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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云之放下手机。
  他并不想成为一个卑劣的人，也不想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但是自从他发现初一是小时候的那个女孩以后，他就再也做不到了。
  尽管他努力克制，遏制自己不该有的念头，但是，他到底还是成为自己曾经最不想成为的人。
  优柔寡断，感情用事。
  他目光落在雪白墙壁上的照片上。
  许久轻轻自嘲一笑。
  这个屋子对于他来说似乎是过于空旷了，没有什么装饰，简单得似乎没有人居住，只是在等待购买的商品房。
  他打定注意这次就假装没看到这条热搜，然而手指还是忍不住划开屏幕，去关注事情的走势。
  他并不追星，也不能理解追星是为什么？
  曾经看过有心理学家把这种心理归于喜欢自己的样子。
  当初看到的时候很无所谓，也觉得这种归纳莫名其妙，但是现在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最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曾经喜欢，也会变得不喜欢，甚至是厌恶这样的自己。
  有时候，看得太过清楚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或淡然无所谓，或画地为牢不得解脱。
  而他，大概是后一种吧。
  太过自信，有的时候是因为自己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能够让自己患得患失。
  *
  管家当然知道季云之喜欢初一，这个年轻小伙来过不少次别墅。
  他从前总是给这个小伙子倒一杯热茶。
  然而自从沈一言进来以后，这个小伙子就没有再来过了。
  这次他听见门铃声，看见季云之，还有点惊讶。
  “云之?”他内心疑惑了一下，不太确定是不是。
  管家扶了下眼镜，确认自己没看错，给他开门。
  季云之笑得彬彬有礼，“打扰了，今天早晨打总裁电话，总裁没有接，有急事需要和总裁报告一下。”
  管家不知道生意场上的事，也从不关注这些东西。
  他闻言点点头，“小姐昨天晚上手机没电放在客厅里充电，今天早上还没有带在身边。”
  他解释了一下，心里想难怪。
  原来是有急事。
  这大早上的，太阳都还雾蒙蒙的，风吹着凉死个人。
  “要喝杯热茶吗？”
  季云之摇头，“不必了，谢谢您。”
  闻言，管家看了一眼楼上，“小姐在楼上书房里。我去叫一下吧。”
  “谢谢，麻烦您了。”
  “不用谢，应该的，难为你周末还跑这么远。”
  这话叫旁人说起只会觉得阴阳怪气，然而在管家嘴里，听起来很是真诚。
  季云之笑起来风度翩翩，戴着金边眼镜，是管家最喜欢的读书人的样子，因此对他很是和气，“先坐坐吧，去这就去叫小姐。”
  季云之在沙发上坐下，初一立时就下来了。
  “总裁，沈先生昨天晚上上了热搜。”他说，面带歉意，“我很抱歉，昨天晚上很早就睡了，没有及时看到。”
  顾初一，“没事，什么原因上的热搜?”
  顾初一并不关注微博，因此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回事。
  “目前还没有开始调查，应该是有人在背后下手，我在来的路上只来得及打电话把热搜撤了。”
  “这条热搜昨天晚上已经上去了，目前为止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
  顾初一沉吟了一会，“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就好，我等会会安排人看着的，你不用继续盯着。”
  管家在旁边听着，目露对沈一言的担忧，闻言也附和了一下，“对的，真是麻烦季助理了，难得有个周末，季助理好好休息吧。”
  真是辛苦了季助理，不愧是名校毕业，果然高风亮节，对自己喜欢的女生的人，还能如此宽宏大量，设身处地地帮助对方。
  这一点就很不像是能找到女朋友的。
  季云之看了一眼管家。
  以往这个时候管家都会邀请季云之在别墅里坐坐，吃个午饭再走，但他从来没有答应过，然而此时，心里却生出了期盼，希望管家能够再次邀请。
  管家低头没看见季云之眼里的期盼，他给季云之倒了杯热茶，“季助理，喝一杯吧，天气怪冷的。”
  此时的管家自然不可能再邀请季云之在别墅里吃饭。
  沈一言心思敏感，若是如此，指不定在心理多想什么，而且小姐本就不通感情，出了问题也不会安慰。
  大部分情况是完全看不出来。
  他老人家的眼光，自然知道季助理也喜欢自家小姐，从三年前季助理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就期待着哪一天小姐和季助理在一起。
  然而他等了三年都没有等到。
  如今小姐身边有了沈先生，虽然他不知道到底能不能长久，但是至少希望，别人的阻挡能够少一点。
  沈先生对上夫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是不要再添其它东西了。
  夫人固执又顽固，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肯罢休。
