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作者:匪我思存      更新:2021-02-04 18:53      字数:4204
  <var "";var "54";var "320";var "100";< "utf8" src"http:vip...js">
  我去见赵良娣是个晴朗的下午,永娘陪着我,身后跟着十二对宫娥,有人提着熏炉,有人打着翟扇,有人捧着那些装礼物的锦匣。我们这样的行列走在东宫,非常的引人注目。到了赵良娣住的院子里,她大约早就听人说我要来了,所以大开了中门,立在台阶下等我。
  她院子里种了一株很香的枸橘树,结了一树绿绿的小橘子,像是无数只小灯笼。我从前没有见过,觉得很好玩,扭着肚子去看。这么一分神,我没留意脚下,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啪地就摔了一跤。
  虽然三年来我苦心练习,可是还是经常踩到自己的裙子。这下子摔得太狼狈,赵良娣连忙迎上来搀我:姐姐姐姐没事吧
  其实我比她还要小两岁不过被她扶起来我还在龇牙咧嘴,太疼了简直。
  赵良娣一直将我搀入,然后命侍儿去沏茶。
  我刚才那一下真的摔狠了,坐在胡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动一下就抽抽地疼。
  永娘趁机命人呈上了那些礼物,赵良娣离座又对我行礼:谢姐姐赏赐,妹妹愧不敢受。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好在有永娘,她一手搀起了赵良娣:良娣请起,其实太子妃一直想来看望良娣,只是不得机会。
  这次皇后命人接了绪娘入宫,太子妃担心良娣这里失了照应,所以今日特意过来。这几样礼物,是太子妃精心挑选,虽然鄙薄一些,不过是略表心意罢了。日后良娣如果缺什么,只管吩咐人去取,在这东宫,太子妃视娘娣为左膀右臂,万望良娣不要觉得生分才好。
  赵良娣道:姐姐一片关爱之心,妹妹明白。
  老实说,她们说的话我半懂不懂,只觉得气闷得紧。不过赵良娣倒不像我想的那样漂亮,但是她人很和气,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我虽然并不喜欢她,但也觉得没办法很讨厌她。
  我在赵良娣的院子里从了一下午,听赵娘娣和永娘说话。永娘似乎很让赵良娣喜欢,她说的话一套一套的,听得赵良娣掩袖而笑,然后赵良娣还夸我,夸我有这样得力的女官。
  从赵良娣的院子里出来,我遇上了裴照。他今天当值,领着羽林军正从直房里出来,不过他没说什么,因为有甲胄在和身,只是拱手这礼:末将参见太子妃。
  免礼。
  想到上次幸亏他出手相救,我不禁生了感激之情:裴将军,那天晚上多谢你啊不然我非被那群混蛋追死不可,虽然大不了再打一架好脱身,可是发那帮混蛋全是东宫的羽林郎,万一打完架他们记仇,发现我竟然是太子妃,那可大大的不妙。
  裴照却不动声色:太子妃说什么,末将不明白。
  我还没来得及再跟他多说几句话,已经被永娘拉走了。回到殿中永娘才教训我:男女授受不亲,太子妃不宜与金吾将军来往。
  男女授受不亲,如果永娘知道我溜出去的时候,常常跟男人吃酒划拳听曲打架,一定会吓得晕过去吧。
  我的大腿摔青了一大块,阿渡替我敷上了金创药。我又想偷偷溜出去玩儿,因为书终于抄完了。不过永娘最近看得紧,我打算夜深人静再出去。可是没能成功,因为这天晚上李承鄞突然来了。
  输了谁就吃橘子。阿渡连和了四把,害我连吃了四个大橘子,胃里直泛酸水,就在这时候李承鄞突然来了。
  根据当初我在册立大典前死记硬背的那一套,他来之前这里应该准备奉迎,从备的衣物,熏被用的熏香,炉里掩的安息香,夜时备的茶水,第二日漱口的浸汁都是有条例有名录写得清清楚楚的。但那是女官的事,我只要督促她们做好就行了。问题是李承鄞从来没在夜里来过,于是从我到永娘到所有人,大家都渐渐松懈了,底下人更是偷懒,再没人按那条条框框去一丝不苟地预备。
  所以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只有我和阿渡坐在桌前,兴高采烈地打叶子牌。
  我正抓了一手好牌,突然看到了李承鄞,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放下牌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咦,还真是李承鄞
  阿渡站起来,每次李承鄞来都免不了要和我吵架,有几次我们还差点打起来,所以他一进来,她就按着腰里的金错刀,满脸警惕地盯着他。
  李承鄞仍旧像平日那样板着一张脸,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我不知道他要干吗,只好呆呆看着他。
  他似乎一肚子气没处发,冷冷道:脱靴
  这时候值夜的宫娥也醒了,见到李承鄞竟然坐在这里,顿时活像见到鬼似的,听得他这么一说,才醒悟过来,连忙上前来替他脱靴子。谁知李承鄞抬腿就踹了她一记心窝脚:叫你主子来
  她主子再没旁人,起码她在这殿里名义上的主子,应该是我。
  我把那宫娥扶起来,然后拍桌子:你怎么能踹人
  我就踹了我还要踹你呢
  阿渡刷一声就拔出了金错刀,我冷冷地问:你又是来和我吵架的
  他突然笑了笑: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是来这儿睡觉的。
  然后他指了指阿渡:出去
  我不知道他想干吗,不过瞧他来意不善,这样一闹腾,惊动了不少人。睡着的人全醒了,包括永娘。永娘见他深夜来了,不由得又惊又喜,惊的是他一脸怒容,喜么,估计永娘觉得他来我这里就是好事,哪怕是专程来和我吵架的。
  永娘一来气氛就没那么剑拔弩张了,她安排人打点茶水、洗衣漱、寝衣所有人一阵忙,乱排场多
