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1-10-03 22:02      字数:13133
  功能 和 功能!李举韶拿来背袋,将儿子抱坐在床上,替他穿上厚外套后,才背在身前:
  “那不是重点啦!我告诉你哦,我们有机会得到t大摄影协会提供的十万元奖金与一架单眼相机。”
  “去偷吗?”她嗤之以鼻,以她老公那种学了三分钟摄影便自称大师的呆瓜而言,妄想去与人竞争奖金?少来了!不过他……几时参加了?
  “拜托!我何必,那十万元稳是我的了。今晚展示了二十幅入选的作品,其中一幅就是我的作品。而就我看,其它十九幅实在无病呻吟得很,丢到淡水河还嫌污染水源哩!”
  自大之人,必有自卑之处。她怀疑地瞄他:
  “老公,你拍了什么东西去竞选?”
  “我们儿子。我在他身上拍了十来卷,不善加利用怎么可以?如果钱到手了,我们以后就有机车可以代步,多好呀!来,快换衣服,该走了。”
  她挑出一件宝蓝厚洋装换着。仍不改怀疑口气:
  “举韶,你自己说,是不是偷偷动了什么手脚?还是巴结了某位评审老师?”
  把他看得那么扁?!
  “老婆,虽然我不是学摄影的,甚至不是摄影社的社员,但捕捉珍贵画面可得有天时地利与感觉配合才成。基本上,我向来福气大,所以十万元到手也不是太意外的事……别搽口红,太妖艳了。这件衣服也不好,太合身了,你想让其他男人看到你胸部曲线吗?我刚刚说到哪了?我……”
  孙束雅丢来一只奶瓶令他住口。
  “无聊男子,走了啦!”
  “可是……”他不悦地盯她胸口。
  厚披风阻挡住姣好的曲线,她勾着老公出门去也。
  众多的参展照片中,有二十帧被特别放在一起陈列。而二十帧之中不乏l女、风景,以及各种特效拍成的相片,或老人、老街、萧条、落魄,一路以黑白相片凄惨到底的哀愁中,绝处逢生地出现独树一帜的可爱娃娃相片!
  彩色的喔!而且没有悲苦、孤寂那种意识型态,也没有刻意彰显的技巧;它只是极单纯的呈现童稚的一面,加上娃娃漂亮得足以当明星的面孔,更加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路过的人全会忍不住停下来观看。
  这帧相片,名字既不是“无题”,也不是“孤寂”,当然更不是什么“穹苍”或“繁华”。它的名字很长,叫──“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为什么名字取得如此耸动呢?实因相片中的漂亮娃娃明显地正在撕毁一本国文课本,且笑得快乐无比。整体画面呈现的是逗趣且一望即知的单格漫画效果。
  “好可爱唷!是谁拍的?谁家的小孩?”一名小女生只差没流口水。
  “咦,李举昭,不是企管系一年级的学生吗?”稍微通晓校内八卦事的男子脱口而出。
  “哎呀!是他呀!仔细看果然长得很像,会不会是他的弟弟?还是亲戚的小孩?”
  在众人的讨论声中,李氏小夫妻已翩然来到。
  “老婆,你看,最出色的果然是我们这一幅吧!”一连串由灰色的悲惨世界看过来,明亮的娃娃照名多么令人心旷神怡!
  得奖是要靠运气的。在十九帧照片的主题皆差不多的情况下,他要是没中奖不是太没天理了?
  “拍得不错。”孙束雅得意地偷听杂七杂八的讨论声。
  看照片的人已发现他们了,其中一名与他们打过球的男子走过来:
  “李举韶,这娃儿好漂亮,偷生的呀?”
  “什么偷生的!我老婆生的啦!那小子叫李毓,目前十个月大,我儿子,如假包换!”
  众多的抽气声表达了不置信的讯息!之前有些人确实听说他真的已娶了太太,可没听说儿子也生了!因为他身边的小妻子一点也没有生产过的变形身材令人信服。
  “那小孩……真的是你儿子?!”王春杏抖着声音由后方传来。难免又是一个打击。
  李举韶搂着妻子站在相片前让人比对:
  “瞧,根本是我们夫妻的复制品,再也生不出第二个比他像的了。”
  “你自己去出风头,我要到别处去了。”孙束雅向来怕成为焦点,甩开老公的手,飞快走出展示处。
  “老婆,记得七点整活动中心见。别走太远。”李举韶走不开是因为要卖自己宝贝儿子的照片,趁大夥有兴趣,赶快推销才是。不贵啦,一张才三十元,顶多跟明星相片相同价格而已,一点都不贵。
  孙束雅唯一与李举韶不相同的地方,就是她永远学不会长袖善舞的本事,更不会利用人潮创造商机。所以李举韶是家中负责赚钱的人,原因绝不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古板思想。
  才走出展示场想喘口气,不料熟悉的声音却唤住了她,教她清闲美梦化为碎片。
  “孙束雅,你也来参加t大的跨年会呀!”钱思诗刻意前来,果然遇见了他们夫妻。
  “咦,你怎么也来了?”她笑问。
  “有一个追我的男子邀我来的。对了,你儿子呢?没有一同来?”
