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2-04 10:04      字数:12988
  最值得骄傲的身份——草原原始游牧的羊倌。他也有一个最值得庆幸的考察地点——一个隐藏在草原深处,存留着大量狼群的额仑牧场。他还养了一条亲手从狼d里掏出来的小狼。他会把自己的考察和思考深深地记在心底,连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他都不会忘记。将来,他会一遍一遍地讲给朋友和家人听,一直坚持到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可惜,炎黄子孙离开草原祖地的时间太久,草原原始古老的游牧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中国人今后再也不能回到原貌祖地来拜见他们的太祖母了……
  第三十章(2)
  陈阵久久地抚摸着狼耳。他喜欢这对狼耳,因为小狼的耳朵是他这几年来所见过的惟一保存完整的狼耳。两年多来,他所近距离见过的活狼、死狼、剥成狼皮或狼皮筒上的狼耳朵,无一例外都是残缺不全的。有的像带齿孔的邮票,有的没有耳尖,有的被撕成一条一条,有的裂成两瓣或三瓣,有的两耳一长一短,有的干脆被齐根斩断……越老越凶猛的狼耳就越“难看”,在陈阵的记忆里,实在找不到一对完整挺拔毫毛未损的标准狼耳。陈阵忽然意识到,在残酷的草原上,残缺之耳才可能是“标准狼耳”。
  那么,小狼这对完整无缺的狼耳就不是标准狼耳了吗?陈阵心里生出一丝悲哀。他也突然意识到,小狼耳朵的“完整无缺”恰恰是小狼最大的缺陷。狼是草原斗士,它的自由顽强的生命是靠与凶狠的儿马子、凶猛的草原猎狗、凶残的外来狼群和凶悍的草原猎人生死搏斗而存活下来的。未能身经百战、招摇着两只光洁完美的耳朵而活在世上的狼还算是狼吗?陈阵感到了自己的残忍,是他剥夺了小狼的草原狼勇士般的生命,使它变成徒有狼耳而无狼命,生不如狗的囚徒。
  是否把小狼悄悄放生?放回残酷而自由的草原,还它以狼命?可陈阵不敢。自从他用老虎钳夹断了小狼的四根狼牙的牙尖后,小狼便失去了在草原自由生存的武器。小狼原来的四根锥子般锋利的狼牙,如今已经磨成四颗短粗的圆头钝牙,像四颗竖立的云豆,连狗牙都不如。更让陈阵痛心的是,当时手术时尽管倍加小心,在夹牙尖时并没有直接伤到牙髓管,但是,陈阵手中的老虎钳还是轻微地夹裂了一颗牙齿,一条细细的裂缝伸进了牙髓管。过了不久以后陈阵发现,小狼的这颗牙齿整个被感染,牙齿颜色发乌,像老狼的病牙。后来陈阵每次看见这颗黑牙,心里就一阵阵地绞痛,也许到不了一年,这颗病牙就会脱落。狼牙是草原狼的命根,小狼若是只剩下三颗钝牙,连撕食都困难,更不要说是去猎杀动物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阵已绝望地看清了自己当初那个轻率决定的严重后果——他将来也不可能再把小狼放归草原,他也不可能到草原深处去探望“小狼”朋友了。陈阵那个浪漫的幻想,已被他自己那一次残忍的小手术彻底断送。同时也断送了这么优秀可爱的一条小狼的自由。更何况,长期被拴养的小狼,一点儿草原实战经验也没有,额仑草原的狼群会把它当成“外来户”毫不留情地咬死。一个多月前陈阵在母狼呼唤小狼的那天夜里,没有下决心把小狼放生,他为此深深自责和内疚。陈阵感到自己不是一个合格和理性的科研人员,幻想和情感常常使他痛恨“科研”。小狼不是供医用解剖的小白鼠,而是他的一个朋友和老师。
