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对工作的热忱远超出浦杰的想象。
  那顿因为梅盈袖的刻意刁难而显得有些尴尬的早餐吃完后，她就匆匆收拾一番，略上淡妆出了门。
  她跟方彤彤一起练的车，虽然不如方彤彤熟练，但慢悠悠小心点上路已经不成问题。
  可她思来想去也不舍得开那辆价钱吓人的车，正好手头也富裕了些，就准备去买辆便宜代步车，方便上下班和加班，把那辆好车留给薛超。反正她是这么想的，也不管薛超去了布拉塔尼亚还开不开的了。
  浦杰本来想跟着一起去，顺便帮她付帐。
  可她似乎很坚持，在已经从他这里得到那么多的情况下，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私下再花钱。
  正好方彤彤要开梅盈袖的车出门，就顺便把她捎走。
  回忆一下早餐时候的情景，一桌上三个女人，气氛诡异扭曲复杂得犹如倒满了乱七八糟颜料然后搅来搅去的水缸。
  浦杰倒是能大体明白形势。梅盈袖看薛安不顺眼，认为薛安抢浦杰还要抢方彤彤，而且出身那种地方她压根看不起。方彤彤不愿意招惹梅盈袖，却也不乐意看到薛安被夹枪带棒的讽刺，就开口回护。她越回护，梅盈袖越生气，薛安只好好声好气做和事老。
  两个对一个，梅盈袖有气撒不出来，就都转到了浦杰头上，一句句小刀子似的不要钱一样往他身上撒过来。
  他只有默默吃饭，当听不见。
  等三个女人都出了门，屋里安静下来，浦杰竟然有了一种微妙的解脱感。
  重新投入创作之前，他给郑馨打了个电话。
  再怎么自我警告应该自私点，应该少顾虑那么多别人的感受，他还是不能放任郑馨陷入麻烦中不管不顾，怎么也要了解一下情况。
  郑馨的口气还好，比他猜想的倒是积极很多，也许之前的心理独立让她从内而外发生了他无法想象的变化。
  “他当然还在生气，不过……这事儿是我不争气，他也只能对我发发脾气。他昨天晚上还嚷嚷着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来着。”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点轻描淡写的感觉，“结果我妈又和他大吵了一架。浦哥，他们都担心我没人要了怎么办。你说，你会不要我吗？”
  “不会。”他没有多做什么承诺，只坚定地说了这两个字。
  “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她轻笑了两声，“俞大夫曾经跟我说过，父母是不可能陪我走完这一辈子的，我的人生不应该一直想着为他们负责，我最该做的，就是为自己负责。浦哥，他们让我辞职，还盘算着搬家，去另外的城市，想让我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想让我去开始一段新生活。我觉得，我跟他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我……想真正独立出来。你能帮我吗？”
  “当然可以，你说吧。”他沉声说道，“即使做不到，我也会想尽办法的。”
  “我……只是不太想租房子住而已。”她略微有点不好意思，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在网站上看了一套二手房，很小，但是离公司很近，我上班会方便很多，是师专家属院想转手的旧房子，只要三十多万就能拿下，我……我想……”
  知道她不好意思说出要钱的事情，浦杰直接打断了她，“别说了，郑馨，忘掉那套破房子，再在家里忍两天，商量好出来住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住的地方。”
  “可是，我不需要太贵的房子，我只是找个容身之处而已。”她轻声说，“没有你在，住哪里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我找的当然是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可能不会常在。”他咬了咬牙，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半主动地迈出了这一步，一个自己最不愿意丢给身边爱人的茧子，就这样一层层编织在了郑馨的身上，“不要拒绝了，郑馨，让我来安排吧，我知道，有些事是花多少钱也不能弥补的，但花了这些，至少能让我好过一些，行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听筒里一时间只剩下她轻微匀称的呼吸声。
  “浦哥，只要你高兴，我怎么样都可以的。”她柔声说，“你来安排吧。我的父母，我来应付。只是……不要太贵，不然，我心里会不好受。”
  “为什么？不是说好交给我的吗？”
  “我……连宝宝都没办法给你生一个。”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让浦杰眼眶发酸的自嘲笑意，“我不值那么多的。”
  赶在声音变调之前，他用力说道：“不行，说好了听我安排，那就是我说了算。你和我也没有什么值不值这一说。就这么定了，我看好地方，直接带你去买。放心，我找精装的现房，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好。”她停顿了一下，小声说，“浦哥，如果……我搬过去了，记得偶尔来看看我。”
  “说什么傻话，当然是有空的时候直接跟你一起下班过去了。说的跟你要辞职一样。”
  “不需要吗？”郑馨有些疑惑地问，“正常来说，我应该……学着做家事，学着怎么能让房子变得舒适一些，应该学着保养自己，学一些……更像女人的东西了吧。而且，我担心我继续在你那里上班，我妈妈会去闹。”
  “不需要。你选择能让你高兴的生活方式就好，你高兴给我当助理，就一直给我当到你不想工作为止。我不怕他们来闹，我任打任骂，再不行，我就躲。”
  “那……就这么定了吧。”郑馨听起来略微有些高兴，但似乎也不是很喜悦。
  这让浦杰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这次的波折而再次失去调动情绪的力量。
  挂掉电话后，浦杰马上打开了东涵本地的房产宣传页面，开始浏览合适的单元。
  如果早几天发生这样的事，他兴许会考虑先在自己这栋楼上买一套，上班什么都方便很多。
  但现在他不敢这么打算了。
  就是为了自己的日子过得舒服些，他也决定改换曾经的思路。
  既然爱他的女人最好有属于她们自己的私密空间，那就在这件事上，给予她们应有的尊重吧。
  可惜的是，郑馨没有驾照，买到近郊豪华小区里的话，通勤会成问题。现在她抑郁症还没治好，浦杰也不敢催着她考，只好优先考虑自己公司附近的现房。
  筛选掉二手房，添加精装可入住的条件，限定范围后，结果一下子就剩得寥寥无几。
  他一套套看着资料，心想，最后选中的那个，就将是郑馨此后的笼子了。
  其实这个家，不也是方彤彤的笼子么？
  他的感情，就这样变成了茧，把她们一个个束缚起来，再也无法破开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