  “在家里啦,这么晚了,抱出来不大好。”奇怪,钱思诗怎么可能关心小毓?他们又不对盘。
  钱思诗低声道:
  “放在家中?有没有人照顾?最近很多贩婴事件,你自己可得小心一点。李毓很值钱哦!”
  “谢谢。我们一向保护得很好。”开玩笑,在三个家庭无微不至的保护下,如果还会被偷走,那么大可集体去自杀了。
  因为生活从没有交集.于是可以聊的共同话题实在有限得很。两人沉默地走向活动中心。钱思诗才又开口:
  “你的丈夫很受同学欢迎吧?尤其是女同学。”
  “是呀。”
  “那你不担心吗?”
  “还好啦,对他有目的的女人大概都知道他有妻子。心中懊恼难免,但已不会做太逾矩的行为。别看举韶很好相处,其实该坚持的地方,他一点也不让人越雷池一步。”
  这一点钱思诗倒是领受到了。所以才生气!世间绝对没有不好色的男人,何况她条件强过孙束雅许多,他却对她不假辞色,大大侮辱了美女的心!
  “有些人并不介意他已婚的身分,否则你看,那些女人围着他做什么?已婚的男人更有一种成熟的魅力。你以为呢?”她指着活动中心门口那一票人,口气掺着幸灾乐祸。
  孙束雅看了一眼,眼光终究放在老同学身上:
  “你很讨厌我是吗?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存心要让我心中难受呢?并且不断地引发我对丈夫的危机意识,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的问题直接得令钱思诗心惊胆怯,不过她并不打算退缩。笑道: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太天真单纯,身为老同学,有义务要提醒你一下。毕竟,以李举韶的聪明,要瞒着你乱来,根本是易如反掌的事,何况他哪愁没女人爱慕,机会当然就更大了。”
  这下子孙束雅果然觉得钱思诗是不怀好意的。不知道她是否也是想勾引举韶的女人之一?但,为什么呢?她们无仇无怨,这人没事跑来煽动人心做什么?
  钱思诗又笑了:
  “我的话你可要放在心上啊。对了,晚上十二点有一个倒数计时的迎新年传统,不知道谁会是与举韶接吻的那位幸运女子。”
  “我该说祝福你吗?”
  “谢啦!”成熟佳人扭腰走开。
  孙束雅瞪着她的背影,暗自生着气。百思不解自己除了与她同班过一年外,还有什么地方惹到她?为什么钱思诗就是一脸不想让她好过的嘴脸?
  美好的迎新年晚会以不完美的方式收场。
  李氏小夫妻又吵架了。
  那一夜简直是场混乱!尤其倒数读秒的热络高c中,更是混乱的极致。
  李举韶在摸黑中被企管系校花吻住了唇,同时也有几名不知名的色女将口红印了他满脸
  孙束雅在老公的怀中遭不知名男子吻住,结果灯光一亮之后,便成就了一场砸食物大战、r搏战。中心点便是李举韶大战外文系的花花公子──因为他居然偷吻他老婆!尽管花花公子再三申明他要偷袭的对象是系花刘淳雨,但仍阻止不了李举韶将他打扁成蟑螂乾的决心。
  笑话,吻错了还会算得那么准,吻上了他老婆!更别说那时束雅被他勾在怀中,要“怡好”吻到的机会根本微乎其微。
  一口气忍不下已是够糟的了,结果打完架之后,老婆也跑回娘家去了!这次可不是小小的闹意气而已。彼此心中皆有气。
  绝难想像眼睁睁看到自己的爱人遭人吻住的心情会坏到像死火山再度狂喷出岩浆。当然错不在于他们两人,可是却也是因此而对彼此有妒怨。至今没有低头的一方。
  今儿个一月初三,寒流罩在台湾上空,是个悲惨的星期六,更加落实了“冷战”的效果。简直是由天气冰到骨子中,冰得风云变色,不小心路过冷战中的人身边,也得小心被冻伤。
  所以小小李毓很识时务地成日窝在外公的诊所受众阿姨们的温暖疼爱,也不愿依近母亲的冷脸;晚上与母亲相聚也不敢玩耍吵闹,驾着他的学步车呼啸在大舅的书房,也不愿滚入地雷区引来杀机。
  “老妈,我要带小毓睡觉了,可以把他还给我了吧?”
