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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罗走得仓促，千尘想，这次御宗真是要出事了。
  她有条不紊地走进药堂，将需要的药材一样一样取出一天的量来，包好放进了储物袋。
  虽说现在天色已晚，但是还可以给师娘他们备一顿药的。
  千尘走进宁悦的屋子，见她也已经躺在了床上，呼吸有些急促。
  “阿娘，师父已经离开了。他留下了药方，我正要去煎。一会儿我来叫你吃药。”千尘觉得她没有睡，便轻轻附在她耳边说道。
  “阿霁…”宁悦睁开眼睛，眼含泪光，“我们修道的，不过是在老天手里偷日子过活罢了。我已经多活了许多年了，本来有一个缺憾，就是没有自己的孩子…现在有了你，阿娘的心愿也遂了…”
  “阿娘，别说傻话。”千尘怕她说出更伤心的话来，“我还没好好孝敬过阿娘呢。阿娘的福气在后头呢…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
  宁悦摇摇头，闭上了眼睛，泪珠儿滑落下来。
  千尘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温言劝道：“阿娘，师父不在，您一定要保重自己。阿霁要去给您煎药了，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宁悦闭着眼睛，点点头：“你去吧，去吧。”
  千尘走进姬青的房间，将玄罗的吩咐传达一番，又对他说：“师兄，阿霁想请您去跟清连师兄同住。清连师兄现在照顾不了自己，我又要一直忙着煎药…”
  姬青抬起的眼睛有些惊诧。
  “嗯，好！我这就搬去。”
  不知道为什么，千尘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红晕。
  想来是蛊疫发作了些吧。千尘想，病态的红晕。
  她从厨房里找到了火折子，又拿了把蒲扇，走到后院去取了三个砂锅，开始煎药。
  不知过了多久，千尘听到有人走近，便扭头一看——这不是那个往自己身上泼红漆的熊孩子吗？
  叶皓轩见是千尘，立刻认出这就是那个蛇瞳女子！一声怪叫扭头便跑。
  “站住！”千尘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叶皓轩果然吓得停在原地，两腿发抖。
  “你怕什么，我又不曾伤你。”千尘照顾好药锅，便慢慢踱到叶皓轩面前，“你来这里做甚？说！”
  叶皓轩吓得又是一哆嗦：“今日…顾清连和姬青师兄都不曾来给我炼药…我见院里似乎无人，只有这里还有青烟冒出…便来看看…”
  千尘叹了口气。
  “你要是想活命，就得听我的。”千尘拍了拍手，“现在山脉已经封了，你也去不了别处。我一会儿给你找个住处，你记住了，不许进屋，只有我可以进屋，懂了吗？”
  叶皓轩愣了愣，忙不迭地点头。
  “一会儿你去药堂睡。”千尘想了想，把他一个人放在顾清连的住处也不是办法，留在这里没准儿还能帮帮忙。
  “御宗…是不是出大事了…”叶皓轩怯生生地问道。
  “你不必管。”千尘走回炉子边，继续小心地控制火候，“听我的，你就没事。不听我的，你死了我也没什么责任。”
  叶皓轩急忙点头。
  “我叫阿霁。你以后叫我阿霁姐姐。”千尘叹了口气，“姐姐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这个小屁孩计较。但是你若在这里捣蛋，姐姐我不用灵力都能打死你。”
  “是…阿霁姐姐。”叶皓轩战战兢兢地一步一步挪到了她身边。
  “怎么，不怕我了？”千尘打趣问道。
  “顾清连师兄说你很好，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叶皓轩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况且你也就是凶了点…”
  千尘耸耸肩，并不计较。
  “去药堂等着。”千尘拍拍手站起来——汤药成了。
