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虚实之道
作者:贼眉鼠眼      更新:2021-12-13 08:33      字数:3535
  l士气,绝后援,断粮草,撼民心。!
  首轮攻城未果,秦堪采用了攻心之术。
  大军停止了攻城,霸州城内外暂时陷入了寂静,京营派了小队来到城墙根下,收敛战死将士的骸骨,城头上一具具京营将士的尸首适时被抛下来,又被活着的将士们推着小车收回去,城头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和尚,正盘腿坐在箭垛上阖目诵念往生经文,神情虔诚而悲悯,霸州上空呼啸的寒风,如同佛祖在为逝去的生灵呜咽。
  佛是慈悲的,他永远给世人机会,不论背负多少杀孽,只要肯回头,岸就在身后。
  然而世人永远不知回头,也永远不肯放下屠刀,因为屠刀才能令他们得到想得到的一切。
  城头的反军们大松了一口气,在马道上或坐或卧,浓烈的硝烟味还没消散,许多反军将士们却就这样互相依偎睡着了。
  唐子禾仍在巡城。
  此刻她的神情很狼狈,俏脸被硝烟熏得黑乎乎的看不清本色,一头黑亮的秀发亦如枯草一般带着几分焦黄,凌乱地披散在头盔外面,右臂在守城时被飞溅的小石子划破一道伤口,伤口只是草草包扎,殷红的鲜血透过白布条慢慢渗出来。
  遥望城外京营大军,却见左右侧翼有兵马调动的迹象,唐子禾眯着眼思索片刻,随即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秦堪在调动兵马······”唐子禾喃喃道。
  葛老五闷声道:“他调动兵马意欲何为?”
  “看兵马出营的方向,一支往西,一支往南······”唐子禾面露苦笑:“他这是在绝我的后援,杨虎夫妇和齐彦名恐怕回援不了了,不仅如此,我若是明廷主将,必将霸州周围坚壁清野,使我义军无粮为继……”
  葛老五眼中喷出怒火:“这秦堪下手真狠!”
  “各为其主罢了,我拒绝归降那一刻起他和我已是彻底的敌人,再无从转圜,既是敌人,当然要想尽办法置敌于死地换了我是他,我下手会更狠。”唐子禾面无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痛楚和失落。
  唐子禾看着远处营盘中的尘烟,凄然笑道:“我和他至少还是肝胆相照的敌人……”
  随即面色一整,唐子禾道:“霸州目前守军两万余,这些兵力守城大抵是不少的,还可以分出五千兵马来趁今日彼军攻城方歇正是懈怠之时从东面突出重围,用以游击袭扰京师周边,选一名身材和我差不多的军士穿上我的铠甲领兵出去最好让敌军看到他······”
  葛老五想了想,喜道:“此计甚妙-,元帅以后不在城头露面,让秦堪捉摸不定元帅到底是随队突围了还是故布疑阵,你是朝廷首剿之人,若突围出去想必秦堪也没什么心思留在这里了,更何况这五千人袭扰的是明廷的京师周边,秦堪更待不住了,说不定霸州之围可解······”
  “用兵之道虚虚实实,何为虚何为实,妙-用存乎一心······不过想瞒过秦堪可能不太容易尽量试一试吧,五千人突围之后,再派人给刑老虎和杨虎送信请他们火速率兵驰援霸州,如今他们的兵力想必不止一万,若分兵来救,还是有跟朝廷一战的能力。”
  当夜,霸州西城门忽然打开,三声鼓响之后,城中万人喧嚣喊杀
  仿佛有兵马突围而出。围城的京营将士顿时紧张了,围城的兵力也缓缓向西面压来。
  就在京营紧张调兵之时霸州东面的城门也开了一线,五千人马悄无声息地出城,趁着夜色掩护,悄悄往外集结,直到盏茶时分后才被埋伏在城外的京营斥候发现,斥候立马传声报警,五千人马见行迹暴露,忽然打起了火把朝外策马猛冲。
  一阵激烈的拦截厮杀,五千反军扔下了数百具尸首后,终于还是叫他们突围成功,激战中京营将士只看到为首的反军将领身材娇小,以黑巾蒙面,火把下看不清容貌,穿的铠甲却正是与秦侯爷凉蓬相会时那套不合身的明光铠。
  京营将士大惊,急忙派人赴中军帅帐禀报侯爷,另外紧急分出一万人马不屈不挠地追击五千反军。
  霸州城内外一片忙乱,彻夜无眠。
  中军帅帐内,秦堪面沉如水,拧着眉凝神正色陷入沉思。
  反军五千人马突围的消息令他的心一沉,将士禀报说为首的反军将领像极了唐子禾,秦堪有些举棋不定了。
  他不确定突围出去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唐子禾,或是她故意布下的疑兵之计,没想到这女人打起仗来跟狐狸一样狡诈,这回倒真令秦堪为难了。
  如果唐子禾是真的突围跑掉了,那么眼下这十万大军围城就失去了意义,唐子禾才是朝廷的心腹之患,抓住她或杀了她比攻陷霸州城更重要,可是如果她没跑呢?如果一切只是她的疑兵之计呢?
  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沿,秦堪仿佛回到了前世的课堂上,正在做一道的选择题。!
