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暗度陈仓
作者:
澜悠然 更新:2021-08-27 08:11 字数:3598
罗襄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她模模糊糊地记得她跟南门岭说了好多话,那些藏在她心里已经快要腐烂的真相,不断地折磨着她。
她揉了揉眼睛,外面天色正亮,肚子咕咕地响了几声。
“水芝,让小厨房给我做些吃食。不拘什么都行,要快些。”
水芝小跑着去准备,她坐在铜镜前还没将头发梳好,水芝就端着一碗粥伴着几碟小菜走了进来。
罗襄忆闻到香味,索性就披散着头发坐在桌子前埋头吃了起来。
水芝时不时给她夹些菜,又想起昨晚的动静,试探着问道:“二小姐昨晚喝酒了?奴婢今早来叫起,闻到了一股子酒味。”
罗襄忆“嗯”了一声:“难得过节,就喝了几杯。”
“那…二小姐是自己一个人?”
罗襄忆看向她:“不然呢?你觉得我还能跟谁一起?”
水芝看出她不愿意再说这件事,低下头,不再说话,只专心布菜。
不知是睡得久了,还是昨夜把心里憋的话都说出来的缘故,今天只觉得格外的饥肠辘辘。
罗襄忆把水芝端来的饭菜吃的干干净净,这才让水芝重新给她梳了头发。
“等会儿你跟我出去一趟。”
水芝点点头,刚想问要不要带翠微一起,想起她刚才不想自己问太多的样子,到底还是闭了嘴。
两人一路走到外院,常山正拿着花名册在核发中秋的赏银。见她来了,将手里的活往儿子手里一塞:“你好好盯着些,别出了岔子!”
小跑着迎上来:“二小姐怎么有功夫来外院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让小厮们传个话就成,何必来这腌臜地儿脏了您的鞋。”
“我不过是些小事,怎敢劳烦常管事。不知…大哥哥可回来了?”
常山带着她来到石凳旁,拿袖子仔细地擦了擦:“大少爷还没回来呢,不过估摸着再有一刻钟也就该回来了。二小姐您坐。”
罗襄忆冲他客气地笑笑:“昨日大哥哥说他那儿有套极有趣的话本,我想借来看看,又怕父亲知道了责怪,只好在这儿等他。常管事您忙去吧,不必招呼我,等大哥哥回来我就走。”
“好嘞,那您先坐着,小的去给您倒杯水润润口。”
常行刚把活干完坐下还没把凳子暖热,常山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去,把我内室珍藏的那包茶叶拿出来!”
常行满脸不乐意地递给他:“父亲,她一个不受宠的小姐,您对她这般好做什么?”
常山一巴掌拍在常行的脑袋上:“蠢货!你没瞧见那日岭安王眼睛都快长在二小姐身上了吗?外面那位,说不准就是将来的岭安王妃。”
常行抱着脑袋郁闷的问他:“可那岭安王也是个不受待见的。不然的话,皇上怎么就不给他个一官半职,整日让他闲着?”
“你懂什么,当今皇上那可不是个容人的主!当年皇位之争死了多少人?涉及其中的皇子朝臣又有几个还在活着?可岭安王呢,一直保持中立,也从不拉帮结派,当年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可偏偏就他活了下来。”
常山清清嗓子:“不仅如此啊,你想想看,皇上不仅封了他岭安王,给他建了府,还有逢年过节,成堆的奇珍异宝排着队往岭安王府里送,这说明什么?这还叫不受待见?老爷如今还不吐口,不也是思量这些,二小姐若是嫁过去,虽说不一定对罗家有益,可于她自己而言,那可是一步登天!”
见常行一脸想不明白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踢他一脚:“让你平日多读书,你就是不听,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去,把茶给二小姐送去。”
常行点点头,他虽不明白,可听父亲的总没错。
常山见儿子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了计较。若是二小姐真能嫁给王爷,自己就去求她把常行带去,自己这儿子性子纯良,就是脑子不太好,要真能跟去岭安王府,至少不必像他这样一辈子操劳。
常行按照父亲的吩咐,十分恭敬地给罗襄忆上了茶,又耐着性子套了半天近乎,这才满头大汗的离开。
“大少爷,您回来了!”常行高兴极了,这跟女人说话就是麻烦,家长里短地问着,还要陪着笑,说不准哪句就惹怒了人。
“二小姐在这儿等您很久了。”正好,麻烦丢给他,难得父亲舍得把珍藏的茶叶拿出来,自己正急着要回去尝尝。
二妹妹?罗宗越有些惊奇,她向来都是躲着他的,这么专门等着他,还是头一遭。
他来不及多想,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去。
罗襄忆见他过来,忙放下茶杯起身:“大哥哥!”
