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瑶谨慎的左右瞧瞧，见无人注意后迅速的闪进门里。春兰正坐在桌子前借着烛光缝衣服，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针线：“你怎么这会儿来了？事情可办妥了？”
  芳瑶在她身边坐下，有些犹豫的问：“那药…不会要了她的命吧？”
  “怎么，你害怕了？”春兰有些生气。
  芳瑶连忙摇摇头：“我没有害怕，只是这事儿本来就跟她无关，又何必伤害无辜。”
  春兰噗嗤一声笑出来：“我逗你玩呢，你别紧张。你放心，那药只是为了让她多睡一段时间，只有她睡下去，你才有机会取代她。”
  “她都已经那样了，就算现在醒过来，也不可能陪在二小姐身边了。”
  春兰看着她严肃的说：“芳瑶，你太低估翠微在二小姐心中的地位了。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当上一等丫鬟，在这之前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每一个主子手里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心腹，他们的地位不是一般人能够轻易取代的，唯一能够让主子下定决心再培养一个心腹的办法，就是让他彻底放弃他上一个心腹。要么是那人做了背叛之事再也不可用了要么就是那人…死了。”
  “这事本来与翠微无关，可是她如今已经被夫人拖了进来，就已经逃不开了。这是她的命，你不必觉得愧疚。你想要往上爬，就必须明白这条路有多残酷。”
  芳瑶有些不甘心，可是她明白春兰说的字字句句都是事实。不管再怎么挣扎，他们这些人的生命都不过是低微的草芥。
  春兰见她有些动容，心知芳瑶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对未来的一个期望，她拿起针线边缝衣裳边接着说：“前几日春影还跟我提过说我走了之后夫人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我那是就已经跟她提起你了，只是你还差一件事。”
  “什么事？”
  “一件能完全取信于夫人的事。”
  芳瑶似懂非懂地看着她，看来春兰姐姐这话是要自己拿二小姐的秘密去跟夫人投诚了。她将自己缩在背光的阴影里，内心有些挣扎。二小姐虽然不重视自己，却也从未苛待过自己。自己当初不也是最瞧不上春思那样踩低捧高的人吗，如今自己也要为了往上爬成为那样的人吗？
  春兰见她沉默也不着急催她，只低着头忙自己的事。
  门外南悠然忍不住说道：“怎么进去这么久了还不出来，她不会打算今晚住这儿吧？”
  罗襄忆摇摇头：“不会，我早知道芳瑶这丫头有问题，只是一直忙别的事没顾上她。不过自从我把她扔去管小厨房，她就应该明白我的态度，就算是她不明白，她背后的人也该明白。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让她冒险被我抓住把柄的。”
  南悠然冲手上狠狠哈了几口气，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又耐着性子等了下去。
  芳瑶想了半天，抬起头坚定地对春兰说：“春兰姐姐，二小姐似乎有一个很大的秘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她在府里所表现出来的根本就不是她真实的样子。”
  芳瑶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春兰早就预料到了。若二小姐真像她表现的那样呆板乖巧，只怕早就被罗府的这些姨娘们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怎么还能像现在这样在邱北阁里说一不二。
  “你发现了什么？”
  “二小姐这次失踪应该不是因为被岭安王劫持，而是她自己自愿的。我去找大夫的时候，在那附近见到二小姐和岭安王有说有笑的从一个小院子里出来。我当时觉得怀疑，就趁他们走之后混进了院子里。那院子里住着两个陌生的女子。其中一个神神秘秘的，我进去没多久就被她发现了，毫不留情地将我撵了出来。只怕那个人才是对二小姐的事了如指掌的人。”
  春兰有些心惊，她心惊的不是二小姐胸有城府，而是她竟敢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按照芳瑶所说的情况，那位神秘女子对二小姐的情况又岂止是了如指掌。若真是这样，她们两人相识的时间定是不短。那她出现的时间点就格外的耐人寻味了！若是出现在冷姨娘去世之前，就说明她可能跟冷姨娘相识，她和二小姐两人之间的交往是经过冷姨娘的默许的。可若是她出现在冷姨娘逝世之后，那她这般处心积虑的接近二小姐又该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呢？
  看来这事和冷姨娘不无关系，若是她知道当年的什么事，又告诉了二小姐，这罗府只怕就要翻天了。
  春兰越想越害怕，她紧紧抓住芳瑶的手：“此事事关重大，你切莫将这事告诉任何一个人。除此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交代给你。这次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想办法跟着二小姐回江宁老家，认真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特别是她跟那个神秘女子之间的任何联系，你一定要记得清清楚楚回来告诉我。我向你保证，等你把这件事做完，一定将你调回青山院，让你如愿以偿当上一当丫鬟。”
  “春兰姐姐不去江宁吗？”
