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随口提了一句，“黄志祥这位信和的大公子，这次玩期指摔的跟头可不小。他看好股市，买入了10000张期指，结果每张期指亏蚀10万港元，10亿港元一下子便打了水漂。”
  唐焕恍然地点了点头，“港督卫奕信和我联系的时候，还顺口提到了这件事，说黄志祥打算赖账，直接清盘空壳公司了事。”
  “他想得倒美，除非不准备在香江这个地头继续混了。”周密摇头失笑，“港督卫奕信专门把黄志祥请到了新界北区上水古洞的港督粉岭别墅喝茶，最后的谈判结果就是，他补交上了7亿5000万港元，算是做了一个彻底的了结。”
  “这个数字也够受得了。”唐焕莞尔道。
  “我估计，黄志祥突然跑来找你，说不定就和这件事有关，毕竟那笔钱可不是随便就能一下子凑出来的。”周密猜测道。
  两人正说着，黄志祥在秘书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原来周生也在啊，没打扰你们商量要紧事吧？”
  唐焕和黄志祥挺熟，毕竟自己兴之所至地建设的那个香江数码港，就在信和置业的好时中心。
  因此，唐焕不见外地说道：“确实正忙着呢，刚说过慰问寰亚电视的事情，时间紧得都没出去迎接你的大驾光临。”
  “不敢当。”黄志祥连忙拱了拱手，“您二位就这么坐在这里，我才安心呢。这些天，我已经成了世界上最失败的人——太抬举我了，我心里反而会说不出地惶恐。”
  “何出此言啊?”唐焕饶有兴趣地问道。
  “圈子里都当成笑话传开了，我在期指上亏蚀的那10亿港元，和港督卫奕信讨价还价后，好不容易才节省下了2亿5000万港元，简直就是祸从天降啊，在家里都抬不起头来，挨骂的次数更别提了。”黄志祥满脸苦大仇深地回答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瑕不掩瑜，黄兄的商业能力，是不用怀疑的。”唐焕顺水推舟地安慰了对方几句。
  “要是其他人也能像唐生这么想就万事大吉了。”黄志祥打了一个哈哈，转入正题道：“知道你最近事情非常多，所以我就直说了，尖东那边的好时中心，信和打算脱手了，你还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了，我的数码港就在那里呢。”唐焕有些疑惑地反问，“当初我打算买下好时中心的时候，你们家不舍得，怎么现在人气旺了、租金也起来了，却要放手了？”
  “还不是因为我闯下的这个祸嘛。”黄志祥苦笑道：“如今的银行，一谈到和股市沾边的事情就脸色大变，唯恐避之不及，只好想办法周转一下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唐焕点了点头，“先让下面的人谈一下，最后我给你开一个好价钱。”
  “还是唐生够仁义。”黄志祥竖起大拇指称赞了一番，然后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好时中心交给唐生管理也好，那里确实挺红火，但越来越被人诟病的各种盗版制品，也猖獗的很，港府派人去了好多次。”
  “没关系，这个情况我有所耳闻，就算你不说，也不算隐瞒不报。”唐焕不以为意地哈哈一笑。
  ……
  黄志祥算是这一轮香江股灾的典型失败代表了，不过也只能说他自作自受，没有那么准的眼光，就不要如此冒进地捞偏门嘛，自己又不是没有实业可供经营。
  打发走了此人后，唐焕赶紧前往寰亚电视慰问。其总部被这场大火烧得满目疮痍，现在还在清理呢。让人称奇的是，tvb现场新闻里呈现的火光冲天，竟然没有真正危及到建筑物。
  唐焕郑重向眼前这帮眼巴巴地瞧着自己的寰亚电视员工承诺道：“我能理解诸位现在那种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感触，你们先艰苦奋斗一段时间，到时候还给你们一座更大气更现代化的总部。”
