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部分
作者:
未知 更新:2021-10-11 20:08 字数:13076
福勖敲恳桓銎鸺凼揭樱园敕殖伞5悄阋滴沂窃吕贤剿铩3傻娜硕嗔耍乙院蠡够岣阕黾父鲈吕舷愦裁吹穆羟苣酶龈呒郏彩嵌园敕殖伞!?br /
老汉闻说如此巨资,简直是心花怒放,心想:怪不得昨日灯花爆芯,原来应在这里,面上却惊道:“小哥竟有这等本事?那便依从小哥。”红娘道:“却需借你一样东西。”老汉满心都是金银满堆,道:“小哥但取无妨。”
却说楚楚正在那里等得着急,突见红娘一身道袍从祠内出来,挡住欲走的黄衫少女,稽首道:“施主请了。”时道观地位甚尊,少女温柔回礼道:“真人何事?”
红娘道:“贫道乃祠中月老三十六代徒孙,见姑娘愁眉不展,特地来点化姑娘。贫道得窥天道,能度人间姻缘。请问姑娘有何心事?”老汉在旁连连点头。
少女将信将疑,玉面上一片羞红,只缓缓垂下首去。老汉想起红娘的嘱咐,忙道:“玉成道长乃本祠第一灵验之人,姑娘不要错失良机。”
那女子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心,声音几不可闻,道:“如此有请道长玉步。……只是………”红娘会意,低声道:“贫道乃是女子,姑娘不必担心。”指着楚楚等道:“此乃贫道的两个护卫。便与姑娘一同前去。”趁女子不注意,暗暗向老汉比了个五的手势。
原来这位女子乃是城中一位富豪之女,母亲早已亡故,父亲娶有一方继室。此女名唤刘月浓,年方十六,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美女。她温柔娴静,亦通琴棋书画,也算得一方才女,正是韶华年纪,情窦初开。那日在市集上窥见一位少年,风流俊俏,登下芳心暗许。多方打听,听得那男子是关城太守之子楚云熵,也是这带有名的风流才子。几番示意,对方无动于衷。而继母甚是冷漠,心事重重,无人可托,不得已求取月老。却被她碰到了红娘。
红娘听得原委,哈哈大笑,道:“你且放心。贫道有宝鉴在此,定叫他束手就擒。”
楚楚见她越扯越荒唐,连连瞪她,却见她已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三人侧过去一看,封面上大书:《上册 爱情宝鉴》。仔细一看,颇像林小胖的手笔。楚楚奇道:“难道还有下册?”
红娘看了她一眼,想:当然有下册,下册乃是风月宝鉴,为将军和几位夫婿合著……不过看来暂时还没有拿出来的必要。只见她翻开一页,朗声读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当然,我们的追需要相当有技巧。让我们制定追男三部曲………”
红娘经过认真打听,听得这楚云熵风流倜傥,放浪不羁。听说他多方留情,尚未娶妻,可谓是百花丛中过,片片不沾身。红娘甚至还得到了一幅他的画像,正展示给楚楚和碧落看,见得画中人长身玉立,俊面上一双试笑非笑的桃花眼,果然十分俊俏。楚楚嗤道:“不如李宇哥哥多矣!”话语忽转,道:“这画像你花了多少银子得来?这么亏本的生意也做?”
红娘心想:那是自然,将军的几位夫郎都是一时俊杰,几位少爷也是神仙人物,我们对帅哥看得多了,自然有免疫力,可惜一般的女子几时看得到这等人物,稍微过得去的,还要我花这等力气。口中嘻嘻笑道:“第一回生意,当然要不惜血本做成。只要打开门路,月老祠门口的月老香袋,可以卖到十两银子。”
楚楚两眼放光,马上道:“好,要我们怎么做,你说好了。我和碧落都任由你差遣。”红娘笑得甜美,心想:就不信你不上钩。
少年不识愁滋味(三)
烟花道,销魂处。关城的烟花之地也与其他城池一样,花团锦簇。这日在关城最大的花楼倚翠楼前,团团围了几层人。旁边有人用力挤了进去,见人群中,三人分外醒目,一个俊美飘逸的公子,一身月白衣衫,玉冠粉面,手执一把折扇。身边一个沉着脸的青衣侍卫,还有一个青衣小厮。已有人惊叹道:“竟有这等美少年!”正是乔装打扮后的楚楚一行。
红娘撇撇嘴想:今日只恢复了小姐几分容颜,都已经癫狂到这般地步。
却听楚楚低声问:“洛左,那人果真在这里?”因三人改了名字,楚楚名叫洛离,红娘就叫洛左,碧落便是洛右。
红娘笑道:“公子放心,我早打听明白,楚云熵如今迷上倚翠楼的清倌翠云娘,据说拂得一手好琴。他每日此时便在这里听琴。”
早有老鸨迎出来道:“哪阵风把这么俊俏的小哥吹来了?”见得楚楚服饰名贵,举止高雅,心花怒放,连忙把三人让到雅座。
楚楚环顾四周,只见得雕梁画栋,室内器具也十分精美,香风扑鼻,果然隐隐有一阵琴声,十分清雅,从西楼传来,当下故做不知,问道:“不知何人在此抚琴?”
