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岭安王
作者:澜悠然      更新:2021-08-27 08:11      字数:3471
  罗府夫人生辰。
  一大早,罗府门外的车辆就络绎不绝。往日交好的亲戚朋友自是要来,还有罗府下了帖子的官员家眷,以及平日不过点头之交,却想要趁机结交权贵的生意伙伴。富贵人家的宴席本就是带着目的性,来的人都备着厚礼,又带着笑脸,许西宁更无拒绝的道理。索性对来请示的小丫头说:“你去跟春影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只要不是来闹场子的,就都请进来吧。”
  人越多,越是显得她许西宁有面子。且叫老爷看看,她一点都不比别人差。
  春影得了话,又忙不停地指挥着加席,又着人去厨房传话,一通忙活下来,硬生生多了十几桌。
  水芝忙着给罗襄忆换了衣服,正坐在铜镜前给她梳头描妆:“二小姐,芳瑶那丫头说想来秋北阁服侍您。”
  罗襄忆拿起一旁的一对翡翠耳坠比了比,这是昨天晚上青山院派人送过来的,的确是好东西。
  “哦?什么时候说的?”
  水芝想了想:“就是春熙坊来送衣服那日。她说也不着急,等您得了空,替她问问就行。奴婢这一耽误,今个才想起来。”
  虽说她如今已经可以自由出入秋北阁了,可是罗府的好去处实在太多,她若只是想谋求个富贵前程,也万万不该选择秋北阁,除非,她有其他所图:“既然耽误这些日子,她也没问,就先这样晾着吧。”
  水芝拿起梳子一下下地将她的长发盘起:“好了,二小姐瞧瞧可还满意。”
  罗襄忆已经许久未曾如此郑重地梳妆了,如今细细打量铜镜中的自己,只觉得有些陌生。她有些烦躁地说:“就这样吧。横竖今日的主角也不是我。”
  因为邀请的宾客较多,这次的宴席设在罗府的花园里。中间是一条清澈的小溪,绵延向前贯穿了整个罗府,正巧将这花园一分为二。因着是夏日,怕午时暑期太盛,小溪两旁用特制的木箱盛了满满的冰块。冰块挥发的烟雾袅袅让隔着小溪分设的男女席自有一种朦胧的美感。那冰块将化未化时就立刻有人添了新的,已经化了的冰水又顺着木箱预留的管道留进小溪。溪水潺潺,带动那丝丝凉意。竟让这酷暑如初秋般爽快。宾客在感叹罗府的挥金如土的同时,无不纷纷称奇。
  许西宁正在跟女眷聊天,见罗襄忆来了,忙上前去迎她,拉住她的手笑说道:“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可要着人去请了。”
  那女眷还未见过罗襄忆,看她面上乖巧,却自带一种妩媚乖张的感觉,便忍不住上前问道:“这位是……?”
  许西宁笑着说:“这便是罗二小姐,闺名襄忆。”又对罗襄忆说:“这是我母家的姐姐,说起来,你还要叫声姨母。”
  罗襄忆温婉地走上前,微微俯身:“见过姨母。”
  那女眷刚还想夸赞她,一听说是二小姐,顿时想起各种传闻。这罗二小姐不仅不受宠,更是在罗府连个依靠都没有,母家更是隐晦,实在是沾不得,只得尴尬地笑了几声:“好好,是个好孩子。”
  话正说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笑嘻嘻地扑进许西宁的怀里,脆生叫着:“母亲,繁锦姐姐要抓我,我可跑不过她!”
  罗襄忆一眼就认出她身上的衣裳正是那日翠微和春思争抢的云霏妆花缎子,想必这就是她那个备受宠爱的三妹妹罗清颜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她,罗府上下皆知,罗老爷最看重的是许夫人所出如今做了官的长子罗宗越,可是最宠爱的却是小女儿罗清颜和小儿子罗重钦,罗清颜自不必说,这罗重钦是四房所处,除他之外,另还有老三罗松上,这也是四房乔姨娘不动声色却能稳得宠爱的原因。
  许西宁慈爱地看着笑闹的小女儿,佯作训斥地说:“快先见过你二姐姐!这这么大的人了,还只知道玩闹,也不怕被人笑话!”
  罗清颜从她怀里钻出来,眨巴着大眼睛:“二姐姐?你就是那个被关在秋北阁的二姐姐?”
  许西宁立马变了脸色,忙板着脸说道:“胡说些什么!你二姐姐在秋北阁是为了给她娘亲守孝,怎么会是被关在里面的!你是嫡出的小姐,岂能整日听那些下人胡说,等今日宴席散了,我非扒了那些下作的人的皮不可!”她今日带罗襄忆出来,本就是为了显示她们之间关系亲切,好给罗襄忆找门有益于罗府的亲事,万幸面前的只有她母家姐姐,要是别的官员亲眷,可就出大事了!
