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本来应该和之前的几个小时一样愉快才对。
  浦杰在这样良好的氛围下，甚至动了念头想要请方彤彤饭后去看一场电影。
  可就在结账完一起出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一股奇妙的暖流突然冲进了他的心窝，旋转，扩散，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融入到四肢百骸，不知不觉，就让他鼻后酸楚，热泪盈眶。
  “喂，你不是吧？我没点什么特别贵的菜啊，你……你怎么眼都红了？”方彤彤打开车锁，扭头发现不对，有点诧异地说，“浦杰，你没事吧？”
  他吸了吸鼻子，硬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压了下去。
  又有他的重要小号，被这个世界吞噬了……他拿出手机，一边随口解释说：“我没事，就是沙子吹进眼里了。”一边飞快的连接上微信，检查宋家几口的动态。
  胡婷婷三分钟前刚发了今天第二十一张宝贝的照片，照片里有宋文玉半张撅着嘴的脸，看起来，他们家没事。
  那么……应该就是沈丽那边了。
  他之前推测，马甲的回收，不管在真实世界以何种方式呈现，触发的关键应该都是他某个心愿的满足，结果，都是与他再无交集。
  “用我给你吹吹吗？”方彤彤推着车子走过来，很担心地看着他。
  如果他猜得没错，面前的女孩已经对他有了一定程度的好感，创造沈丽时的心愿，其实已经实现，甚至可以说，实现的远超他当初的预期。
  那么，沈丽恐怕已经被送进了监狱，在他没有掌握任何讯息的情况下，两人的生活，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看来，不是只有死亡才叫消失。
  “已经没事了，”他挤出一个微笑，一时间脑海又有些迷糊，陷入了和那天类似的状态，不太清醒，浑浑噩噩。
  也许这就是身体在接受反哺的征兆吧。
  趁着还能骑车，他只好打消了之后的计划，把方彤彤送回了家，相约明天下午一点半在市游泳池门口见。
  回去后，他一路跑进卧室，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缓过劲来。
  这么一想，当初那个土豪急病去世的时候估计他正在睡觉，才会只察觉到了一点异样吧。
  等那股眩晕感过去，他吁了口气，睁开眼睛。
  没想到，更加厉害的眩晕感马上袭来，而且，不再是虚无的意识中的体验，而是真正的头晕目眩。
  他反应了几秒，才发觉到问题所在。
  接着，他摘掉了眼镜。
  眼前的世界不再扭曲，一切，都清楚而明晰。
  他那个叫做近视的无赖老友，在纠缠了他二十多年后，就这样挥一挥衣袖，不告而别。
  从床上下来，浦杰马上跑去穿衣镜前，对着里面的人像捏捏脸，掀开衣服看看肚皮，比起上午出门前，似乎没有明显的改变，不过他猜，体重这样的事情一下子变化太剧烈反而不好，这样循序渐进更容易被周围的人接受。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沈丽消失的伤感马上被喜悦的浪潮淹没，他平静了一下心情，对着镜子拿起手机自拍了一张，准备过几天拿来对比，看看具体的效果。
  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他打开电脑正要放松一会儿，消解消解和方彤彤一起呆了那么久引起的悸动，可隐藏文件夹还没点开，家门竟然被敲响了。
  这个钟点儿，会是谁啊？他皱了皱眉，快步出去问：“谁啊？”
  “小杰，我，你姐。”
  啊，是表姐，浦杰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晚跑来串亲戚。
  一打开门，他姐就拎着一箱豆奶走了进来，笑容有点勉强，看起来很憔悴的模样，“二姨？跟姨夫呢？都睡了？”
  “还没还没。”父母也匆匆套好衣服从卧室出来，“怎么就你来了？小飞呢？”
  浦杰关上门，也跟着问：“对啊，怎么没带孩子，这么晚，我姐夫也没陪你？”
  他姐叹了口气，“小飞困了，你姐夫在家看孩子睡觉，我就自己打车过来了。”
  “出什么事了？”浦杰母亲马上问道。
  亲戚之间就是这样，不年不节不提前打招呼，突然登门多半没有好事。
  他们两家走得还算近，这个表姐小时候一直和浦杰玩得不错，还给他介绍过几个同事。
  “二姨，我……我跟国斌，都……没工作了。”
  “什么？”
  浦杰记得表姐和姐夫都在一家房产公司工作，姐夫还是中层小有权力的主管，虽说这两年浦杰小姨癌症小姨父公司出状况家里又买了两套新房里外折腾了不少，可毕竟收入够高，每月还完贷款在东涵仍算是富裕阶层。
  可如果一下子两人都没了工作，别说日常生活，房贷都会化作大山死死压在头上。
  说着说着，他表姐就落下泪来，抽泣着讲了二十多分钟，总算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此行的目的。
  他们那家房产公司本身就在几个项目中周旋得越发困难，随着热潮下降，东涵这种三四线小城市的弊端就渐渐显露出来，虽然看起来还是欣欣向荣的景象，可作为管理人员的王国斌早就清楚，公司已经成了一条破船，只差最后一道大浪而已。
  所以他们夫妻也早早做了打算，贷了一笔钱，加上平时的积蓄，盘了一个临街店铺办起了加盟小超市，有朝阳集团托底，地段又不错，去掉人工每月净收五六千不成问题。、
  公司按他们的预计能再坚持两年左右，到时候小超市的贷款差不多就能还完，表姐邓雯去专门做店长省下一笔工资，姐夫仗着人脉再找一个工作不算太困难，无非是收入比原来低些。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他们一个才开发到三期的项目，一期小区先是意外出了人命，跟着蜂拥而至的各路记者被小区里的住户趁机反映了一堆质量问题，几个较真的媒体顺藤摸瓜一路深挖，他们那条破船，就这样突兀地触礁，冒着泡沉了下去。
  他表姐夫妇别无选择，只有抽身另谋生路。目前家中维生不成问题，但浦杰小姨马上要进行下一期化疗，他们实在是拿不出这笔医疗费，不得不硬着头皮过来借钱应急。
  听完之后，浦杰的心情顿时跌落到了谷底。
  这并不是什么巧合事件，而是他的异能引发的副作用。
  因为他表姐夫妻那家房产公司正是兰亭苑的开发商，牵扯出一系列事件导致破船沉没的死者，就是刘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