老鸨极是得意,道:“正是老身的拙女翠云娘。”
楚楚叹道:“果然绕梁有声。在下可否得见?”瞟了红娘一眼,红娘立即递过一个金镙子。
老鸨先是眉开眼笑,后却叹气辞道:“本来当然不敢有违。可惜今日云娘有客人………”却发现这少年反而笑容绽放,饶是她这样见多识广的,也觉得心中一跳,却听他道:“妈妈不必为难,只管收下,在下自有办法。”吩咐道:“洛右,取琴来。”
便见身后侍卫从背上解下琴匣,取出一把七弦琴来。少年净手焚香,纤手挥落,流畅的音符便流泻出。却听少年歌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琴声百转千回,说不尽温柔旖旎之意,歌声清越,动听无比,虽然不重,竟无比清晰地传入众人耳朵。红娘已在旁咬耳道:“原来我们不必这么麻烦,叫公子来卖艺即可。”
楚楚冷哼一声,一曲已毕,在众人如梦初醒般的喝彩声中,以惊人听力,果然闻得珠帘轻颤,一丽人抱琴而至,幽幽道:“今夕何夕?得聆雅乐。云娘不才,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红娘抬眼看,心里先喝了一声彩。见来人凤眼桃腮,长得果然清丽脱俗,更难得眉目间笼着几分幽怨之意,似蹙非蹙,愈添得几分风情。后面跟着一人,面色不善,赫然就是画像中的楚云熵。她暗暗发笑,心想:今日便要你尝到报应。
楚楚何等机敏,早把二人看在眼中,但下学足七爹李璨的风范,躬身施礼,道:“在下洛离,久慕姑娘琴艺,今日闻得,顿觉知音之感。故冒昧一曲,望姑娘海涵。”
翠云娘骤见面前人如此丰姿,已然呆了一呆,心中一片茫然,却又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甜涩渐渐涌上心头,只在心里翻来覆去暗道:原来是他。蓦见众人凝望自己,才记起需说几句场面话,粉面早已一红,叹道:“云娘命薄,怎敢当得公子知音?”
楚楚瞥了红娘一眼,心中暗想:这小丫头怎的如此厉害,连对话都已给我编好,而且还能马上就用。她却不知林小胖为开发爱女情商,早在爱情宝鉴里把各种可能的情形,可用的诗词一一罗列。口中已流利道:“姑娘慧质兰心,出淤泥而不染,洛离仰慕万分。可惜佳人难见,鱼书何递?”依足红娘所授,以一双俊目凝视过去。
翠云娘只觉他的目光一片清澈绝无半点亵渎(众:楚楚当然不会有欲求),诚挚无比(众:难为她瞪得不容易),满面飞红,欢喜难抑,心道:翠云娘有今日一刻,于愿足矣。低声道:“从今往后,云娘小筑,只为公子一人而开。”羞赧难挡,偷眼瞄过楚楚一眼,已含羞拂面而去。
却说楚云熵出了千金买得云娘小筑听琴的资格,朝夕相处三月之久,翠云娘只是若离若即,本以为自己貌如潘安,才高八斗,定能夺得佳人青睐。谁料一夕之间,竟出来个更出色的少年,一面之缘,就得翠云娘千金一诺。从此以后,再去拜会,只得一句:“公子请回。黄金有价,云娘之心无价。”不甘心道:“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你就这么相信?”寂静后只听她缓缓吟道:“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楚云熵从来心高气傲,再也不愿纠缠,扭头就走。几日来皆在酒楼买醉。那晚又喝得大醉,独自走在路上,却见一个身形飞掠过去。月光下认得分明,竟是那日倚翠楼中让自己难堪的少年。
他心中疑惑,一路跟随在后,却见少年几个起落,来到一个小楼下。小楼精巧玲珑,分明是女儿家的闺楼,听得笛声隐隐,从楼上传来。月光下一个女子身披轻纱,正靠在窗下吹笛,远望去娇美不胜,身姿玲珑有致,与翠云娘可谓是各擅胜场。楚云熵心中大动,看了又看,发觉那面容似曾相识,竟是刘月浓。他心内奇道:怎么以前没觉得刘月浓也这般动人?