  忘了提一点,李毓远离母亲的行为纯属孙母一手主导。怕影响小孩身心健全。
  孙母正在替小孙子穿睡衣、换n布,凉凉地说:
  “我看你还是学其他联考生那样,熬夜通宵好了。小毓今晚由我和你爸照顾。”她可怕女儿半夜气起女婿,索性殴打这张相似的面孔出气哩!不妥,小女生年轻气盛,何况小孙子人人疼,一丁点委屈也受不得,谁知道束雅会不会有失去理智的时候?
  孙束雅坐在母亲身边:
  “你干嘛?怕我打小毓呀?”
  “看你这张横r脸,岂能不防?”
  穿着可爱的卡通睡衣,李毓爬到母亲怀中,乖乖地叫“妈妈”,却不敢乱动;小孩子也能感受到大人的情绪,向来乐观的笑脸也失了几分颜色。
  孙束雅搂着儿子亲了亲。
  “这次要战多久?我是不介意养你啦,但这样下去算什么呢?不怕女人乘虚而入呀?”
  “我管他去死。”朱唇嘟得半天高,口气可呛了。
  孙父由浴室中出来,叹气道:
  “今天举韶有到诊所看小毓,我看他也不好过。这次闹什么气?怎么连他也孩子气了起来。”
  也就是说,目前两家的大人们仍然不解他们夫妻为何闹翻。研究了老久,也研究不出原因;问嘛,又相同问不出来,可见这次不是小事。
  “没有什么大事。”
  “明天星期天,原本是你们一家三口团圆的日子,怎么,不回小套房团圆啦?”孙母问着。
  “不要,我留在这里百~万\小!说。”她抱儿子站起身:“你们早点休息吧,晚安。”怕父母再追问,孙束雅落荒而逃。
  回到自己房中才吐了口气!
  吵架嘛,还不是那么一回事?!先是斗气,后是等待有一方低头;再是预料之外的尴尬,再来就是难堪了。等到发现不会有人低头之后,不是大吵,便是分手……
  这种吵法,真是伤神!老天啊,她甚至还只是个可怜的考生,顺道担任母亲与妻子的职责还不够,如今又压来怨妇角色,怎么消受哦!
  房中的电话突然响起,吓得昏昏欲睡的李毓哭了出来!真缺德,十点了打什么电话!即使是李举韶也该杀,何况根本不会是他。时段太晚,会侵扰儿子的睡眠,他心中明白。
  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抱儿子在怀中拍抚。
  “哪位?”口气不善得很。
  那头传来偷悦的声音
  “可别当我是李举韶呀!我是无辜的思诗啦!”
  不是好东西!就她所知,三天前偷吻她的男子是钱思诗的朋友之一。
  “有事?”
  “心情不好吗?明天一同出来喝茶好不好?”好诚恳的声音,犹如广播电台妇人在劝诱别人讲内心话时的音色,以期有更多隐私供自己八卦。
  “大概没空。”她声音越发小声,因为怀中的儿子已经陷入沈睡。
  不过电话另一边的人倒是当成她正在暗自萧索饮泣。口气更加慈悲:
  “出来嘛,顺便带你儿子出来玩,明天我们去儿童乐园玩,我买了几件衣服要送小毓哦!”
  有没有搞错呀?不足周岁的小婴儿去儿童乐园不吓晕了才怪,玩什么玩?
  “不必了,谢谢。我想睡了,晚安。”
  “明天早上十点,我开车来接你,晚安。”不待人拒绝,钱思诗先挂电话。搞什么呀?她难道会白痴到任人看笑话?如果天下有人会因为他们夫妻不和而开心的,必属这女子无疑。
  两人虽素无恩怨,但二姊分析过,有种女人非要别人与她相同下场才会舒坦。不见容于别人初恋有好结果。
  二姊曾以她老江湖的眼光批判了钱思诗一下,只有一句话:落翅仔的骨相。与举韶的猜测不谋而合。
  她不愿把老同学想得那么糟,跟前可以理解的是钱思诗看笑话的心态而已。多奇怪,毫无理由去妒恨别人的日子过得好?
  将儿子小心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趴在一边看着。这一张像父亲的脸,长大了一定比他爹更出色吧!
  轻轻亲着儿子,喃喃自语:
  “宝宝,对不起,你一定也很想回到以前当破坏狂的日子吧?近来乖得反常,真令我过意不去。明天我们去看姑姑好吗?你最喜欢喝姑姑店中的南瓜浓汤了,我们明天去喝个够。”
  毕竟当娘了,生气也得有个限度。何况已三天不见那个死家伙,恩赐他一次觐见的机会吧!
