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1-11-26 10:07      字数:13184
  “我说我做完这个月退休,就是你们汉人说的,告老还乡。”
  “老爹你是开玩笑的对吗?”小姜也围了上来,“那以后谁给我们煮饭?”
  洛老爹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老早就跟余站长提了退休申请啦,年纪大了,腿脚也越来越不灵便,再加上以后有了这俩娃,我想带他们回村子里,送他们去读书。”
  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心里都不是个滋味,默默的埋头喝酒,连那俩愣头青和闯祸精都没了神采,垂头丧气的吃着饭。
  过了一会儿,余站长倒了一杯酒,端到洛老爹面前,满怀惆怅的说:“老洛啊,你在这里照顾我快有十年了吧?这次,我敬你一杯,喝干这杯酒,你退休的事儿,我给你批了!水生,轻扬,给你们阿爹满上!”
  我还愣在那里,机灵的哥哥立马拿了酒壶给洛老爹倒了满满一杯酒,轻声唤道:“阿爹。”
  洛老爹笑得合不拢嘴,笑得眼角泪水都出来了,他抹了一把眼角,摸了摸哥哥的头忙不迭的说:“好、好、我的好儿子!”他接过酒杯和余站长碰了碰,豪气干云的一口喝干。
  哥哥走回我身边,冲我昂了昂下巴,暗示我去倒酒。
  接着所有人都给洛老爹敬酒,而我们两兄弟就不停的给他们斟酒,直到洛老爹喝得面红耳赤,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才由我和哥哥扶着回了屋。
  ☆、打架
  23
  时光过得飞快,在我来到这里四个月后,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与此同时,洛老爹退休的那一天也真正的来临。
  镇上送物资的小货车每个月来一趟这个小小的气象观测站,那天,返回的时候,洛老爹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哥哥,背着简单的行李,身后还跟着藏獒黑霜,我们一行上了车。
  气象站的人全都出来了:余站长、王医生、费叔、还有小胡和小姜,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出来送我们。
  我们在车里朝他们挥手告别,最沉不住气的小姜和小胡甚至哭鼻子了,小胡越哭越凶,到最后接近嚎啕大哭了。
  阿爹打开车窗冲他大喊:“愣头青!你哭啥?咱的村子离这就那么几十里路,要是想我了可以常来看看我啊!快别哭了!多没出息!闯祸精都没你哭得那么厉害!”
  车子慢慢发动了,扬起一路的灰尘,小胡的泪水被灰尘糊成了两条黑线,挂在眼睛下面,他忙不迭的朝我们点头,看着我们远去。
  渐渐的,气象观测站在我们的视野里越变越小,还有人在朝我们挥手,直到他们的身影不断的缩小,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上。
  人,在面对未知的事物时,永远是有些兴奋和恐惧并存的。
  我缩在哥哥身边,全身都有些发抖。哥哥搂过我的肩,向我投来一个安慰的眼神,黑霜懂事的伸出粗糙的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
  我知道他俩想要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别怕,有我在呢!
  我就怀揣着这种对未知的恐惧和兴奋,渐渐睡着了。
  我被哥哥从睡梦中摇醒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橘红色的夕阳,一个破落的村庄出现在夕阳下的地平线上。
  坐前排的阿爹回头笑着对我们说:“娃儿们,到家了!”
  送货司机在村口停下了车,哥哥看到阿爹一个人背着三个人的行李有些吃力,便主动接过一个背包帮他背着,乐得阿爹赞不绝口:“好!好!我娃儿会孝敬阿爹了!”