楼上刘月浓早瞥见那个冤家傻傻立在楼下,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起红娘的话,果然是金科玉律。她说道:男欢女爱,虽然内心也总要,但要待时间证明。哪个说皮相不重要,肯定是假的。当然七分人才还要三分打扮,没有男人喜欢黄脸婆,女人首先要性感………你放心,失恋的唯一良药就是用新人代替旧人。人类素来喜新厌旧………咦?这句话什么意思?(红娘合上《爱情宝鉴》,满脸疑惑。)
那少年在楼下静静听完一曲,扬声笑道:“月下看美人,名花两倾国。不知小可有幸近聆一曲否?”声音未落,身形已拔地而起,轻轻落定在楼上。
刘月浓啊了一声,花容失色,道:“你是何人?胆敢如此轻狂?来人哪…………”一时之间却哪里有人赶得到。
那少年轻轻一笑近她,展开扇来支住她的下颌,道:“娥皇女英,古之人诚不欺我!”却听啪地一声,刘月浓已是一个耳光落在他俊面上。
楚云熵只听得解气至极,想:到底是大家闺秀,稳重端庄。你想双美并蓄,我却不能遂了你的意。云娘啊云娘,你待我如此无情,你我到底无缘。但今日有我在,休想染指月浓。
时下武风渐甚,楚云熵也算习过名师,酒已大醒,也施展轻功,挡在刘月浓面前,道:“竖子安敢无理?”(楚楚心道:你可来了)
两人对拆了几招,那少年功力竟不弱,但楚云熵全力施为,觑得个空当,一掌重重击在少年肩上,直把他击下楼去,只见他苍白着脸站起,纵身而去。
楚云熵大感痛快,回头一看,只见刘月浓犹带几分惊颤,娇躯微微颤抖,已有一股幽香,隐隐袭来,心下几把持不住,暗叫奇怪,环顾左右,却是那少年的扇子落在地上,正淡淡发出一股异香。
楚云熵但觉丹田中油然一股热气上涌,暗叫不好,这少年好生卑鄙,幸亏自己来早一步。却见刘月浓娇声道:“楚哥哥,我………我—我怎么这么热?”
楚云熵汗如雨下,手却不听使唤,将面前玉人一扯,温香软玉,契合非常。他努力压制,道:“月浓,楚哥哥一直很坏,你能原谅他吗?”却觉少女的手臂已悄悄环住他,道:“楚哥哥知道的,月浓心里,只有一个楚哥哥………”声音已淹没在男人粗鲁的吻里………
“其实不是这样的。”红娘正对着在榻上任由碧落梳洗的慕容楚楚道:“你猜她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说了什么话?”
楚楚懒懒道:“什么?”
红娘扑哧一笑,道:“她问我,你是谁?假如换你可不可以?”
楚楚道:“那你怎么劝她打消这个念头的?”
红娘板起脸,道:“我只说了八个字:公子有疾,不能人道。”
房中低低笑了几声,复听慕容楚楚道:“一朝勾却相思债,所需材料甚费。这次的买卖可真是代价昂贵—”
碧落忍不住问:“这就有用?”
红娘得意地道:“别忘了刘小姐可是大家闺秀,而且我已经通知了刘家和楚家长辈,眼下正热闹…………小姐你放心,刘月浓给了纹银千两。”她如愿地看到楚楚眼睛开而复闭,心道:当然刘月浓说一半是给洛公子求医的,而且还说不够再取,我看主要也是为了这个………不过这话可不能告诉你。
那日关城热闹无比,吹吹打打,十里红妆。据说为太守之子楚云熵,关城第一美男子(目前这一点争议颇多),迎娶刘家小姐。还据说这楚公子生性风流,辜负佳人多年,刘家小姐无奈之下求告于月老祠,果然灵验无比。如今月老祠门口还售有灵验香袋,售价十两纹银,照样供不应求。买香袋之人还可在祠中祷告,随缘喜乐(就是捐香火钱),将可能得上天指点。不过有人传说,如果许得重金,月老将如你所愿。
传言沸沸扬扬,是否确切,不得而知,总之月老祠如今修葺一新,祭拜月老时,可见一长者须发皆白,紫色法衣上金银丝线织就各种圣物,头顶莲花冠,出尘非常,身边随侍两位道童。不过也有人说,那人原来是门口卖签文的老汉。
楚楚自解决了经济问题后,精神一振。于是每日里大家可以看到满脸笑容的慕容公子端坐在医馆内。房子大了,各种杂役也增加起来,眼见得人手不够,楚楚等人也从来没有做过这些,既然财力已经解决,楚楚便吩咐红娘张榜招贤,谁知虽然他们给出了优厚报酬,但是士兵打听到他们先得罪了大将军,后又招惹了刘都尉,张榜多日,无人问津。
少年不识愁滋味(四)
那日楚楚正在气闷,却见一团人簇拥着一个少年走过来。旁边一个铁塔似的大汉正在那里说给众人听:“这位小兄弟原来不会烧饭,却又强撑着,做的菜式倒是不错,手却被烫得一塌糊涂,还不吭一声………哎呀,胡大夫却到哪里去了?”
