，要是你没事，我就先回家了？
  陆青瓷差点被他打败了，不过，好在她一点都不知道发生在梁军身上的事，也没有怀疑梁军是不是故意躲避她，就说了句，我今天早晨不是跟你定好了吗？今天，你要跟我上我家去，我爷爷要见见你。
  梁军仰着脸，故作思考状，说，我今天有事，不想去了。
  就在一秒钟的瞬间内，龙琪的脸变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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