  草原上的人们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内蒙生产建设兵团的正式到来。毕利格、乌力吉和蒙古老人们的联名信起了作用,兵团决定,额仑草原仍是以牧为主,额仑宝力格牧场改为牧业团,以牧业为主,兼搞农业。而其它大部分牧场和公社则改为农业团,蒙古草原出产最著名的乌珠穆沁战马的产地——马驹子河流域,将变成大规模的农场。一小部分牧场改为半农半牧团。
  兵团的宏伟计划已经传到古老的额仑草原。基本思路是:尽快结束在草原上延续几千年的原始落后的游牧生产方式,建立大批定居点。兵团将带来大量资金、设备和工程队,为牧民盖砖瓦房和坚固的水泥石头棚圈、打机井、修公路,建学校、医院、邮局、礼堂、商店、电影院等等。还要适当开垦厚土地,种草种粮,种饲料,种蔬菜。建立机械化的打草队、运输队和拖拉机站。要彻底消灭狼害、病害、虫害和鼠害。要大大增强抵御白灾、黑灾、旱灾、风灾、火灾、蚊灾等等自然灾害的能力。让千年来一直处于恶劣艰苦条件下的牧民们,逐步过上安定幸福的定居生活。
  全场的知青、年轻牧民,还有多数女人和孩子,都盼望兵团到来,能早日实现兵团干部和包顺贵描述的美好图景。但是多数老牧民和壮年牧民却默不作声。陈阵去问毕利格老人,老人叹气说:牧民早就盼望孩子能有学校,看病也再不用牛车马车拉到旗盟医院,额仑没有医院,死了多少不该死的人呐。可是草原怎么办?草原太薄啊,现在的载畜量已经太重了。草原是木轱辘牛车,就能拉得动这点人畜,要是来那老些人和机器,草原就要翻车了。草原翻了个,你们汉人可以回老家,可牧民咋办呐?
  陈阵最揪心的是草原狼怎么办?农区的人一来,天鹅大雁野鸭就被杀了吃r,剩下的都飞走了。而草原狼不是候鸟,世世代代生活在额仑草原的狼群,难道也要被斩尽杀绝,或赶出国门赶出家园吗?外蒙古高寒草疏人畜少,那里的穷狼,要比额仑的富狼更凶猛。到了那里,它们就要变成了狼群中受气挨欺的“外来户”了。陈阵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地看到了草原狼末日的来临,而他对草原狼群的考察和研究才刚刚开始……
  时近傍晚,杨克把羊群赶到距营盘三里的地方,把羊群赶得对准了自家的蒙古包,便离开羊群回家喝水。快要搬家迁场了,可以让羊群啃啃营盘附近刚刚长出来的一茬新草。
  杨克灌了两大碗凉茶,对陈阵说:谁能想到兵团说来就来了?在和平时期,我最讨厌军事化生活,好不容易躲开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没想到又让内蒙兵团给罩住了。额仑今后到底会怎么样,我心里一点都不托底,咱们还真得快点儿把草原狼的一些事情弄明白……
  第三十章(3)
  两人正说着,一匹快马沿着牛车车道飞奔而来,马的身后腾起近一百米长的滚滚黄尘。陈阵和杨克一看就知道是张继原倒班回家休息来了。张继原已完全像个草原大马倌,马快马多,骑马嚣张,不惜马力,毫不掩饰那股炫耀的劲头。高建中一脸坏笑地说:嗳,你们看,他把好几个包的蒙古丫头都招出家门了,那眼神儿就像小母马追着他跑似的。
  张继原一跳下马,就说:快,快来看,我给你们带来什么东西了?
  他从马鞍上解下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号帆布包,里面好像是活物,还动了几下。
  杨克接过包,摸了摸,笑道:难道你也抓着一条小狼崽,想给咱家的小狼配对?