  我有些异样的看了眼哥哥,我觉得他真是太厉害了!在外头和野生动物混得那么好,现在到了人群里,也太机灵太会察言观色了!他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我得好好跟他学学。
  这个叫做扎多林的小村庄无疑是我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贫穷的村庄,全村前前后后不过十来户人家,全是糊的土坯墙,墙上被蜜蜂扎出一个一个的孔d,屋顶是用树枝和干草编扎起来的,稀稀拉拉的盖着几片灰蒙蒙的瓦,到处都是这样,比我们在临时营地住的窝棚好不了多少。
  青壮年劳动力全都出去打工赚钱,只剩下一些妇女、老人和孩子还留在村子里。我们一行走进村口的两棵大杨树的时候,不时有一两个脏兮兮的脸蛋从低矮的院墙后面探出来,向我们投来探寻的目光。
  阿爹带着我们在村里泥泞的小路上七拐八拐,不时的碰到熟人点头打一声招呼,他们无疑对我们两个陌生的孩子很是惊讶,阿爹骄傲的向他们介绍说我们是他的儿子,哥哥顺着阿爹的意思朝过往路人打招呼,我有些局促不安,只是低着头,紧紧的挨着哥哥,遇到陌生人就赶紧躲到哥哥背后。
  阿爹带着我们来到一间和其他的差不多样子的土屋子前,这屋子前面带着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外面围着一圈半人高的木栅栏,院子里的杂草有半人高,看样子像是很久没人住了。房门上蒙上了一层灰,哼哈二将的画像也烂的只能勉强看出个轮廓。三间房子,木质的窗格子,上面糊的白纸已经烂光了,稀稀拉拉的纸头迎风摆动,说不出的凄凉。
  三间人住的屋子背后还有一间挺大的羊圈模样的建筑,前面围着木栅栏,里面铺着干草,但是里面是空的,没有养羊。
  阿爹推开木栅栏走进了院子,利索的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把挂在大门上的生锈的大锁。
  “我每年才回来一趟,房子脏了一点。”阿爹一边拍了拍掉下来沾在身上的灰尘一边对我们说。
  哥哥立刻把三间土坯房转了一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只结满蜘蛛网的三脚木盆,说了一声:“我去打水。”便动作利索的扯了块抹布走了出去。
  “轻扬,跟着哥哥去,水井在村口大杨树下。”阿爹对我说道。
  我正求之不得,如临大赦一般p颠p颠的跟着哥哥走了出去。
  我和哥哥一前一后,哥哥突然停了下来,我有些心事重重,一个没留神,前胸撞在哥哥坚硬的肩胛骨上,疼得我直咧嘴。
  “轻扬,你在害怕?”
  我愣愣的看着哥哥,因为我不明白,他怎么也叫我洛轻扬起来,相比较这个名字,我更喜欢母亲给我取的——柳絮。
  “嗯。。。”我讷讷的说。
  “为什么害怕?”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在紧张什么,自从被气象观测站的人救起之后,我就一直怀着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和那些善良的人去交流,我在为我自己的出身自卑,如果,如果他们之中有人知道了我曾经是个盗猎分子,直接参与过对大群藏羚羊的捕杀活动,他们会怎样看待我呢?
  哥哥看了我一眼,端起盆,继续向前走,刚走几步又回头丢给我一句:“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看着哥哥瘦小的背影,我眼眶一热,赶忙快步跟了上去。
  是啊,有哥哥在,我在害怕什么呢?他说谎说得一丝不苟,没有人怀疑我们的出身、来历,尽管我对他的背景一无所知,但是这么多的生生死死我们一起过来了,现在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
  村口的那两棵老杨树下有一口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井,六边形的井沿上雕刻的花鸟和经文已经被磨光了,哥哥有些吃力的转动着井轱辘,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哥哥提上来满满一桶清水,倒在水盆里,我们一起用抹布把水盆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水立刻变成漆黑的脏水。
  哥哥正要把脏水倒掉,却冷不防的,一个石块砸下来,把脏水溅了我们满脸满身。
  我抬头一看,只见两个男孩子坐在老杨树的枝桠上,手里还捧着几个石头,得意洋洋的看着我们。
  那两个孩子一边叽里咕噜的用藏语交谈,一边不时的指着我们,面带讥讽的笑容。
  “哥哥,他们在说什么?”
  “不用理他们。”哥哥说着,蹲下继续工作。
  一颗更大的石头掉了下来,砸在哥哥背上。哥哥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理会他们。
  接着,一大把石子洒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打在我们头上身上,哥哥看了看我,又冷冷的扫视了他们一眼,依旧埋头干自己的活。
  那两个男孩石头扔完了,在树上坐不住了,哧溜一下便麻利的从树上滑了下来,站在提着水桶的哥哥面前。
  两个男孩一个平头一个光头,都比我高出一个头,比哥哥高出一个半头,更是壮实得可以,被他们一挡,瘦小的哥哥我完全看不到了,急忙跑了过去。
  小平头冷哼了一声,问了哥哥一句什么,哥哥沉默着,提着水绕开他们就走,不料却被小光头猛力一推,哥哥连人带筒一起摔倒在地上,水泼了一身。
  “哥哥!”我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平头一听,立刻对着光头说:“古拉杨,看来这两小子是汉蛮子,只会说汉语!”
