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不行吗？”一想到这才周二，浦杰就有点迫不及待，早一天算一天的念头顿时蹦出了口。
  “那天我有社团活动。而且上午有课，时间太少了。你要愿意光中午吃顿饭不看看我们学校，那就周六。”她噙着笑意悠然说道，笃定他一定会改主意。
  “好吧，礼拜天。那就礼拜天。”他果断改口，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六能七。
  又聊了几分钟，方彤彤晾干了头发，准备休息，互道晚安后，她凑近屏幕看了一会儿，大眼一眯，说：“你到底拿了什么秘方啊？减肥减得也太快了，用不用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你可别为了……身材闹出病来。”
  她明显吞回去一个词换成了身材两个字，说得都打了个磕绊。
  “放心，就是真为了你……的标准，”他故意在关键地方停顿了一下，说，“我也不可能拿身体开玩笑的。没用什么秘方，就是事多忙，吃得比以前少，动得比以前多。你看，我胳膊上都有老鼠了。”
  他抬起胳膊挽高袖子秀了秀隆起的肌肉块，用镜头对准。
  “也不用这么拼啊……”方彤彤咬了一下嘴唇，“算了，见了再说。挂了，晚安。”
  “嗯，晚安。”第二遍晚安后，视频通话挂断，浦杰长长出了口气，看了眼表，坐回到电脑前，打开常去的那个遍地作者的资讯论坛，准备看看有什么新开的小站信誉不错适合去拼一把。
  他当然知道跑去业界大佬的旗下才是扬名立万的正途，一旦坚持出个这金那金，家里这点债务根本不成问题。
  可他有大站恐惧症。
  一想到自己的作品要投放在茫茫书海中，和快饿死的鱼一样争抢着洒下的饵料，等着跃过龙门腾飞而起的一天，他就满肚子心虚。
  他知道，这是不自信的表现，可生活中有个方彤彤能带他一步步走出那层自卑的阴云，网文圈却并不存在这样的帮手，运气不好找个培训班都要被忽悠收几千块报名费。
  看了一圈，短短一年多，新开的书站足足有好几十家，按名字搜索一下，被作者愤而战斗过的竟然超过一半，有的拖稿费，有的骗大纲，有的编辑直接盗稿，有的办大赛把规则手册撕着玩……越看胸口越凉，跟被武林高手气御冰糕捅心窝子里头一样。
  难怪龙头老大稳如泰山，他家包子铺就是贵上天，也架不住周围对手往馅里掺鞋垫不是。
  他唉声叹气地从历史还算清白的网站里挑出几个，顺次打开看了看网站的风格福利和收稿要求。
  有的站看起来很清白的原因是实在太新都来不及出现什么黑历史，有的则是和他现在正写的故事偏离太大，他这儿是卿卿我我，人家要的是鬼鬼怪怪。
  找到很晚也没个结果，他干脆去读者群委婉的通知了一下即将转战他处，关掉电脑上床睡了。
  果然和编辑通知的一样，不过两天，网站就一本能打开的书也不剩下，全部跳转到暂时无法请耐心等待审核的页面，编辑逐个公布离职消息后，作者大群中哀鸿遍野，信息随时看随时刷到未读99。
  周四晚上，在浦杰准备退群之前，那个书站的作者大群解散了。
  和无数成立又关闭的网站一样，见证了浦杰人生转折的这个地方，在信息浪潮中顽强地吐出了最后一个气泡，沉入水中，再也看不到踪迹，只剩下搜索引擎的快照们，尽责地记录了他们来过的痕迹。
  周五中午，用手机尝试登陆一下的浦杰发现，网站的app已经停止运营，短短一周不到，他的两本就随着站点一起沉没，迅速到让他险些产生错觉，以为这个网站其实也是他精分创造出来的。
  下班回去，刚一到家，浦杰的微信就收到了赵晓珂的消息：“你还会继续写吗？”
  已经很习惯用语音回复，他一边走向卧室放包，一边摁住手机回复：“当然，我的爱好梦想情怀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可都在上面了，连这个也丢掉的话，那我还剩下什么？”
  对面很礼尚往来地回复了语音，清甜柔美的嗓音虽然不如方彤彤那么脆嫩，却一样悦耳，“换个网站继续连载吗？”
  “对啊，还能怎么办？杂志上那种万字上下的小短篇我已经彻底不会写了。”他说完把手机丢到床上，腾出手换衣服。
  “其实我觉得你只要愿意，写几篇就能找到感觉。你这样投入在网文里，不觉得可惜吗？”
  “金老爷子当年在报纸上连载的时候，也没谁觉得可惜吧？”他撇了撇嘴，坐下回复，“我只是想写，把自己编织的故事讲给人听，最好还能能赚到钱，载体对我来说，目前只有网络最合适。”
  对面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没有回复。
  浦杰皱了皱眉，起来走到电脑前准备忙自己的事情，站点倒了，他的稿子却不能停下。这么多年的扑街生涯已经教会了他，坚持不懈地码字并不一定会成功，但放下不写一定会迅速完蛋。
  码字是一种枯燥而乏味的工作，为了效率，他必须全情投入，阻断一切外界的干扰，幸好，还有故事和角色被创造出来的快乐支撑着他，让他的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地飞舞。
  一千多字码好，他正要进入状态的时候，赵晓珂又发来了消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破坏码字时候不聊天的原则，把手机放到枕头边上，看了看表，继续沉浸于故事中虚构的世界。
  一个小时，将近三千字。差不多可以去吃晚饭了。浦杰站起来伸了伸腰，活动了一下颈椎手腕，拿起手机匆匆看了一遍信息。
  赵晓珂告诉他：“网站没了，我还有一篇新写的评论，你给我个邮箱地址吧，我发给你。”
  他道了声辛苦，把常用的邮箱发了过去。
  “发了，你回头看看，我觉得，差不多到了你该请我吃饭的标准了。”很快，那边就回了一句带着笑意的语音。
  大龄单身男青年对于有可能发展的目标是不会吝啬一顿饭钱的。
  变大的胆子发挥了全部功用，他毫不犹豫地回复：“好啊，明天怎么样？你周六不上班吧？”
  为防止冲突，他马上补了一句：“我礼拜天有事。”
  那边磨叽了几分钟，才回过来：“好，你请客，就你来挑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