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Ca
作者:
洱深 更新:2021-12-16 10:17 字数:4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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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形?
好像那样的夜晚停在窗外,那样的带着几分呜咽的音乐还在脑海里余音无尽的回味着,自手腕以下都浸在水槽半壁的暖水中,指尖轻动,就能感受到洗洁精滑腻的泡沫。
心底最深处一些低哑说不清楚的欲望挣扎着跃跃欲试着什么。
可音乐刚好停了。
情绪和这个世界一起,都停在了这里。
蒋易在昏黄的灯光底下去找寻葛筝的眼睛,酒意让他有片刻的放肆。
葛筝也看着他,却是微微蹙着眉的。
两个人谁都没听到冯天拖沓着步伐走过来的声音,以至于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并不怎么明显的门轴粗嘎的声响,居然同时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仓促的分开了视线。
“怎么还大半夜的劳动改造上了,这是什么高级的情趣?”冯天半个身子探进门里,眼神有些迷蒙,酒精下神思已经不怎么清明了,嗓子也哑,“葛筝你别跟我这儿整事儿啊,几点了都,对付睡吧,明早起来要洗我可不拦着你。”
“我回去......”葛筝刚要说话。
“歇了吧,这点儿上路,等着警察逮你酒驾呢?”冯天干脆不跟他说了,冲蒋易点点头,“我那屋是大床,我和胡良将就下,胡良那屋是个单人床,你睡吧......诶,你不嫌弃吧?”
嫌弃谈不上,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太推诿了显得不敞亮,男生之间互相借个宿也不是什么太需要计较的事情,蒋易笑了下,只是说:“那葛筝住哪儿?”
“沙发。”冯天打了个哈欠,垂着脑袋走了。
蒋易两手拄着水池边缘,静默了几秒,才勾了勾嘴角,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葛筝默契的没有说话,手里拿着干布,蒋易每冲洗干净一个碗盘,他就接过来快速的擦干净,放回碗柜中。
两人不聊天,只干活儿,速度还是很快的,那边洗手间有些动静,冯天和胡良分别洗漱完,这边厨房里也已经收工了。
“要不,我睡沙发吧。”蒋易擦干净手上的水,边往外走边说。
“还在一起。”葛筝的声音几乎与他同一时间响起,很低,但没什么犹豫。
这话题虽然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又被冯天中途打断过,换成别的事情,可能猛一听到,都未必会想到起因是什么,但蒋易还是在当下的瞬间就听懂了。
还在一起。
这四个字一出,底线就被封死了,一切暗潮涌动的探索都没了意义。
蒋易点点头,接过冯天递过来的新牙刷,走进了洗手间......
好像不对......
蒋怀拧着眉头又想了想......
那天,是这样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仔细思忖,另一片记忆也同样清晰。
“怎么还大半夜的劳动改造上了,这是什么高级的情趣?”冯天半个身子探进门里,眼神有些迷蒙,酒精下神思已经不怎么清明了,嗓子也哑,“葛筝你别跟我这儿整事儿啊,几点了都,对付睡吧,明早起来要洗我可不拦着你。”
“我还是回去......”蒋易赶忙说,“也就十分钟,我洗完,开个导航,溜达着就回去了,冯哥你别客气。”
“嗯?”冯天抬头看了一眼葛筝。
葛筝平声说:“车放你这儿,我陪他走回去。”
冯天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假客气和强人所难都不必,“走时给我锁好门。”他最后只说了这句,就扭头走了。
夜凉如水,街面似乎永远是湿漉漉的。
“我帮你背包?”葛筝试着抬手去接。
被蒋易笑着挡开了,好笑的睨了对方一眼,“想什么呢?”
葛筝也就没再说话,可能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好笑。
路上没车也没行人,蜿蜒的小路尽头连着起伏的山脉轮廓,路灯之间的间隔很远,静谧的像世外之地,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沐浴在这样的夜色中了,凉凉的,喝了酒的身体微微有些冷,但也通透。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收住了,只是谁也没有笑。
“其实......”
