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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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更新:2021-10-29 10:20 字数:13056
云峥温和的表情退去,顿时冷冽如冰,全身都笼上一层冰寒的气势,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寒冽,我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手不由抖了抖:“云峥……”
他对我笑了笑,那笑容竟让我心底一寒。撩开帘子,他并不下车,只是冷冷地打量了四周一眼。只见有二三十个禁军守兵手执长矛阻了前面的道,当头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着黄色的兵服,与其他人的青色兵服不同,看来军职要高一些。他身边正是刚刚被云巽教训了一顿的那几个禁军,其中一个指着云峥对黄衣少年道:“队长,就是他,刚刚就是他让人打我们的!”
“你们是自己下来跟我回羽林军营领罪,还是要我把你们抓回去?”黄衣少年横眉怒目,指着我们气势汹汹地道。
云峥不怒反笑:“若我两样都不选,你待如何?”
“放肆!给我拉回去!”黄衣少年下令,他带来的禁军立即行动起来,向着马车围拢,云家铁卫立即拨剑以对,转瞬之间,已经放倒几个禁军在地上。一众羽林郎没想到铁卫真敢伤他们,不禁止住冲势,回头望向黄衣少年。黄衣少年见同伴受伤倒地,想必平时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刺头儿,顿时红了眼,吼道:“愣着做什么,给我上!”
众人听令,执着长矛冲过来。我的手颤了颤,此际云家铁卫的剑在长矛面前绝对不占优势,他们的人又多,若是围过来,我和云峥都不会武功,在混乱中很容易受伤。云峥觉察到我的轻颤,握紧了我的手,淡淡地抬眼看着那个黄衣少年,扬声道:“李天翔!”
黄衣少年浑身一震,扬手一挥:“停下!”
围过来的禁军停下,那黄衣少年上前两步,盯着云峥,厉声道:“你刚才叫什么?”
“你舅舅李天翔是当朝从三品武职外官,因着在沧州军任指挥同知,你才能进入左羽林军成为羽林郎,没想到你不知自爱,好勇斗狠,整日只知打架滋事,你是想你舅舅被罢官免职么?”云峥的语气平静,却冷得碜人。
那黄衣少年脸色一白,扬剑指着云峥,疾颜厉色地道:“你说什么?”
云峥轻轻一哼,却不看他,目光转而扫向那几个刚刚被云巽揍了一顿的禁军守卫,一字一句地道:“还有你,通政使司副使张常在的侄子;你,护军参领肖向盟的儿子;你,宗人府丞赵宇树的外孙;你,五旗参领宋晚风的小舅子……”云峥依次将被揍的几个人的后台一一点出,那些少年眼中透出惊色,莫名地被云峥身上散发出的寒冽气势震住,禁不住轻颤起来。
云峥依次点完名,见到他们惊诧的表情,冷笑一声,嗤道:“你们以为你们的舅舅、叔叔、父亲、姐夫、外公,当了个三四品的官儿,很了不起吗?竟敢狗仗人势,欺民霸市!就算是他们现在站在我面前,也不敢如此无礼,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放肆成这样?”
黄衣少年惊怒不定地看着云峥,语气一颤,拿剑的手轻轻抖起来:“你……,你是谁?”
“李天翔当年在沧州军违反军纪,是谁保下他的人头,让他带罪立功?”云峥轻哼一声,冷笑道,“敢情今儿他的好外甥,敢拿着剑指着我的鼻子说话了!”
那黄衣少年闻言一惊,立即收了剑,惊疑不定地道:“你,你是……”
“柳公子,我可以走了吗?”云峥静静地看着他。那黄衣少年闻言,赶紧挥手道:“让开道!”云峥淡淡地扫了一眼那些受伤的羽林郎:“他们怎么受的伤?”黄衣少年闻言,躬身毕恭毕敬地道:“回公子,是弟兄们切磋武艺,不小心伤着了。”云峥的唇角微微一抿,不再看他,撩下车帘,车轮缓缓地启动。我傻傻地看着云峥,他回头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笑道:“怎么了?”
“老公,你刚才好帅哦!”我抱住他,哇!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但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云峥竟然对这些禁军守卫背后的关系这么清楚,我这老公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啊?我望着他惊呼:“老公,你过目不忘吗?”
他忍俊不禁地微笑起来,刮了刮我的鼻子:“还好。”
“还好是什么答案嘛?”我端着他的头,疑惑地道,“你脑子里怎么会装这么多东西?”