  “轻扬,你先回去。”哥哥对我说。
  “可是。。。”我焦急的看了看站在面前脸色不善的两个人。
  “回去,找阿爹。”
  “好!”我立刻起身,飞奔回家,打算找阿爹来救急。
  我跑到转弯口,却猝不及防的一头撞在两个人身上,我抬头一看,心立刻狂跳起来,墙角又冒出来两个男孩,我被撞得一p/股跌坐在地上。
  “想去告密?门儿都没有!”其中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孩揪住我的衣襟,一下子把我给提到他面前,上来就是两耳光。
  我被他扇得眼冒金星,脸涨得通红,一个没控制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哈哈!伟达,看来那小子是个孬种,你再给他两下子试试?”平头兴奋的朝揪着我的男孩喊道。
  那平头话音刚落,只见哥哥像闪电一般从地上弹跳起来,一头撞在他胸前,把他撞得推出去四五步,差点跌倒。
  “哟!扎西,看来那小子更有看头!”伟达放开了我,饶有趣味的看着哥哥和叫扎西的平头男孩对峙。
  扎西没有提防哥哥会有这么一手,一时间又惊又气,大吼一声,挥出一拳,直哥哥面门。光头古拉杨也扑了上来,从背后圈住了哥哥整个人。
  哥哥用手肘朝外用力一拐,古拉杨立刻捂着侧腹,痛苦的倒下去,在地上打滚。哥哥飞起一脚,重重踢在扎西的膝盖上,扎西身体一软,就跪了下去。
  站在我这边的伟达一看苗头不对,大喝一声:“贡多,我们上!”说着便带着身边另一个男孩也扑了上去。
  哥哥微微歪了一下头,便躲开了伟达挥过去的一记重拳,握住他的手腕,一个反转,就把伟达强壮的手臂反剪在身后。然后在他p股上踢了一脚,伟达重心不稳,向前磕了几步,撞上了正挥拳攻过来的贡多,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我在一旁看呆了,第一次看到哥哥打架,动作是那样的利落漂亮,一下子就摆平了四个身高体重都比他多出很多的大男孩,难怪他能摆脱一头熊的追击,还敢跟藏獒黑霜打架。
  ☆、阿兰
  24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往墙角靠了靠,生怕妨碍了哥哥。这时却看到扎西提着那个沉重的三脚木盆慢慢从背后近了哥哥。
  “小心!”我大喊道。
  哥哥意识到了,但是已经晚了一步,那木盆兜头砸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哥哥头上,然后脱手,滚落到地上。
  当时,我看到哥哥的表情懵了一下,然后就不对了。
  哥哥的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额头沁出汗来,他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蜷缩在地上,浑身都在痉挛,嘴唇变成青紫色。
  我吓了一跳:难道是哥哥的病又复发了?
  我连忙奔过去,扶住哥哥。可是没有用,他全身都没了力气,眼睛由白渐渐转成血红色,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瞳孔也翻了上去,嘴角开始断断续续的吐出白沫来。
  “兄弟们,给我打!”扎西大喝一声,四个男孩一起围了上来,对哥哥拳打脚踢,一边嘴里还兴奋的吐着脏话。
  古拉杨一脚踢在哥哥肚皮上,哥哥浑身颤抖了一下,吐出一口血沫。
  我吓坏了,整个人扑了上去,一边护住护住哥哥的身子,一边哀求道:“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我哥哥生病!别打了!”
  “生病?生病刚才还那么凶?给我往死里打!”伟达吼道。
  拳头、脚掌像雨点一般落下来,落在我脸上身上腿上,我哭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哀嚎着:“别打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过了一会,我嗓子都哭哑了,那四个人才罢手,停在一边休息,喘着粗气。太阳沉沉的落了下去,天空渐渐黑了下来。
  “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扎西走过来,揪起我的头发,迫我仰起脸。
  “洛。。。洛轻扬。。。”我抽抽噎噎的说。
  “你哥呢?”
  “洛、洛水生。。。”
  “哪!要我今天放过你们也可以,除非。。。”扎西摸了摸自己的脸,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
  “除非。。。什么?”我心惊胆战的问,嘴唇被打肿了,有些口齿不清,也可能是冷的缘故。
  扎西站起身,岔开双腿站在我面前,指了指自己的裤裆,笑着说:“除非你从我这下面爬过去!”
