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大明朝乱入2
作者:
独眼狐狸 更新:2021-12-20 00:57 字数:4242
一向恋栈不去的严嵩严阁老竟然跪求致仕,滑天下之大稽,可是数日之间接连三封辞章递了上去,最终统统被嘉靖给打发了下来,谁也不知道下一封辞章会不会批准。
严嵩致仕,老师升任首辅,张居正欢欣鼓舞,拱手向徐阶恭贺着道:“师相,老贼这回真要走了?”虽是问话,不过话语中的笃定和欣喜就算是旁人也听得出来,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黎明到来。
倒是徐阶陷入了沉默之中,冷哼了一声,道:“多事之秋,严分宜倒是想要抽身而去,他脱得了身嘛?东南倾覆,连南京城都丢了,他这个首辅想走就走,谁来负这个责。”
张居正拜道:“师相,如今天下纷乱,东南倾覆,连近在咫尺的山东六府都失落了五个,如今只剩下济南府还在苦苦支撑,如若老贼继续当政,说句忌讳的话,这大明江山恐难以保全。”
徐阶沉默了,他陷入了思索之中,大明江山已经到了朝不保夕的时候了吗?
徐家的一个老仆,这时进来递上一张名帖,“禀老爷,外面有位官人,说是您的故交,今次因事入京,这时拜帖。”
轻轻的皱了皱眉头,徐阶有些不耐烦的道:“什么人?”
老仆似乎也知道打扰了老爷,说起话来也是小心翼翼的,深怕这位老爷迁怒自己,道:“回老爷,是位白衣公子。”
张居正看到名帖上的字,惊道:“夫山?师相,是何心隐。”
何心隐,这是一个徐阶并不陌生的人,虽然之前两人从未见过,神交已久,听得是何心隐来访,徐阶也没有怠慢,立即命老仆带来。时间不久,何心隐在老仆的带领下,缓步的走了进来。
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何心隐,徐阶和张居正对视一眼,俱都觉得这个人不简单,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似乎是一个谦谦君子。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可是眼中却是有着不一样的桀骜和傲视。
两人寒暄一番,何心隐直击核心,开门见山道:“一路行来,千里无人烟,处处是白骨,这贼寇肆虐之地,为祸最深的除了广大黎民和官吏之外,不知道阁老知道还有哪些?”
徐阶沉思了片刻,嘴角发颤道:“那自是地方的士绅了。”他之所以如此实在是感同身受,深受其害,贼寇攻破松江城,徐阁老家的二三十万亩良田的地契一把火烧了,分给了无地刁民,从老宅地下挖出了三四百万两白银。
何心隐笑了一笑,道:“对啊!正是士绅,这年头,士绅在老家无不良田百里,置产无数的,贼寇过境之处,鸡犬不留,士绅稍有反抗便满门诛灭,良田没收,您说这士绅能不恨死贼寇吗?不过贼寇将士绅的田分给了刁民,那些刁民自然拥护贼寇,这才是贼寇越来越猖獗的缘由,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徐阶终于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盯着直击对面谈笑自如的何心隐,道:“夫山先生的意思是?”
何心隐淡然道:“地方上的士绅既然如此痛恨贼寇,为何不把他们动员起来?国库现在是空着的,他们的庄子下面可是埋着不计其数的银子等着发霉,与其便宜了贼寇,还不如给他们一个名分,让地方士绅办团练,自保乡泽。如此一来,贼寇还能够像现在这样猖獗吗,东南倾覆,南京失陷,到处烽火,再不制止,就要又出一个朱重八了。”
徐阶无视了何心隐最后的调侃,不过这办团练一说的确是争取士绅的好办法。如今大明朝内忧外患,这内忧就是肆虐东南的毛海峰、张链等反贼,外患自然是北方俺答连年叩关。
何心隐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阁老,在下进京之时,半道上碰到了一个人,觉得有点用处,顺便就给带来了,不知道阁老敢不敢见?”