云峥终于被我逗得笑出声来。我静静地望着他愉悦的笑容,微笑道:“终于笑了么?”
云峥怔了怔,笑容敛去,握住我的手:“叶儿……”
“我不喜欢你这样,云峥。”我温柔地看着他,伸手抚摸他的脸,“你总是在我面前笑,不管是你生气、伤心,你对着我都是一脸笑,我不喜欢你这样。我是你的妻子,是要陪你走一生一世的人,在我面前你不要掩饰你的情绪,你生气也好,伤心也好,都不用怕在我面前表露出来,我会陪着你,分担你的一切……”执起他的手,轻轻放到我的胸口,我柔声道,“否则,我会难过,会心疼,会……”
他的唇落下来,将我的话堵住。我紧紧地抱住他,感觉他的身子有些颤抖。闭上眼睛,感受云峥从未如此热烈的唇,感受他热情中隐含的一丝不确定和脆弱,呵……,我的云峥,不管你多么强势、圆滑、温和、淡漠,你其实仍是我初次见你时,那个寂寞入骨的男子,不要怕呵,云峥,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想快些回府。”云峥恋恋不舍地离开我的唇,在我耳边轻喘。我的脸红起来,抚着他的脊背,柔声道:“我也是。”
他轻喘着,在我的眉眼间落下轻吻,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柔和珍视。我满足地叹了一声,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一夜缱绻,我伏在云峥怀中安睡,醒来已是天光,身子才微微一动,便听到云峥温柔的声音:“醒了?”
抬眼,迎上他的眼睛,我的脸红了红:“我赖床,你也陪着,会让下人笑话的。”
“我喜欢陪着你。”云峥亲了亲我的额头,轻笑道,“昨晚累坏了?”
我的脸越发烧得厉害:“你还说,还不是你……”
“我不努力些,你的愿望怎么达成?”云峥的唇角绽起两个小窝,我早知道我在观音寺玩的小把戏瞒不过他,仍是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他怀里:“那你喜不喜欢……”
“我不知道多高兴……”云峥用手指勾起我的下颌,温柔了轻吻了一下我的唇,柔声道,“你若累,就再多睡一会儿。”
“已经睡醒了。再睡下去就晌午了。”我摇摇头,坐起来,望着他笑,“相公,贱妾侍候你更衣吧……”
他忍俊不禁,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调皮!”
闹了一阵起来,宁儿闻声端了洗漱水进来,搁在架上,见云峥立于梳妆台前,给我梳头,走过来道:“峥少爷,义管事在外面等了您好一阵了。”
“什么事?”云峥头也不抬,拿着梳着理我的头发。宁儿道:“好像是有客上门,给少爷和少夫人赔礼的,是羽林军的人。”
难道是昨天那几个人?云峥只顾着打理我的头发,眼皮都不动一下:“不见。”
宁儿听了吩咐出去回话,我抬眼看他:“人家等了这么久,不见好么?”
“我是他们想见就见的?”云峥淡淡地道,“能不扯上关系就不扯上关系,昨儿那事一出,指不定多少眼睛盯着我们云家呢。”
我蹙起眉,到底还是给云峥惹了麻烦。一会儿宁儿又进来了,拿了张拜帖:“峥少爷,蔚相差人送来的帖子。”
我怔了怔,云峥接过看起来,我站起来:“蔚相送帖子来做什么?”
“蔚相设宴,在相府宴请我们夫妇。”云峥把帖子递给我。我打开看了看,抬眼看他:“我不想去。”这分明是一出鸿门宴,蔚相早不设宴,晚不设宴,偏在德贵妃见过我之后设宴,是想打探虚实,看我到底是什么人吧?
“那便不去。”云峥毫不在意。我摇摇头,望着他道:“你去吧,相爷设宴,你不能不给面子,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前往。”
“也好。”云峥无可无不可地道,重又拿起梳子,按我坐到妆台前,摆弄我的头发。
——2007、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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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风华篇:第132章 述情]
工匠给平安做的琴送来了,我让人去寂将军府上送了个信儿,让平安有空的时候过来学琴。德贵妃生下皇女,我打点了一批礼物让人送进宫去,连带太后和皇帝的三宫六院全都送去了“天锦绣”上好的绣品服饰。打点完这些,天色已黑尽,下人送了晚膳过来,我却没什么胃口,吩咐厨房送了碗清粥,侯府什么好东西都有,却没有咸菜这些东西,我突发奇想,叫了厨子过来告诉他泡菜的做法,让他试着做一坛,然后突然想起周大婶儿家的豆腐r来,吩咐宁儿明天去买。折腾半天,云峥从蔚相府中回来了,进房便问我:“听说你晚上没吃东西?”