  话音刚落,后面的男孩就发出一声哄笑:“扎西大哥说的对!”
  我看了看西斜的太阳,又看了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哥哥,抹了把眼泪,抽噎道:“好。。。”
  我跪了下来,胳膊受伤了,一刺一刺的痛,我强撑着身体,埋下头,咬着牙,开始一步一步向前爬行。
  男孩们全都带着一脸看好戏的得意笑容看着我艰难的爬行,不时有人在拍手。
  当我正要矮着头,从扎西的裤裆下钻过是,我的脚踝被一只铁钳般的手用力抓住。
  我回头一看,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但是还没有恢复力气,他瘫软在地上,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右手上,紧紧的握着我的脚踝。
  “别去!”哥哥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
  “哥哥。。。”
  伟达发现了这个情况,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来,一脚踩住了哥哥的手腕,狠狠的在地上揉着。
  “别这样!我求你们别这样!”我尖叫起来,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连忙回头去掰他踩着哥哥手腕的脚。
  哥哥根本就不理会他,仍旧死死的扼住我的脚踝,就是不肯松手。
  “你们别这样!我钻!”我哭叫着。
  “不许去!”哥哥瞪着我,吼了一句。
  这时,远处传来狗吠声。一抹黑影从墙角奔了出来。
  黑霜,是黑霜!
  它一阵风般飞扑过来,高高跃起,一把将踩着哥哥的伟达扑倒在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裤腿,疯狂的甩着头,竟然就这样把伟达在地上向前拖出去四五米。
  “妈呀!獒!好大的獒!”扎西惊叫一声,他们再也顾不得捉弄我们,纷纷四散奔逃,一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到四周完全平静了下来,哥哥才虚弱的放开扯着我脚踝的手,倒在一旁喘着气。
  我哭着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我肩膀上休息,黑霜慢慢走过来,舔了舔哥哥的脸。
  “扶我起来。”哥哥在我肩窝里闭着眼睛说。
  我轻手轻脚的把他扶了起来,哥哥抬起眼睑瞟了我一眼,然后冷不防的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重重的打在我的脸上,我满脸惊愕的看着他,泪水又涌了出来。
  “我打你,是要你记住,以后不可以给任何人下跪!”哥哥虽然浑身无力,却字字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我捂着脸埋下头,沉重的点了点头。
  哥哥叹了口气,突然语气柔和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我额头上干结的血渍,柔声问道:“疼不疼?”
  我委屈得“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哥哥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说:“好了,扶我回去吧!”
  我将哥哥的手臂搭在肩膀上,支撑着他站起来,我知道,哥哥一旦发病,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完全恢复体力,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轻易被我绑住,吊在树上了。
  一抬头,我愣住了,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孩站在我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我看了她一眼,扶着哥哥,绕开她就往回走,她却大声叫住我说:“哎!你等一等!”
  我困惑的回过头,只见她直接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在水里浸了浸,又返身走了回来。
  她踮起脚尖,细心的用湿的手绢,像是怕弄疼我一样,小心翼翼的替我擦拭着头上脸上的血迹和泥巴。
  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徐缓,使得我心头涌起一股温暖。我细细打量着她,她和我一般高,也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像很多藏族女孩一样皮肤有些黑,十几条乌黑的发辫垂在脑后,一袭浅红色的藏袍衬托着她娇小的身材,脸上带着淳朴自然的微笑。
  她把我的脸擦得干干净净,又跑回去把手帕洗了洗,返回来替哥哥擦拭。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我感激的问道。
  “我叫阿兰。你呢?”
  “我叫洛轻扬,我哥哥叫洛水生。”我感觉现在说出这两个名字来是那样的理所当然,但是内心毫无感觉,就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名字一样。
  “你们赶来?”
  我点点头:“我们是洛老爹捡回来当儿子养的。”
  “那就难怪会给他们欺负了。”
  哥哥剧烈的咳嗽起来,阿兰善解人意的替他拍着后背顺气。
  “你哥哥病得很严重,你们要不要去我家,我阿妈会做药,她会给你们治伤。”阿兰热情的向我发出邀请。
  我摇头说:“不,阿爹还在家里等着我们。”确实,我们已经出来够久了。
  阿兰点点头说:“那你们赶快回去,不要再在村子里乱跑,免得又碰上扎西他们。”
  我冲她感激的点点头,带着黑霜快步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我发现阿爹不在屋子里,我把哥哥轻轻的放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木板床上,从我们带回来的行李里面拿出一床褥子给他盖好。
  哥哥的呼吸有
  些粗重,并且时快时慢,很不均匀。我担忧的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我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外面传来两声咩咩的羊叫,我看到阿爹牵着六只小羊羔走了进来。
  “阿爹!”我大声喊着,迎了出去。
  阿爹看到是我,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他摸着我的头说道:“你小子终于也不认生了,终于也肯这样大声的叫我阿爹了!”