徐阶问道:“谁?”
何心隐笑道:“阁老可知当年胡宗宪诱降巨寇汪直,派遣的正使蒋洲,这蒋洲归国之后死于牢狱之灾,家人俱都饿死,有正使自然有副使。这副使也正是可敬,他二度东渡倭国,归国之时已是物是人非,他的恩主死于牢狱。”
“副使!”
“听其言观其行,俱都知晓毛贼起于九州,却无人知晓九州之事,洞若观火,就能断了毛贼之根本,让毛贼成了无根之浮萍,再辅以士绅团练,良将干臣,天下既定。”
徐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剧情转到倭国,“副将军”三好长庆创建的三好政权余晖终于熄灭。三好义贤迅速败亡的消息传遍了天下,无数的人们都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纷跑到街上询问相熟的下级武士这个是不是玩笑或则是传播在市井的流言蜚语。
当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这个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在人们的心头肆虐,惶惶不安的人们纷纷交头接耳,三好长庆、三好义贤、安宅冬康、十河一存四兄弟何等刚烈,短短数年之间全都烟消云散,如今连最后的余烬都消散了。
骏河国的国主,东海道第一强弓今川义元和他的家臣们也在对这件事情进行着反复的斟酌和讨论。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思想斗争激烈,他们全都清楚今川义元的想法,以伊达家表现出来的凶残程度来看,和伊达家硬碰硬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前途一片黑暗,败亡成了必然之事,西进战略看来是难以进行下去了。
今川义元的心情也是很沉重,甚至有些惶恐,额头满是汗珠,两旁的侍童使劲摇动着竹扇,不仅没有让他感到凉快,反倒是汗水直流,三好义贤败亡之快让人匪夷所思。
一班重臣列坐下方,今川义元额头冒汗,两旁侍童使劲摇扇,他俯视着众人,组织了一下词句,道:“伊达家表现出来的战力实在是让人担忧啊,不知道诸位有何高见?”
大殿内鸦雀无声,非常安静,但是气氛却很压抑,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而闷热的天气不但让人大汗淋漓,也让人的情绪烦躁不安。
家老众之首的庵原忠胤眼见得冷场,率先开口说道:“主公,诸位,老臣高见没有,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如今局势如何,大家也都清楚,今川氏西进之策难以维持。不过一旦今川氏受阻于尾张,无法西进近畿,善得寺之盟基础瓦解,形势对于武田、北条十分不利。如此一来,如若还要维持西进战略,还请武田、北条派遣军队与我等共同进退,”
庵原忠胤口中的善得寺之盟的基础就是武田、北条、今川三家互不攻击,各自寻找一个方向扩张,武田继续完成它的甲信战略,然后以北陆与长尾景虎争锋,北条开创关东王国,今川西进战略。如今今川西进战略受阻,难以维持,如此一来,今川难免要和武田、北条起冲突,就算不会,武田、北条也不会相信今川义元会待着不动。
靠前的安部元真微微颔首,称道:“的确如此,善得寺之盟规定共同进退之条约,如今形势如此,如若让我们一家,孤掌难鸣,军心难稳,如若三家齐出,胜算大涨。”
不少家臣附和此言。
冷眼旁观的冈部元信突然喝道:“尔等想要今川氏遭遇灭顶之灾吗?”他凝重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对于未来的担忧,以及今川家中不切实际盲目激进的战略的恐惧不安。
庵原忠胤怒视着暴跳如雷的冈部元信,他没有想到冈部元信竟然会如此表现激烈,喊出了联合武田和北条会让今川氏灭亡的话语,这个话语不但震惊了今川义元,也给了庵原忠胤、安部元真等强烈冲击。
今川义元原本已经心有所动,想要邀约武田和北条,不曾想到冈部元信反应如此激烈,语夹怒火,问道:“你有何依据?”如果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要治他一个妖言惑众。
冈部元信站了起来,走到了地图之前,在地图之上了画了一个圆圈,然后说道:“这就是今川、武田、北条三家的大致范围,诸位都清楚善得寺之盟是一个松散的盟约,不过唇亡齿寒之下,三家定然会抱团取暖,将来犯之敌拖进深潭之中难以自拔,这也是伊达政衡没有出兵攻打我等的原因之一。不是他实力不足,而是他的战略重心是先西后东。”
庵原忠胤看了一眼安部元信,后者心领神会,抬头说道:“既然知道善得寺之盟是一个松散盟约,为何不将它变得紧密起来,此次便是一个极佳的机会,邀请北条、武田助战。”
冈部元信冷哼了一声,手指着浓尾平原,说道:“众所周知,美浓、尾张不和,不过这种情况在今年初宣告终结,在伊达政衡的调解之下达成和睦,如此一来代表了什么?”