我赶紧摇头:“我有吃,喝了粥的。”
“光喝粥怎么行。”云峥不赞同地道,“来,我陪你去吃东西。”
“你不是刚刚才赴宴回来,还吃得下么?”我笑道,“我真的不饿。”
“赴宴才真是吃不到什么,那种官场上的宴席让人觉得烦。”云峥拉起我的手,“我没吃什么,你陪我吃点儿好不好?”
我笑着点头,让人送了吃食过来,云峥身子只适宜吃清淡的饮食,我的重口味也跟着变了不少。他夹了菜到我碗里,我轻声道:“蔚相为何宴请你?”
“只是普通的宴请,没什么的。”云峥道。
“那我没去,蔚相没说什么?”我迟疑地道。
“能说什么?”云峥又夹了一块香菇给我,“来,多吃点儿,你在宫里瘦了些,脸色也不太好。”
我不再问了。看来蔚相见我没去,不想打草惊蛇。以我这种深宅贵妇的身份,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得着的,我不由安下心来。哪知第二日一大早,义管事来报,说蔚相差人送了名贵药品过来,还请了宫中御医来为我诊病。我和云峥面面相觑,心中不免有几分恼恨,看来这蔚相是不达目的誓不休的了,语气也不由僵硬起来:“他才有病,让太医去诊他去!”
云峥从未见我如此生气,知我不悦,握了握我的手:“别恼,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会儿云峥回来,见我仍闷闷不快,笑道:“蔚相昨儿听说你身子不适,请了宫中的冯老太医来给你瞧瞧,冯太医是给太后诊病的专职太医,在宫中也有几分人望,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就让冯太医给你看看吧。”
“我们云家请不起大夫么?要他来费这个心!”我心里无端端就冒出一股邪火,冲着云峥嚷。云峥微微一怔:“叶儿……”
我顿时语塞,我冲云峥发什么火?说来说去这其实都是我自己的问题,深吸了口气,抑制住心头的焦燥:“罢了,让他来吧。”
见云峥出去,我躺到床上去,吩咐宁儿道:“宁儿,给我把床帘放下来,织锦屏风移到床前,再找根红绳听诊。”
想见我?偏不让你如意。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着,现在觉得大户人家的女眷也有好处,对不想见的人就可以拉着帘子不见,你总不能强闯进来吧?一会儿,房里似乎进来了人,我听到云峥轻声道:“冯太医,请!”
绳子那头大概已经交到太医手上,我感觉手上的红绳动了动,绷紧。半晌,红绳松开,云峥笑道:“冯太医,内子何恙?”
却听到一个老者笑了两声,朗声道:“恭喜云世子,荣华夫人不是有恙,是有喜了!”
有喜?我立即从床上坐起来,一颗心“卟卟”乱跳,心头一阵狂喜,观音寺的菩萨真的灵啊,才拜一拜就有了!只听到云峥惊喜的确问:“真的?”
“绝对不假!”冯太医大声道,“荣华夫人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
云峥冲了进来,一把撩开床帘,抱住我:“叶儿,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抱紧他,微笑道,“云峥,我好开心!”
他的身子轻颤起来,没想到一贯云淡风清的云峥,听到这个消息,比我还要激动,宁儿和馨儿在屏风外面笑道:“恭喜少爷、少夫人!”
“去账房领赏!”云峥松开我,想起冯太医等人还在外面,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走出去,“今儿全府上下都有赏,每人去账房支十两银子。”
外面是一片欣喜道谢声,然后听到云峥对太医道:“谢谢冯太医,云峥定备厚礼送至府上。”
“云世子太客气了。”太医道,“从现在起要注意夫人的膳食,避免过于劳累,我等会儿开些安胎补身的药方给世子,让人煎给夫人服用。”
“谢谢冯太医。”云峥语气激动,外间一阵忙乱,云峥送走太医,吩咐下人按太医给的方子去准备药品,好半天才清静下来。待人走光了,云峥掩了门,奔至床前,揽紧我:“叶儿,谢谢你,谢谢你……”
我倚进他怀里,轻笑道:“他们个个都有赏,我呢?你赏我什么?”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云峥的手落到我的小腹,表情无比欣喜。
“云峥……”我幸福得想掉眼泪,我的人生从来没有如此完整,身边是我的丈夫,腹中有我的孩子,为了这一刻的幸福,无论我吃多少苦都值得。
“等会儿,让傅先生来帮我诊诊脉吧,那位太医开的方子,也给傅先生看一看,我才放心。”我倚在云峥怀里,想到这太医是蔚相请来的人,心中不免有几分质疑。云峥听我这样说,低头看我:“你好像不信任冯太医?”