  “阿爹,哥哥生病晕倒了!”我焦急的说。
  阿爹把六只小羊羔关进羊圈里,忙不迭的跟着我走进屋,看到哥哥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这才发觉事态的严重性。
  阿爹严肃的对我说:“你在这守着,我去叫白玛大婶!”说着便走了出去。
  我翻找出水袋,喂了点水给哥哥,哥哥喝完水,冲我无力的笑了笑,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我摸了摸他的后脑,那里被扎西用木盆敲出一个大包,高高的肿了起来,这才刺激得哥哥的脑疾发作。
  我心疼的替哥哥揉着那个肿块,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脸——那里被哥哥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还在火辣辣的痛。
  “我打你,是要你记住,以后不可以给任何人下跪!”哥哥的话一遍一遍的在我脑海里盘旋。
  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清秀的小人儿蹦蹦跳跳的奔进屋,我愣了愣,站起身,原来是刚才那个阿兰。
  阿兰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草药包,身着深色藏袍的中年妇女,她草草打量了一下我,便直奔躺在床上的哥哥而去。
  “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阿兰骄傲的对我说,“这是我妈妈。”
  我忙不迭的对医生问好:“白玛大婶!”
  “洛老爹,你这孩子还真机灵!”白玛大婶赞许的对我笑道。
  阿爹笑着说:“都是俩苦命的娃,我看着可怜,便收养了他们,以后他们就在这里跟着我过!”
  “真的?”阿兰跳了起来,牵着我的手,指着窗外不远处另外一排土坯墙说:“轻扬,那就是我家,以后我们是邻居了!”
  我羞涩的点了点头,发现白玛大婶和阿爹都笑吟吟的看着我们,连忙放开了阿兰的手,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卡得死去活来,我果然还是太嫩了,阅历不够写得很吃力啊。
  有时候,明知道前面没有路了,我却还在坚持着走下去,因为已经习惯了。
  所以我会尽我所能,更下去,不管结果如何。
  出路,是咬着牙关杀出来的。瑾大妈还是很热血的!
  ☆、学校
  25
  白玛大婶翻开哥哥的眼皮检查了一下,脸色立即y沉了下来,转头对我们说: “阿兰,你先带他出去,我和洛老爹有几句话要说。”
  “我不走!”我立刻不干了,甩手一p股坐在哥哥身边。
  “轻扬,你先出去!”阿爹沉下脸来。
  “我不!我就不!”我眼里含着泪看着他们,我不知道他们会把哥哥怎么样。
  哥哥抬起有些颤抖的手,推了推坐得纹丝不动的我柔声说道:“絮儿,你先出去。。。”
  “哥哥。。。”
  “先出去,听话。。。”
  我擦了一把眼泪,担忧的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阿兰跟在我身后也出来了,里面传来阿爹的声音:“这孩子真倔!”
  我走到院子里,看着天边渐渐深沉的暮色,眼前的景物一片模糊,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阿兰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来,静静的看着我哭。
  哥哥不会有事的!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默念。可是,可是刚刚白玛大婶的表情是怎么回事?y沉得就像眼前的暮色。
  “别哭啦!”阿兰递来一块雪白的手帕说,“擦擦吧!”
  我一声不响的接过,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两把。
  “唉,真不知道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这样爱哭的!”
  我和哥哥的感情,不是你可以理解的。我看着天空暗暗的想。
  第一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这样与我生死与共,与我祸福同当,与我的生命联结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没有人会懂,我对哥哥的感情,永远没有人会懂。
  “你从哪里来?”阿兰问道。
  我茫然的看着她的脸,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重要的不是我从哪里来,而是如果没有他,我根本就不知道该要怎样活下去。
  “你是木头吗?”阿兰生气了,挽着裙摆站了起来,指着我说:“我在问你话呢!”