楚楚精神一振迎上前去,见那少年面容黝黑,年纪却是不大,一双手紧紧握拳。楚楚自我介绍道:“在下医官慕容复,给我看看如何?”
那少年抬起眼望了她一眼,楚楚觉得那目光居然五味杂陈,仿佛藏了无限意味,又好似留恋不舍,他五官本来平淡无比,一双眼却是分外清亮,她正一怔,他已立即把眼转开,几疑是错觉。
许是她笑容可掬,少年已驯服地把手掌摊开。只见他一双手上点点水泡灼印,众人皆是叹息,楚楚立即熟练地为他包扎上,道:“可不能下水了。”大汉连连点头。
楚楚想了一想,把少年上下看了看,觉得他虽然瘦仞,看起来倒非常健壮,十分满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怔了一怔,低下头去,轻声道:“张阿牛。”
楚楚暗想:原来是个贫苦孩子,更加同情,问道:“你来我这里可好?你的伤势比较麻烦,我这里换药也方便。而且听那位大哥说你也并不怎么适合在那里。”她没发现,众人的表情顿变得十分尴尬。谁知那少年竟抬起头来,默默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至此医馆便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阿牛。他虽然话语不多,但手脚勤快,而且聪明伶俐,什么活都一学即会,后来还能帮碧落晒、称药材。楚楚非常满意,觉得自己果然有眼光,一出手就捡到了宝。唯有红娘一日孤疑着问他:“我怎么觉得阿牛好像有意无意总是在看你?”楚楚得意道:“那是,你少爷我花见花爱人见人爱。………红娘你好好看你的爱情宝鉴,不要想什么有的没的。”红娘摸摸头,想想大略自己神经过敏,咕囔道:“莫非得了职业病?”仔细算月老祠的账目去了。
连月来,虽然谍报频频,s扰不断,但战争一直没有开响。稍微有个什么小病小痛,也都叫胡年大包大揽。楚楚在医馆闷得简直要淡出鸟来。那日胡年又急喘喘奔入医馆中,红娘叹道:“胡老伯,小心你的身体。”胡年满脸是汗,几不成声,道:“将军………将军被蛇咬了…” 楚楚大喜:“杜长卿?”可算这回落到我手里……………见胡年取了药箱急急奔出门去,连忙在柜上取过几物,诡异一笑,施展身形跟踪而去。
楚楚极其郁闷地看着病榻上那张黛黑的脸。搞什么嘛,居然是薛义,害得自己一路狂奔,早知道就让胡年自己来了。而那个罪魁祸首好好地坐在床边,此刻正板着一张司空见惯的晚娘脸,冷冷道:“薛将军已经昏迷不醒。你们看怎么办?”
那边胡年冷汗涔涔下落,跪伏在地,道:“老朽无能。但薛将军乃被当地土条(蝮蛇)伤了右腿,此蛇剧毒,虽然立即绑扎返回,可惜服药太迟,目前整条腿布满毒素………”
杜长卿不耐烦地道:“你直接说怎么办吧。”
胡年望了他一眼,哆哆嗦嗦道:“只能,只能切除右腿试试看…………”杜长卿勃然大怒道:“试试看?一群废物!”