  想开了之后,便能安心缩入棉被中沉睡,不再费力气去保持冷战面孔了。自己看了都想吐。
  第九章
  法国餐厅虽然十二点才开始营业,但一般员工九点就要来打卡上班了。
  而李举韶这个超级自由的工读生,在无处可去的假日,自然也就晃过来了。顶着一边的黑眼圈,可怜兮兮地趴在桌子上自怜。
  与老婆冷战已经够可怜了,昨日还挨了大哥以“不善待妻子”的罪名k了一拳。每次只要小两口发生点什么小事,不问对错,大哥一定会先找他练拳再说。唉……害他只有把满腔怨气送给同学,他“阳光王子”的绰号,当下改成了“恶魔王”。没人敢近他十里之内。如果他每每不小心想起外文系那一匹狼吻他爱妻的画面,便会立即飙过去堵人海k,吓得那痞子告假直到学期末。
  他爱束雅是毋庸置疑的事,从十三岁偷偷产生好感直到十四岁正式追求,如今也六、七年的时间了,倒是没发现自己吃起醋来是这副窄心胸!
  也许是太习惯地将妻子视为自己可以独占人儿,从未想过有什么意外产生,于是乍见那景象便汹涌起满太平洋的怒涛。以前还怪老婆吃醋是对他没信心的表现,谁知道这醋味非关信心,只是感官上的一种情绪。
  到现在一口气仍抒发不出来,又想找那匹色狼扁一顿了。
  “举韶!你当我这边是难民收容所呀?叫你铺个桌巾铺到趴着睡觉,不想要工钱了吗?”看不过去的李举乐过来训斥着。目前全家人一致当他是乞丐看待,要宠没有,踢一脚来表现y暗人性才有可能。
  “姊,再让我哀悼一分钟,让我破碎的心口慢慢痊愈──”咦,这是哪个三流剧本中的对白?
  李举乐对么弟的死样子实在没辙,抬头要叹气的当儿,看见小弟媳正由后门走进来,怀中抱的正是可爱的李毓哩!哇!好久不见,好想念小侄儿的可爱呀!不理这具死尸了,三步并两步移了过去。
  “束雅!小毓!来得正好,厨房已煮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我叫人送来办公室。来,一同上楼。小毓,姑姑抱,三天没见了,好想你哦!”
  李毓咯咯笑着,与姑姑玩亲亲,直到他爹在姑姑身后站定后,才热情地唤着:“爸──爸!”
  可惜李举韶没有高抬贵手抱他,迳自看着他妻子;孙束雅正抬眼看天花板,彷佛上头有花可看似的。
  李举乐叹气:
  “我把办公室借你们谈半小时,上去谈一谈吧!我带宝宝去厨房吃东西。”她远离小夫妻的北极圈。
  李举韶闷着声音道:“走吧。”
  她嘟着嘴率先上楼,没见到她老公偷偷吁了口气。真怕老婆仍在气头上,不愿与他谈。
  满脑子塞满了累积三天想谈的话,自然想成筐成筐地倒与老婆知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关上门之后,他第一个动作却是一个箭步地搂住妻子,先吻了再说。
  她扭动了下,最后与他跌坐在地毯上,闷哼着与他分开唇叫疼
  “好粗鲁,讨厌!”
  “我想你。”他双手搂住她。赖在地上不起来了。
  “哼!想你的头。我看你根本一直在想我被人偷吻去的画面,所以才会打一照面就吻我。那又不是我的错!你自己才该反省。”
  “你没看到我反省得很彻底吗?”他展示他的黑眼圈与消瘦的面孔。“反倒是你,好像没瘦半两r。”
  她搓他的肩头:
  “我何必?错的人又不是我。”忍不住拿他的衣袖拭嘴唇:“好恶心,到现在只要一想起被偷亲的那种湿濡的恶心感觉就想吐。你别又吻我了,省得我又回忆起来。”
  “你居然把我的吻与那个人渣相提并论?还会忍不住再三回味?!”他箍紧她,口气很危险。
  她摇头,伸手搂住他肩,安抚他:
  “我当然知道不同呀。以前除了你与儿子外,没人吻过我,我没想到原来被不爱的男人吻到会那么恶心。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吻,只不过我们的唇最好都净化一阵子。”她心中可介意他被人偷吻的事了。
  “四天没吻,够久了,何况最近我有空就刷牙。”他又吻了好几下,然后让亲吻顺利地转成法式深吻。
  不知哪个不识相的在他们进入状况时闯入办公室,并且发出巨吼!
