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彩霞打开自己面前的小本子，嘟囔了一句：“说就说。”
  “我们编辑部所有人员从来没迟到过，一周至少有两天会主动加班到晚上七八点，有时候为了赶进度，中午都顾不上吃饭。报社安排的版面都正常完成，从来没耽误过。”
  说完，黄彩霞顿了顿。
  “没了？”王建设反问了一句。
  “还完成报社安排的其他工作。”黄彩霞又补充一句。
  “还有吗？”王建设继续问道。
  黄彩霞想了想，又说道：“报社采编一体化之后，我们在组稿工作上也没有耽误过。”
  “继续。”王建设阴沉着脸。
  “没了。”黄彩霞将本子合上，继续低头不语。
  王建设瞪了黄彩霞有一眼，又看向娄凯旋，问道：“老娄，你知道发行部平时都在干什么吗？”
  “嗯……主要是拓展发行渠道，然后是接报纸、送报纸……再就是报社安排的一些其他工作……”
  娄凯旋说的吞吞吐吐，最后说道：“王总，我主要精力放在了采编部这边，发行部的工作不是太了解。”
  “不了解发行部的工作，有情可原。你分管采编部，那你了解编辑部的工作吗？刚才黄彩霞说的都对吗？”王建设语气生冷。
  “嗯……对，编辑部的主要工作就是这些。”娄凯旋现在非常被动。
  他不知道黄彩霞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一闹，也不知道王建设到底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王建设沉默了一会，突然冷笑了一声。
  “方正，你们发行部上班的时候，有人迟到过吗？”王建设问向方正。
  “王总，没有迟到过。办公室有签到记录。除非是急着接送报纸，来不及签到，都会跟小沈打个招呼。”方正回道。
  “小沈，发行部的考勤有问题吗？”王建设问向沈萍。
  “王总，没有问题。”沈萍答道。
  “发行部有加班情况吗？”王建设继续问向沈萍。
  “有。一般是周三下午去邮局拉退报、周五当天送报，再就是出去调研市场的时候，都会加班。他们都给我打电话说明了。”沈萍如实回答。
  “那你知道发行部周五几点上班吗？”王建设又问道。
  沈萍想了想，说道：“发行部周五送报纸，一般都不来签到。张优秀一般会在七点四十五把报纸送到报社，应该是在这个时间点上班吧……”
  王建设又看向其他人，问了同一个问题：“老娄、郎栋还有其他主管，你们谁知道发行部周五几点上班？”
  几个主管对视一眼，娄凯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应该还早吧，七点左右？六点半？”
  他这么说，是考虑到发行部到外环接报纸，然后再送回到报社，以这个距离来推算的。
  王建设冷笑一声，直接说了一句：“凌晨四点十五！”
  “凌晨四点十五？这不可……”娄凯旋一脸惊讶，刚想说“这不可能”，幸亏反应及时，改成了一句，“这么早吗？”
  几个主管立刻交头接耳。
  凌晨四点十五，大家还都在睡梦之中。
  “从南吉市来的货车会在凌晨五点抵达外环路的接应点。在凌晨四点十五的时候，方正会跟杨明在报社楼下集合，然后开着面包车去外环接报纸。方正要想不迟到，起码在凌晨三点半就要起床。”
  王建设看向方正，问道：“方正，我没说错吧？”
  方正有些走神，还一直在考虑王建设是怎么知道的。
  王建设每天晚上几乎都有应酬，第二天基本都在上午九点、十点才到报社。
  其他人在周五又不直接接触发行部，如果没有人特意说这件事，王建设显然也不知道发行部几点工作的。
  从刚才所有主管的反应来看，包括沈萍，他们也是不知道的，可是，为什么王建设偏偏知道？
  “方正，我说的对不对？”王建设又重复一遍。
  “噢……对！”方正答应了一声，又下意识问了句：“王总，你怎么知道的？”
  王建设长出一口气，说道：“我要是不知道，我这个报社领导就当的不称职了。我不像他们，他们可以不知道你们发行部几点起来工作的，但是我必须得知道，因为，我不能让我手下的人干了活还被人无端猜忌。”
  “你再跟大家说说，八点之前，你们能送多少报纸。”王建设看向方正。
  “八点之前，主要是送给邮局的，大概……”
  方正差一点把实际发行量说出来，幸亏反应及时，便说道：“大概有四万八千份。”
  “四万八千份！100份是一包，一包大概三十多斤重……大家自己算算。在你们上班之前，发行部已经干了多少体力活！他们从货车上卸下报纸放到仓库，然后再装车去送。送完邮局，还要回仓库装车，再送全市的自有网点！我就问你们，你们谁愿意干这个活！”王建设突然吼了一句。
