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拒绝吗？”浦杰皱了皱眉，第一反应就是这么问道。
  性格因素作祟，他从大学毕业就没有参加过一次父母一直催促他去试试看的考试，对那个系统也打心底想要敬而远之，他很有自知之明，了解自己既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心眼，更没必须的人脉，就是侥幸入了门，也是一辈子螺丝钉垫脚砖的命。
  选择了小城市的安逸，自然也要付出相对应的代价。
  所以以前在最早那个公司的时候，应付个工商检查他都浑身上下全不自在，更别提跟孟沁瑶舅舅那种等级的人物一起吃饭了——估计要心烦意乱得把米粒送进鼻孔里。
  “当然可以，我就是想让舅舅认识一下你，正好来了。你要不乐意，那就以后再说吧。”孟沁瑶没有勉强，她对其他人那种难掩的优越和凌厉，不知何时开始在他面前收敛得很好。
  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她下注的一部分。
  总算到了自己的主场，孟沁瑶干脆给他讲解起了这个艺术流派，和每一幅画的亮点、缺点。
  她对艺术的确有颇为狂热的兴趣，浦杰压根没听说过的这个派别，她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如数家珍。
  “你当初为什么不考个美术系专门学画画呢？”趁她在两幅画之间行走的空当，浦杰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妈妈希望我将来能接手尽可能多的产业。一个画画的，是管理不了那么大一摊子的。”她有点失落地说，“我任性了那么多次，总该听妈妈的一回。而且，工大也没有值得一上的美术系。考美院出国留学的话，离妈妈太远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当然，现在想想，也许我真离开了，对妈妈说不定反而是好事。”
  “每种选择都有对应的后悔。说不定在你选择美院、留学的那个平行世界里，你正在国外后悔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事。”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而且，肯定没机会认识我了。”
  “最后这句可不一定是坏事。”孟沁瑶微笑着说，“我有几次就在想，如果当初给了你那五十万就跟你彻底两清，我现在是不是会更快乐一点。”
  “那你想出结果了吗？”
  “没有。”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认识的男生太少，想象不出换个人会是什么样子。我哥是个猜不透的人，他对你没意见，其实挺出乎我的意料。”
  “可能是因为你们兄妹想到一起了吧，都想在我身上赌一把。”浦杰有点无奈地说，“让我还真有点压力。”
  “愿赌服输。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孟沁瑶往下一幅画走去，“来看看这个，这是巡展我最喜欢的三幅画之一，我有一幅等比例的复制品就挂在客厅，看看这用明暗对比烘托出的波涛，是不是有气势磅礴的感觉？”
  话题既然回到了美术，浦杰也就乖乖地变回了听众。
  说真的，他很喜欢孟沁瑶在谈论画作时候神采飞扬的模样，配合她今天精心修饰的妆容，简直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美，让人会忍不住有种冲动，想要找个能永远封存的画框，将她此刻的容颜一直保管到世界尽头。
  从美术展出来，差不多已经四点半，孟沁瑶给舅舅打了个电话约定好晚上一起吃饭的地方和时间后，再次问浦杰：“你确定不跟我一起去吗？喏，刚才你也听到了，只是很私密的家庭聚餐，我舅舅、表哥和表嫂，没别人了。”
  “还是算了，送你到那儿，我就去附近找住处了。我带着u盘，开个电脑间，晚上还能写写，最近忙，进度落下太多了。”浦杰还是不太愿意，回去黎民府门口，开门上车，“你是直接过去还是再转转？”
  “别开房间了。”孟沁瑶上车坐稳，把一个地址输进导航，“去这儿吧，有电脑，能上网，你晚上写很方便。”
  “这是？”
  “我在这边的一套房子。”她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只是住一晚，不收你钱。”
  “不怕我乱翻乱看啊。”
  “没什么怕被你看到的东西。我一年也不在这儿住几次。”她翘了翘唇角，“到那儿你就可以忙了，我叫舅舅的司机来接我。”
  “好吧。那听你的。”
  “你要是什么都听我的就好了。”
  浦杰笑着拐进下一个路口，轻声说：“那样你恐怕就看不上我了。”
  默然半晌，她才轻轻吐出一句，“也是。”
  那是很平常的小区中一间很平常的单元房，比浦杰的新居略小，但装修显然高了一档，家具电器都很齐全，说是平常没什么人来住，但东西看起来都很干净。
  “有保洁定期上门清理，不用那副表情来回打量。”孟沁瑶把钥匙装回包里，换上拖鞋脱掉大衣，过去打开书房的门，“这里有电脑，就是有点旧，你凑合用吧。”
  “你呢？准备休息一会儿？”看她转身走向卧室，浦杰探头问。
  “不了，我收拾一下，跟舅舅吃饭，不好打扮成这样。”
  “这样漂漂亮亮的不好吗？”浦杰笑着说了一句，摸出u盘坐到正在开启的电脑前。
  “不好，这样给你看行。给我舅舅看，不够端庄。”
  浦杰好奇地走过去，扶着门框看了一眼。
  孟沁瑶坐在梳妆台前，手边的台子上密密麻麻摆着一片瓶瓶罐罐。他觉得，自己看见这一堆东西的感受应该和女人看到打开的电脑机箱类似。
  她用卸妆棉蘸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轻轻擦着面颊，说：“这样盯着女孩化妆是很没礼貌的哦。”
  “我一直以为化妆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技巧，没想到还能让神奇变得更神奇。”他由衷地夸了一句，没打算离开。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略显娇嗔地瞪着他，“我不习惯被人这么看着，你弄得我不会化了。”
  “好吧好吧，我去码字。”他举手投降，退了出去。
  他写了一千五百多字，孟沁瑶的妆容更替，才算是宣告结束。
  和之前那惊艳的样子比起来，现在她看上去更浑然天成，化妆的痕迹让缺乏经验的男人来看几乎分辨不出，眉眼唇的确做出了细微的改变，配合发型的不同，竟真的让她的气质提升了六分端庄淑雅。
  不如之前那么亮眼，但越看越挪不开目光。
  浦杰暗想，幸亏这位孟大小姐不屑使用最传统的套路来搞定他，否则，他绝对没有坚持到此时的本事。
  只要愿意，她绝对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