楚楚顿觉连带自己也骂了进去。她瞧着榻上人看了半天,确实中毒已深,右腿已转乌黑……………看到杜长卿满含讥诮的脸,连正眼都没给一个,仿佛当她是空气,不由怒气横生,冲口而出:“胡大伯别慌,我有办法。”
碧落惊道:“公子!纵给他服下菩提还魂丹,他那条右腿也要不保…………”看着楚楚脸色,大惊道:“莫非你…………”楚楚不待她说完,已站起身来,道:“给他服下药,把他抬到我房中。”
杜长卿冷笑道:“军中无戏言,慕容公子千万别视性命如草芥。”
楚楚冷冷道:“恐怕你现在也只能相信我。”众皆侧目,因杜长卿治军甚严,无人敢捋其虎须,看来这慕容公子果然是活腻了。
但是薛义到底还是被抬了进来。楚楚低
头沉思半晌,沉声道:“琉光,把阿牛叫过来,帮我把这个人的上衣脱掉。你们两个,守在门口,给我护法。”两人皆惊道:“小姐………”楚楚苦笑道:“你们也看见了,这个人中毒已深,一般的方法,已经无用………哼,杜长卿,慕容楚楚偏要让你刮目相看,下次不得不来求我!”两人哪里拗得过她,只能依言行事。
楚楚凝视榻上的薛义,面上y晴不定,张阿牛何时来到面前也未觉察。闻得开门声,见少年进来,道:“你先把门关上。”见他依言照做,正了正色,对他道:“实不相瞒,我是女子,不方便碰薛将军,你去把他扶起来,脱掉他的衣服。”
少年半点惊异的神色也没有,楚楚最是喜欢他这种神色,微微笑道:“我将以银针趋动他全身血y,打通他全身经脉。整个过程可能耗时很久。我怕我那两个丫头担心,特将她们唤在门外。你跟我的时间虽然短,我却信得过你。待会儿万一我吐血,你不要告诉她们。”少年忍不住满面忧色,涩声道:“小姐………”楚楚摆摆手,道:“你快去把他衣服解开。”
少年依言把薛义盘坐在榻上,灯下露出黝黑的胸膛,上面竟是满目伤疤,楚楚叹道:“倒也不愧为一条汉子。”凝神静气,金针在手,目光如炬,一一扎在要x上,便见薛义身子一颤,嘴角缓缓流下血来。楚楚知是时间已久,毒气攻心,当下立即真气运行九天,但是她素来爱洁,当下看了又看薛义的身体,心想不得不从权,强自闭上双眼,纤纤玉手已印了上去。突然觉得什么东西在身前一挡,在千钧一发之际收回力睁开眼来,却见张阿牛已盘腿坐在他们中间,恼道:“你干什么?”
少年平静地道:“张阿牛也曾访得名师,小姐尽管以在下作度桥,全力施为。”
楚楚怔了怔,道:“你却疯了?度桥之人有可能被毒性反噬,你不要命了?”
少年竟一言不发,只静静运气,将左掌贴上薛义胸口,看他跌坐手法,竟亦出自名门正派。当下哪里还容得楚楚迟疑,眼见薛义面色渐黑,楚楚暗道:罢了。全力施为,一股内力送了出去。
她所学的内功心法,本是武学正宗,加上她心无旁骛,十多年静心修炼,也非同小可。少年只觉一股极强内力自胸口源源不断传递过来,心里暗暗钦佩,集中精神,把这股真气注入薛义体内,疏通紊乱的经脉。待到注入,两人心中都是一惊。原来薛义体内全无半点内力,但是箭在弦上,楚楚倒被激起满心狂傲,想:我偏要试试。反而一鼓作气,真气激荡而出。
却说这种内功手法,最是耗费心力。它等于用内力强行打通体内经脉,非高手不敢施为,一旦力有不继,内力反噬,施力者将经脉尽断,形同废人。楚楚此次逞强,纵有张阿牛敢做度桥,抵受大半反噬,倒落下后患无数,这是后话。
半晌,只觉身后人身体轻颤,知道她毕竟年少,无力支撑,关心则乱,喉口已是一阵腥甜,他却把血反咽下去,微微一笑,心想,为她死在这里,叫她永远记住,倒也值得。心中一片宁静,面上倒浮现出详和的笑容。
少年不识愁滋味(五)
谁料听得楚楚娇叱一声,金针穿风之声飒然,顿觉传来的内力猛然加强,极其霸道,一瞬间推开淤积的脉门。只见薛义啪的一口黑血张口而出,身形落了下去,面上黑色退了下去。还未来得及欢喜,却见身后人一声轻叹,已软软倒在他身上。
少年大急,疾把她搂定怀中,见她全身衣衫尽湿,隐隐露出玲珑无比的身体。面上犹带笑意,已昏迷了过去。少年紧紧地搂着她,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娇颜,纵不是旧时模样,但一颦一笑,何时不清晰出现在梦里?一时百感交集,但神台清明,当下强力按捺住满腹相思,唤道:“琉光公子快来!”
碧落首先扑到,见楚楚倒在少年怀中,心中一惊,把她接了过去。红娘见得她身上金针,气急败坏,道:“她居然这般逞强,敢用金针刺x大法激发内力,好,这下内力好久都不能恢复了。”
少年一惊,脱口而出:“它不是失传已久?”
