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天。
  澄清的天，像一望无垠平静的碧海，强烈的白光在空中跃动，宛如海面泛起微微波澜。
  罗胡火车站旁小许杂货铺。
  看着满脸胡子渣的老“小许”，王强把话筒贴在右耳边和老朱通着电话，原本他来这里等托运的四件套，只是没想到四件套还未来，老朱先行传呼了自己，王强只好从托运部出来打电话。
  “朱哥，他们要多少？”王强问道。
  老朱道：“成卫宏他们要一千部单放机，对了，还有我和你爸新联系到的一个客户，他要一百五十台cd机，怎么样，我拉客户手段还可以吧？”他语气里带着得意，仿佛在说小王你快夸我啊。
  对于老朱的性格王强多多少少了解一点，他夸奖道：“咱朱哥就是棒，又给咱们拉了大客户。”
  “哈哈，那是。”老朱显得很高兴，不过随即他语气担忧道：“你货款够吗？”
  暂时性手头肯定没钱。
  昨天收回之前两百套四件套货款后，他兜里还剩下两万左右，而刚才老朱说的那些货物，光货款就要五六万，若是想要带回去，恐怕只有等四件套到后，去收那些老板货款。
  王强嗯了一声，“应该够，先不和你说了，我还有点事。”
  “好好，你去忙。”
  挂了电话，王强付电话费给老许，然后匆匆朝着火车站托运部而去。
  他焦急地等啊等，一直等到下午一点托运货物才到，赶紧叫了辆面包车，急忙赶向华强北。
  ……
  嘉华外贸服饰批发市场大门口。
  坐在面包车副驾驶座上的王强正准备让司机把车开进去，忽然看见门口站着一群人，丁老板、谭老板和小吕老板娘他们，几乎全都翘首以盼。
  “师傅停车。”王强道。
  胖司机哦了一声，慢慢踩刹车把车停下，然后拉上手刹。
  王强打开车门跳下去，还未来得及说话，一群人蜂拥而上团团把他围住，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我还怕你不来了呢。”丁老板急吼吼道。
  谭老板也埋怨道：“说好中午，到现在，客人们都等急了。”
  汪大姐大声道：“别吵！”众人一静，她下一刻说了一句让大家险些晕倒的话，“小王老板，先给我把货拿去啊。”
  “凭什么你先？”
  “我最近，我先来。”
  望着大家吵吵闹闹，王强有点哭笑不得，立刻制止道：“货都在车里，你们别着急，一个个来。”说着，拉开面包车后面的门。
  可诸位老板还是争先恐后上前疯抢，他们的客人都在店里等了好一会，再不送去人跑了谁负责？
  王强被他们弄得没办法，只好上前主持，每个人分了五十套涤棉和五十套全棉四件套。
  因为在外面，他暂时没收钱，让众人先把货提到店里送给客人去，然后待会统一到丁老板店里给钱。
  众人分成来回几次搬货。
  等到搬完以后，王强随手帮丁老板拿了一捆四件套往里走。
  靠的很近。
  进门右拐走几步路就到了。
  丁老板店里。
  王强刚刚和丁老板说说笑笑跑进去，便看见四五个人在那等着。
  看见他们进来，其中一位身穿灰色小马甲衬衫文质彬彬的青年迎上来道：“丁先生，先拿二十套给我吧，单位的车还在外面等。”
  丁老板马上道：“好于老师，我先给你拿。”说完后，他对着其他几人打了个招呼，“于老师离得比较远，大家稍微等等。”
  “没事，先给他拿。”
  “只要有四件套给我就成。”
  大家都挺理解。
  丁老板让王强帮了下忙，从全棉的里面抽出二十套颜色各异的四件套，拿出红色塑料带扎成一捆递给于老师。
  于老师付了一千三，提着四件套走了。
  接下来四个人又各自拿了点四件套走了，一妇女拿了六套，女青年拿了四套，还有两人各买了一套。
  等到客人走后，王强拉着凳子在柜台边坐下，道：“丁老板生意不错嘛。”
  丁老板抹了抹额头的汗，往柜台后面走，笑道：“还好，我老婆给我拉了个大客户。”
  “嫂子在商场工作？”王强随口问道。
  走到柜台后坐下拉开抽屉的丁老板随口道：“没有，她在巨人集团分公司做营销策划，刚才那于老师是她们公司采购部的人，这不是快中秋节了嘛，她向公司推荐过节给高层们发床上四件套，正巧她立了功，总公司的史董批准了，所以于老师过来拿了二十套四件套。“
  史总？
  巨人集团史玉柱？
  王强倒是知道巨人集团一开始总部在深镇，后来搬到了珠海去，只是深镇还有分公司，唯独令他没想到的是丁老板老婆竟然在巨人集团做营销策划。
  丁老板又说话了，“说起来她能立功还是因为你。”
  王强纳闷道：“怎么和我有关了？”
  丁老板探着脑袋朝外看看，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道：“我老婆公司最近要多元化经营，进军房地产和保健品、药品行业，这话你别对外说，她们公司要宣传，可是策划部拿不出一个好的方案来，正巧前天看见深镇晚报上在报道咱们批发市场的事情，她说是你弄出的营销办法，借鉴着在公司提了出来，没想到一下子通过了，诶，你说深镇晚报报道咱们批发市场是不是你的点子？”
  原来如此，王强哑然失笑，没承认没拒绝，心里却在想，不会后来巨人集团在全国各大报纸上狂轰乱炸的宣传是学自己吧？随即他便把这个念头否定了，上辈子巨人集团在明年就那么干了，自己这辈子才重生回来，断然不可能。