  张继原说:这会儿的狼崽哪能这么小,你好好看看,小心别让它跑了。
  杨克小心翼翼解开一个扣,先看到里面的一对大耳朵,他伸手一把握住,便把那只活物拽了出来。一只草原大野兔在杨克手下乱蹬乱扭,黄灰色带黑毛的秋装发出油亮亮的光泽,个头与一只大家猫差不多,看样子足有五六斤重。
  张继原一边拴马一边说:今天晚上咱们就吃红烧兔r,老吃羊r都吃腻了。
  正说着,离着七八步远的小狼突然野性大发,猛地向野兔扑过来。如果不是铁链拴着它,大兔肯定就被它抢走了。小狼在半空中被铁链拽住,噗地跌落在地。它一个翻滚立即站起来,两条前爪向前空抓,舌头被项圈勒出半尺长,两眼暴突,凶光残忍,狠不得一口活吞了野兔。
  家中的狗们都见识过这种跑跳极快,很难抓到手的东西。狗们都围上来,好奇地闻着野兔,但谁也不敢抢。
  杨克看看小狼贪婪的嘴脸,便拎起大兔朝小狼走了几步,拿着兔子向小狼悠了悠。小狼的前爪一碰到兔腿,立刻变成了一条真正的野狼,满脸杀气,满口嗜血欲,舌头不断舔嘴的外沿,一对毒针吹管似的黑瞳孔,嗖嗖地发s无形毒针,异常恐怖。当活兔又悠回杨克身边的时候,小狼恶狠狠地望着所有人和狗,人狼之间顿时界限分明,几个月的友谊和感情荡然无存。在小狼的眼里,陈阵、杨克和最爱护它的二郎,顿时全都成了它的死敌。
  杨克吓得下意识地连退三步,他定定神说:我提个建议,小狼长这么大了,还没有亲自杀吃过活物,咱们得满足它一点天性。我宣布放弃吃红烧兔r,把野兔送给小狼吃,今天咱们看野狼杀吃野兔,可以近距离地感受感受活生生的狼性。
  陈阵大喜,马上表示赞同说:兔r不好吃,要跟沙j一块炖才行。这一夏天小狼帮咱们下夜,一只羊也没被狼掏走,应该给它奖励。
  高建中点头说:小狼不光给羊群下夜,还给我的牛犊下了夜,我投赞成票。
  张继原咽下一口唾沫,勉强说:那好吧,我也想看看咱家小狼还有没有狼性。
  四个人顿时兴奋起来。潜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兽性、喜爱古罗马斗兽场野蛮血腥的残忍性,以正当合理的借口畅通无阻地表现出来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草原野兔,在凶狠的狼、鹰、狐、沙狐和猎狗等天敌杀手、围剿追杀中艰难生存下来的草原生命,就这样被四个北京知青轻易否决了。好在野兔有破坏草原的恶名,还有兔d经常摔伤马倌的罪行,判它死刑在良心上没有负担。四人开始商量斗兽规则。
  草原上无遮无拦,没有可借用的斗兽场,大家都为不能看到野狼追野兔的场面而遗憾。最后四人决定把野兔的前腿和后腿分开拴紧,让它既能蹦跳,又不至于变成脱兔。
  显然这是一只久经残酷生存环境考验的成年兔。杨克在给兔子绑腿的时候,冷不防被这个强壮有力的家伙狠狠地蹬了一下。善刨d的野兔长有小尖铲似的利爪,把杨克的手背蹬出几道深深的血口子,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说:人说兔子急了也咬人,没想到它真会用爪子咬人。好厉害,你先别得意,呆会儿我就让小狼活剥了你!陈阵急忙跑进包拿出云南白药和纱布,给他上药包扎。
  四个人一起动手,费了好大劲才把野兔的腿绑紧。野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两只眼睛s出凶狠狡猾的光芒。张继原掰开野兔的三瓣嘴,看了看兔牙说:你们看,这是一只老兔子,牙都发黄了。大车老板都说,“人老j,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老兔子可厉害呢,弄不好小狼会吃大亏的。
  陈阵扭头问张继原:哎,为什么说兔子老了鹰难拿?
  张继原说:老鹰抓兔子,从空中先俯冲下来,用左爪抓住兔子的p股,兔子一疼就会转身,身子就横过来了。老鹰另一只爪子正好得劲,再一把抓住兔背,这样兔子就跑不了了。老鹰抓稳了兔子,就飞上天再松开爪子,把兔子扔下来摔死,然后才把兔子抓到山顶上去吃。可是,老兔子就不会让老鹰轻易得手。一旦老兔被老鹰抓住了p股,再疼也不回身,然后豁出命猛跑,往最近的草棵子红柳地里跑。我就亲眼看见过,一只老兔子楞是带着老鹰一起冲进了红柳地,密密麻麻的柳条,万鞭齐抽,把老鹰的羽毛都抽下来了。老鹰都快被抽晕了,只好松开爪子把兔子放走。那只老鹰垂头丧气,像只斗败了的j,在草丛里歇了半天才飞走……
  杨克听得两眼发直,说:咱们可得想好了。
  陈阵说:还是把兔子扔给小狼吧。一边是老j巨猾的大兔,一边是年幼无知,牙口不全的小狼;一边拴着腿,一边拴着铁链,这场角斗还算公平。
  第三十章(4)
  杨克说:咱们都看过小说《斯巴达克》,按照罗马竞技场的规则,老兔子如果胜了就应该奖给它自由。
  三人都说:成!