  “你在做什么?!”
  一颗巨大的拳头欺了过来,准备让李举韶从“家有贱狗”升级到“大陆熊猫”的境界
  还会有谁?那个有事没事晃来台湾,名为考察、实为暗恋李举乐的那名华侨喽!否则谁有胆子大剌剌闯进来?不过,礼貌与修养着实差了一些。
  李举韶搂着妻子跳得好远,让大老板的拳头穿透一把藤椅的椅背──这人肯定学过空手道!
  “嘿!大家都是文明人,想动手也该师出有名。”将妻子好生护在身后,他叉腰以对。
  大块头怒吼:
  “你敢背着举乐偷情?并且偷到她的办公室来!你真的找死!”
  天哪!这位仁兄居然到此刻还呆呆地认为他的大姊是他的妻子?他要追求美女都不事先做一下身家调查吗?他家的钞票是用来点烟.还是当卫生纸用?为什么不挪出一点权充徵信费用?有体格、没脑袋的笨家伙。嗟!
  “为什么这么大声?怎么了?……咦!华先生,您又来台湾了?”抱着吃饱喝足的侄儿上来,讶然地对老板问候。
  “你们台湾人新一代的道德观是怎么回事?我以为现代已没有二女共事一夫的观念了。”
  “谁跟你说有的?大姊,我们夫妻好不容易才和好,此刻我们要回去过幸福快乐的生活了。今天的打工不作数,拜拜。对了,儿子还我,以后借一次五百元。”
  抱过儿子,搂过妻子,在路过目瞪口呆的大块头面前时,丢下一句:
  “胸大无脑的成语,阁下十分受用。送你。”
  这种呆瓜居然是百来家餐厅的老板,真是不可思议。那么依此类推,自己的前途应该更不可限量才是。至少当他三十来岁时,不会野蛮成他那样。
  走到餐厅之外,看着儿子玩他的黑眼圈玩得不亦乐乎,不免怀疑起这小子是不是在嘲笑他老子?
  这个怀疑很快被证实了。小鬼在咯咯笑之后,发出一个新单字──“汪汪”。
  “老婆,一旦这小鬼会说话之后,肯定会对我们没大没小,你想我们要不要趁现在他还不会说话,拿针将他嘴巴缝起来一劳永逸?”
  “残害自己的同类不好吧?”她抱过儿子取暖,笑着点点他的黑眼眶。
  李举韶拉开大衣,将他心爱的人儿全包入皮大衣中,一同抵挡冬天的寒意。相依回家去也。
  冬天,只适合一同取暖,不适合冷战。他们已有深刻的体会。天气已够冷了,何苦对自个落阱下石对不?
  吃过中饭,打道回小套房,意外地见到一尊门神杵在大楼门口,迎着呼呼北风,一张脸也顺势冻成寒霜,只差没有挂两管结冰的鼻涕来壮大其效果。
  此何人也?乃钱思诗是也。
  一家三口在边走边分着喝热可可取暖时,冷不防寒中夹怒的声音由前方传来:
  “为什么放我鸽子?”
  孙束雅回过头,迷惑地问:
  “我们有约吗?”
  “我说要请你与你儿子去儿童乐园玩,并且送他礼物。我好心地想陪你散心,可是你却爽约。太过分了!”凝聚一早上的怒火喷出了火舌。
  什么嘛,她又没答应。正要回答,但被李举韶抢了先: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小毓才十个月大,不适合去玩那些东西;再者,我们夫妻已经没事,想来也没必要出门散心了。谢谢。今天天气挺冷的,容我们一家三口回楼上取暖,再见。”
  由大衣中探出小脸的李毓很赏脸地打了个喷嚏,表示他爹的告别辞令不是胡诌的。不过,在看到一脸凶相的女人后,立即又把头缩回大衣内,栖息在老爹的温暖毛衣上。
  钱思诗试图挤出一抹笑。
  “束雅,我请你喝茶。也许是太久没见了,我们生疏了,而你身兼主妇,必然没什么交谊机会,难得我们多年后再见,也是缘分,既然孩子有举韶在照顾,那我们现在去喝茶,你不会反对吧?”
  “我──”才不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居心不良,岂会呆呆地陪她去谈那种话不投机三句多的天?
  不过李举韶又多事地c嘴了:
  “明天晚上好不好?她还有功课要写,今天恐怕不行。明天七点你们一同去喝个茶也好,地点就选在t大附近的蝶栖红茶店。如何?”
