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让我下来！”
  大孩子在“小孩子”面前总有一种优越感，郑颜之在霍炳奇眼里，就是一小团可以随时被一脚踢飞的肉球球。虽然这个肉球看起来，既不蓬勃，又没有朝气，反而像极了在殷夫人肚子里憋了三年才生出来的哪吒。
  皮相上就写着乖戾。
  “不下来也行。”
  郑颜之手上的遥控器是那辆坦克的总开关，他直接操纵车身，让坦克对着自己开过来了。
  霍炳奇被动的蹿成了一条直线，直接连车带人被送到了郑颜之面前。
  “好玩吗？”
  他问霍炳奇。
  “你把遥控器给我，我要自己开！！”
  霍炳奇被车子甩得晕头转向，伸手就要去夺郑颜之的遥控器。
  郑颜之把遥控器向身后一抛，右手扯住霍炳奇的衣领子，就把人拽出来了。
  他不喜欢陌生人动他的东西，尤其是这种鼻涕成精一样的孩子。
  “诶！你这孩子怎么动手呢？”何玉莲没来得及阻止，霍炳奇当场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以后就要往郑颜之脸上抓。郑颜之向后一躲，抬脚就给了他肚子一脚。
  三岁孩子的力气就算再大，也踹不出什么大事。但是霍炳奇没站稳，又被地面蹲了一下，当场就哭起来了。
  何玉莲气得火冒三丈，指着郑颜之就骂：“小杂种，你敢打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郑丘廉一共就一个儿子，你莫名其妙冒出来，肯定就是他的私生子！不就是玩了你们家一个坦克吗？一个个矫情得跟什么似的。姓宋的，你现在就带我孙子去验伤，万一给我们摔出一点毛病，有你们好受的！”
  宋倾情哪想到会闹成这样，一边把孩子拉起来上上下下的检查，一边说：“小何，不过就是两个孩子闹了两下，你看你孙子不是也一点事儿都没有吗？”
  “什么叫一点事儿都没有？你没看他都哭成这样了吗？你现在就跟我走，还有这孩子，咱们现在就上医院去！”
  何玉莲一手扯着宋倾情，一手要去拉郑颜之。郑颜之不能在外面露面，宋倾情生怕何玉莲这一嗓子吼起来，会把人招来，赶紧安抚道：“不至于，小何，咱们有话好商量。”
  “验伤可以。”
  郑颜之平静无波地看着何玉莲，一扬下巴：“墙上那条道子，和坦克上的喷漆是你们刮的吧？这辆车是今年新出的b563，喷一面漆最少八万，墙上那条道子算我送你的，你带着你这孩子全身上下检查一遍，剩下还差多少钱，你拿收据过来，再按数补给我们就行了。”
  “一面漆要八万？”何玉莲站住了，甚至没反应过来，三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清晰思路“你当我没见过东西？”
  她还真没见过。
  郑颜之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把这辆坦克的出厂报价抛给何玉莲看。
  “这辆车是德国进口的越野型坦克，虽然是迷你款，但是内部结构与机身配备都是1：1仿造军用坦克b56制作的，全球只限量发售十部，我这八万块钱还不包含人工费与运输费用，如果你确定要用你孙子那一个屁蹲讹钱，我们就再好好算算。”
  “我…………我哪知道…………”
  “进口车都有关税单，我可以出示相关证件让有关机构查验，你现在可以带你孙子去看屁股了。”
  “不是，我！”何玉莲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被一个三岁孩子吓到。
  隔壁的何老太太醒了，大约是在楼上看到了站在隔壁的何玉莲，直接拄着拐杖走过来了。在了解了院子里的情况之后，老太太气得差点没晕过去。
  这座别墅区里住的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太太也是大家出身，最见不得这种市井小民的嘴脸。要不是因为何玉莲跟她沾着点远亲，她早想把她辞了。
  “对不住啊小宋，我就是歇了个午觉，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你看这车门。”
  何老太太在中间打圆场，宋倾情更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一面安慰说：“这些都是小事，您别放在心上。”一面把何老太太跟何玉莲母子俩送出去了。
  孩子的哭声从一个院子响到另一个院子，何玉莲恼羞成怒，对着孩子的脸就是一巴掌。
  “你还有脸哭！要不是因为咱们没钱，能被人这么羞辱吗？”
  有些思想是顽固的生长在骨血中的，何老太太摇了摇头，关起房门只想图一个清净。
  郑家在经历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风波之后，终于回归了平静。
  郑颜之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十四寸的屏幕对他来说太大了，需要两只手托着才能拿稳。
  宋倾情一边打扫卫生，一边用余光观察他的神色。她觉得刚才的事情是她没有处理好，一直想找个机会跟郑颜之解释一下。
  “垃圾桶要倒了。”郑颜之头也不抬的说。
  “啊？”
  宋倾情一愣神，身体下意识向后一退，身后的垃圾桶就歪到地板上，洒了一地的核桃皮。
  这是郑颜之昨天晚上在客厅嗑核桃时制造的垃圾，郑颜之换了个姿势继续摆弄手机。
  “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对付无赖跟正常人不一样？”
  宋倾情停下手里的动作，面带难色地对郑颜之说：“爸爸，我只对您儿子郑丘廉有办法，我是窝里横。”
  郑颜之剥开一颗泡泡糖，吹了一个粉红色的泡泡。他不喜欢粉红色，加快咀嚼嚼掉甜味之后，用纸包好，掷出一条抛物线，扔到宋倾情身后的垃圾桶里，又剥开一颗。
  “下次该说话的时候要敢说话，该不讲理的时候就不要讲理。除了窝里以外，任何让你不痛快的人都不能让他好过。”
  这是他多年来的处世之道。
  “记住了吗？”
  宋倾情说：“记住了。爸爸，您的那扇车门，我明天找人过来拉去喷漆吧。”
  “不用，反正也不准备开了。”郑颜之吹出一个泡泡，“我看上了一台直升飞机。”
  他把手机重新拿起来，埋头找图。宋倾情立即想到了郑丘廉之间说过的“海陆空”的言论，头皮随之一紧。
  “爸！”她讪笑着问郑颜之：“晚上您想吃点什么？葱烧海参好不好？”
  她递了今天的餐单过去，顺便换走郑颜之的手机。
  郑颜之接过来看了看，“海参火侯大点，我喜欢吃有嚼劲的。主菜换成红虾，主食吃酸汤茶泡饭。”
  郑颜之是吃过见过的主儿，年轻的时候，在菜品上就极尽挑剔。老了以后喝了十几年糊糊，更不肯将就了。
  宋倾情对郑颜之在菜色上的要求是有求必应，只要他不在家里搞海陆空，她什么都愿意答应。
  晚上五点十五分，宋倾情走进厨房，开始备菜。
  手机被她揣在围裙兜里，郑颜之没再问她要，她也装作忘记还给他的样子。
  三道主菜食材处理完毕之后，宋倾情听到了一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郑颜之趿拉着一双喜洋洋拖鞋，垫高脚尖，在冰箱上贴了张a4纸。
  宋倾情转过身去一看，心就凉了半截。
  那是一张从订购到机型，再至整体配置的清单，他从电脑上把那台直升飞机的信息全部下载下来了。
  宋倾情仍然没躲过海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