“我是不信任蔚相!”我淡淡地笑了笑,心中已作出决定,“云峥,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蔚相会无缘无故地宴请我们?为什么我不肯去赴宴?为什么因为我不去赴宴,蔚相就遣了人过来?”
“你不想去,总有你的原因,你不想告诉我,也有你的原因。”云峥温和地道,“告不告诉我并不重要,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云峥……”我的眼泪流出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妻子。”云峥轻柔地抹去我的眼泪,“因为……,我爱你!”
我全身一震,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成亲半载,云峥对我温柔、体贴、宠溺、包容,却从来没有说过这三个字,一直以为他这样成熟深沉的男人是不会说这种幼稚话的,我只要能感受到他那份爱意就可以了,不曾想真正听到这三个字时,那种震动仍是无与伦比,让我想哭、想笑,想放声欢叫!
“云峥……”泪如烈酒在我眼中作烧,我闭上眼,将脸贴到他胸前,努力平息心中那份悸动,“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也许它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讲给别人听,但我现在想告诉你,好不好?”
我从前世手术失败开始说起,到进入冥府,到同意冥焰送我转世,到与楚殇的恩怨纠葛,到解决蔚蓝雪这副皮相留给我的种种后遗症,一件一件,讲给云峥听,讲了整整一个上午,讲到离京赴沧都开始新的生活,在赴沧都的官道上遇到云老爷子,我停下来。云峥静静地拥着我,一直认真地听着,纵使最初眼中盛满惊诧,亦没有出声,只是拥着我的手臂越来越紧。我抬起睫,望着云峥:“后面的事,老爷子应该都查清楚了,我就不赘述了。”
云峥定定地看着我,眼中满盛着温柔的怜惜:“我素知你有自己的过往,从来不愿迫你做你不愿做的事,但我今天有些后悔。叶儿,我是你的丈夫,你早该说出来,让我替你承担,你连我都不信任么?你心里装着这么多心事,是如何忍耐下来的?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半晌,才迟疑地道:“你相信我说的?不以为我是在怪力乱神、胡言乱语?你不害怕么……”
“我为何不信?为何要怕?”云峥拥紧我,望着我的眼睛柔情似水,“云峥何其有幸,竟能拥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灵魂。”
我的泪溢满眼睫,滑出眼眶:“云峥……”
“初次见你,便觉得惊讶,何以一个如花年纪的女子,眼中却盛满百世千生的沧桑,像是看透世情,带着莫名的疏离。”云峥的手温柔地拭过我颊上的眼,低声叹道,“到今天我才明白,你何尝不是经历了百世千生,以前不知原因,只觉得遇到你是上天对我的厚待,如今知晓原因,我才明白,上天对我云峥眷顾到了何种地步。”
我由此真正释然,云峥,是真的不介意我的过往,不介意我只是一抹来自异时空的幽魂。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他温柔深邃的眸中却映出我如花般的笑靥。云峥,你只说遇到我是上天对你的眷顾,其实遇到你,能嫁给你,又何尝不是上天对我的厚待?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上午,那是我与云峥真正心灵相依的时刻,我们相互化成滋润对方心间的那泓泉水,我的孤独,他的寂寞,至此才真正融在一起,缱绻相依,尘埃落定,这一生无论前路如何,我的生命都不会再有遗憾。
——2007、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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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风华篇:第133章 剖析]
“你说要我大大方方立于蔚相和德贵妃面前,不必掩饰,也不用躲着他们?”我惊讶地看着云峥,不可置信地道。自我告之云峥前事,云峥当即就作出这个决定。
“不错。”云峥点点头。我蹙眉道:“那怎么成?如果蔚相知道我才是蔚蓝雪,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你不是蔚蓝雪,你是叶海
花。”云峥微笑道。
“我当然知道我是叶海花,但是……”我收声,有些明白云峥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我是叶海花,是一个长得与蔚蓝雪有些相似的女人。”
“不错,没有人能查到你是蔚蓝雪,连祖父的情报网,也只知道你出自倚红楼,却不知道倚红楼之前,你到底是什么身份,而这么久以来,你的身份也没有被泄露出去,说明楚殇把你的身世藏得很好,想必无极门中,也无多少人知晓。”云峥抽丝剥茧地道,“既无人知道,你何必要自认你是蔚蓝雪?”