  人家都拒绝得那么明白了,还能有什么上诉的空间?她笑得极僵:“好呀。明天七点别忘了,一定要抱小毓一起来哦!再见。”
  紫色的小喜美车“咻地”飞也似的开走了。
  孙束雅瞪向丈夫:
  “你干嘛呀!我才不要与她约会。她除了尖酸刻薄之外,根本没什么善意。明天你自己去!”
  他搂她走向电梯:
  “老婆,总该搞清楚她想做什么吧?我们与她是不同世界中的人,各自心中再明白也不过了。那么,她硬要与我们逗在一起,必然有其用意,而且随着其用意一再落空出错,那股怨气会更重,何不直接面对,看她想搞什么鬼呢?”
  “不理她就没事了。小毓每次看到她都会哭,可她怎么硬要送小毓东西呢?她看来又不爱小孩。”
  电梯门打开,他们一同走进去。李举韶将儿子抱出大衣外,亲着李毓煨得红扑扑的脸蛋。
  “我儿子帅呀!连阿姨级的女人也迷上了他,准备以身相许嘛!”
  孙束雅从镜墙上看着一家三口亲近的模样:
  “她讨厌我们。为什么?难道当年她喜欢的是你,而不是纪汉林?”
  “不。只是不同的路子走过来,她由我们的幸福憎恶起自己的孤单,进而心生不满。你以为她全身上下皆名牌的今天,会看上我这名穷学生吗?同样是美人,不同境遇,心高气傲的人便受不了了。我个人是这种看法啦,谁叫我们一路逢凶化吉,又没什么小事化大的个性,彼此疏懒地凑合生活至今,没学小情人闹分手耍脾气什么的。屈指算来,认识了你六年半,吵架的次数却没超过六次,不是很扯吗?你很大而化之;而我很随性,也就不拘泥在一些小小的事情上。家事又不多,目前又没什么事业压力,出门在外别人来看就是幸福得天地不容的样子,难免会惹来一些多事人看不顺眼了。”在看人眼色的本事上,李举韶向来机敏剔透。这是长袖善舞者与生俱来的本事,何况钱思诗也不过二十岁,心思并不难猜。
  “看不顺眼又能做什么?”
  “她也没胆做什么,说一些风凉话罢了。”
  电梯已抵达,小夫妻俩牵手走回套房。
  孙束雅将困顿的儿子放在小床上轻轻摇着。许久,在儿子沉睡后,她问着蹲在身边的丈夫:
  “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分手呢?”
  “因为──”他将她搂过来,一同生在地板上:“世上或许还有更好的男人或女人出现,也或许会对我们表示好感,可是我们彼此都太笨了,学不来养鱼政策,也不谙骑驴找马的本事,只好乖乖地将就彼此。因为我们心中明白,男人与女人各自是缺了一角的圆形,而当我与你相遇时,组合了彼此的残缺,发现那是再契合不过的圆满,也就安心配合在一起了。至于其它更好更棒的圆形,已无关于我们了。老婆,现代人都把将就当委屈,将自己想得太好,将别人看得太糟,于是变心一事便不断上演了。我们很将就,也很知足。”
  她笑。
  “我们很平凡,怎料因为别人对感情太轻率,以至于相形之下,我们的平凡成了令人嫉妒的幸福。真奇怪!”
  他吻她:
  “我们一直很幸运。如果今天没有李毓,天晓得我们又是什么情况。”
  “我该不该学电视中的女主角钻牛角尖问着蠢问题:你说,你是不是为了孩子才娶我,你根本不爱我?”泫然欲泣的怨妇口吻学得入木三分。
  “白痴,当然是为了孩子才娶你。可是如果我不爱你,早就掏一万元叫你去找密医搅掉那团血r了。生孩子一事又不是非单一女人不可,允许你生,当然代表我爱你呀!”多么狼心狗肺的回答。不过电视台的编剧真的应该因应时代变迁而对台词多下一点工夫,以免走在时代的尾端,却老捧着古董台词当时代辞汇用。
  孙束雅笑拍他一下:
  “对哦,现代肥皂剧应有更新的台词才是,比如说:如果你爱我,就该由你来结扎,而不是让女人挨刀。”
  “是,老婆。等岳母停止供应我们保险套之后,小的一定立刻去结扎。”他指着床头柜上数十打的保险套,半戏谑地回应着。
  “真的?”她瞄他。
  “我们有儿子就够了。除非儿子反对,否则我不愿看到你再痛一次。”他回应得认真。
  他们有个约定,如果李毓会感到寂寞,才会考虑再生;若这小子一个人自得其乐,不吵着要弟妹,那他们夫妻才会做结扎的打算。不能因为小孩还小就否定了他的投票权嘛,是不?