  春兰摇摇头：“我去不了了，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春兰送芳瑶出去，站在门口大大方方地将手里的衣裳递给她：“天冷了，我多做了件坎肩，你拿回去给你老子娘试试，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芳瑶朝她福了福：“多谢春兰姐姐，因着您去年给的银子，我娘日日念叨着您的好，如今再拿回去这衣裳，只怕她非要自己来谢您了。”
  春兰拍拍她的手：“莫说这生分话，天气冷，快回去吧。”
  芳瑶开开心心地道了谢就离开了。
  罗襄忆有些惊讶地看着春兰关上门，嘴里嘟囔着：“竟然是春兰！”
  “春兰怎么了？为何不能是她。听她们二人在门口说的那番话，莫不是这大半夜的俩人鬼鬼祟祟只是为了在这拉家常？”
  罗襄忆摇摇头：“她们在门口说的那些话你我都听的清清楚楚，可是她们在屋里说的话，你可听见了一个字？门口的那场道别分明是为了做戏给外人看，估计是害怕被人撞到，做个证据罢了。再说了，这古道热肠，节外生枝的事，若说是春影做的我还有几分相信，至于这位春兰姑娘，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突然莫名其妙的去关心芳瑶的老子娘，才是她们最大的破绽。”
  南悠然有些不以为然：“说不定她和芳瑶特别投缘呢？偶尔关心一下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罗襄忆一脸真诚地看着她：“若是让你去陪陈桃之聊天喝茶你可愿意？”
  “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我当然不愿意！”
  罗襄忆这才心满意足地扭过头：“那不就得了！人们一旦形成了某种性格和喜好就很难再改变了。除非他们想通过这件事来达成某种够难达成的目的。很显然，春兰就是这样。”
  南悠然气呼呼地自言自语：“竟然拿为师做例子，还有那烦人的陈桃之！”
  罗襄忆冲她眨眨眼，故意气她：“我觉得那陈桃之很是不错。今日他还向我来打听你的名字来着。”
  “你告诉他了？”
  “当然没有，不过…你要是想让我告诉他的话，我倒是现在就能去告诉他，因为他就住在秋北阁。”
  南悠然见罗襄忆起身就走，忙小跑着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的吐槽起来……
  罗襄忆睁开眼睛坐起来，外面天色亮的有些刺眼。她推开窗子，正是地面厚厚的雪层反射出的刺眼的白。
  本来昨晚是要去为翠微报仇，因为芳瑶的小插曲，扰乱了她的节奏，倒令她一时手足无措起来。罗襄忆本来想的很简单，以为这芳瑶无非是为许西宁办事。可如今又把春兰牵扯进来，她倒是越发看不清楚了。若说春兰也是许西宁的人，那芳瑶完全可以越过她直接去跟许西宁沟通。更何况，春兰以前服侍过慕容夫人也服侍过父亲，就是不知她到底心归何处，为谁效力。
  水芝着急忙慌的推门进来，跑到她跟前说：“二小姐，刚才青山院传来消息说今日午饭过后就起程回江宁。奴婢已经吩咐小厨房早些把饭菜送过来，您等下用完就去正堂等着。奴婢把咱们要带的东西再清点一遍。”
  罗襄忆看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忍不住想，自从翠微卧床之后，水芝越发失了稳重之气，有时说话待人瞧起来竟有几分翠微的样子。她心里知道，水芝一直觉得翠微变成现在这样她脱不了干系，她总是希望回到一切发生之前，回到翠微还在的时候。
  罗襄忆倒了杯水递给她：“现在离午后时间还长，你也不必这般着急，慢慢来就好。原本不是定的过两日才启程吗，怎地又变成今日了？”
  “奴婢听徐管事说，江宁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大房的那位罗老爷身子有些不好了，想在走之前再跟咱们老爷见上一面，也好了却兄弟之情。所以老爷才这样着急。”
  “大伯不好了？那江宁那边的生意岂不是没人管了？还有，咱们罗府的管事不是常山吗？徐管事又是怎么回事？”
  “生意上已经全部交给三少爷了，听说前几日大房那边还来了信，说是三少爷天生聪慧，接连开的几家店铺生意都特别好。当时老爷还特别高兴，一连留在乔姨娘那儿住了好几晚呢。至于那徐管事，就是徐忠啊。自从常山受了伤以后，夫人就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交给了徐忠去做。常管事处事圆滑，徐忠办事却有几分果断狠厉，很是得了夫人的心。没多久就提了管事。如今咱们府里已是两位管事了。”
  罗襄忆点点头，看来，这位许夫人已经不满足于自己手里的那点权利了。
  水芝拾起地上的帕子，上面绣的是一对活灵活现的比目鸟。这是翠微的拿手活，以前自己没少嘲笑她，打趣地问她想跟谁比目齐飞。可如今…
  水芝叹了口气：“难得出去一趟，翠微和春兰姐姐却只能留在府里了。”
  罗襄忆惊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春兰也不去江宁？”
  “对啊，春兰姐姐昨晚起来值夜，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折了，老爷就让她留在府里休养了。您说，这好人还真是没什么好报，春兰姐姐多好的人啊…”
  罗襄忆不再去听水芝絮絮叨叨，脑子里只是回想着一件事，怎么这么巧春兰就摔断了腿，怎么这么巧，她就去不了江宁了？
  她不再多想，对水芝说：“去，告诉芳瑶，让她收拾好东西替翠微跟着我回江宁！”
  水芝不愿，正想要再劝，罗襄忆摆摆手，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千万不能让春兰和芳瑶一起留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