  “姐姐…我还是跟着你吧，我害怕。”
  叶皓轩真没说假话。
  他觉得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活人了一般，药堂定是死寂一片。
  “也行。”千尘滤过药液，倒掉药渣，将它盛于碗中，“小子，我有几只手？”
  “两…两只…”
  “那你还不快帮我端一碗？！”
  真是没眼色的臭小子。
  喂过宁悦，千尘端起两碗药，往顾清连所在的屋里走去。
  “师兄，吃药了。”
  姬青还能挺住：“你把药放下，去休息吧，清连师兄我来。一个ba半时辰之后你就又要去煎药了。交给我，你快休息一会儿吧。”
  千尘感激地点点头。
  出门之后，便吩咐叶皓轩去睡。
  “姐姐…我们住一个屋好不好…我害怕…”
  “…”千尘气得吐出一股浊气，“你当初捉弄我不是胆子很大吗！现在怎么这么苟啊！”
  “我…我怕…”
  “我不能睡，我还要煎药。”千尘微笑，“或者你就跟着我忙吧。明天又睡的跟猪似的。”
  叶皓轩居然点点头：“我也可以帮你煎药啊，你教教我就行了，再说你只有两只手，怎么端三碗药？”
  千尘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姬青喝完自己的，便开始喊顾清连。顾清连侧卧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师兄，师兄”他摇了摇顾清连的肩膀，“吃药了。”
  他好像听到顾清连在说什么，便凑过去细听。
  “冷…好冷…”顾清连紧紧抱住自己，牙齿打战。
  “师兄，醒醒，”姬青更用力了，“喝了药就好了，师兄！”
  顾清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姬青…”
  “快喝药！”他托起顾清连的脊背，强迫他喝下乌黑的药液。
  顾清连刚喝完，便立即躺下了，不多时又是紧紧缩成一团。
  姬青叹了口气。好容易把顾清连脱得只剩里衣，也脱了自己的外衣，躺在了顾清连旁边。
  上一次这样和师兄同床共枕…好像是很多年以前了…
  顾清连不住地发抖，只是身上烫得厉害。
  “师兄，很冷吗？”姬青附在他耳边问道。
  顾清连神志不清地点头，嘴里嘟囔着：“好冷…好冷。”
  姬青慢慢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样就温暖许多了吧…”
  千尘有些困了，只是不敢闭眼，怕误了宁悦他们的药。
  “喂，你叫什么名字？”千尘戳了戳叶皓轩。
  “我叫叶皓轩…你居然不知道我？”他有些讶异。
  “姐姐我来这御宗还不到七天呢。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千尘打了个哈欠，“听说你爹是栖月长老？”
  “…那是我娘。”
  “这样啊。”千尘伸了个懒腰，“我要打坐一会儿，约莫一个时辰。你若困了快去睡。”
  “我们还要煎几次药啊…”叶皓轩小声嘟囔着。
  “很多次，他们两个时辰就要服用一次。”千尘盘起双腿，“现在约莫还有四五个时辰天就亮了。”
  “姐姐…”叶皓轩弱弱地说，“我饿了…”
  “…”千尘叹了口气，“我去厨房看看还有些什么能吃的。”
  厨房木质的柜子里还有些豆子和大米。千尘也不会别的佳肴。
  “给你煮点粥吧。”千尘拿出那个当时在未央府领的小药炉，抓了几把米，加了几颗红豆和枸杞，便用魂火煮了起来。
  “这不是药炉吗…”叶皓轩嘟嘟囔囔，“里面不会还有什么药渣吧…”
  千尘狠狠给了他一暴栗：“老娘的炉子还没炼过药呢，就给你小子煮粥了，你还敢哔哔赖赖？”
  “我错了我错了，”叶皓轩捂着脑袋，“我错了阿霁姐姐。”
  “这还差不多。”估摸着已经熟了，千尘便把炉子打开，放在他面前，又找了把勺子出来，“喝吧。”
  叶皓轩点点头，颇乖巧地低头喝了起来。他脸色渐渐有些变了，用勺子一搅——下面全是烧糊的大米。
  叶皓轩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样的粗茶淡饭——但考虑到阿霁的凶悍，而且肚子实在是饿，便也强忍焦糊味吃了下去。