  大老板马不停蹄地从美国赶来安慰寰亚电视的员工，这个姿态本身就起到了一种极强的鼓舞作用，现在又如此描绘一下前景，众人立刻尽扫心头阴霾，欢声雷动起来。
  接下来，唐焕巡视了一下寰亚电视广播工作的恢复进度，不禁暗自摇头，年底能恢复到正常程度就不错了，估计到了那时候，汇丰已经不怕黑材料了。
  虽然平时是竞争对手，但在寰亚电视遇到困难后，tvb还是很有风度地伸出了援助之手。
  冲着这一点，唐焕又特意拜访了一下tvb，以示谢意，邵谊夫则已经专门在办公室里等候多时了。
  “六叔高风亮节，让人不胜佩服。”唐焕表示，自己很领对方的人情。
  “守望相助，理所当然。”邵谊夫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往下说道：“如果有一天，tvb也遇到了困难，寰亚电视肯定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唐焕当即领会到了邵谊夫话里的意思，tvb眼前就摆着一道难关，其被港府相关机构新修订出来的《广播电视条例》要求，电视台必须是上市公司的一级单位，并且不能从事电视之外的业务。
  现在挂牌上市的tvb，是一个集团，旗下包括电视台、出版、旅游、便利店等多项产业。
  按照《广播电视条例》的这个新规定，tvb集团的出路只有一分为二，把运营电视台的公司提到集团架构图的最顶端，并取代原来集团的上市地位，而电视台之外的其它业务，则全部分离出去。
  可以想象，没有了原来的整个集团做为后盾，tvb不吝于挨了当头一棒。
  在唐焕看来，一向标榜贸易自_由，鼓吹积极不干预市场政策的港府，这次手伸得太长，捞过界了，tvb应该进行反抗，以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
  “tvb被《广播电视条例》新冒出来的不合理规定，戴上了紧箍咒，说起来还是受到了勤和和汇丰交恶的影响。”唐焕歉意地说道。
  “那只是原因之一。”邵谊夫叹了一口气，“今年回乡祭祖，闹的动静有点大了，结果引起了香江这边的不满。”
  和早年出名的一毛不拔相比，晚年的邵谊夫，在慈善方面非常慷慨。今年回老家宁_波的时候，其出手更是数以亿计，极尽衣锦还乡之荣。自然而然地，他这个英国下级勋位爵士，和内地的关系越发地亲密。
  可以想象，这个变动不免引起了一些人的疑虑。毕竟香江只有两家电视台，而其中的寰亚电视便已经不受任何控制了。
  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唯二之一的寰亚电视在立场上没有什么可以挑出毛病的东西，但tvb的掌舵人要是转向了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港府搞得这一套，属于自相矛盾，六叔完全没有必要束手就擒。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着在法律、仲裁等领域，找来经验绝对丰富的国际级专家。”
  “年纪大了，不想大动干戈地打打杀杀了。”邵谊夫摆了摆手，“再说了，除了tvb之外，邵氏和香江院线集团，也很牵扯我的精力。”
  这倒是实情，相比于原本时空里，邵氏甩掉经营多年的院线，暂停电影运作，现在邵谊夫也在分享香江电影黄金年代的实惠，尤其香江院线集团，在海外兼并其它当地院线，拓展得顺风顺水。
  换而言之，邵谊夫现在是电影和电视两条腿走路，tvb所遇到的些许挫折，还不至于到天塌下来的地步，随之也不打算和港府闹僵了。
  “其实，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tvb的一个很好自我调整的契机。趁着这个变动，六叔可以把更多的利益，抓在手里。”唐焕想了想，然后说道：“香江的格局注定了，不管tvb还是寰亚电视，都要向外扩展。而大好发展机会可谓一个接着一个，当然没必要把成果白白地分给别人了。”
  “唐生又瞅准什么地方了。”邵谊夫精神一振地试探道。