碧落恨道:“不知道在哪里给她找出来,但是我没想到她真敢拿出来用。而且此时也只能等她醒来。”恨恨指着薛义道:“你快把这个臭男人扛出去,别叫人进来。”
楚楚半梦半醒之际,依稀见得碧落和红娘的面庞交替在眼前变换。好像有人给自己喂了很多汤药,苦涩异常,往往哇地一口吐出去。后来改成药粥,连梦中也觉难以下咽。有一日却有一口异常香糯的粥哺入口中,不油不腻,虽然未苦,回味却有几分甘甜,贪恋这股甜香,连连吞了又吞。隐约听得碧落喜不自胜的声音:“她咽下去了………哦,还要,好好………阿牛,你做的粥小姐很喜欢………你的身体也还没好利索,不要太累了—”恍恍惚惚想着,怎么,竟不是碧落的手艺么?居然有人比碧落的厨艺还要出色么?
待到可以下床走动之际,自己两个婢女都各各板了一张脸给她看,涎着脸凑上去,只得一声:“小姐如今有主意了,为了争一口气,要把性命也赔上了。”转成痛心疾首:“你知道你躺了多少天?十三天啊!要不是张阿牛为你受了反噬之力,不知道要躺到几时。”
楚楚告饶道:“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要知道需费这等力气,我这么聪明的人,哪里肯做这样赔本的买卖?”换得两记白眼。连忙捂着胸口,道:“唉唷!”
两个丫头虽然知道她是作戏,依然舍不得不把她扶住,恨道:“你现在可知道疼了?你以后再胡闹,少不得婢子们先把命交给你,省得活着眼看你受罪。”
楚楚扑哧一笑,道:“放心放心,小姐我吃一堑长一智。阿牛还好吧,可给他吃了我们慕容家的灵药?那个薛义眼下如何了?对了,你上次做的那个粥极不错,是新研制的么?”
红娘笑道:“薛义早就活蹦乱跳了,总算他还有点良心,每天早晚都会来看你,也送了很多东西过来。不过你这次倒真是拣到了宝贝,阿牛原来不但武功不错,还有一手好厨艺,那个粥就是阿牛做的。我瞧他只要注意保养皮肤,将来也肯定是个美少年………不过这样的人,怎么会流落到做小兵?恐怕来历不明。”
楚楚最是爽朗,道:“他不肯说,必有他的缘故。我看他也不像个歹人,再说这次幸亏他护我周全。他既无处可去,我白得一个这么好的手下,有什么不好?赵爹爹常说用人莫疑,疑人莫用,何必要穷根究底?”听得两人连连点头。
突听一个粗豪的声音道:“慕容大人今日可是大好了?”
三人抬起头来,只见薛义魁梧的身形立在门口,黑脸上满是歉意,把她上下仔细打量,道:“想不到慕容大人如此年纪,竟有这般身手。薛某这条命,全赖慕容大人费心拣回。倒害得大人昏迷了多日,真正过意不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后但凡慕容大人有差遣,在所不辞。”
楚楚笑道:“将军说哪里话来?所谓医者父母心,下官只是尽了本能。可惜不自量力,倒叫将军担忧了。家母常教导我施恩勿望报,但求无愧于心。将军千万莫要放在心上。”两个小丫头都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道:小姐欲擒故纵的功夫,果然又长进了。
薛义却听得大是感动,道:“大人高义,薛某望尘莫及。………对了,单兄弟也来看望大人。”
便见他身后闪出一白袍小将,剑眉星目,俊朗无比,正是仅一面之缘右军统领单君逸(只看得红娘目不转睛),对她温文行礼道:“君逸拜见慕容大人。大人看来已是无碍了。君逸今日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薛大人体内不但余毒已清,而且奇经八脉俱被打通,可以说因祸得福,将来可获益无数。慕容大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成就,君逸佩服之至。”
楚楚摆手笑道:“不过是年少不更事,逞强罢了,你看我都在床上躺得快发霉了…………下次碰到这种事,我肯定是要做缩头乌龟的。”只听得两人齐齐大笑。
薛义转头仔细看他,突然郑重道:“慕容兄弟真是个爽快人。薛某是个粗人,最喜欢小兄弟这个脾气,如不冒昧,咱们结拜为兄弟可好?”