楚殇……,我的脑中闪过那双y郁的眼,看来无极门中,知晓我身份的,只有楚殇和月娘,楚殇已死,而月娘,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把我的身份说出去:“如果他确定了我就是蔚蓝雪呢?或者即使他不确定,为防万一,他也有可能除掉我这个活口,以防我揭穿他假冒丞相之罪。”
“他不会。”云峥摇摇头,唇角浮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如果你不是我的妻子,他一定会,但如今你身后有整个云家支持,别说他不确定你就是蔚蓝雪,就算他确定,在你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云家的势力没有与他完全交恶之前,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我咬了咬唇,“就凭云家滔天的权势?”
“这是一方面。”云峥微笑道,“还有凭我对朝堂形势的了解。如果照你所说,蔚相是由人假冒的,那这个人心机城府之深绝不容小觑,断不会如此冒失。因为他假冒的是一国之相,朝堂上有多少敌人,暗地里有多少心腹,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个个都不是易与之辈,而他还能假冒一年多时间不被人怀疑,说明他绝不是临时找来充数的,一个人的形貌无论如何相似,但气质、神采是不易乔扮的,不刻意下苦功摸仿,无数年之功绝对不可能做得到。甚至有可能,这位假相爷还可能是真相爷自己找来的替身,方便他在某些特殊的场合,代替他出席,完成一些特殊的事情,所以他才能假冒得如此惟妙惟肖,因为他根本就是相爷养的。”
“对了。”我蓦然记起一件事,“楚殇曾经说过,这个假相真的是蔚丞相自己找来的,蔚相死后,大概是无极门控制了假丞相,所以让他继续假扮,以便控制朝堂。”
“由此也可以肯定,这位假相对你的身份是不确定的,这位假相是无极门的傀儡,未必清楚无极门的内幕。否则,就从你是从倚红楼出来的,他就可以推断出你是蔚蓝雪,无需再试探。”云峥淡淡地道,“这说明蔚相不知道倚红楼就是无极门的一处暗桩,他甚至可能连无极门的门主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的确如此。以楚殇的警惕,没理由让一个傀儡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我迟疑了一下:“可是当初,朝廷围剿楚殇,说他就是无极门的门主,蔚相不会想到吗?”
“有两个可能。”云峥缓缓道,“一个可能是假相不光是不知道楚殇的真实身份,甚至根本不清楚推他上台的身后势力到底是什么背景,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假相也不是个善茬,既然他已经从暗处摆到了明处,一旦被他摸清身后的势力,很有可能借助朝廷的力量反噬他们一口,到时候假的也变成了真的,他身后的势力肯定要防备这一层,让他摸不清控制他的势力到底是什么人,才最能掌控他。”
我连连点头,云峥接着道:“另外一个理由就是……”他顿了顿,抬眼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你以为朝廷围剿楚殇,真是因为他是无极门的门主吗?”云峥的眼神复杂起来:“这不过是一个比较拿得出手的借口罢了。朝廷围剿他的根本原因,是要他手里的钱。”
我身子颤了颤,没有说话,这个原因我以前也猜过,但此时听云峥说出来,心里仍觉得一寒。云峥接着道:“朝廷从先帝起,国库就年年亏空。因为夺嫡之争,先帝对朝中各大势力作了妥协,将国家最赚钱的几样东西比如漕运、矿山、贩马等,都下放到了各大世家手里,皇帝的权力被削弱。再加上与周边各国多年战事,国家未能好好修养生息,国库一直虚空。新帝即位,曾经想收回部分权力,但施政时受到相当的阻力。所以他若想快速充盈国库,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抄家。”
我看着云峥的眼睛,知道他那一抹复杂代表的含义,迟早有一日,朝廷会像拿楚殇开刀一样,对付云家。我定定地看着他:“云家比楚殇更有钱。”