  杨克对野兔自言自语说:谁让你掏了那么多的d,毁了那么多草皮,对不起啦。又对小狼大喊:小狼,小狼,开饭喽!说完一扬手把野兔扔进狼圈。野兔一落地,就一骨碌翻过身来,乱蹦乱跳。小狼冲过去,却没处下嘴,它用前爪猛地拨拉一下野兔,兔子一下子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像是吓破了胆,胸部急促起伏,浑身乱颤。可是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却异常冷静地斜看着小狼的一举一动。显然,这只野兔在狼爪鹰爪下不知逃脱过多少次了。
  野兔在颤抖的掩护下,继续收缩身体,越缩越紧,最后缩成一个极具爆发力的“拳头”,然后收缩利爪,调整刀口的位置,犹如暗器在袖。
  小狼有过吃大肥鼠的经历,见到野兔就以为是一只更大的野鼠。它馋得口水一丝丝的挂下来,它上前闻了闻。野兔还在颤动,小狼伸出前爪,想把它按得像手把r那样“老实”。它东按按,西闻闻,寻找下口之处。
  野兔突然停止颤抖,此时小狼的脑袋正好移到了野兔的后腿处。“不好!”四人几乎同时叫了起来,但已经来不及提醒小狼了。老野兔以最后一拼的力量,勾紧爪甲,像地雷爆炸一样,照准小狼的脑袋蹬去,一爪正中狼头。小狼嗷地一声被蹬了一个后滚翻,好容易爬起来的时候,已是满头流血,狼耳被豁开一个大口子,头皮几处抓伤,右眼也差一点被蹬瞎。
  陈阵和杨克心疼得变了脸色,两人呼地站起来。杨克急忙掏出白药瓶,打算给小狼上药。陈阵狠了狠心,拦住杨克说:草原上哪条狼不伤痕累累,也该让小狼尝尝受伤的滋味了。
  小狼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它躬起身,满脸惊恐、愤怒,但又好奇地盯住野兔看。老兔得手后,开始拼命挣扎,翻过身,一瘸一拐,连蹦带拱,向狼圈外挪动。几条狗也生气地站起来,冲着老兔狂吠。二郎实在看不过去,想冲进狼圈咬杀老兔,被陈阵一把抱住。
  老兔慢慢拱向圈线,小狼慢慢跟在后面,保持一尺距离,只要老兔后腿稍有大一点的动作,小狼就像被毒蝎咬了一样,噌地后跳。
  杨克说:这次角斗应该判老兔赢。要是在野地里,老兔刚才那一下就把小狼打懵了,老兔也早就趁机逃跑了。这家伙20分钟内连伤一人一狼,好生了得。我看还是把它放生吧,同样是农耕食草动物,中国汉人要是能有草原老兔精神,哪能沦为半殖民地?
  陈阵心情矛盾地说:再给小狼最后一次机会吧。如果老兔拱出圈子,就算老兔赢。如果出不了圈子,那还得比下去。
  杨克说:好吧,就以圈线定胜负。
  老兔像是看到了一线生机,连滚带拱往圈外挪。小狼也恼了,似乎觉得眼前这个本属于它圈子里的东西,快要不属于它了。它急得乱蹦乱跳,像对付一只刺猬一样,不敢咬不敢抓。但是,一有机会就用前爪把老兔往圈里拨拉一下,然后马上跳开。而老兔一等小狼跳开,又会再次往圈外拱。拉锯了几个回合,猎性十足的小狼终于找到了老兔的弱点,它避开老兔的后腿,而跑到兔头前面,采用“执牛耳”战术,看准机会一口叼住了老兔的长耳朵往里拽。老兔一挣扎,小狼就松开嘴。小狼渐渐发现那只厉害的后腿蹬不着它了,就大胆咬住兔耳,一直把老兔拽到木桩旁边。老兔眼露惊恐,连蹬带踹一刻不停,像一条钓上岸的大鲤鱼,蹦跳得让狼无法下口。