“其实......”
停了片刻,再一次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蒋易偏头看过去,小声说。
葛筝抿了下嘴唇,又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晚上一直在想你讲的那个秘密,”他顿了顿,“你应该没有说完吧?”
蒋易挑了下眉头。
葛筝敛着眼睛,始终看着斜前方的路面,“你用了那么多细节渲染你们之间密切亲近的关系,怎么会因为搬了家,换了学校,就会彻底失去联系呢?是......发生了什么吧。”
等了很久,蒋易都没说话。
葛筝看过去。
蒋易脸上的表情很淡,但一点想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你不用回答,”葛筝从口袋里掏了支烟点燃,烟嘴咬在唇齿间,两手照旧插进口袋里,“我就瞎想,想到了,随便问问。”
“我问你的,你也都没回答啊。”蒋易调侃了一句。
“还在一起。”葛筝说,除此没有再多余的解释。
蒋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两人又并肩走了几个路口,那种难以描述的情绪仍然梗在胸口。
像一团将燃未燃的火苗,被兜头泼了瓢凉水,灭了还不算,呛人的烟雾仍然弥漫在半空中辣眼睛,难闻的气味仍然让人胸口憋闷。
灰烬不甘心,但已然成了灰烬。
灰烬也是要尊严的。
两个人都是踱步,又都想着各自的心事,晃到蒋易楼下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蒋易仰头瞟了下,居然看见蒂芬卧室的窗口,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些微的光。
这人的东西倒是都搬的差不多了,随时来住都是ok的,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也没事先打个招呼,悄默声的就搬了过来。
葛筝已经站住了脚,重新抬起头来,微微笑了下,“上去吧。”
“上来将就一晚吧,你又没开车,折腾回去得几点了,”蒋易下巴往楼道里一示意,“我同学已经搬来了,还没睡呢,”他看着葛筝稍微有些犹豫的脸,“嗨”了一声,调侃道,“房租里返给我一天就行了。”
其实也不是没住过。
葛筝抬手半伸了个懒腰,“行吧,我还真是困了,喝了酒就懒得动了。”
开锁进了门。
蒋易刚抬手去摸走廊吊灯的开关,就听见顾仪范卧室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蒋易猛的转头,黑暗里和葛筝彼此对视了一下,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尴尬,之后就是欲盖弥彰的憋笑。
但这时候再退也退不回去了,总不能露宿街头去。
蒋易心里也是服了气,想着这人没溜起来真是一绝。
但是......也没什么但是了,刚刚路上那些讳莫如深的情绪,突然就被冲散了不少,所以也不能说顾仪范闹耗子就一点积极意义没有。
两人都没怎么出声儿,尤其蒋易,灯也没敢开,真心实意是怕吓着顾仪范和......另外那姑娘。
早知道还不如借宿在胡良他们家的客厅沙发上了呢。
葛筝悄声说:“习惯习惯也好。”
是啊,这谁也碍不着谁的事儿,以后估计还会有不少,要是现在就自己单方面尴尬的要死,以后这室友也没法做了。
就是蒋易原想着要借用顾仪范的床住一晚,刚刚在楼下看见他回来了也没在意,想着他零碎多,借套多余的枕头被子也好,但这些眼下都不现实了。
蒋易想是想得开,却下意识踮着脚,跟做贼似的忙不迭窜回了自己卧室,一把将落后半步的葛筝拽进来,回头赶忙关紧了房门,又趴在门边上听了听,听得耳朵一热,身上跟着插电门了似的抖了抖,才回头苦笑着说:“感觉像是没法睡了。”
葛筝对这房子挺熟的,不开灯也摸的清构造格局,摸黑拽过一把椅子,倒着跨坐了下来,小声说:“一会儿没声了,你再给他发个信息告诉他一声,这会儿发耽误事儿,但要是他不知道,明早再吓着。”
蒋易没忍住,喷笑了一声,又皱眉叹了口气,握拳左右开弓,对着半空中虚拟的顾仪范就是一番暴击,“真是不着调!”