云峥笑了笑,表情莫测:“楚殇与云家不同,云家数代仕族,除了有钱,还有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势力,这是云家的根基,不可能轻易推翻。而楚殇,他没有这些势力,他与官府的关系再好,只要朝廷一句话,就可以将他打回原形,就像一棵没有根的大树,枝叶再繁茂,没有根扎进土壤,也是一推即倒。他做得最不聪明的一件事,就是势力发展得太快,赚钱赚得太多,短短六年,就成为举国皆知的财主,这样的人,皇帝不防、不整,那才怪了。”
我沉默着,楚殇在云峥看来,是一推即倒,而云家是有根的大树又如何?推不倒它,难道不能用锯子锯?用斧头砍么?无非是多费点儿力气,多花点儿时间而已。我轻叹一声,提醒云峥道:“树终归是树。”
云峥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淡淡一笑:“是,树终归是树。不过,在这棵树将倒之前,我们还可以做很多事。皇上即使不甘心这种状况,但这些权力也只能慢慢收回,否则,朝中那些既得利益者联合起来,纵使皇上能获胜,这个国家也元气大伤。当今圣上不同于先帝,他胸有大志,不会如此沉不住气,要精心布局,就要花费时间,而这个时间,正好给了我们周旋的余地。”
云峥静静地看着我,缓缓道:“皇上一定会拿云家开刀,也未必会先拿云家开刀。而且他不能也不会全部收回这些利益,他最有可能做的,是拉拢一批人,打压一批人,把这些势力分给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来得益,分化势力。铁山郡的矿难就是一个例子,云家交出铁矿的开采权,等于向皇上示好,皇上得了好处,就不会得太急,会暂时不动云家,转而将注意力投向其他世家。”
“你怎么知道?”我吸了口气,觉得脑袋有些抽痛,这个朝堂,这些勾心斗角,的确是我无法深触的。
“因为这是不伤根本的做法,先从每个世家零零星星收回一些权力,各大世家可以承受,也不会跟皇上翻脸。”云峥淡淡地道,“知道皇上把铁矿的开采权给了谁么?”
“谁?”我立即问,是不是能知道是谁在铁山郡的矿难上搞鬼了?云峥笑了笑,眼中倒是有一抹赞赏:“他谁也没给,反而是在矿务司下设置了都转矿监使一职,分别派往全国各地的铁矿管理,由朝廷直接掌控,而这批人,都是皇上这些年自己培置的人。”
“那这矿难,真是皇上授意的?”我咬紧下唇道。云峥摇摇头,笑了笑:“现在不能下结论,因为之前有几家争这铁矿的开采权,也争得挺凶的,不过就像我们在船上猜测过的一样,是不是皇上授意的,皇上都是最终的受益者。”
“是哪些人?”我蹙眉问道,是仅有一家,还是几家都有可能陷害云家?
云峥看着我,微笑道:“你不喜欢这些个勾心斗角的事,也别理了,目前最重要的是只需记着你根本不是蔚蓝雪,而是叶海花。”
想到这个,我不由心虚。云峥握住我的手,笑道:“放心,你的言行、气质、思想,与蔚蓝雪完全不同,我说过,假扮一个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是容貌相像,蔚相也绝不敢肯定。他既不放心,不妨我们大大方方让他看,让他试探,反而更能消除他的疑虑。”
“那我要怎么做?”我轻声问。
“既然蔚相这么关心你,我们就上门道谢好了。”云峥笑道,见我讶异地睁大眼,“我会尽快让人收集蔚家小姐以前的一些情报,让你多点儿了解,蔚相最有可能是从一些生活习惯或言行来辨别,或者请一些服侍过蔚家小姐的家仆来辨认,你只需记住,凡是她讨厌的,你未必讨厌,凡是她喜欢的,你未必喜欢,见招拆招,就可以了。”云峥含笑道,眸光转了转,又道,“也许他还会买通侯府的下人,让他们透露你的情况,或者安排一两人进来观察你,我会让云义留意的。不过,我反不担心这个,因为这世上绝没有两个人是完全相似的,何况,你根本就不是蔚蓝雪。”
云峥一席话,让压在我心头的石头终于松了松。对了,我想起九爷府上的蔚家大哥,或许从他那里,也能得到一些蔚蓝雪的内幕消息,心中顿时有了决定,明儿定要去九爷府上拜会。
——2006、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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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风华篇:第134章 试探]
蔚家大哥说蔚蓝雪怕猫狗等小动物,因为她对皮毛过敏,喜欢吃甜食,不食辣,犹其偏爱冰糖燕窝。他提起她的时候,表情如常,眼神中却带上几许温柔。我其实很犹豫,要不要将蔚相和德妃都是假扮的事告诉他,又觉得告诉他又能如何呢?难道他还要去报仇不成?他的仇人早就死了,又何必要破坏他心里的平静?
