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没想到会第一时间听到这个反问，浦杰怔了一下，下意识地说。
  “别装傻，你不是我姐找来的吗？”薛超弯腰抱起球，抬眼盯着他说，“那你该知道我俩是什么情况。我只会踢球，没别的本事，你帮我解决了我姐的工作，我以后保证给你的俱乐部好好卖命。”
  浦杰微笑起来，柔声说：“这你姐姐知道吗？”
  “你答应了，她自然就知道了。你不答应，我告诉她也没意思。”薛超眯起眼睛，带着复杂的情绪看了远处的姐姐一眼，“我不想让她再去那种地方上班。我能踢球挣钱，不用她养，她就不需要……再那么委屈自己了。你能给她个正经工作吗？”
  看浦杰一时间没有回答，他有点失落地低下头，说：“我踢球很好的，其实……我也跟俱乐部联系过，我就想给我姐找个正经工作，他们就不乐意，难道不相信我将来能保证给他们挣回来吗？”
  听上去还真有自信，浦杰抱着手肘，轻声说：“之前来考察过你球技的俱乐部也没答应你这个要求吗？”
  “他们没真来，有的看了我资料就没信了，有的……听说我的条件包括姐姐的工作，也就不再联系了。足校里那些大我一两岁的，我过他们跟过木桩一样。可我拍踢球视频，没人配合我。他们都不信我踢得好。”
  “你跟靳鸿图谁强？”
  自信满满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不太情愿地说：“现在是他，不过以后肯定是我。我一定会比他强，比全汉央所有踢球的人都强。我要赚大钱，我要让我姐过上好日子……谁也不敢再瞧不起她！”
  一股深沉的悲愤浮现在薛超的脸上，不难猜出，他对姐姐的职业很了解，并和其他男人一样不相信出淤泥而不染的童话。
  事实上，现实的淤泥中也的确很难出现什么真莲花，薛安能把自己保护到现在，恐怕只是因为还没到绝望的时候。这次之前，她不就已经动了用自己换来老师推荐名额的念头了么。
  “好，我也不考验你更多什么，那么，我去跟你姐姐商量，是不是只要她同意跟着我去我那边做你认可的正经工作，你就跟我签约，在我的介绍下去俱乐部踢球？”
  薛超抿紧了嘴巴，指甲轻轻抠着球皮接缝，抠了两三下，才说：“可以，你能帮我这次，我发誓这辈子不管我踢得多好，你都永远是我的经纪人。”
  “走。咱们去跟你姐姐谈谈吧。”
  没想到薛超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放下球往边一拨，“你去吧，我……再练会儿球。”
  “怎么了？”
  “最近我老跟我姐吵架，我……我不是故意惹她生气，我就觉得她那样不对。她才……才二十，以后……以后还嫁不嫁人了！”薛超别别扭扭地说完，转身带着球跑了。
  浦杰望着他灵活有力的双腿，在心里暗自说道，放心，我一定让你用这双腿给你姐姐踢出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
  他转身走回薛安身边，她有点颤抖的手里已经夹上了一根细长的香烟，脸上的汗把额头上劣质的粉冲出了好几道。她有点胆怯地说：“大哥，你……你跟超超说好了吗？”
  “薛安，如果你弟弟必须离开这个城市去东涵，在那边踢球，让你去那边找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你愿意吗？你们两个都有收入，可能开始少些，不过以后会多的。”浦杰看向她手里的烟，皱起了眉。
  察言观色的技能她想必早就磨练出来，立刻摸出烟盒把烟装了回去，紧张地动了动唇角，小声说：“我……也要去吗？”
  浦杰笑着说：“薛超说我要想签他，就必须给你提供一个正正经经的工作，我的公司在东涵，俱乐部也在那里，我只能在那边给你工作。”
  “超超这么说？”薛安惊愕地瞪大了眼，“他在犯什么傻啊，有球队肯让他去踢球这么好的事，他还管我做什么！我有吃有喝，不用给他花钱我……我干点什么不行！”
  看她一副这就要去教训薛超的架势，浦杰连忙开口说：“我同意他的要求。他才十六岁，半大的孩子，你是他唯一的家人，在他能随时找到的地方，对他的发挥也有好处。所以我问的是，你愿意吗？”
  “我……我能干什么啊……”悔恨的表情又浮现在脸上，薛安低下头，轻声说，“我初中毕业就辍学打工，啥都不会……就擅长喝酒，擅长……应付男人。”
  “那不是问题，你肯学，工作需要的技能就可以学会。就是为了你弟弟，我也不会轻易解雇你的。”浦杰又一次想到了方彤彤，心中的柔软几乎漫溢出来，“我保证，能帮你很快胜任你的工作。”
  薛安缓缓抬起头，一丝犹疑的希望之光，闪动在她湖水一样清澈的眸子中，“我……真的可以吗？”
  “可以。我手上没带员工合同，这样吧，如果你不放心，我这就去找个打印门市打一份最制式的劳动合同模板，跟你先签十年，与你弟弟的经纪合同一样的时间。”
  “不必了，”薛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由衷地、不再虚伪而僵硬的笑容，她用力点了点头，“我跟超超一起去。就算挣得少，起码……我心安理得，不被戳脊梁骨了。”
  “有一个条件，”浦杰指了指她包里露出一角的烟盒，“戒烟。”
  薛安拿出烟盒，有点不解地看着他，“这个……不行吗？”
  “不行，你应该忘掉这几年工作带给你的所有变化，然后重新开始。”他干脆地点明，“而且我不喜欢女人抽烟，我也希望你能尊重老板的意见。”
  薛安犹豫了一下，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跟着，用力把烟盒在手上捏紧，睁开眼，快步走到垃圾箱边，连着打火机一起，狠狠地甩了进去。
  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浦杰跟薛家姐弟谈好了此后的大致规划，让薛超一笔一划地签下了人生中第一份经纪合同，并且，预签了浦杰带来的职业球员合同。
  他们俩的家里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除了房子可能以后需要回来处理一下，并没太多值得带走的东西，浦杰帮忙打好了几个大包，就带他们一起出去吃了顿晚饭。
  薛超还很有几分自律，他不吃重油大肉，只喝清水，太咸太甜的菜都只是尝一下而已，这让浦杰很是满意。
  打车把姐弟俩送回家，浦杰正要商量明天坐几点的车走，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摸出来看了一眼来电名字，连忙对薛安打了个手势，快步走到凉台，接听，“喂，阿姨，找我什么事？”
  胡丽丽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但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
  “我在五医院，浦杰，你能尽快赶过来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