  陈阵决定给小狼一点提示,他突然大喊:小狼,小狼,开饭喽!小狼猛然一怔,这声叫喊,一下子唤醒了小狼的饥饿感,它立即从一条斗狼变成了一条饿狼。只见小狼猛地按住兔头,再用后牙咔嚓一声咬断了老兔的一只长耳朵,然后连皮带毛吞进肚里。兔血喷出,小狼见血眼开,狼性勃发。又凶狠地咬断另一只耳朵,吞下肚。失去耳朵的野兔,酷似一只大旱獭子,乱蹬乱咬,拼死反抗。狼圈内,一条满头是血的小狼,与一只满头涌血的老兔,搅作一团,打得你死我活。狼圈变成了真正充满血腥味的战场。
  但小狼还是没有掌握如何先咬死兔子,再从容吃r的杀技。只是咬一口吃一口,生吞活剥、毫无章法地在老兔身上胡乱摸索猎杀方法。小狼的牙虽钝,但具有老虎钳般的力度,它咬夹住兔皮便猛甩头,将兔皮一条一条地撕下来。它虽然不懂得一口咬断野兔的咽喉致命处,但是它却本能地找到了野兔的另一处要害——肚子。可怜的老兔终于被小狼撕豁了肚皮,一嘟噜内脏被小狼狠命拽出来,这些柔软无毛带血的东西是草原狼最爱吃的食物。小狼两眼放光,把肠肚心肺肝肾统统吞到肚子里,老兔一直战斗到失去了心脏才停止反抗。
  陈阵总算给了小狼一次活得像条真狼的机会。小狼终于长大了,它付出了脸耳破相的代价,从此有了草原狼的“标准狼耳”,而成为具有实战记录的草原狼。但陈阵的心里却好像高兴不起来,小狼赢了,他反倒为老兔感到了惋惜与哀伤。那只可怜的老兔拼尽了全力,死得可敬可佩。它被同样英勇顽强的小狼杀死吃掉了,但它精神上并没有被打败。蒙古草原的一切生灵,除了绵羊以外,不论是食r动物还是食草动物,都具有草原母亲给予的勇猛顽强的精神,这就是游牧精神。
  第三十章(5)
  羊群自己进了营盘。陈阵和杨克暂时中止了这天小狼的放风课程。小狼还沉浸在极度亢奋之中,对于每日傍晚的自由居然也忘得一干二净。
  四人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做饭吃饭,蒙古包里的气氛异常温暖融洽。陈阵给张继原倒了一碗茶,问道:你还没给我们讲,你是怎么抓到老兔子的?
  张继原也像草原大
  马倌那样喜欢卖关子了,他停了停说:嗨,这只野兔还是狼送给我的呢。
  三个人一愣。张继原又停了几秒钟才说:今天中午,我和巴图去找马,半路上,刚翻过一个小坡,离老远看到了一条狼,正撅着p股尾巴刨土。我们俩正好都骑着快马,一鞭子就冲了过去。狼马上翻坡逃走了,我们冲到狼刨土的地方,一看是个小d,外面有不少狼刨出的新土。这个d很隐蔽,藏在草丛下面,要不是d外有新土,很难发现。巴图一看就说这是个兔d,但不是兔子的窝,只是它的临时藏身d。草原野兔除了狡兔三窟四窟以外,还在它的活动范围内挖了许多临时藏身d,一遇敌情,马上就钻进最近的一个临时d。马倌最恨这种d,常常伤人伤马。去年,兰木扎布的一匹最好的杆子马,就是被这种d别断了前腿,废了。这回我俩发现了这个兔d,气就不打一处来,两人下了马,非把它掏出来打死不可。兔d有一米多深,用套马杆捅了捅,是软的,里面真有只活兔。狼会刨d,一会儿就能把野兔刨出来。可是狼跑了,我们拿什么刨d呢?巴图说他有法子,他解下套马杆的小杆,用刀子在小杆上劈开一个小口子,在口子里塞上点粗草,做成了一个小叉子,把杆伸进d,慢慢探到了兔子的身子,然后就用杆子顶尖上叉子夹兔子毛,夹住毛了以后,就开始拧兔毛,最后连毛带皮全拧到杆子上了,一直拧到拧不动为止。再用杆子压住兔子一点点儿往外拽,不一会儿,巴图就把这只大野兔拧了出来。它刚一露头,我就一把揪住了它的耳朵。
  三人连声叫绝:高!实在是高!