  “等会我的朋友会带她的儿子来,我会乘机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把小孩子抱回我的公寓。”
  “你决定做这种事了?可以,事成之后,二一添作五,我要一半。如果失败了,刑事责任你负,不关我的事。”
  钱思诗低叫:
  “我没有打算做犯法的事!我只是要吓她而已,顺便代她照顾一天小孩。”
  “骗鬼!你从来不抱小孩的,还想代人照顾?喂,你那朋友是抢了你的男人,还是揍了你?你要这样整人?”小糖将脚放在桌上,不在乎短裙内的风光遭人窥尽。她死也不信钱思诗会做徒劳无功的事,骗人也要看对象。
  “我只是看她不顺眼,但才不会因为她而犯法。”她哪来的胆?
  还假仙?小糖一点也不信她。找帮手拐小孩,却不让帮手分一杯羹,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这笔钱她是分定了。
  “她来了,你先到隔壁去坐。”钱思诗将小糖推到盆栽后方的卡座内,才转而笑迎孙束雅。“吃饱了吗?要吃什么尽量点,我请客!”
  孙束雅微微一笑,将怀中背着的小孩解下来。
  “我吃饱了。”
  “别客气啦,不然先来一壶花茶好了。”钱思诗对侍者点了茶,才又道:“你心中还在气我自作主张约你出来吗?”
  “不了。我只想知道你要做什么,以及目的。”
  “哪有什么目的?”她乾笑。“我只身在外,遇见老同学想多亲近才是真的。何况知道你与李举韶处得不好,想关心一下而已。男人啊,其实并不值得我们女人掏心掏肺地对待。你认为呢?”一根烟顺势点燃。
  “对不起,公共场所不能抽烟。”不必孙束雅制止,服务生已然撂下禁烟令,并且指着桌上的禁烟牌子。
  钱思诗瞪了一眼,不廿愿地捻熄了烟。才笑道:
  “有小孩在真是麻烦。连抽烟都不行,我还真不知道对于更多的不便,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自有甘苦。我们并没有太多不便的地方。”
  “哦,对了,这是衣服、鞋子,我去婴儿店买的,送你儿子穿。”她捞起一大纸袋送过去。
  孙束雅接过:
  “多谢。真不好意思。”她怀中的李毓因为看到隔壁桌也有一名小婴儿而兴奋地叫了起来。
  “妈妈──妈妈──”小手直指向那名熟睡中的孩子。
  两位母亲礼貌地微笑。因为距离近,所以习惯性地谈了下:
  “好可爱的小孩。是你的孩子吗?”中年妇人含笑问着,口气中有着不置信。小女孩太年轻了。
  “是呀。才十个月大,你呢?”她看着睡在手提摇篮中的小男孩,莫约也这么大吧。
  “我的周岁了,可惜还不会叫人。我晚婚也晚生,比较辛苦,没什么精力与小孩周旋。倒是你的孩子看来漂亮又聪明,学习能力很强。”语气中无限钦。同样是小婴儿的母亲,但年纪莫约差上十五岁。
  小毓这样子算学习能力强吗?除了一副爱笑的好性子,倒也看不出什么天资聪颖的天才相,不过被夸奖总是与有荣焉。因为儿子一直扭动要与另一名同类玩,她也就索性放他到地上坐着。
  “乖儿子,不许吵哥哥睡觉哦!”也不管听不听得懂,先交代了再说,看起来比较有教养。
  两名母亲又以“同是天涯为母者”的眼光互视而笑了下,才又回头与各自的友人聊天,顺便注意地板上的两名小孩。
  这是个好机会!
  “束雅!我们一同去上化妆室好不好?”
  “为什么?”都多大了,还有一同相偕上厕所的行为?何况她又不想上。
  “我有些话想私下与你谈嘛!”她一副很难在大庭广众之下启齿的模样。
  “好吧!”她叹气,低下身子要抱儿子行动
  “等等!孩子放着吧,又不会丢掉!何况还有那位妈妈在看。”
  非亲非故的,看什么?这钱思诗愈来愈诡异了。
  “不行,小毓在陌生环境没看到亲人会哭。”戒备心起,她抱起儿子,不再让他离开自己怀抱。不过因为李毓还想玩,扭动身体叫着,这一扭,便将桌上的果汁给踢翻,全往对面的名贵洋装身上招呼而去。结果尖叫声当场呼破红茶店屋顶
  “呀!你这小鬼!王八蛋!”天哪!她的香奈儿!
  尖叫的后果是全店所有人的怒视,以及两名小婴儿吓哭的声音。当场将宁静的夜晚化为一场灾难。
  而这时,更大的混乱产生了!
