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紫烟
作者:
澜悠然 更新:2021-08-27 08:11 字数:5020
两人尾随花娘去了三楼的一间大房,花娘进去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一个男人恶狠狠地说:“花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自打有了潮欢阁以来,我替你解决了多少麻烦?紫烟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你竟然还敢让人赎她!”
花娘讨好地说:“爷,奴家也是一时赌气,才随口说了个两千两,谁知他还真的弄来这么多银子。奴家…奴家知错了!”
花娘一个劲地跪在地上磕头,连连求饶。
“花娘,你起来吧。”
那声温柔入骨的声音传来,罗襄忆立马打了个冷颤,这个声音她还记得,是紫烟!
“你去跟他说,就说我不愿离开潮欢阁,请他离开吧。”
那男人立马笑开:“宝贝烟儿,我就知道你定是不舍的我的。你放心,虽然我没法迎你进府,但只要你再等我几年,等我们事成了,我就把你接到别院,我们好好享受享受!”
“爷,您都骗了烟儿多少年了,烟儿可再也不能信您了!”
紧接着调笑声响起,花娘赶忙关了门出来。她这才松了口气,幸好紫烟本事大,要是得罪了这个门神,她这潮欢阁也不必再开下去了。
这紫烟在潮欢阁混的风生水起,她会真的喜欢二哥哥吗?罗襄忆摇摇头,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她转头去跟南门岭说话,却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她伸手拍了拍他:“王爷,王爷!你发什么呆呢?”
南门岭没说话,只仔细观察了半天,见三楼并没有什么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拉着罗襄忆蹲下,用手指在门上的捅了个洞,凑上去看了半天。
“你看什么呢?”
他拉住罗襄忆又躲回去,这才松口气说:“没什么,好奇那紫烟姑娘长什么样子罢了。”
罗襄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唉,早就知道他是个登徒子!
两人蹲在角落里,蹲的腿都麻了。
“王爷,你说那人会不会今晚就不走了啊?”
南门岭干脆席地而坐,脑袋靠在后面的墙上闭目养神:“难说,照情况来看,那个人只怕是潮欢阁的常客。”
罗襄忆忍不住看他一眼,从刚才他偷看过紫烟姑娘开始,就一直奇奇怪怪的,莫非他也被那紫烟姑娘迷住了?
那紫烟姑娘身材丰腴,柔若无骨,他动心也是应该的。只是,自己心里怎么就有点不是滋味呢?
罗襄忆摸摸怀里的锦囊,本想今晚把这事处理完,趁机再去一趟朝东阁,把那盆墨兰带走。现在看来,估计是没戏了。
正想的出神,突然有个小厮飞快的跑上来,急切地敲了敲门就闯了进去。
南门岭突然睁开眼,就地一个翻身滚到了门前,继续趴在那小洞上往里瞧。
里面说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南门岭又赶紧缩了回来,紧接着,那小厮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急匆匆地离开了。
南门岭转身对罗襄忆说:“里面应该已经没有别人了,你先进去跟她说正事,我要出去一趟。潮欢阁明日巳时才会关门,我会在天亮之前就过来带你走。在我回来之前,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记住了吗?”
罗襄忆赶紧点点头。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转身从窗户跳下,抄小道离开了。
罗襄忆心里有些犯嘀咕,他平日无所事事的,今日离开的这样急,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
她抬手敲了敲门,见没人应声,只好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紫烟正在床上发呆,见有个小郎君走进来,吓得赶紧抱住被子:“你…你是何人?我今日已经不接牌子了,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罗襄忆见她衣冠不整,身上到处都是暧昧的痕迹,忙别开脸,顺手扔给她一块玉佩:“你瞧瞧这玉佩,你可还认识?”
紫烟拿起玉佩仔细端详,那玉佩成色极好,中间雕着祥云远山的图案。
“云郎?这是云郎的玉佩!怎会在你那儿?”
罗襄忆暗暗松了口气,认识就好,她真怕这紫烟姑娘翻脸不认人,再找人把她打了出去。
“这块玉佩是你那云郎托我带给你的。他本想亲自为你赎身,无奈罗府出了变故,他一时出不来,就先让我来带你走。今晚这情形我也看到了,只怕这潮欢阁不会轻易就放你走。你自己是如何想的?”
紫烟一听罗云汉这还惦念着她,坐在床上拿起帕子便呜呜地哭了起来:“云郎…云郎他过得可还好?我托人送进去的信他收到了吗?”