云峥查到的资料是,蔚蓝雪,蔚相的长女,虚岁十八,知书识礼,写一手好字,性格温柔娴静,精女红,善厨艺,一年多前入宫封为德妃,半年后有了身孕,晋封为德贵妃。但这位德贵妃娘娘,进宫时却没有带进一个自己家里的使唤丫鬟,理由是不想培养心腹,在宫里拉帮结派,据说此举还曾经受到皇上的赞赏。而当初服伺蔚家小姐的贴身丫鬟采凝,在蔚蓝雪入宫后,蔚相开恩,还她奴籍,赏了笔钱让她回老家。但从采凝老家得到的消息是,那里根本没有这个人。而蔚家的一些老家仆,也陆续放了奴籍归家。云峥分析,这个采凝,很有可能就是顶替蔚蓝雪入宫的人,也就是现在的德贵妃。
侯府中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落在了云家铁卫的眼里,云峥吩咐铁卫只需盯着他们的动静就行了。一切资料收集妥当,云峥写了张拜帖递到丞相府上,携我登门拜访。
蔚相见到我,脸上并未带上讶色,邀了我和云峥入花厅小坐,云峥把礼物送上,笑道:“之前多亏相爷有心,让冯太医来帮内子诊病,才发现内子有喜,云峥在此谢过相爷。”
蔚相笑道:“云世子太客气了,老夫惭愧。”转而看向我:“云夫人身体可安好?”
我微笑道:“谢相爷关心,按冯太医的方子服了药,身子已无恙。”
“那就最好,早闻夫人大名,夫人在宫里给太后讲的故事,本相也觉得甚是新奇。”蔚相道,“不知道夫人怎么会想出这么有趣的故事?”
“相爷误会了,我哪里想得出来。”我笑道,“是我小时候听一个老大爷讲的,其实民间有很多有趣的传说和故事,只是我打小就对这些故事感兴趣,脑子里记了不少罢了。”
“夫人如此聪慧,怪不得太后和各宫的娘娘都很喜欢夫人。”蔚相望着我道。
“是太后和娘娘们抬爱罢了,说起来,还没有向蔚相道喜呢,德贵妃娘娘诞下皇女,真是有福气。”我引开话题,果然蔚相定定地看了我一眼,笑道:“喜什么,又不是皇子。”
“话不是这么说。”我笑道,“这可是皇上的长公主,身份不比寻常。”
正说着,一只粉白的波斯猫跑进来,后面跟着个小厮,见猫跑进花厅,吓得站在门外,蔚相脸色一沉:“怎么看着这畜牲的,跑到这里惊扰客人。”
那小厮一脸惊慌,猫在我脚下磨蹭,第一个试探来了,我赶紧笑道:“好可爱的猫呀。”说着,一把拎起那猫的脖子,抱到怀里抚摸它的脖子,见蔚相眼里闪过一丝异色,笑道:“相爷也别骂他了,这小家伙要乱跑,他也不能时时挡住。”
“今儿看到贵客的面儿上饶了你,还不给云夫人道谢。”蔚相瞪了小厮一眼,小厮道了谢,我把猫递给他,蔚相道,“夫人喜欢这猫么?”
“喜欢呀,我就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我笑道,“何况相爷这猫长得这么漂亮。”
蔚相笑了笑:“那本相就将这猫送给夫人了。”
“真的?”我故作惊喜地道,“那我谢谢相爷了。”
云峥在旁边打趣道:“你倒不客气,这是相爷的心爱之物。”
“不妨事不妨事。”蔚相笑道,“云夫人喜欢就好。”
寒喧一阵,下人进来禀报酒菜备好,蔚相邀我们入席,我见了桌上的菜式,笑了笑,第二个试探来了。夹起一块麻辣j,我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笑道:“相爷也偏好麻辣味么?那改天可以到侯府来作客,我请相爷尝尝我亲手做的火锅,我在沧都开了几间火锅店,生意还不错,准备在京师也开一家。”
“火锅?”蔚相见我又吃下一场麻辣j,笑道,“那是什么?”
“是我家乡的一种美食。”我简要讲了讲火锅的吃法。蔚相感兴趣地道,“如此说来,改日还真要到府上试试云夫人的手艺了。”
“相爷能来,是我们的荣幸。”云峥满口应道,“内子还会弄些稀奇古怪的菜式,很多我都没见过。”
“云世子真是娶了一位贤妻。”蔚相见我面不改色地挑着有辣椒的菜吃,笑道。
彼此客气一番,餐后送了甜品上来,正是冰糖燕窝,蔚相见我尝了一勺便停下来,笑道:“怎么,燕窝不合云夫人的胃口么?”