楚楚在心里盘算,这肯定是稳赚不赔的生意,笑道:“倒是我高攀两位哥哥了。”当下吩咐红娘碧落支起香案,焚香叩拜。薛义最是年长,忝为大哥,单君逸位居第二,慕容复便是三弟。排位既定,三人均无限欢喜,又畅谈了一番。薛义觉得这位三弟谈吐清雅,举止天真可喜,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又惊又喜,直到日落西山,才与单君逸告辞而去。
自此慕容复的大名便在军中传开,一时间医馆前人头瓒动,每天都有人来瞻仰两位将军义弟慕容大人的风采,都觉得他果然年少英俊,脸上的雀斑也没那么难看了。医馆内也陆续招进了不少人,使红娘顿觉扬眉吐气,将军府中小总管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不过红娘和碧落都承认,谁也做不到像张阿牛那样细致。不用任何人嘱咐,每天的药材都及时收晒放置,若将短缺,清单肯定早几日就交到红娘这里。每天的开水都充分备足,小厨房的膳食材料也一一分明。最让楚楚心花怒放的是他居然擅长厨艺,再简单的菜式,在他手里也变化无穷,吃惯了碧落的做法,倒觉得别有一番风味。于是越发待他不比别个,身边的琐事也渐渐交付给他。
楚楚个性最喜未雨绸缪,那日膳食用毕,特对少年叹气道:“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可以天天吃你做的东西。”
少年面色一红,低下头去,敛去目中无限光芒,低声而坚定地道:“只要小姐不弃。”
楚楚非常欢喜,握住他的手道:“那我们就说定了。”只觉得那双手在手中竟在微微颤抖,不禁暗笑放开,心想:这个阿牛的胆子委实小得很,可别吓着他。
少年不识愁滋味(六)
那日医馆中人少了不少,楚楚一问,才知近日军营贴出告示,当下便带着红娘碧落前去观看。果见军营口密密麻麻的人围着一张告示,大意是为激励三军士气,一个月后左右二军将在辕门比武。取胜一方将增加军饷达一年之久直至下次比武,落败一方也会减少相同数目。所有士兵可自动选择左右二军加入。楚楚心道杜长卿好打算,两厢扯平,一文不花,就叫两家争个焦头烂额,也激起众人习武之心。
只听一兵士在那里道:“薛将军一对擂鼓惊天锤震天动地,勇冠三军,我愿意留在左军。”
旁边有人嗤道:“单将军一柄五钩神飞枪出神入化,罕有敌手。再加上他乃名门之后,又素与大将军交好,可谓是年少得志。兄弟们,我说最要紧的,是站对地方。”旁边多人轰然响应。
楚楚心想自己正是左军一员,看这个情形,非常不利,又一想:莫非杜长卿见薛义照拂我,特地给他几分颜色看?越想越觉得有理,正欲到营帐内寻访薛义不迭,突又收步,已在腹中有了主意,心道:招徕人么?莫非本姑娘就不会?
不久,那个告示旁边便贴出了一张更大的公告,公告上一手秀研飘逸的字体,前所未见,更奇怪的是它的全文:
“你想做一个不平凡的人吗?
你想做一番事业,建立功勋吗?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甚至可以超越所有人?
…………这,决不是梦想!
来到左军,你将有机会修习玄门正宗武学;
来到左军,你将有机会学习各种兵法;
来吧,你的人生将从这里起步!
附:三日之内报名加入左军,将赠送慕容家速效救心丸一粒,灵验无比,过期作废!”
红娘本来担心这么奇怪的文体出了将军府没人看得懂,但看着领取速效救心丸的长队,不得不又一次佩服小姐的神机妙想。
结果楚楚没有去找薛义,薛义自己找上门来了,无限感动,握着楚楚的手道:“贤弟待我以赤诚,大哥无以为报。不过恐怕不太好,二弟那边…………”
楚楚忙抽出手来,揉着被他握得发红的手腕,一边感叹这个大力士倒是挺耿直的,一边道:“有竞争才有进步嘛。二哥天纵英才,小弟只能出此下策。大哥你别多想,还是好好考虑怎么能够赢,才不枉这么多人跟随你的一番心意。小弟不才,愿在旁摇旗呐喊,一尽绵薄之力。”
忽听一个温文的声音笑道:“原来二哥在三弟的心里是这么能干的。倒叫君逸惭愧了。”两人都大窘看去,赫然是单君逸微笑站在门口,笑容如春风拂面。
楚楚最是皮厚,腆着脸迎他进来,口中还不忘讨便宜:“当然了,二哥在小弟的心中,英明神武,武功盖世,天下第一,永世无双!”