  帐内诸将见侯爷神情阴沉,纷纷噤若寒蝉。
  对这位侯爷,诸将虽然不大熟悉,但侯爷的传说却是响彻大江南北的,最大的传说便是侯爷脾气不怎么好,看着温文尔雅笑意吟吟,说不准下一刻就立马翻脸杀人,这些年栽在侯爷手下的朝堂名臣权宦可不少,所以在这位侯爷面前能少说话尽量少说话,莫触他的霉头。
  帐内唯一敢说话的只有秦堪的老部下丁顺。
  “侯爷,唐子禾到底跑没跑,唯有派人摸进霸州城内打听···…”
  秦堪声音有些嘶哑:“本侯记得霸州城有一个锦衣卫百户所,他们还在城里否?”
  “自霸州被反贼占了之后,所有跟朝廷官府有关系的全部被反贼一锅端了,霸州城内锦衣卫百户所亦在此列,霸州反了的那一天起,城里再也没传过消息出来……”
  秦堪点头:“那个百户所大约凶多吉少了,派人摸进城颇为不易,如今只好用笨法子,传令北直隶所有锦衣卫密切关注突围出去的这五千人·特别注意为首的反军将领到底是谁,如果那人不是唐子禾,则说明她还留在霸州城中……”
  话说到一半,秦堪这才正视丁顺·看到他的模样后秦堪不由一楞:“你脸怎么了?”
  此时丁顺脸上布满了伤痕,青一块紫一块,眼眶黑了一大圈儿,右边脸颊高高肿起,形象颇为狼狈,旁边几名将领使劲憋着笑,而秦堪身旁的监军苗逵却忽然愤怒地重重一哼。
  秦堪愈发满头雾水了。
  丁顺急忙尴尬地干笑:“侯爷·属下没事,真没事,走路不小心撞柱子上了……”
  秦堪哼道:“左边青右边紫·眼圈黑脸颊肿,是那根柱子太奇葩,还是你撞得太奇葩?军中无戏言,快说到底怎么了?”
  苗逵一脸怒色又重重哼了一声。
  秦堪斜眼朝他一瞟:“苗公公你又怎么了?本侯说一句你哼一声,你在给本侯伴奏吗?”
  苗逵老脸顿时涨得通红,神情羞愤却难以启齿的模样,瞧得连秦堪都替他拧巴了。
  丁顺眨了眨眼,不怀好意地看了看苗逵,垂头一副老实相道:“侯爷既然要属下说实话·属下不敢隐瞒……呃,属下脸上的伤其实是被人揍的。”
  “被谁揍的?”
  “咳……苗公公。”
  秦堪愈发疑惑,心中却升起一团无名怒火·扭头看着苗逵,神色却有些不善了:“苗公公为何揍他?”
  平日里对丁顺又打又骂又损,但秦堪骨子里还是非常护短的·我的人我自己打自己骂,但别人最好对他们客气点儿。
  谁知秦堪一句问话却仿佛点燃了火药桶,苗逵猛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脸悲愤加委屈地翘着兰花指,指着丁顺道:“你问他,你问他!”
  丁顺见秦堪神色不善,也不敢再吊胃口·老老实实道:“呃,这事儿吧·其实怪不得苗公公,主要是属下今日有点犯贱······”
  “哦?难得见你主动承认本性,赶紧说说,你犯什么贱了?”
  丁顺老脸一红,看着帐内无数憋笑的将领们,硬着头皮道:“听侯爷说苗公公是边镇抗击鞑子的英雄好汉,属下昨晚忽然决定跟英雄好汉好好亲近亲近,于是窜进了苗公公的大帐里,军中不准饮酒,属下和苗公公以茶代酒,你来我往干了不知多少杯······”
  秦堪目露明了之色,听这事儿的开头便透出一股浓郁的犯贱味道,想必高潮部分一定贱得天怒人怨……
  “后来呢?”
  “刚开始的气氛还是颇为友善欢-喜的,咳,苗公公,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丁顺说着又搭上了苗逵。
  苗逵回以怒哼和杀人般的目光。
  “后来呢······属下和苗公公不是茶水灌多了吗,所以与苗公公相携去帐外野地里小解,结果看到苗公公拉开裤带居然蹲着尿,属下当时没忍住,于是哈哈了两声,说‘原来太监是蹲着尿的,我一直以为是趴着尿的,······再后来,苗公公疯了似的揍我······”
  秦堪目瞪口呆,帐中诸将显然事先知道此事,听丁顺说完后,诸将再也忍不住,顿时哄堂大笑。
  苗逵老脸都气紫了,翘着兰花指怒道:“你们笑,还笑!杂家太监怎么了?上阵杀敌杂家比谁弱了?秦侯爷,杂家知道丁顺是你的心腹亲信,你若说杂家揍得不应该,杂家认打认罚,绝无怨言!”
  秦堪朝苗逵拱拱手:“苗公公此揍大快人心,本侯只会拍手称快,绝无责怪之意……”
  扭头瞪着丁顺,秦堪冷冷道:“你知道你百年以后是怎么死的吗?”
  丁顺倒是不笨,垂头丧气道:“……活活贱死的。”
  “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