  高建中说:上回我也发现一只野兔钻进d,怎么也弄不出来。今天我又学了一招。你们说的没错,牧民好像是比农民强悍聪明多了。真是什么行业出什么人啊,以前我一直都不明白咱中国人到底差在哪儿,窝里斗得比谁都狠,可跟外边一打就败。这么大的一个中国,这么多的人口,楞让小日本占了八年,要不是苏联出兵,美国扔原子弹,不知道还要占多少个八年呢。可刚把小日本打败没多少年,听外电说人家经济上又成一流强国了,这小日本海盗,别说,那民族性格真是了不得。
  三人全笑了。张继原对陈阵说:真是近朱者赤啊,连高建中都同意你的观点了。
  四人围着炕桌吃小米捞饭,粉蘑炖羊r和腌野韭菜花。
  杨克对张继原说:你腿快,消息灵通,给我们说说兵团的事吧。
  张继原说:咱们的场部已经成为团部了,第一批干部已经下来,一半蒙族一半汉族。建团后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灭狼。那些兵团干部一看见狼群咬死那么多马驹子,全都气坏了。他们说过去部队一到草原先帮着牧民剿匪,现在第一件是就是要帮着牧民剿狼,调派精兵强将为民除害。人家好心好意,可蒙古老人有苦难说啊,跟那些农民出身的大兵讲狼的好处,那不是对牛弹琴吗?这会儿狼毛快长齐了,狼皮能卖钱了。兵团干部工资也不高,参谋、干事一个月也就六七十块钱,可卖一条狼皮能得20块钱,还有奖励,师部团部的兵团干部积极性特高。
  杨克叹了一口气说:蒙古草原狼,英雄末路,大势已去,赶紧往外蒙古逃吧。
  第三十一章(1)
  李渊出身贵族……母为鲜卑贵族独孤信之女,与隋文帝皇后为从姐妹。
  ——张传玺《中国古代史纲》下
  若以女系母统言之,唐代创业及初期君主,如高祖(唐高祖李渊——引者注)之母为独孤氏,太宗(唐太宗李世民——引者注)之母为窦氏,即纥豆陵氏,高宗(唐高宗李治——引者注)之母为长孙氏,皆是胡种,而非汉族。故李唐皇室之女系母统杂有胡族血胤,世所共知……
  ——陈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论稿》
  清晨,两辆敞篷军吉普停在陈阵包前不远处。小狼见到两个庞然大物,又闻到一种从没闻过的汽油味,吓得嗖地钻进狼d。大狗小狗冲过去,围住吉普狂吼不止。陈阵杨克急忙跑出包,喝住了狗,并把狗赶到一边去。
  车门打开,包顺贵带着四个精干的军人,下车径直走向狼圈。陈阵、杨克和高建中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慌忙跟了过去。陈阵定了定神,上前打招呼:包主任,又领人来看小狼啦。
  包顺贵微微一笑说:来来,我先给你们介绍介绍。他摊开手掌,指了指两位30多岁的军官说:这两位是兵团来咱们大队打前站的干部,这位是徐参谋,这位是巴特尔,巴参谋。又指了指两位司机说:这是老刘,这是小王。他们以后都要在草原上扎根了,等团部的新房子盖好,他们还要把家属接来呢。这次是团部派他们下队帮助咱们打狼的。
  陈阵的心跳得像逃命的狼。他上前同几位军人握了握手,马上以牧民的方式请客人进包喝茶。
  包顺贵说:不啦,先看看小狼。快招呼小狼出来,两位参谋是专门来看狼的。
  陈阵强笑道;你们真对狼这么有兴趣?