“相爷,我素来不爱吃甜食,这燕窝太甜了。”我笑了笑,将我那碗燕窝推到云峥面前,“云峥,你帮我吃了,不要浪费。”
云峥果真接过碗,也不嫌我吃过有口水。蔚相见我与云峥卿卿我我的样子,意味深长地道:“两位真是伉俪情深。”我立即明白过来,大大方方一笑。这等举动,断然是大家闺秀的蔚蓝雪做不出来的,而我对云峥却是做得再自然不过了,断不是装出来的。
餐后,蔚相邀云峥和我去书房:“云世子是咱们天曌国的才子,书画皆是一绝,今儿世子难得到相府,不如请云世子留幅墨宝如何?”
“相爷太客气了,云峥哪敢在相爷面前献丑。”云峥笑道,看向墙上一幅字,“相爷的门生方鸿大人,可是位大书法家呢。”
那字写的是“书剑”二字,印有“仲卿”的方章,想来就是那位方鸿大人的字了。
“仲卿的字秀美典雅有余,但‘有女郎才,无丈夫气’。”蔚相笑道,“先帝曾赞过云世子的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云世子又何必自谦。”
云峥淡淡一笑,走到书案前,见书案上放着一幅画,尚未裱糊,只用镇纸压着。我见那画上画着远山流水,近处的一枝花枝上,立着一只云雀,不由赞道:“这画是相爷所作么?运笔迅疾有力,用墨滋润酣畅,动静结合,气韵生动,实仍佳作。”
蔚相怔了怔,笑道:“原来云夫人也懂赏画。”
云峥脸上露出笑容:“内子之才,不亚云峥。”
蔚相讶异地看着我,随即笑道:“如此,不如请云夫人给此画题首诗如何?”
第三个试探来了。我扬起笑脸,一脸纯真无害的样子,执起笔,蘸了墨,略一思索,将王维的《画》题到画上:“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蔚相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首诗,半晌,才幽幽一叹:“云夫人果然才思敏捷。”
“献丑了。”我将笔搁下,笑盈盈地道。
蔚相得了我的题诗,也不再勉强云峥写字了。随意寒喧两句,辞别蔚相,我们乘上回家的马车。待马车转出街口,我倚在云峥肩头轻声道:“你说,他是否相信我不是蔚蓝雪?”
“等他找人验完你的字迹,就可以确定你不是了。”云峥拥着我道,“而他安排进侯府的人肯定会继续观察你,当他知道你的生活习惯与蔚蓝雪真的完全不同,而非在他面前做戏,就会完全消疑,那些人也会撤走。”
“真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我幽幽一叹,“你说,蔚相会不会真的来侯府?”
“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来。”云峥笑了笑,“而且,是在他验完字迹,撤走监视你的人之后,所以还有一段时间。”
但愿等他从侯府离开后,就真的完全消疑了!这以后的日子倒是清静了,平安每日都过来学琴,我故意要把自己暴露在监视者的目光下,所以每次都选在庭院里。我与平安坐在池塘边,云峥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燃着薰香百~万\小!说。偶尔抬起目光看向云峥,常常迎进他定定凝望我的幽深双眸里,于是惹来平安不满的轻嚷:“叶姐姐,你专心一点好不好?”
我不好意思地垂睫,平安学琴很努力,我让她从乐器的构造和用弦上开始了解吉他,分步骤教她正确的演奏方法,训练她的手指机能,以及听力、节奏、速度练习和节拍控制等综合运用。我把学习吉他的要点写在纸上,让平安带回去,不忘练习基本功,但她学了几天后跟我嚷嚷太复杂太繁琐,然后眨着眼睛道:“叶姐姐,我只想学一首歌,弹会它就可以了。”
“什么歌?”我好奇地道。她扭捏了一下,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我看到那歌上的歌词,略略一惊,抬眼看她:“这首歌你从哪里得来的?”
那纸上,赫然写着黄莺莺的那首《葬心》,平安红着脸,嗫嚅道:“皇上每次来我们家,都要坐在落英树下吹这支曲子,我求皇上教我,皇上都不肯理我,后来二叔说这歌是姐姐你唱过的,我求了二叔好久,二叔才把歌词写给我的,姐姐,你就教我弹这首曲子好不好。”
我怔忡出神,这首曲子,我记得我只在牢里唱过一次,而我唱它的时候,皇上明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