  唐焕也不矫情，直接回答道：“宝岛那边风向变得很快，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的话，相信最多四到五年的时间，电视领域便要完全敞开胸怀了。现在卫星电视技术如此成熟，tvb完全可以构建一个疆域更大的电视王国，而香江这个大本营，即使只专心于电视领域，也足够赚的了。”
  邵谊夫朗声大笑，“这应该也是唐生给寰亚电视规划的发展蓝图吧。”
  “六叔说的没错。”唐焕坦然承认，“你也知道，我投资了一个卫星公司，因此资源上具有一定的优势。卫星这个东西，用的人越多，成本越低，我很欢迎tvb来帮忙分摊。”
  “唐生有心了。”邵谊夫高兴地说道：“不过，我听说那颗寰亚一号卫星，早就处于满负荷运作状态了。”
  “现在世界通讯业正处在移动通讯时代全面到来的前夕阶段，商业卫星资源炙手可热，但我们是关系户啊，而且第二颗卫星发射计划也在进行当中了。”唐焕大包大揽地保证道。
  “听唐生说起当下的科技昌明，我这个老头子可是大开眼界了。”邵谊夫恭维了一句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香江院线集团的模式，只能用成功来形容。我想，或许tvb和寰亚电视，可以在国际化拓展方面，以及更进一步的范围内，借鉴一下。”
  “这是港府施压后引发的逆反心理和危机感，使得邵谊夫产生了这个想法么？”唐焕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这个念头。
  事实上，现阶段寰亚电视在国际拓展上，大幅度领先tvb，亚洲的新加坡、扶南，大洋洲的澳大利亚，北美洲的美国、加拿大，都已经落户了，此外还有一些合作。
  这次寰亚电视总部发生火灾，香江的运作深受影响，周梁淑怡就打算把大批人手，暂时分派到这些分支去，尤其是落后的扶南，好一方面充分利用人力资源，另一方面扩大交流、加强控制，着实得到唐焕的一番夸奖。
  邵谊夫这边毕竟年事已高，而他对tvb的控制模式，就算不至于用封建制的大权独揽、事必躬亲来形容，也多少影响到了国际化的脚步。
  从这一点来看，tvb想和寰亚电视在合作上借鉴香江院线集团的模式，倒也非常精明。
  唐焕真正感兴趣的是，邵谊夫所说的“更进一步的范围内”，这肯定是指香江了。可问题在于，做为唯二的电视台，tvb和寰亚电视搞斗而不破的默契，谁都没办法，但要是更进一步地眉目传情，恐怕港府那些人立刻就坐不住了。
  “合则两利，我和六叔这么多年以来的合作，充分证明了这个道理，我当然愿意进一步延续下去。”唐焕肯定地答复后，试探道：“只不过，tvb和寰亚电视，在香江很惹人注意啊，合作还要温水炖青蛙地一步步进行，六叔有什么想法了么？”
  “暂时想到两个，一个是双方旗下艺人的交流，另外一个是香江小姐和华裔小姐的相容。”邵谊夫早有准备地说道。
  “这倒是不会引人怀疑。”唐焕正说着，助理凑过来耳语了几句，他不由地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六叔，我对此乐见其成，不过现在有个和汇丰相关的事务急需处理，我们稍后再聊吧。”唐焕告罪道。
  谁都知道，汇丰是唐焕目前排在第一位要过的坎儿，所以邵谊夫并不在意，约好来日再谈。
  ……
  唐焕迅速回到了文华酒店，见到了恒生银行的创始人和名誉主席何善衡，以及作陪的冯景喜。
  对方等得有些焦虑，稍作寒暄之后，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唐生怎么看待汇丰控制下的恒生？”
  唐焕瞧了一眼旁边面带微笑的冯景喜，然后回答道：“汇丰是汇丰，恒生是恒生。”
  何善衡长出了一口气，“那我打算借着目前的难得机会，让恒生摆脱汇丰的控制，想必唐生也是乐见其成了。”
  “那是当然。”唐焕做出打抱不平的样子，“当初恒生遭到挤兑，汇丰乘机收购，这里面本来就充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