  带有陕西口音的徐参谋温和地说:这里的狼太猖狂,师、团首长命令我们下来打狼,昨天李副团长亲自下队去了。可我们俩还没有亲眼见过草原上的狼呢,老包就领我们上这儿来看看。
  带有东北口音的巴参谋说:听老包讲,你们几个对狼很有研究,打狼掏狼崽有两下子。还专门养了一条狼,摸狼的脾气,真是有胆有识啊。我们打狼还真得请你们协助呢。
  两位参谋和蔼可亲,没有一点架子。陈阵见他们不是来杀小狼的,便稍稍放心。又支吾地说:狼……狼……的学问可大了,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还是看小狼吧。待会儿,你们先往后面退几步,千万别进狼圈,小狼见生人会咬的,上次盟里的一个干部就差点让小狼咬了一口。
  陈阵从包里拿出两块手把r,又拎起一块旧案板,悄悄走到狼d口,先把案板放在d旁,然后大声叫喊:小狼,小狼,开饭喽。
  小狼嗖地蹿出d,扑住手把r。陈阵急忙将案板一推,盖住了狼d,又跳出狼圈。平时喂狼是在上午和下午,这么一大早喂食还从来没有过。小狼喜出望外,扑住骨头r就狼吞虎咽起来。包顺贵和几位军人立即退后了几步。
  陈阵打了个手势,四五个人向前挪到狼圈外一米的地方,蹲在地上,围成了小半个圈。突然来了这么多穿绿军装的人,传来这么多陌生的气息,小狼一反常态,不敢像以往那样见到生人就扑咬,而是垂下尾巴,缩小身体,叼着r块跑到狼圈的最远端,放下r,又把第二块r也叼过来。小狼耸着狼鬃,抓紧时间抢吃,非常不满意被那么多人围观。它刚啃上两口,突然翻了脸,皱鼻张口露牙,猛地向几个军人扑去。动作之快,凶相之狠,大出几个军人的意外,四个人中有三个吓得一p股坐倒在地上。小狼被铁链拽住,血碗大口只离军人不到一米远。
  巴参谋盘腿坐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土说:厉害,厉害!比军区的狼狗还凶,要是没有链子,非得让它撕下一块r去。
  徐参谋说:当年出生的狼崽就这么大了,跟成年狼狗差不多了。老包,今儿你带我们来看狼还真对,我现在真有身临战场的感觉。又对巴参谋说:狼的动作要比狗突然和隐蔽,击发的时候还得快!
  巴参谋连连点头。小狼突然掉头,蹿到r旁,一边发出嘶嘶哈哈沙哑的威胁声,一边快速吞咽。
  两位参谋还用手指远远地量了量狼头和后半身的比例,又仔细看了看狼皮狼毛。一致认为打狼头或从侧面打前胸下部最好,一枪毙命又不伤皮子。
  两位参谋观察得很专业。包顺贵满脸放光,说:所有牧民和大多数知青都反对养狼,可我就批准他们养。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这个夏天,我已经带了好几拨干部来看小狼了。越是汉人越想看,越怕狼的人也越想看,他们都说这要比动物园里的狼好看,还说下到蒙古草原再这么近看蒙古活狼,机会难得啊,全内蒙草原也没有第二条。往后,兵团首长下连队视察,我就先陪他们到这儿来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蒙古狼。
  两位参谋都说,首长们要是听说了肯定要来看的。徐参谋又叮嘱陈阵道:必须常常检查铁链和木桩。
  包顺贵看了看手表,对陈阵说:说正事儿吧,今天一大早赶来,一是来看狼,二是让你们俩出一个人带我们去打狼。这两位参谋都是骑兵出身,是军区的特等s手。兵团首长专门为了除狼害才把他俩调过来的。昨天徐参谋在半路上还打下一只老鹰,那老鹰飞得老高老高的,看上去才有绿豆那么点大,徐参谋一发命中……哎,你们俩谁去啊?
  第三十一章(2)
  陈阵的心猛地一抽:额仑草原狼这下真要遇到克星了。军吉普再加上骑兵出身的特等s手,随着农耕人口的急剧膨胀,终于一直推进到边境线来了。陈阵苦着脸说:马倌比我们俩更知道狼的习性,也知道狼在哪儿,你们应该找他们当向导。
  包顺贵说:老马倌请不动,小马倌又不中用,有经验的几个马倌都跟着马群进山了,马群离不开人。今天你们俩必须去一个,两位参谋来一趟不容易,下次就不让你们去了。
  陈阵又说:你怎么不去请道尔基,他可是全队出名的打狼能手。
  包顺贵说:道尔基早就让李副团长请走了。李副团长枪也打得准,一听打猎就上瘾。人家开一辆苏联“小嘎斯”卡车,又快又灵活,站在车上打狼比吉普车更得劲。包顺贵又看了看表说: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走!
  陈阵见推不掉,就对杨克说:那就你去吧。
  杨克说:我真不如你明白狼,还是……还是你去吧。
  包顺贵不耐烦地说:我定了,小陈你去!你可别耍滑!你要是像毕利格老头那样放狼一码,让我们空手回来,我就毙了你这条小狼!别废话,快走!
