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上又是一阵疼痛过来，玉清凡抬头，他的一双腿，从小腿到大腿都缠着密密麻麻的白布。
  但凡有缠着白布的地方，一整块的肉都被割了下来，割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个骨架。
  现在只要一动，他的双腿便疼得厉害。
  可玉清凡只能忍着。
  他还要带着黄真真离开这里，还有两道阵法未破，他不能倒下去，即便倒下去，也得在她眼睛痊愈的时候。
  第七天。
  黄真真再次病倒了。
  她全身软绵绵的，脑子也昏昏沉沉，根本无法行走。
  隐隐约约间，黄真真感觉玉清凡背走了她，也不知他在做些什么，耳边都是轰隆隆的声音。
  她也几次都跟玉清凡一起差点栽倒下去，不过玉清凡又背着她再次爬了起来。
  昏昏沉沉间，她听到玉清凡惊喜道，“真真，我们出来了，翻过这座山，就到医仙谷谷口了。”
  终于出来了吗？
  真好
  只是为什么玉清凡走路踉踉跄跄的？他是不是也快不支了？
  “你撑着，很快我们就到医仙谷了，那里有你喜欢的大鱼大肉，也有你喜欢的温暖被窝。”
  黄真真轻轻的笑。
  玉清凡还真是了解她。
  她现在就想大吃一顿，再盖着被子好好的睡一觉。
  “等你眼睛好了，我带你看遍天下景色，我带你现代。”
  现代？
  他怎么知道现代这个词？
  又是她梦呓的时候说的吗？
  黄真真很想应好，可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反而再次沉睡下去。
  等她稍稍有些清醒的时候，耳边是她听不懂的对话。
  她能听得出来，其中有一个人的声音是玉清凡的，还有一个她不知道是谁，只知道声音很好听。
  “你不要命了吗？竟然以自身性命为引强行破阵，你知道自己会死吗？”
  “我没考虑那么多，只知道她快撑不下去了。”
  “我先替你治身。”
  “你先帮她看看，她烧得很厉害，眼睛也被琴弦之力伤到了。”
  “她又烧不死，倒是你，命都快没了。”
  “先救她。”
  玉清凡在跟谁说话？
  玉清凡伤得很严重吗？
  他是怎么破开阵法的？为什么她一点儿印像也没有？
  黄真真再次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又听到了对话。
  “她的眼睛能治，不过”
  “不过什么？”
  “她的眼睛已经坏死，需要一双新的眼睛，而且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她的眼睛便无法复原，医仙谷没有多余的好眼睛。”
  “只要有眼睛，她的眼睛就能恢复吗？”
  “差不多这样。所以，她的眼睛恕我无能为力”
  “用我的眼睛。”
  “你疯了吗？你把眼睛给她，那你自己怎么办？”
  “只要她安好便足矣，她比我更需要眼睛。”
  黄真真急了。
  玉清凡该不会是想把他的眼睛送给她的吧？
  她不要玉清凡的眼睛，她宁愿自己瞎一辈子，也不要夺去玉清凡的眼睛。
  黄真真想开口，让玉清凡别做傻事。
  可她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只能干着急。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用你的眼睛帮她医治双眼的。”
  黄真真松了口气。
  对，不能用玉清凡的双眼去医治她的眼睛。
  不就是双目失明，她认了。
  玉清凡也说了，他会当她的眼睛，带着她看遍天下景色。
  脑子撕裂般的疼，黄真真不想昏过去，可她却抵挡不过，再一次昏死过去。
  昏迷前，她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这股不好的预感非常浓烈。
  她仿佛看到了一些画面，一些玉清凡跟她的画面。
  不，是玉清凡跟女暴君的画面。
  他们在小山村成亲了，还洞房了，不过没有洞房成功，因为她们的大敌追来了。
  大敌？
  是哪个大敌。
  好像不是秋琛，也不是苏少轩，可为什么他们的武功那么高？
  玉清凡重伤了，她也重伤了，碧玉钗被抢了。
  玉清凡为什么管碧玉钗叫仙绫红玉钗？
  难道那支玉钗真是仙绫红玉钗？
  啊
  好疼
  脑子好疼
  黄真真豁然起身，猛地张开眼睛。
  印入眼帘是黑漆漆的一片，黄真真惊得满身都冷汗。
  黑的。
  她的眼睛看不到
  那刚刚那些对话，都是她做梦的吗？
  “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吧。”
  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甚至还有一些厌恶。
  黄真真一怔。
  这声音怎么那么陌生？她好像从未听到过，不过比起玉清凡的声音，也不遑多让了，同样的清脆好听。
  “砰”
  一碗药重重放在她旁边。
  黄真真警惕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医仙谷，凌初尘。”
  什么
  他就是凌初尘？
  听着声音好像年轻不大呀，怎么会有一身的好医术？
  他们终于到医仙谷了吗？
  “玉清凡呢，他在哪里？”以玉清凡的性子，肯定会时刻守在她身边才对的。
  “走了。”说话的人惜字如金，连多余的一句都不愿意说。
  黄真真却听蒙了。
  “走了？什么意思？他走去哪儿了？”
  “你问我，我问谁，赶紧把药喝了。”
  凌初尘衣袖一拂，一张出尘脱俗的俊脸隐隐闪过一丝不悦。
  真不知道玉清凡看中她什么，为了她竟然不惜挖出自己的双眼，也不惜一刀刀把自己腿上的肉都割给她吃，甚至以自己的性命强行破阵，见到他的第一句，便是救她。
  想到玉清凡听到需要一张眼睛才可以治好她的双眼，他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的双眼挖出来，凌初尘心如刀绞。
  那双眼睛一旦挖了，就算有再好的眼睛，玉清凡的双目也不可能复原了，这辈子，他只能当一个瞎子了。
  为了黄真真，这些年来，他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他一直以为黄真真是一个奇女子，如今一看，不过如此。
  连人肉都吃不出来，算什么奇女子？
  六天，整整六天，她吃的一直都是玉清凡的肉，她怎么吃得下去？
  玉清凡一身的伤，已然药石无灵了，他最多只有七天的性命了。
  七天
  只有七天。
  他想救玉清凡，他空有一身的医术，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凌初尘越想越气。
  他的朋友不多，玉清凡算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