  千尘出去望了望夜空，便知现在几时了。遂开始准备药材。
  “也不知道我娘怎么样了…”叶皓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你娘修为高深，不会有事的。”千尘安慰道。与此同时，她有些羡慕叶皓轩——她的亲娘已经死在了巫族的屠刀之下。
  “皓轩，你爹呢？”千尘饶有兴致地问。
  “我爹…”叶皓轩垂下了眼睛，“我爹是个大英雄。他可是要入选掌事长老的大天尊。”
  “哦？我怎么没听说过？”千尘随意问道，“走吧，跟我煎药去。”
  叶皓轩跟在她身后：“只是他历劫失败了…他叫叶麒。”
  “叶麒…”千尘一边将药材放进砂锅，一边轻轻念着那个名字，“你爹娘真是郎才女貌啊。”
  千尘从旁边的井里拎了水来，倒进砂锅里。又打着了火，拿起扇子扇了起来。
  “对了，”千尘想起来一个人，“你知道一个杂役弟子叫叶麟吗？他好像…”
  “他是我叔父。”叶皓轩低垂着脑袋，“我娘不许我认他。说他是个臭不要脸的废柴。”
  千尘苦笑了几声。
  “傻孩子，你其实挺幸福的。哪里像我似的，我爹娘还有亲人都被人杀了。”千尘回忆着那些画面，“如果我也有个亲娘就好了。”
  叶皓轩好奇地抬起头，问道：“阿霁姐姐，我感觉你现在挺好的，你是不是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感觉阿霁沉寂了一会儿。
  千尘吸了口冷气，目光变得冰冷：“皓轩，你错了。我从来都没有走出去过，从来都没有。”
  二人陷入沉默。只有砂锅里的汤药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你困了便去睡吧。”千尘拿了碗出来，将砂锅里的药滤去药渣，倒进碗中。
  叶皓轩懂事地要来端药，却被千尘拦下。
  “时候不到。只是我想将这汤药晾得凉些再去给他们送。”千尘轻轻扇了起来，“你坐近些，顺便给你赶赶蚊虫。”
  “姐姐…”叶皓轩鼓起勇气，“你是怎么把眼睛变得像蛇一样的？”
  “什么？”千尘抬起头，一脸懵逼，“什么跟蛇一样？”
  叶皓轩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眼睛，就像蛇的眼睛。”
  “…”千尘觉得莫名其妙，“我可不会幻形，你说什么胡话呢。定是你看错了。”
  “好…好吧。”叶皓轩缩了缩脖子。
  估摸着到了时辰，千尘便带着叶皓轩送药去。
  宁悦睡得很熟，好容易叫醒也是喝了药又躺下了，千尘发现她身上好像不那么烫了，自然有些安心。
  姬青好像是掐着点醒的一般，也是拿了药，又把上次的碗给了千尘，嘱咐她好好休息，当心熬坏了身子。
  只是顾清连状况如故——千尘倒是想，他的病情耽搁了多时，只要不恶化，撑到玄罗回来便好了。
  千尘一出门就撞上了叶皓轩，心下一怒：“为何靠这么近？你也想去床上躺着吗？难道我还要照顾你？”
  叶皓轩嗫嗫地说：“连清连师兄都倒下了…我娘怎么办…”
  “你娘可是长老，没那么容易倒下的。”千尘扯着他的衣服将他带到了院里，“你要是闲着没事，去下边菜地里摘些时蔬来，再送一趟药我给你做点饭。”
  “我能不能，等天亮了再去…”
  “随你，我要修炼一会儿，别吵我。”没睡觉也没时间闭目养神的千尘现在脾气很暴躁。
  叶皓轩点点头，也到一边打坐去了。
  千尘仿佛又到了郁郁葱葱的森林，夜风轻轻拂过树顶，叶子沙沙地响。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叶皓轩偷偷睁开一只眼，便惊讶地张大了嘴。
  无形的灵气仿佛有了实体一般，如点点星辰，围绕在千尘四周旋转，渐渐汇入她胸口的银灰色漩涡。
  他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景象！
  叶皓轩望着，只觉得十分美丽，竟不觉看愣了。
  直到过了许多时，千尘睁开眼睛，星辰消失了。
  “看着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