不想发出声响,洗漱一下也不能了,干听着更闹心。
葛筝站起来,将窗子整扇向上扳开,跨出去坐在了窗台上,两条长腿垂下去,肩背半靠在窗棂上,朝后面招了招手。
蒋易从善如流的走过去,桌旁拿了两瓶矿泉水,踩着书桌也跨出去。
葛筝点了支烟,蒋易伸手要了一支,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抽烟,葛筝挺新奇的看了他一眼,蒋易手指夹了烟,用力吸了一口,吐出来,“就是让顾仪范这小子刺激着了,想想要和这么个室友住一年,我就愁的慌。”不过他到底也就吸了这么一口,意思了一下,有点儿形式主义,剩下的就安静夹在了手里。
“其实你现在跟我第一次见面时以为的感觉,还是挺不一样的。”窗根儿底下的野猫叫了一声,蒋易忽然说。
干靠着等顾仪范浪完也不是事儿,闲着也只能说话,没话找话。
“怎么说?”葛筝还比较配合,很自然的顺了一句。
“就是不一样,”他没说下去,脑子里却快速过了一遍两人之间每次生活轨迹相交时的情形,好半天倏然笑了一下,“别人要是跟咱俩聊天,是不是都得憋死?话总是说一半。其实......我平时不这样。”
“你的意思是被我传染的?”葛筝半仰着头看天,半笑不笑的。
蒋易学着他的姿势,也看着天,“可能是咱俩认识的姿势不太对,”他夹着烟的手指尖在窗台边缘上抠了抠,“我一直觉得男生之间交朋友挺容易的,吃顿饭,抽支烟,都能搭上话,再经上一两件事,就算有了交情,就算是朋友了,就像我和老顾......”
那屋抽冷子一声动静,蒋易胸腔震了震,闷笑了半天才继续说:“可想深交还是不容易吧,是不是我这种想法挺幼稚的?像你和胡良啊,冯总那样的,是不是会觉得我们这种没经历过社会历练的小孩儿,想事儿都特别蠢?诶,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蠢,才总是内小孩儿内小孩的叫我?”
“你是不是把社会想得太玄幻了,”葛筝默默听他说完,不甚在意的说,“社会就是一堆千奇百怪的人凑一块儿,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这些人都在。有人的地方就是社会,跟年龄没什么关系,有心计的小孩儿,能把高中学生会弄得跟小社会似的,单纯点儿的呢,工作多少年还是不会来事儿,所以哪里都是一样的。”
“哪里都一样,”蒋易轻声问,“你为什么还那么想留在这里?”
这问题居然和冯总家厨房里的问题一样,都是不用回答,也会使人沉默的问题。
蒋易知道自己不会在意顾仪范毕业想不想留下来的问题,可他就是想问一问葛筝,哪怕对方不给答案。
既然底线已经划死了,不能再进一步了,那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该怎么排解呢?那就化成更深入一些的了解不行吗?那些别人不知道的,不了解的,那些你不愿意启齿的,哪怕一个答案,也能让我觉得自己是和周围众人不一样的存在。
我不能再做什么了,可我还是想了解你。
还是喝了酒的缘故吧,喝了酒本该倒头大睡,可现在睡不了,酒有些上头,人就难免有些冲动。
有些压制不住。
葛筝把最后一口烟吸进肺里,像是根本没打算吐出来,死死的闷住,在窗台边按灭了烟蒂。
他实在不是个擅长倾诉的人,也不是不想说,而是太多情绪积压了太多年,压成了一层坚硬而沉闷的壳,有时候想说点什么,也找不到入口,千头万绪,倒还不如不说。
蒋易自嘲的笑了一下。
“我不是想留在这里,”葛筝忽然轻声说,“我只是想离开的远一些。”他顿了好半天才说,“你......想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