  季云之接过热茶，笑着说了声谢谢。
  他以往的笑总是礼貌得体，但却很有距离感，然而这个笑容，却真诚了许多。
  季云之看着顾初一给其他人打了电话。
  “安排人和厚博公司接触一下，把沈一言的热搜压着，不要让它上去。”
  对方似乎是又说了什么。
  顾初一回了句，“没事。”
  顾初一站在落地窗下，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落在她身上。
  一半阳光，一边阴影。
  她微微垂着眉眼，轮廓柔和，虽然表情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但是，罕见了有了写人间烟火的气息，与之前那不理世事的样子大有不同。
  季云之有点恍惚，这次顾初一第一次为这些人打电话。
  为什么要这样。
  他想。
  他捏紧了拳头，面色苍白了一下。
  一切都像以前那样不好吗？
  顾初一是从来不会去管这些事的人，他从前的报告，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最后都是由自己处理的。
  这一次，他只是想试试而已，试试沈一言到底在她心里有什么不一样。
  明明心里已经做好准备。
  他咬破了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一边泡茶的管家抬头看见季云之的脸色，关心地问：
  “云之，你怎么了？”
  “看着不舒服的样子。”
  顾初一见闻言季云之脸色不对劲，以为他是生病了，“生病就赶快回去吧。”
  她心里嘀咕。
  季助理最近怎么老是生病，身体这么差可不太行。
  季云之心头一跳，抬头见顾初一的眼里没有任何不对劲的情绪，松了口气，然而内心又有似乎有些许失落。
  他说不上心里的感觉，既不想初一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但她真的不知道，又好像有一点点不甘心。
  也好像是，很不甘心。
  ＊
  陆世灰头土脸地回去，来上班的时候，担心初一通过玻璃窗看见他，还特意装着一瘸一拐地走了一段路。
  路上碰见一个要去上班的护士。
  护士很热心地走到陆世身边，热情地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先生，要我扶您走吗？”
  陆世摆摆手，略有点尴尬地黑着脸，还有说不清的自尊心在作祟，硬邦邦地说了句，“不用。”
  啊，这句话是不是太冷漠了。
  可恶。
  他希望这人赶快走，打扰到他的努力了。
  “先生，不必客气的，身为护士，帮助需要的人是应该的。”
  对面的人仿佛没有被陆世的态度打击到，仍然很热心。
  “真的不必了，我自己可以。”陆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让自己的语气好了点，“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先生，我不忙的，我扶着您走吧。”护士直接扶住了陆世的胳膊，“您要去哪呢？”
  陆世浑身僵硬，很想甩开，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对待别人的好意不太好，于是纠结了半天，“……我自己可以的。”
  他僵着脸重复了一遍。
  护士很热情，“没关系的，您不用为此感到不好意思，这是我应该做的，帮助伤者能让我感到快乐。”
  他听着，只觉得更尴尬了，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真的不用了。”
  他重复道。
  向来舌灿莲花的他，竟然也有不知道该说什么东西的时候。
  难道要扶着他去开车吗？
  可是瘸子怎么开车呢？
  还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热情乐于助人的人？
  他干巴巴地重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先生，请不要逞强了，我知道您的脚伤得很重，还是我扶着您吧。”护士仍然无视了陆世的话。
  陆世：……岂可修！
  他把护士手推开，面无表情，语气听起来冷静又理智“我没有逞强，我自己真的可以的。”
  “你去忙吧，我很好。”
  “我可以。”
  他强调。
  “我真的可以。”
  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
  像是在念着结婚宣言。
  护士被震撼了，“……那先生，您小心点。”
  听着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护士吃惊。
  她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陆世还听见一声嘀咕，“怎么这么倔强?”
  陆世：……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很好。
  他内心有苦难言，还得继续假装脚瘸地继续往停车场走。
  岂有此理！做人居然是如此难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