  顿时鸦雀无声。
  王建设盯着黄彩霞，见她一直低着头，便说道：“编辑部不是说有时候忙工作，中午饭顾不上吃吗？那我就想问一下，嘴是自己的，谁不让你们吃饭了？吃个饭就耽误了工作，那工作到底干成什么样了！”
  王建设又转头看向方正，问道：“你们发行部在送报纸的时候怎么吃饭？都吃什么？”
  方正不介意别人针对他，但是却介意别人针对他们部门以及他们的工作。
  现在，趁这个机会，他就让那些人看看发行部的工作有多辛苦。
  “王总，吃的东西不固定，拉面、包子、肉火烧、卷饼、臭豆腐什么的都吃，有时候天天太热，什么都不想吃，就会吃几支雪糕。”
  “在哪吃？”
  “到了吃饭点，吃饭的人特别多，为了节省时间，我们都是提前买来，边送报纸边吃。天实在太热的时候，就找个阴凉地，坐在台阶或者石墩上吃。”
  方正没有夸大其词，如实回答。
  “说到天热，我倒是想起来了。”王建设问向郎栋，“郎栋，夏天汽车里面的温度大概多少度？”
  “室外温度三十二三度的话，车在密封条件下，六七十度是有的。如果开窗，但透气性不好，温度也得四五十度吧。”郎栋回道。
  “方正，面包车里有空调吗？”王建设立刻问向方正。
  方正摇摇头，说道：“没有。”
  王建设拍了拍桌子，说道：“听见了吗？大家听见了吗？夏天，面包车里面没有空调，发行部人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工作的。采编部的人呢？是不是整个夏天都吹着空调？我看你们就是过得太舒服了！”
  “你们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吃完饭就可以在桌子上趴一会，或者在沙发上躺一会。他们发行部的人呢？车内四五十度，他们往哪里躺？你们体会过那种感觉吗？还真以为自己干了多少工作啊！”
  “我也不妨直说，发行部的工作就是个体力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你们谁愿意干？站出来！我全力支持！”王建设满脸怒气，盯着所有人。
  “黄彩霞，你觉得你们编辑部是不是干得多，发行部干得少？行啊！那就换一换，去发行部干！”王建设直接点名批评。
  黄彩霞低头不语。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轮岗的事情，也跟老娄讨论过几次，就是想着让大家体会一下各个部门的不容易。我本来还觉得这个事情的意义不大，现在嘛，行啊，有人觉得自己干得多，别人干得少，正好，今天开始，正式轮岗！”
  王建设对着娄凯旋命令道：“老娄，你拿出一个详细的方案给我。下周一开始执行，先从主管开始！”
  “还真以为自己的工作做的多么好吗？闭门造车！井底之蛙！老娄，你知道读者对我们报纸的评价吗？”王建设连连敲打着桌子，可见其气愤程度。
  娄凯旋不知道王建设为什么会这么问，正在酝酿着如何答复时，王建设对着沈萍喊道：“把读者反馈给娄总看看！”
  沈萍答应了一声，便将她旁边的一个文件夹拿出来，里面夹着厚厚的不同格式的纸张。
  她将那些大小不一、材质不一、格式不一的纸张拿出来，放在娄凯旋面前，说道：“娄总，这是一些读者反馈，有些是发行部根据王总的意思收集回来的，还有些是在媒体论坛以及读者群里反馈的，我截图打印下来的。”
  娄凯旋翻着那些纸张，脸色越来越难看。
  之前采编部的校对工作都是由他、杨军和方正三个人交叉审核、多次审核来完成的。
  后来，方正被调走，只剩下他和杨军，工作量有些加大。
  于是，他便提议所有编辑人员为第一道关，在组稿的时候，必须进行第一次校对，这样可以从源头上减少错误的发生。
  他的这个方案得到了王建设的大力支持。
  王建设为此还单独开会强调过，说编辑人员如果只会组稿而不能保证稿件质量的话，工作等于没做。
  再者，编辑人员在组稿的时候，如果连比较明显的错别字都没看出来，那说明这个编辑人员连稿件内容都没仔细看过，显然是在应付工作。
  为此，王建设还强调，每周的新报纸出来之后，让娄凯旋组织采编部人员拿着当期的报纸进行讨论，看看是否能够做的更好。
  另外，他还说，他会随机抽调编辑人员，检查他们是否对各自的稿件内容记得清楚。
  此事一出，让编辑部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以及不信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