  我动了动嘴唇,哽咽着问道:“我哥哥。。。他会怎样?”
  阿兰这才长出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说:“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我阿妈露出那种表情。”
  我忙扯住她的袖子,焦急的问道:“那种表情?是不是说。。。他病得很严重?!”
  “大概吧。。。”
  我失神的放开了她的手,木然的望向远方。
  “不过你也别担心啦,我阿妈很厉害的!说不定可以治好他!”阿兰一拍胸脯,似乎胸有成竹。
  “真的?”我瞪大了眼睛。
  这时,阿爹和白玛大婶走了出来,我连忙站起身。
  “洛老爹,我刚刚说的事,你考虑一下。”
  阿爹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我忙奔进屋,哥哥好好的躺在那里,双目无神的望着生满霉斑的屋顶,看到我进来,很勉强的冲我咧嘴笑了笑。
  “怎么样?他们说什么?”我焦急的问道。
  哥哥定定的看着我,双眼中满是哀伤,他用沙哑的声音吃力的说:“我。。。可能活不了几年啦。。。”
  “什么?!”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手足无措的问道:“那,有没有什么办法?!”
  哥哥皱着眉头,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我说什么你都信?瞧瞧!又哭了!”
  “嗯?”
  “骗你的!我没事!”哥哥朝我吐了吐舌头,幽幽的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孩子。。。”
  我擦了擦眼泪,眼睛亮了起来:“真的没事?”
  “我立刻就能起来挑水,你信不信?”哥哥食指竖了起来。
  我茫然的看着他努力想要安慰我的表情。
  没想到哥哥真的一个猛子弹跳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跳下床。
  “干活咯!”哥哥欢快的喊道。
  哥哥从来不会撒谎,真的立刻就精神抖擞的拉着我帮院子里的阿爹干活去了。
  第二天,阿爹牵着我和哥哥,七拐八绕的走进了村口一间看起来宽敞了很多的房子。我们一进去,原本吵吵嚷嚷的屋子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屋子里有十几个孩子,我草草扫视了一眼,发现昨天欺负我们的四个人都在,他们正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们,阿兰坐在前排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不由自主的跟紧了哥哥,牵着他的手走了进去。
  阿爹在门口止了步,跟一个瘦高个,蓬松着头发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聊了一会儿。
  我和哥哥站在这个所谓的教室里,十几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们,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抬头一看,哥哥正面无表情的和坐在角落的那四个人对峙,眼神冷得可怕。
  不一会儿,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快步走上讲台,将我们俩也拉了上去。
  “同学们,今天我来介绍这两位新同学。。。”
  老师的话还没说完,扎西不加思索的举手说道:“我知道!他们一个叫洛水生,一个叫洛轻扬!”扎西话音刚落,古拉杨立刻接上:“落水狗和洛羚羊!”
  “哈哈!”他们哄堂大笑。
  我窘得满脸通红,紧紧的牵着哥哥的手,手心出了汗。
  老师脸色一沉,喝道:“古拉杨你给我站到教室外面去上课!”
  古拉杨立刻耷拉着脑袋,慢吞吞的走出教室,经过我们面前的时候,突然朝我们做出一个鬼脸,一溜烟跑了。
  老师叹了口气,又对全班同学说道:“以后大家要互助互爱,团结一致,知道了吗?”
  “知道——”大家异口同声的说。
  老师不知道从哪里又搬来一套破旧的桌椅,摆在教室最后排,安排我们坐了下去,并且给我们找来两本缺了半截封面的破旧课本。
  我一看课本上两个大字“语文”,便随手翻了翻,有好多字我都认识。以前大成哥总是喜欢教我读书写字以打发无聊的时光,那些字,我还记得。
  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哥哥,他竟然把课本一页一页的翻看着,那表情,似乎他认得所有的汉字一样。我心中更为费解:哥哥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那个老师姓方,汉族人,年轻时来西藏支教,然后就留了下来,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小村庄里扎下了根。
  他用粉笔在黑漆剥落得斑斑驳驳的黑板上一笔一划横平竖直的写下一个一个的方块字,并且标上拼音,拿一根树枝当教棒,指着教我们读和写。
  而哥哥好像全部都懂一样,根本就没在听。扎西不时的回头看我们,目露凶光,而哥哥一点都不怕他,冲他挺了挺胸脯。
  我想,昨天若不是哥哥突然发病,他早就摆平他们四个人了。
  方老师讲课的声音抑扬顿挫,我听得很认真,用手指在课桌上比划着他刚刚教给我们的生字。他一堂课讲完,走到教室门口,拉响了挂在房梁上的一个大铃铛,然后对我们说:“同学们,下课了!”