单君逸笑道:“果然永世无双吗?二哥若在三弟心里算得永世无双,倒也欢喜得很。”语中竟大有深意。楚楚是根本听不出来什么。红娘在旁边听得,倒是愣了一愣,觉得这句话怎么好象在哪里看到过,几疑出自爱情宝鉴。暗笑自己近来大概钱收到手软,老忘不了这茬。
单君逸却对楚楚笑道:“西北风寒,不比长安。你身子还未大好,受不得寒气,特特拿了点皮草和手炉来给你。”
楚楚大是感动,道:“二哥待我太好了。小弟惭愧。”
单君逸又对薛义道:“我们这个三弟,最是调皮不过,大哥千万别介意,就由他闹好了。”他轻轻几句,就把场面揭了开去。薛义嘿嘿地只是笑。复听他道:“三弟一手行书,风骨华丽,灵动出尘。二哥阅人多矣,未见几人及得三弟这样多才多艺,心中十分欢喜。想来你也应通音律。二哥前日得了一首曲子,想要请三弟指教。就请今晚移步二哥帐中,一起把酒言欢如何?大哥军中如无事务,也请一并过来。”
薛义忙摆手道:“薛某是个粗人,徒徒污了雅乐。三弟聪明伶俐,他代我去便是。”
楚楚还在迟疑,却见单君逸一双俊目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整个人说不出的温雅俊美,心里竟舍不得他失望,脱口而出:“如此烦劳二哥了。”
红娘在旁再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两个男人这么亲近,算怎么回事?”
楚楚踏着月色而去时,正是华灯初上之际。边城依然热闹,军营中却一片肃静。天似穹庐,隐隐闻得大雁啼声。值夜的兵士一身戎装,手执长戟,静静站在寒风中。明月如勾,繁星闪烁。楚楚深悔自己卧病在床,竟错过如此美丽的景色。兜兜转转,已来到营帐前。远远便见单君逸负着双手立在门口,月光下拖得身影更加修长,夜风瑟瑟,楚楚竟觉大有几分寂寥之意。待见得他,俊面上已显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容来,亲自替他解过披风,拉着他走入账中。
只见营账内十分整洁,简书已被高高叠起放在一边。几上一具古琴静静躺在那里,形状古朴,楚楚看了又看,惊道:“莫非竟是绿绮?”
单君逸含笑道:“复弟果然识货。军中多年,常赖它寂慰春秋,本以为是明珠暗投,看来终遇伯乐。愚兄不才,要请复弟指教了。”
因楚楚身体尚未痊愈,单君逸给他厚厚布了一个靠塌,楚楚几乎是整个人蜷入塌中,听得铮铮琴音响起。琴声中偏多几分激越之意,仔细聆听,仿佛走入黄河落日,大漠孤烟,行遍关山万里,看尽日出日落。渐起峥嵘之意,似见金戈铁马,铁蹄声声,踏破晴空万里。琴声缓缓低沉下来之际,楚楚茫然问:“突厥要有行动了么?”
半晌听得他道:“复弟果然有七窍玲珑心。”
楚楚微笑想,这话给红娘听得,肯定是不信的,总说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懂。想了又想,道:“二哥琴声为何如此寂寞?如二哥这样少年英雄,难道还有什么不称心的么?”
便见单君逸从琴上抬头凝视着他,目中流光溢彩,粲然一笑。楚楚觉得即使是最美丽的宝石,最璀璨的明珠,也亮不过此刻他目中的光芒。一时间又看得怔了一怔,好在她某些神经素来大条,已给她想起一个可以让他开心的方法,道:“我记得一首词曲,最是契合二哥你的心情,我弹来你听可好?”
单君逸将她搀起,笑道:“二哥自然是欢喜的。三弟慢来。”突觉鼻端竟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似梅非梅,似桂非桂,若有若无,萦绕鼻边不去。恍惚之间,觉得眼前人弱不胜衣,灯光下竟有说不出的娇憨妩媚,心下大惊,猛地低下头去,竟是不敢多看眼前的少年。
就听一阵悦耳的琴声落下,手法十分精妙,还在自己之上,还待抑住满心欢喜,已听得少年且弹且自歌:
“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
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单君逸几醉入曲里,喃喃道:“不错!不错!所谓高山流水,古之人诚不欺我。”
楚楚笑道:“其实我不该弹这个。毕竟也是太寂寥了。楚楚年幼无知,总觉得人生短暂,何不及时行乐?人间富贵,转眼成空。何必太执着?”
单君逸抚掌笑道:“复弟果然是妙人儿,小小年纪,难为你看得如此通透。值得浮一大白!”举起酒杯,琼浆满樽,一干而净。
楚楚闻得酒香浓郁,大为眼馋,却被单君逸挡在杯上,柔声道:“复弟犹未大好,杯中之物,还是为兄代劳好了。今后得复弟军中相伴,实乃人间乐事。”
却听一个冷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恐怕只是祸事。”
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