  就在中年妇人要低头抱起摇篮中的儿子安抚时,一名女子不知由何方冲来,当场提了小摇篮便跑,直直冲往红茶店的大门。
  “你干什么?!放开我儿子!”中年妇人尖叫地追了出去。
  天哪!在众目睽睽之下抢婴儿?!找死不是?
  果然,机灵的服务生立即将电动门的感应器关掉,让那名掳婴的现行犯当场成了瓮中鳖,狠狠撞上玻璃门不说,还被人押解住。要不是她是女人,早被人揍去半条命了。
  “不……不要报警!我……我只是开玩笑的啦!”小糖绝望地看店主拨一一0,转而对着钱思诗想要求救,不料一纪拳头已让她鼻血如喷泉般的溅出。
  中年妇人抱过儿子,脸色苍白且铁青:
  “我先生是第x分局的副局长,你等着坐牢吧!”
  “思诗……救我……我这是在帮你呀……”小糖眼泪鼻水直落,却怎么也见不到共犯的人影。
  孙束雅心中暗自一惊,转身要找钱思诗,却见她不知土遁到哪边去了。
  “呀呀……”止住哭的李毓好奇地指着哭得一脸血红的人,拉着母亲的长发叫着。
  她心悸地亲吻儿子,搂得更紧。
  那是钱思诗的目的吗?抢人勒赎?还是贩卖婴儿?她……居然会做这种事?她们毕竟是无怨无仇的老同学呀!要使坏也犯不着找她下手,而根本上,她连这样的念头也不该有!太过分了。
  能将“小玩笑”开成社会新闻,实在不是简单的本事。再把单纯的掳人勒赎或贩卖事件扯出一间明为孤儿院、暗里则为贩婴集团的大案,更是大大的意外。
  结果是──差点被掳的那名小孩的爹,因破获大案而荣升局长之职;是本事件中最大受益者兼原受害人。
  结果是──企图掳人的李玉糖琅铛入狱,并且提供了一名共犯的名字,方便警方为她找来蹲苦窑的伴。
  可惜没有证据证明钱思诗有涉入此案。毕竟她压根不认得受害家属的任何一个人,嫌犯的供词因而全然被推翻。虽基本上无罪,但随时等着上法院的心情可不好受。
  七上八下的心也够钱思诗心魂俱裂了。
  所以说要做坏事也得看天分,没有那种脑袋还是少动那种心思,坏事岂是人人做得?
  乌龙绑架案落幕了,但不代表无罪的她会好过到哪里去。惹到了李、孙两家,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
  她得防着孙琳琳率混混太保前来堵人;也必须防着李举韶的痛殴。后来她更知道,李家大兄在上流社会有其奇怪的影响力──让巨富千金对他千依百顺兼排挤他讨厌的人。所以她的“生意”一落千丈,找不到乾爹,也吊不到凯子付夜渡资。
  吓得她躲在公寓不敢出门,连电话也不敢接;要不是公诉缠身,她早飞到国外避风头了。学校那边当然也没敢去,上了社会版头条,哪里有脸见人?
  她真的没料到事情会弄得这么大,起先也不过是基于妒意所起的一个小小玩笑而已。
  都怪小糖坏事!造成了如今这种严重的后果。
  吃着已凉的泡面,钱思诗第一万次的诅咒!
  第十章
  小李毓差点被绑架的事没敢给两方家长知晓。夫妻俩怕被骂成臭头,更怕被宣判“禁治产”──禁止治理自己生产的物品,也就是李毓啦。
  顶多让双方的大哥大姊们知晓而已。照顾李毓的工作当然更加的紧密;累惨了大人,最轻松的当然是备受宠爱的小祖宗了。
  “二姊,时间已经很晚了,可不可以移动尊脚走回家去?”壁钟指着十一点整。对于明日一大早还得上课的人而言,代表是理想的上床时间。小套房内四名人类,早有两名挂掉了,只剩孙束雅还苦苦地与孙琳琳对峙。
  孙琳琳跷着二郎腿,瞄了瞄小床上早已熟睡的外甥,以及挂在小床边沿入睡的妹婿,心想今天的工作也该告一段落了。
  “好吧,我想姓钱的那个女人没胆子上门找人。大哥又不让我上门去揍人。呸!真没趣。”拨了拨短发,她踢了睡死的李举韶一脚:“喂!我走了,好好保护我外甥,知道吗?”
  “遵旨!”以一个大大的呵欠回应。
  待孙琳琳走后,小夫妻俩才无奈对视。十天来一直过着风声鹤唳的生活,实在是无妄之灾。
  被踢得神清气爽之后,李举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