  方老师前脚刚走,教室里十几个孩子全都呼啦一下围到我们身边来了。
  他们的年龄有大有小,个头也是高高矮矮参差不齐,大多数脸上沾着泥巴,鼻孔下面糊着黑乎乎的鼻屎,头发凌乱沾满灰尘。像哥哥和我弄得这样干干净净的没有几个。
  我胆怯的朝哥哥身边靠了靠。
  “新来的?”
  “从哪里来的?”
  “多大了?”
  “这样又白又瘦,八成是汉蛮子吧?”
  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的甚至伸出手来捏我的耳朵,却被阿兰给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赶开了。
  阿兰把两支长长的新铅笔递给我,又给了我们两本用白纸和针线订成的本子,我感激的道过谢,阿兰大大咧咧的一拍胸脯说:“缺什么就找我,我是班长!”
  谁知她立刻就被身材高大的扎西一把推开。
  扎西带着他的两个小罗喽伟达和贡多挤进人群,抬起一只脚翘在我们的凳子上,冲哥哥勾了勾手指。
  哥哥冷冷的看着他,不为所动。
  “小子!我来找你是看得起你,你别不知好歹!”扎西怒了,越过我直接揪住哥哥的衣襟。
  我急了,哥哥的病刚刚有些恢复,怎么可以给你这样?!
  阿兰站起来制止他道:“扎西,你再这样我告诉方老师去!”
  扎西啐了一口唾沫,伸手一推,阿兰就跌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你放开我哥哥!”我扑上去,想要死命的掰开他揪着哥哥前襟的手,却怎么用力也掰不开,情急之下,我一口死死的咬住了他的胳膊。
  扎西疼得大骂一声,揪住我的头发狠狠的往墙上就是一撞!
  我只觉得头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然后眼前黑了一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感觉有股温热的y体缓缓的流了下来,用手一摸,大股的嫣红。
  哥哥脸色变了,用手使劲的按住我的头部,急匆匆的把我抱到一边,让阿兰带我回她家给白玛大婶看看,阿兰也慌了神,擦了擦眼泪,扶着我跑回家去。
  ☆、退学
  26
  白玛大婶替我上了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我因为担心哥哥,便拖着阿兰急急忙忙往学校赶,刚走到拐角却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方老师满头是汗,焦急的问阿兰:“你阿妈呢?”
  “在家呢?怎么了?”
  “出大事了!”方老师一跺脚急匆匆的走了。
  我们奔进教室才知道,原来真的出事了。
  那三个男孩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捂着胳膊在打滚,有的哭得脸都涨成了青紫色。而哥哥静静的站在教室中央,垂着手,不发一言。
  “哥哥!”我跨过扎西走到他面前,紧张的问道:“怎么回事?”
  谁知哥哥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突然朝我绽开了一个笑容,随即又恢复了y郁的表情,垂下脸去。
  方老师拎着白玛大婶跑进来,白玛大婶给扎西他们检查了一下伤势,随即打开随身带的医药箱,取出绷带边给他们做简单的包扎边说:“全都骨折了,需要送到我那里去,打石膏!”
  方老师从外面叫了几个人来,我看到阿爹也被叫了进来,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三个男孩抱着往阿兰家里去。
  阿爹沉着脸走到我们面前,我看他脸色不善,便赶紧跳出来,把哥哥藏在身后。
  “轻扬,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爹厉声喝道。十几个孩子兵分两路,一帮人跟着白玛大婶抬人回去了,剩下的全围在旁边看热闹。这会儿都来了劲,七嘴八舌的替我回答道:“洛水生一挑三!把他们仨的手都折了!”
  “瞎说!明明是扎西先找洛轻扬的麻烦的!你看看他的头!”
  “洛水生打架好厉害啊!像个鬼一样的!”
  “是咯是咯!要是不教训他们一下,洛轻扬恐怕要没命的!”
  “这下好咯!扎西他们手残了!看他们以后还敢合伙欺负人!”
  “。。。。。。”
  阿兰围上来,扯住阿爹,解释道:“洛老爹,这事是扎西他们不对,他们先出手的!”