  罗襄忆也懒得陪她们上演这母慈子孝的戏码,索性不吭声,只装做泫然欲滴的委屈之态,低着头不吭声。
  许西宁忙想岔开这事,正巧下人来传,说是大少爷回来了,许西宁忙拉着她们去迎接。
  罗宗越上前行了礼:“母亲,儿子祝母亲平安和乐,万寿无疆。”
  许西宁笑着上前扶起:“好好,快起来。”
  罗宗越往旁边一让,露出后面一人,爽朗地说:“母亲,这位是岭安王。今日儿子去内阁办差,正巧遇见了王爷,说起是您的生辰,王爷非要来为您祝寿。”
  许西宁一听是岭安王,忙就要下跪行礼。南门岭伸手虚扶:“夫人不必多礼,今日您是寿星,本王可受不起这般大礼。况且本王与宗越兄一见如故,理当送上贺礼,还望夫人不嫌本王叨扰。”
  许西宁感激地说:“怎敢!王爷肯赏脸前来,是罗府天大的荣幸!王爷快里面请!”
  南门岭往前走了几步,看见站在一旁的罗襄忆,突然浮现出那日咄咄逼人的情形,故作惊讶地说:“原来姑娘竟是罗府的人?”
  听说岭安王光顾罗府,不少宾客都前来迎接,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好看看这容貌出众,武艺超群的岭安王到底长什么样子。如今突然听岭安王这么说,目光都瞬间转移到一旁惊呆了的罗襄忆身上,话语间少不了指指点点。
  罗襄忆在他露面的时候就认出他了,没想到那泼皮无赖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岭安王。她刚往后挪了挪,想避开他的目光,谁知却还是逃不了这一遭。故意地!他肯定是个故意地!
  罗襄忆故作一脸惊讶,上前请了安:“王爷说的可是小女子?”
  南门岭玩味地看着她点点头:“姑娘可是忘了,本王对姑娘的身手可是佩服之极,那日分开之后,日日想着若是再能碰上姑娘,定要好好讨教。”这话倒是真是,他今日趁机前来,确实是为了寻她,他实在是好奇这样的姑娘和罗府到底是什么关系。
  罗襄忆更是不解,一脸不明所以地问:“王爷的意思,小女子实在不懂,还请王爷明示。”
  “哦?真的不明白?”
  罗襄忆诚恳地点点头:“真的不明白,小女子因娘亲亡故,多年来一直深居罗府,连自己的小院都未曾踏出一步。如今是因为母亲生辰,为给母亲祝寿,才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却也仅仅是往来秋北阁与青山院之间,未有任何逾矩之举。小女子所说,罗府上下皆能为证。如今王爷几句话,不仅否认了小女子多年来的孝心,更是毁坏了小女子的名声,襄忆万万不能无故担了这等骂名。还求王爷明鉴。”话说到这儿,她用手帕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凄惨之意不言而喻。
  许西宁一边怕得罪了这稀客,一边又怕坏了罗襄忆的名声,顾不得细想,便上前说:“王爷还请听奴家一言,这姑娘是我罗府的二小姐,十岁之时娘亲病故,在秋北阁守孝。直至今日,是我派人将她从秋北阁请出来,这才渐渐在罗府走动。王爷若是不信,尽管求证下人,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况且,我这女儿循规守礼,我罗府的姑娘也从不习武,想来跟王爷过招的另有其人。”
  众人心下纷纷了然,什么守孝,只怕是小姑娘没了娘亲,在罗府少了依靠,无人问津罢了。为求自保,不只得深居简出了。亏得这王爷长了一副漂亮面孔,竟这般污蔑一个小姑娘,遇见这事,也是倒霉。
  许西宁听着不时响起的几声讨论,气得脸都青了。自己费尽心机下布下的局,竟被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王爷给破坏了。真是可气!
  罗宗越一看自家母亲变了脸色,虽不知里头有什么名堂,却也知道怕是坏了母亲的大事。犹犹豫豫地说:“王爷,我家小妹确有此事。想必是王爷认错了人也未知。再者说,我家小妹相貌普通,长的相似的怕也不在少数。要不您再好好想想?”
  一旁有人忍不住偷笑,二小姐虽然性格胆怯了些,可这相貌实在是说不上普通,这罗府果然是高门大户,见识广博,这样的颜色竟也能信誓旦旦地胡扯。
  罗宗越想必也是觉得自己说的有些没道理,只能掩饰似的咳了几声,笑着说:“宴席都要开始了,不妨咱们坐下,有什么事好好说。”
  南门岭心里偷笑,他敢保证眼前这姑娘绝对就是那日见到的厉害女子,只是没想到,她除了会打架,装模作样的功夫也是这般深厚。
  忙正色道:“二小姐竟还有这般身世,想来是本王看错了。为表歉意,还请二小姐改日到王府一叙,好宽慰本王的心。”
  罗襄忆吃惊地望着他,她活了十几年,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要脸之人!
  这下人群里彻底炸开了锅,堂堂一国的王爷,竟然邀请未出阁的清白姑娘到王府一叙,真是闻所未闻!
  这消息伴随着女眷们添油加醋地交流,迅速传遍了临州的每一个角落,大家都笑说:岭安王调戏不成硬上弓,俏小姐身世凄凉无人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