  得不得了。我被一堆人围着七手八脚地梳洗了一番,然后换上了寝衣,等我出来的时候永娘正接阿渡走,本来阿渡不肯走,永娘胎附在她耳边不晓得说了句什么,阿渡就红着脸乖乖跟她走了。总之一兵荒马乱之后,殿里突然就只剩下我和李承鄞了。
  我从来没有穿着寝衣独个儿呆在一个男人面前,我觉得怪冷的,而且刚才那一番折腾也累着我了。我打了个呵欠,上床拉过被子就睡了。
  至于李承鄞睡不睡,那才不是我操心的事情呢。
  不过.net我知道后来李承鄞也上床来睡了,因为只有一条被子,他狠狠地踢了我一下子:你过去点儿
  我都快要睡着了,又被他踢醒了。
  我快睡着的时候脾气总是特别好,所以我没跟他吵架,还让了一半被子给他。他裹着被子,背对着我,很快就睡着了。
  他一脚又把被子拉回来。我们在半夜为了被子又吵了一架,他气得说:要不是瑟瑟劝我,我才不会到这里来
  瑟瑟是赵良娣的名字,他说到她名字的时候,神情语气总会特别温柔。
  我想起下午的时候,赵良娣说过的那些话,还有永娘说过的那些话,我终于有点儿明白过来了,突然就觉得心里有点儿难过。
  其实我并不在乎,从前他不来的时候,我也觉得没什么好难过的,可是今天晚上他来了,我倒觉得有点儿难过起来。
  我知道夫妻是应该睡在一起的,可是我也知道,他从来不曾将我当成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应该是赵良娣,今天我去看了赵良娣,并且送了她好些礼物,她可怜我,所以劝他来了。
  我们西凉女子,从来不要人可怜。
  我爬起来,对他说:你走吧。
  他冷冷地道:你放心,天亮我就走。
  他背对着我就又睡了。
  我只好起来,穿上衣服,坐在桌子前。
  桌子上放着一盏纱灯,里面的红烛被纱罩笼着滟滟的光,好团光晕暖暖的,像是要溢出来似的,我的心里也像是有东西要溢出来。我开始想阿爹阿娘,我开始哥哥们,我开始想我的那匹小红马,我开始想我的西凉。
  每当我孤独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西凉,在上京的日子总是很孤独,所以我总是想起西凉。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窗上有个淡淡的影子。
  我吓了一跳,伸手推开窗子。
  夜风的凉气将我冻得一个哆嗦,外头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满地清凉的月色。
  我正打算关上窗子,突然看到远处树上有团白色的影子,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穿白衣的人。
  我吓得瞠目结舌,要知道这里是东宫,戒卫森严,难道会有刺客闯进来
  这穿白衣的刺客也忒胆大了。
  我瞪着他,他看着我,夜里安静得连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到,桌子上的灯火被吹得飘摇不定,而他立在树颠,静静地瞧着我。风吹着枝叶起伏,他沐着一身月光,也微微随势起伏,在他的身后是一轮皓月,大风吹起他的衣袖和长发,他就像站在月亮中一般。
  我认出他来了,是顾剑,那个怪人。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差点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就在我眨了眨眼睛的时候,那个顾剑已经不见了。
  我要么是看错了,要么就是在做梦。
  我觉得自己犯了思乡病,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李承鄞倒是第二天一早就走了,而且再也没有来过。永娘把这一晚上当成一件喜事,提到就眉开眼笑,我都不忍心告诉她,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别看我年纪小,我和阿渡在街上瞎逛的时候,曾经去勾栏瓦肆好奇地围观过,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
  永娘感激赵良娣的好意。一间拉拢她来同我打叶子牌。
  那天也知道怎么回来,我一直输一直输,一把也和不了。情场失意倒也罢了,连赌场也失意,永娘还以为我是突然开窍了,故意输给赵良娣,哄她高兴。
  赵良娣从此常常到我这里来打叶子牌,她说话其实挺讨人喜欢的,比如她夸我穿的西凉小靴她看:咱们中原,可没这样的精致硝皮。
  我一高兴就答应她,下回如果阿爹遣人来,我就让他们带几双好靴子来,送给她。
  赵良娣一边打叶子牌一边问我:太子妃几时进宫去看绪娘呢
  我闹不懂为什么我要进宫去看绪娘,她好好地住在宫里,有皇后遣人照顾,我干吗还要去看她再说永娘告诉我,赵良娣曾经为了绪娘的事狠狠闹了一场,哭了好几天,害得李承鄞赌骂发誓,哪怕绪娘生个儿子,他也绝不看绪娘一眼。我觉得赵良娣肯定挺讨厌绪娘,可是她偏偏还要在我面前提起来,假装大方。
  永娘在旁边说:现在绪娘住在宫里,没有皇后娘娘的宣召,太子妃也不便前去探视呢。
  赵良娣哦了一声,浑似没放在心上。那天我牌运还不错,赢了几个小钱,等赵良娣一走,永娘就对我说:太子妃一定要提防,不要被赵良娣当枪使了。
  永娘有时候说话我不太懂,比如这句当枪使。
  永娘说:赵良娣这么恨绪娘,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她的孩子生不下来。她要做什么,太子妃不妨由她去,乐得顺水推舟,可是太子妃自己断不能中了她的圈套。
  我又闹不懂了,孩子都在绪娘的肚子里了,赵良娣还有什么办法让这孩子生不下来。永娘说:法子可多了,太子妃是正派人,不要打听这些。
  我觉得永娘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正派,可她这么一说,我就不好意思觍着脸追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