  阿爹大概也听出了所以然来了,脸色缓和下来,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问到:“水生你说说,到底什么情况?阿爹相信你们!”
  哥哥抬起头,他却什么都没说,目光越过阿爹的肩膀,看到了教室外面的一个人。
  刚刚课上被方老师罚站的古拉杨一脸惊恐的站在门口,看到哥哥凶神恶煞一般狠狠的盯着他,他不由自主的全身打了个哆嗦。
  “轻扬,还差一个。”哥哥对我说了声,撞开人群,直奔古拉杨而去,完全不理会阿爹在身后喝骂。
  古拉杨看到哥哥追了出来,吓的脸色煞白,拔腿就溜。
  过了一会儿,教室外面传来古拉杨的嚎哭。阿爹一跺脚,带着我们追了出去,只见哥哥把古拉杨摁倒在地,用膝盖压着他的后腰,双手使劲扳住他的右手臂,往外一拗,只听到“咯崩”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古拉杨惨叫一声,眼睛一翻,便晕了。
  阿爹急得眼睛都红了,他随手抄起一张破凳子,对着哥哥喝道:“臭小子!你今天是存心不让我活了是吗?!”
  哥哥垂下头,一副做错了事情的表情。
  几个年龄较大的孩子合伙把古拉杨给抬走了,去找白玛大婶医治。
  阿爹愤怒得双手都在颤抖,把凳子狠狠的掼在地上,凳子立马就摔得七零八落,扬起一道灰尘。他从那堆凳子的残骸里拣出一条凳子腿便直冲哥哥而去。
  “你给我跪下!”阿爹站在哥哥背后,用凳子腿使劲敲了一下哥哥的小腿,哥哥乖顺的跪了下来。
  “说!为什么打架?!”阿爹用凳子腿指着哥哥怒喝。
  “他们欺负人。”哥哥平静的说。
  “欺负人你就打折了人家的骨头?!”
  哥哥没有说话。
  阿爹火起,一手按住哥哥的肩膀,一手拿凳子腿狠狠的抽打在他背上,边打边骂道:“你这个臭小子!不学好!老子今天就敲碎你的贱骨头!”
  “阿爹!别打了!”我急坏了,一把甩开阿兰紧紧拽着我的手,扑了上去,跪在哥哥身边,死命的抱住阿爹的大腿哭叫道:“阿爹!别打了!我们知道错了!哥,你倒是跟阿爹认个错!认个错啊!”
  可是阿爹还是一刻也不停歇的敲打哥哥的背。而哥哥只是跪在那里,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我嗓子都哭哑了,看着那根比我的手臂还要粗的凳子腿一下一下打在哥哥背上,他瘦弱的身体一阵一阵的哆嗦,简直就像一下一下打在我的心窝上。
  阿爹打得累了,最后狠狠的在哥哥后背踹了一脚,哥哥没能支撑住,整个人软倒在我身上,头耷拉在我肩膀上,一阵剧烈的咳嗽。
  阿爹别过脸去,朝哥哥拜了拜手说:“行了,我看,这学你也不用上了,以后就给我放羊去吧!轻扬,把你哥背回去。”
  我抽抽噎噎的把哥哥无力的身体背了起来,擦了擦眼睛,一步一步的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我小心翼翼的把哥哥背部朝上,放在木板床上,去打了一盆热水,脱掉他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势。
  哥哥背上是一条一条红肿的淤痕,我心疼的用热毛巾敷上去,没碰到一处伤痕都会激得哥哥颤抖一下,双手使劲的揪住床单。
  我眼泪直往下掉,趴在哥哥身边,轻轻抚摸着他英挺的脸部轮廓,颤声说道:“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去哪里?”哥哥诧异的问道。
  “回庙里去,至少,那里不会被人欺负,也没有人打我们。。。”我哭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是真的开始怀念和哥哥自由自在的在高原上流浪的那段时光了。
  哥哥笑了:“傻瓜,冬天一到就没有东西吃,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可是。。。”
  哥哥摸了摸我的头,说:“放心吧,以后,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可是。。。”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起上课,一起放学,一起玩。
  “哥。。。”
  “嗯?”
  “你能不能一辈子就这样留在我身边?”
  “这话你好像说过。”
  “能不能嘛?!”
  “嗯。。。”
  阿爹一共赔偿了那四个男孩家三千块钱才算了事,我很小心的看着阿爹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