  虽然王强没承认，可丁老板却以为他默认了，乐呵道：“真是你啊？之前我老婆说是你的时候，我还不信呢，脑子够灵活啊。”他没给王强说话的机会，话锋一转，“小王老板，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儿？”王强看过去。
  丁老板神秘兮兮道：“你能不能这两天再给我准备两三百套四件套，最好档次高点的也准备点，我可能有销路。”
  王强疑惑道：“什么销路？”
  “香港。”丁老板稍稍解释了下，“我有个亲戚在那边，昨晚和我打电话听到四件套这么便宜，她想在香港投资开几家专营四件套的店面，我不太敢确定你有没有那么多货，所以没一下子答应下来，你要能弄到，回头我和她知会声，要不能就拒绝了。”
  有生意王强当然不会拒绝，道：“一般的涤棉和全棉，上档次的有好几种，最好的是真丝四件套，次点的色织……”他一一把几种四件套都说了遍，包括供货的价格。
  “有货就行，晚上回去打电话问问她，到时再联系你。”顿了下，丁老板又道：“昨天到今天预订加刚才拿走的，你给我一百套可就只剩下四十几套了，既然你有货，再给我送一百套涤棉和一百套全棉的过来，我觉得四件套生意有搞头。”
  “没问题，不过要的货有点多，我得收点订金。”王强道。
  丁老板倒没任何意见，“多少订金？”
  如果货少点没订金倒也罢了，要两百套弄来了不要怎么办？谨慎起见，王强还是决定收订金，“货款的百分之三十。”
  “我算算。”丁老板拿出本子和圆珠笔，在上面涂涂改改计算起来。
  王强已经心算出来，刚要说话，外面几个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
  “小王老板。”
  “我们来了。”
  “你再给我们拿点四件套。”
  “是啊，一百套根本不够卖啊。”
  小吕老板娘、汪大姐和裘大姐等人从外面跑进来，近近十个人挤进了丁老板店里，一时间柜台前全是人。
  被围在中间的王强赶紧让他们安静下来，先一一把货款收了，包括丁老板在内，总共收到四万块货款。
  清点了一遍钱，王强揣在衣服内口袋里。
  众人谁都没走，裘大姐率先道：“真没货了？”
  “有，不过得三四天后。”王强回答道。
  “三四天也行，保险点，再给我送一百套过来。”裘大姐道。
  汪大姐也跟着道：“我再要一百五十套。”
  小吕老板娘比她俩胆子还大，“我要二百五十套。”
  其他几个人都一一把各自要的数目报出来。
  “两百套。”
  “我少要点，一百套。”
  “一百八十套。”
  他们刚才才拿到货就已经给客户提了一半，自然知道四件套好卖。倒不是说四件套多抢手，而是像他们那么便宜的四件套抢手，说起来王强真的很良心了，在当前年代，南货北运或者北货南运若是没有200%利润，那都不是合格的商人，可他本着薄利多销只赚100%利润，自然诸位老板的四件套比外面便宜，造成了生意兴隆的场面。
  其实对于他们要加大供货量王强早有所料，现在看到众人一一要货，他向丁老板借了笔和本子统计了下，总共一千四百五十套，其中便宜的涤棉要货量反而少，只有六百五十套，反倒是全棉的要八百套。
  统计完后，王强心里有点数了，道：“没问题，不过是先说好，这回我要收30%的订金。”
  “啊？”
  “还要收订金？”
  “要你不送货过来咋办？”
  其中有人质疑，是汪大姐。
  王强半点都不客气看看她，“要是你怕我不送来，可以不拿货。”
  先前他求着别人拿货那是因为销路没打开，现在他费心费力帮助嘉华服饰批发市场把四件套销路打开了，当然说话硬气了不少。
  这是一个属于卖方市场的年代。
  我有货我就是牛逼，爱要不要，双方角色已经宾主互换。
  果然汪大姐讪讪笑道：“没说不要，只是突然收订金有点不习惯，成，你算算多少钱，我回去拿给你。”
  其他诸如小吕老板娘、裘大姐等人也赶紧表态，他们心里都十分清楚，现在要找王强拿四件套的人多得是，他们不要有人要。
  王强计算了下订金数目，一一告诉众人。
  众人听到后都回去拿钱。
  等了十几分钟。
  诸位老板急匆匆把订金送过来，好像生怕送的晚了王强会反悔一样。
  终于让四件套在嘉华批发市场站稳脚跟了，王强舒了一口气，该想想接下来公司开起来后自己除了经营电子产品批发外再做点什么，四件套肯定不能放下，好不容易在深镇找到了点销路，不过四件套并不是王强唯一的选择，在刚才听到巨人集团的时候，他觉得应该给即将要办理到营业执照的公司增添一两个项目，心里隐隐有点办法，至于能不能实行，还得回去和老朱、老姚商量过才行，毕竟公司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大家觉得没问题，才能去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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