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哀莫大于心死
作者:
千年书一桐 更新:2021-12-16 11:33 字数:2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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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乾宁宫出来,曾荣只觉心里万分堵得难受。
她尚且如此,朱恒就更不用说了,不管他应不应下这事,这一关他都不好过,而他那种性格又是比较闷的,这会只怕又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了吧?
事实也是如此。
昨日常德子去普济寺面见方丈大师,方丈大师虽以方外之人不便入宫为由拒绝进坤宁宫,但却为朱慎卜了一卦,说是被坤宁宫先皇后的怨灵所扰,若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难题,只有两个法子,离开坤宁宫或驱除先皇后的怨灵。
王皇后自然不愿意离开坤宁宫,不说现有的东西十二宫都住上人了,就是没住上,她也不愿意去屈就,凭什么啊?她是皇后啊!
再有,朱慎百日宴那天皇上因着被梦魇半夜跑回乾宁宫后,这一年多来很少在坤宁宫留宿,每个月倒是也会来几次,可每次都是完事后匆匆离开,因此,就算不冲儿子,冲皇上,王皇后也得选第二个法子,驱除先皇后的怨灵,留住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而朱旭因着有过被梦魇的经历,对邪祟一说自是深信不疑,因此,他也赞成王皇后的提议,只是得知此事需由朱恒来完成时,他沉默了。
别的他不清楚,但他清楚一点,这个儿子压根没法下跪,别说三天,就是三个时辰,甚至三刻钟他都坚持不了,之前太后六十大寿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他只跪那一会还得有人在身边扶着,三天,岂不要了他的命?
可皇后说,跪不了三天,在蒲团上坐三天总可以吧?菩萨有灵,怎么会和一个残疾人计较?只要他有这份心意就成。
朱旭见王皇后坚持,只得让步,和她一起带着朱慎去见太后,太后见往日活蹦乱跳的小孙子突然耷拉着脑袋像是失了魂,自是心疼,又见王皇后搬出普济寺方丈大师来,也想起儿子曾经被梦魇一事,她本是暮年之人,又喜吃斋念佛,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可朱恒怎么办?
别说朱恒是个残疾人,他就是个正常人,恐怕也难以接受自己母亲因为怨气郁结不散而且作祟害人吧?
更别说,当年的确是她儿子亏欠了这对母子。
不过太后也有疑虑,若果真是先皇后的怨灵,为何没有祸害别人,单单是才两岁的朱慎?
这一点,王皇后给出了解释,说是先皇后是死在坤宁宫的,怨灵只能萦绕在坤宁宫。再有,她是皇后,她儿子也是嫡皇子,先皇后想必是怕朱慎夺了朱恒的太子之位所以才会对朱慎下手。
太后对这番说辞不置可否,朱恒若是四肢健全,这说辞还有点可信度,可他是个残疾人,连基本的人道尚且难以完成,怎么可能还会生出别的心思?
因此,敏感的太后猜出,此事多半是有人在从中作梗,多半又和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可看在小孙子的面子上,她答应去和朱恒谈谈。
于是,送走儿子儿媳后,太后进了朱恒的屋子。
朱恒听了这番说辞先是惊愕,继而是愤怒,最后是断然拒绝。
毫无例外的,待太后一离开,朱恒又把人撵出去,再次把自己关起来。
这一次的伤痛犹胜于从前,他都已经认命了,已经把自己藏起来尽量不影响到别人了,可他们还是不放过他,更可恶的是,居然连他死去的母亲也不放过。
一股无边的悲哀把他紧紧地包住了,令他绝望也令他窒息,犹如困兽般的他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最后,把头埋在双臂中,呜呜哭了起来。
门外站着的阿梅早在朱恒砸东西之际就把太后请了来,太后站着门外陪着掉了小半个时辰的眼泪,到底没敢惊动这个孙子,只命两个随侍太监站在门外随时注意屋内的动静。
她太了解这个孙子了,别看他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温文尔雅之态,可事实上,他是一个外热内冷之人,且相当的易爆易怒,所以这些年才把自己封闭在储华宫,就是不想让人瞧见他不堪的一面。
她得成全他。
好容易熬过这一晚上,天刚微微亮,太后就命人去后院打探朱恒的情形,得知屋子里的哭声大约在子时停的,灯约摸是过了子时才熄的,太后微微心安了些,嘱咐他们两个别惊动朱恒,让他多睡一会,补补觉。
巳时三刻,太后得知朱恒还没动静,有点慌了,命人敲门,朱恒没有开门,也没有回应。
最后没法,太后只得亲自带人去踹门,朱恒这才把门打开,从他的疲态和身上的衣着,太后看出孙子准是一夜没睡,多半在轮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可能是哀莫大于心死,也可能是想通透了,至少这一刻的朱恒很平静,可他越这样,太后心里越没底。
“孩子,你别吓皇祖母,皇祖母答应你,不逼你了,谁也不能逼你,他们爱怎么折腾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太后拉着朱恒的手泣不成声。
朱恒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极力扯出一丝笑容,“孙儿不孝,让皇祖母忧心了。”
因着声音太过沙哑,不但太后吓了一跳,朱恒自己也感知到了异常,于是,他咳嗽一声,想清清嗓门,可用处不大,仍是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干脆又闭嘴了,倒是伸出手替老人家擦了眼泪,指了指自己肚子,吐出了一个字,“饿。”
太后一听忙不迭地命人传膳,且命人把她自己的早膳一并传到朱恒这来,摆了满满的两张炕几。
朱恒依旧没什么食欲,拨了半碗米饭,命人用热水泡开了,强迫自己咽进去了。
一时饭毕,朱恒说要去后花园晒太阳,太后不敢拦着,只是叮嘱随侍的阿梅几个小心看护着。
一番洗漱后,朱恒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命人把他送到后花园的假山凉亭上,尔后,他把人赶下假山,自己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把头靠在把手上,闭着眼睛,放空自己,默默地感受着日头的温暖,风的抚摸,以及徐徐送来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