她礼数周全地见了礼:“大哥哥公务繁忙,本不该打扰,只是小妹现有一事,还要请大哥哥帮忙,故此冒昧在这里等候。”
罗宗越被她的开门见山惊了片刻,随即便对这个妹妹有了不小的好感,为人坦荡,心思耿直,果然和王爷相配。
“二妹妹客气了,有什么事去浥尘阁细说。”
罗襄忆伸手拦住他:“那倒不必了。小妹知道大哥哥和岭安王关系深厚,所以想劳烦大哥哥跟王爷传句话。大哥哥也不必说别的,就说那本孔雀东南飞我今日黄昏便要读完了,只是那几个老地方还是不太通顺,但是襄忆会一直读下去的。”
罗宗越听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这一番话,微微蹙起眉头:“你费了如此一番功夫,就是为了让我给他传这样一句话?”他有些不解地摇摇头:“那孔雀东南飞,可是王爷给你的?诗倒是好诗,就是结局不太好,这样的书还是少读些吧。”
罗襄忆乖巧的点点头:“小妹记住了,还望大哥哥今日就把话带到。”
罗宗越看她如此认真的表情。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他心里有些奇怪,就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今日和明日又有什么区别?
但他还是点点头:“你且放心,我今天必定把话传到。”
罗襄忆知他人品可信,等到了他这样的话,才放心的离开。
罗宗越看看自己这一身官服,准备先回浥尘阁换身衣裳。刚走了没两步,突然停在那里,不对,以王爷那种性子,绝对不会让小妹去看孔雀东南飞这种诗。这话只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江南,咱们只怕还要再出去一趟,去岭安王府。”
他身旁的小厮点点头,转身去牵了马。
岭安王府的护卫对罗宗越很熟悉,一见他来了,也不通报直接就引了进去。
南门岭在鹿云庭听曲儿,时不时小酌几杯,好不惬意。
罗宗越大步流星的走进小榭,伸手拿走他的酒杯:“王爷这日子,当真令人羡慕!”
南门岭咧嘴一笑:“此话当真?若是让宗越兄满腹才华无处施展,日日闲在府里听曲儿,只怕宗越兄早就被逼疯了!”
罗宗越开怀地笑笑,不置可否,也就这岭安王对他的胃口:“王爷这性子,倒是和我那二妹妹不谋而合。”
南门岭忙探过身去:“哦?如何有此一说?”
罗宗越调侃似暼他一眼:“今儿个我那二妹妹求我帮她给你带句话,她这一上来连句寒暄都没有,单刀直入,直切正题。而且说完转身就走,连让我多问一句的机会都没给。当时我就在想,我这二妹妹给我的感觉怎么如此熟悉呢,我仔细一想,得了,这怎么跟我们岭安王一模一样呀。”
罗宗越故意说到这儿,悠哉悠哉的躺在摇椅上看南门岭的反应。反正他又不着急。
南门岭果然如他所料,着急地凑上前:“宗越兄,你先别急着休息呀,你还没跟我说二小姐到底让你给我带的什么话?”
罗宗越故作神秘了半天,这才笑嘻嘻地对他说:“行了,我也不逗你了。我这二妹妹说什么,那本孔雀东南飞今日黄昏便要读完了,只是有几个老地方还是不太通顺,她会一直读下去的。你别看我,我可一点儿也没听明白她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南门岭咧着嘴没心没肺地笑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我之前为了能跟她多些往来,就给她带了本书,没成想她看的这般仔细,早知道就带些话本了,那可比这诗有趣多了。”
罗宗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此话当真?二妹妹这话,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南门岭一脸真诚地点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我们才见了两面,你总不能指望我们暗度陈仓吧,就算我想暗度陈仓,你那二妹妹也未必肯配合我啊!”
罗宗越点点头,那倒是真的,他对二妹妹的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我话也带到了,就不久留了。您就接着听曲儿吧。”
南门岭还真的一屁股坐下,一脸这都是你说的的表情:“那本王就只能怠慢了。”他又闭上眼,继续晃晃悠悠地哼了起来。
罗宗越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只好跟着小厮出了王府。
“王爷,罗少爷走了。”丹青恭敬地在一旁说。
南门岭挥挥手,戏台上的两人立马禁了声,跪下行了礼退了下去。
孔雀东南飞…?自己从未跟她说过这首诗,她突然提起到底是什么用意?
他看着不远处的夕阳,染的湖面一片温暖。微风拂过,荡起涟漪,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要说黄昏,这鹿云庭的景色倒是数一数二。
等等…黄昏?襄忆说,今日黄昏就要把孔雀东南飞读完了!
孔雀东南飞…黄昏…难道她是想说…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
人定?亥时!她是想亥时跟自己见面!
南门岭猛地坐起身,他专注地想着。有几个老地方不通顺…老地方,莫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她想出去!她想亥时跟自己一起出去!
南门岭终于露出了笑意,自己总算没有辜负她这一番信任和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