冈部元信顾盼了一下,然后指着地图一横,道:“代表了尾张国唯一能够扩张的方向就是三河,就是东海道,代表了我们和尾张国之间的战争已经是不可调和的战争,那么伊达政衡为何要调解美浓和尾张呢?”
这个推论一出,众人一惊,他们全都没有想到其中竟然还有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果冈部元信的推论是正确的,伊达政衡调解美浓斋藤义龙和尾张织田信长和解的目的就是今川氏。
今川义元道:“说下去!”
冈部元信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继续指着地图,说道:“臣久居冈崎城,听闻美浓和尾张和睦的消息之后,忧心忡忡,彻夜未眠,派遣探子打探美浓、尾张各种消息。近日,臣从繁杂的消息之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虽然有一些荒诞,不过如果这种可能是真实可信的,那么我们或许还能够突出重围,用另外一个方式实现西进战略。”
今川义元望着站在地图之前沉稳有度、侃侃而谈的冈部元信,有些大材小用的感觉,他命冈部元信出任冈崎城主,乃是奖赏他们父子两代俱都效忠于今川义元,立下不少功勋。
冈部元信郑重说道:“伊达政衡短短不足十年便成为了第一大名,坐拥三分之一天下,城府之深,心机之沉,乃是前所未见之人,他调解美浓斋藤义龙和尾张织田信长,等于是放出了织田信长,如此一来织田信长可以一心一意对付主公。如若主公邀约北条、武田两家共同进退,那么便中了伊达政衡的计谋,他可以趁机一举击破三家联盟。”
谁也不敢小觑伊达政衡,不足十年便从一无是处的小土豪成长为天下之主,虽然今川义元口头上不承认伊达政衡,想要挑战一番,不过他也心知肚明伊达政衡的实力远远强于他。正如冈部元信所言,在外人眼中,伊达政衡乃是一个城府心机俱都上上之选的枭雄,他调解美浓和尾张和睦,放出了织田信长,必然有她不可告人的秘密。
庵原忠胤沉思良久,道:“你是说,他调解美浓和尾张和谈,就是等于在尾张国设下了陷阱。谁跳进陷阱,谁就会被伊达、织田联军绞碎,如此一来,你为何说还有办法完成西进策略?”
冈部元信摇摇头,苦涩道:“安房守,伊达政衡在尾张设下了陷阱,等的是今川、北条、武田之联军,而非今川氏,这要区分开来,在伊达政衡眼中,善得寺之盟中的任意一家和织田信长、斋藤义龙之流相差无几。”
今川义元脸色微变,他已经明白了冈部元信的意思,伊达政衡的确在尾张设下了一个陷阱,等的确是三家之联军,如果只有今川义元一家的话,伊达政衡不会下场,起码在分出胜负之前不会下场。
虽然不好听,今川义元沉思道:“他既然看不上我们,这尾张既是陷阱,又是诱饵,我便将这诱饵吃下,等到他反应过来一切都完了。不过这诱饵看似美味,其实也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