罗襄忆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口,这才接着说:“那封信被罗老爷发现了。他就是怕罗老爷会对你不利,所以才让我先一步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紫烟长长地叹息一声:“如今,罗老爷就是手伸的再长,只怕也动不得我。那人说了,只有我留在潮欢阁,他才会继续给潮欢阁庇佑。花娘就算为了潮欢阁,也绝对不会轻易放我走的。”
“那我们就去告官!只要我们出足够的银子,你又愿意。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堂而皇之的违反律法。”
紫烟无奈的摇摇头:“小郎君,你想的太简单了。且不说我们根本就打不过潮欢阁的那群打手。就算我们侥幸顺利逃出了门,去告了官,也没人敢接这案子。那人的势力比你想象的要大多了。正因如此,他才敢这般嚣张。”
罗襄忆有些心惊,这临州城是都城。天子脚下,高官权贵并不少见。可如此胆大妄为,罔顾律法的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紫烟姑娘可否透露他的真实身份?我也好回去跟你那云郎好好商量一番再做计划。”她见紫烟似是有一些顾虑,又劝诫她说:“紫烟姑娘还是如实告知比较好,你也不想罗云汉因为一时冲动而丢了性命吧。”
紫烟暗暗衡量了半天,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才下定决心说:“他叫敬和千,是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不过一个正二品官员,怎敢如此只手遮天?”
紫烟惊恐的打开门左右看看,忙在她跟前跪下:“小郎君有所不知。敬大人虽说只是工部尚书,不足为惧。可真正令人害怕的是他身后的势力啊。那势力盘根错节,很是复杂。还请小郎君保重自己,莫要多问。也请小郎君转告云郎,紫烟只求云郎保重自己,我们今生无缘,只求来世再见!”
话刚说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紫烟,我有事想跟你商量,方便让我进去吗?”
“遭了,是花娘!”紫烟赶紧起身,将罗襄忆推到屏风后面:“委屈小郎君了。”
她没等罗襄忆回答,便款款走了出去。花娘已经自己推门进来了。
她有些狐疑地往屋里看了看:“你在跟谁说话呢?怎么这么老半天?”
说着就往内室走。
罗襄忆听见她的脚步声,暗暗用手捏住袖箭,又伸手扯过一旁的帕子围在脸上,万万不能让人看到她的长相。
花娘顺手抄起梳妆台上的簪子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往屏风的方向走去。
哼,她刚才明明听到紫烟在里面说话,她在这潮欢阁什么样的事没见过,紫烟还想瞒她,做梦!
花娘伸手拉住屏风,就要伸头往里看。
蜡烛突然熄灭。
一声尖叫突然响了起来,“花娘!救命!”
罗襄忆趁机一个跟头翻到了床底下。
“怎么回事?紫烟,你在哪儿?”花娘摸索着跑向紫烟所在的地方。
“花娘!”紫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刚有人从窗户翻了进来,他打灭了蜡烛,想要劫持我!”
花娘拿起备用的火折子重新点起了蜡烛,屋里恢复了光亮。
“人呢?你可看到他跑去哪里了?”
花娘一扭头,紫烟痛苦地捂住肩膀,鲜血从指缝里不停地往外涌。
“紫烟!你怎么样了?”花娘心急如焚,这可是潮欢阁的财神爷,万一伤了,惹怒了敬大人,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紫烟脸色发白,她指着门外:“那歹人见我挣扎,对我捅了一刀,然后往门外跑去了。我估摸着,是想从正门混出去。”
花娘此时也顾不上再往屏风后面查看,她对紫烟说:“你在这里不要乱动,我这就着人去请大夫。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那歹人逃脱的。”说完就怒气冲冲的下了楼,命打手将潮欢阁的大门严严地把守了起来。
罗襄忆快速的从床下钻出,跑到紫烟身边:“怎么会突然有歹人?你的肩膀可还好?”
紫烟对她虚弱的笑笑:“哪有什么歹人,不过是我的权宜之计。你放心,这刀是我自己捅的,看着厉害,但避开了要害。”
罗襄忆这才放心,扶起她坐好之后,才又躲了起来。大夫来的很快,察看了伤势,所说大概跟紫烟自己的判断无甚出入。给她开了两副药,又包扎了伤口,便匆匆的走了。毕竟对他们来说,给这样的女子诊治,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
待这一群人都退了下去,紫烟才轻声唤道:“小郎君,你可以出来了。”
紫烟抱歉地看向罗襄忆:“本来你只是替云郎给我传句话,没想到,害得你差点陷入险境。如今话也带到了,你还是快些离开比较稳妥。你从我这后窗翻出去,那边是一条僻静的小巷。这个时辰,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再走动了。你从这里走安全的很。”
罗襄忆在她床边坐下:“还不着急,我跟人约好了在这里等他。你若是累了就先休息吧。”
紫烟靠在床头上:“无妨,索性我也闲着,不妨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
因为包扎伤口的缘故,她只披了一件外套在肩膀上。如今随着动作,那衣服往下滑,露出了白嫩的肩膀。罗襄忆看见上面布满的伤痕,突然想起那日在朝东阁听到的那些痛苦的声音。莫非,这跟二哥哥有关?
她忍不住问紫烟:“你身上有很多这样的伤口吗?”
紫烟不自觉的用手摸了摸肩膀,苦笑道:“是啊,有很多很多。旧的刚好,却又添了新的。或许,这些伤痕这辈子都不会好了。他们就像是烙在我身上的印记,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所受的这些屈辱。”
“这些…都和他有关吗?我是说,罗云汉。”
紫烟惊诧的看着她:“当然不!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既然认识他,就应该知道他的为人,他满腹经纶,家财万贯,却从不因此自傲。他从小接受南门家的严格教育,却活的这般潇洒,不受拘束,更从未看轻过我。他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可是我还是妄想能够跟他白头偕老。”
原来二哥哥在她心中是这样的人。她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愧疚因为那样的原因去怀疑他。他是如此的信任自己,甚至把最心爱的人托付给自己,可自己这个妹妹实在算不上称职。
或许,以后要对他再好一些才行。
“那你这伤……难道是敬大人?”罗襄忆想起他自负又不可一世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天下都是他的。
紫烟犹豫了半天才点点头。
“罗云汉也知道?”
紫烟笑笑:“还要多谢他,我才知道云郎是这般好的人。那日他又打完我刚离开,花娘就接了云郎的牌子。他第一次来,给的银子又多,花娘自然欢喜就安排了我。他先是喝了半天的闷酒,好不容易才跟我说了几句话。后来什么也没做,就离开了。”
“从那日起,他就天天来找我,喝点酒聊聊天。这钱赚的容易,我自然也就欢迎他。谁知有一天,他来得早了,正巧撞到了敬大人对我……他气冲冲地闯进来,对着他就是一顿暴打,看得我真解气!”
紫烟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不过,他也没占着什么光,被敬大人的小厮打的脸肿了好几天。他知道之后,就基本上日日住在这里,只是为了能尽可能地阻拦敬大人见我。也是从那时起,我们俩才渐渐好上了。”
罗襄忆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你见过那么多男人,他竟这般轻易就打动了你?抱歉,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
“无妨,”紫烟眯着眼睛慢慢回忆,“有一次我实在撑不下去了,他却跟我说过,人活着实属不易,我如今所遭受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生存。可是,遭受不幸的不只有我自己,每一个人,只要活着,都在时时刻刻经受着煎熬和不堪。我当时听完一点都不想死了,我所求不多,有一人感同身受,足矣。”
那应该是暮云氏刚去世,父亲将许西宁抬正的时候吧。一边是失去亲人的痛苦,一边是小人得志的耀武扬威,难免他会如此低落。
一颗小石子突然从窗户砸了进来,罗襄忆探出身一看,正是守约前来的南门岭。
她转过身对紫烟说:“我朋友来了,我要先走了。”
“对了,紫烟姑娘,请你不要放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说完一个纵身从窗口跳了下去。
“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罗襄忆没有回答,反而仰着头问他:“王爷,你说到底怎样才能真的看清一个人?”
她不等南门岭接话,自顾自地说:“我原以为二哥哥沉迷妓馆,还将风尘女子带进罗府,是为了跟父亲作对。可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二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想做,他爱上的这个人不过正巧是风尘女子,他要保护她,所以夜夜不归。我们所以为的赌气和作对,只是因为我们的狭隘。他才是真正自由的人。”
她静静地看着南门岭的侧脸,他突然离开,必然是有不得不做的事,所以,他也不是她所看到的那样无所事事吧。
还有丢下她的师父,他们究竟有多少事情在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