  陈阵脸色刷白,下意识地挪了一步,挡了挡小狼说:我去,我去,我这就去。
  两辆敞篷军吉普,向西飞驰,车道上腾起两条黄沙巨龙。
  初秋的阳光刺得陈阵眯起眼睛。他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猛烈的风吹得几乎戴不住单帽。他即使骑上最快的马,也跑不出如此令人窒息的迎面风来。两辆吉普都是八成新的好车,噪音极小,转向灵活,马力强悍。两位司机显然都有很长的驾龄,并具有高超的军事越野驾驶经验,车开得又稳又快,在起伏的草原山道上如履平地。
  陈阵已经有两年多没有乘坐吉普车了。如果他没有迷上狼,如果他是个刚到草原的新手,如果他没有接受两年多草原和草原狼的教诲和输血,他一定会为得到这样难得的现代化猎狼机会而受宠若惊。坐在敞篷军吉普里,在绿色的大草原上,风驰电掣般地追杀草原蒙古狼,那该是多么刺激和享受的一件事。这可能比英国贵族吹着号角骑马率狗猎狐、比俄国贵族在森林雪地猎熊、比满蒙皇室贵族万骑木兰围猎,更令人神往陶醉。但此时陈阵却从心底盼望吉普抛锚,他觉得自己像个叛徒带着军队去抓捕自己的朋友。他对狼的态度,包顺贵其实早已了如指掌。所以他真不知道今天如何才能既保住小狼,又不让大狼们毙命
  兵团的灭狼运动已在全师广阔的草原上展开。内蒙大草原最后一批还带有远古建制的狼军团,仍保留着在匈奴、突厥、鲜卑和成吉思汗蒙古时代的战略战术的活化石狼军团,就要在现代化兵团的围剿中全军覆灭了。而且还是背着最恶毒的骂名和黑锅,被彻底抹杀了其不可估量的影响和功绩的状态下,被深受其惠的中国人赶出国门,赶出历史舞台。陈阵的悲哀只有草原上的毕利格阿爸,和那些崇拜狼图腾的草原人能懂,也只有自己蒙古包的两个伙伴能懂。陈阵的悲哀在于他太超前,又太远古了。
  额仑草原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雨。军吉普驶上了湿沙的土路,呼啸的秋风将陈阵吹得格外清醒。他打算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见着狼,但那地方又得便于狼隐蔽和逃脱。
  陈阵侧转头对后座上的包顺贵说:有狼的地方我知道,可是都是陡坡和苇地,吉普车使不上劲。
  包顺贵瞪了一眼说:你可别跟我耍心眼。现在就数苇地里的蚊子多,狼哪能呆在苇地里,我打了大半年的狼,还不知道这个?
  陈阵只得改口:我是说……不能进山进苇地,只能到蚊子少的沙岗和大缓坡去。
  包顺贵紧陈阵:沙岗那儿出了事以后,马倌早就把狼给撵跑了。昨天我们在那儿转了好几圈,一条狼也没见着。我看你今天不想拿出真本事来?你可听好了,我说话一向算数!昨天一天没打着狼,我们几个都窝了一肚子火呢。
  包顺贵吸了一口烟,直接喷到陈阵的后脑勺上。
  陈阵明白自己很难糊弄这位从基层爬上来的人精,只好说:我知道还有一片沙地,在查干窝拉的西北边。那儿迎风,沙多草少,老鼠和大眼贼特别多,旱獭也不少,狼吃不着马驹子,只好到獭子和老鼠多的地方去了。
  陈阵决定把他们带到牧场最西北的一片半沙半草的贫瘠草场去,那里虽然也是避蚊放马的好地方,但是距边境线比较近,马倌从不敢把马群放到那里。陈阵希望到那里让他们见着狼,狼又可以及时逃过边防公路。
  包顺贵想了想,露出笑容说:没错,那真可能是个有狼的地方,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老刘,往北边那条路开,今儿哪儿也不去,就直接去那儿,再开快点!
  陈阵补充说:打狼最好步行。吉普动静太大,只怕狼一听车响,就往草甸子跑,今年雨水大,草长得高,狼容易隐蔽。
  徐参谋说:你只要让我见着狼就行,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陈阵感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
  军吉普沿着牧民四季迁场的古老土路,向西北方向急驰。在春季被牲畜吃秃了的接羔草场,秋草已齐刷刷地长到二尺高,草株紧密,草浪起伏,秋菊摇曳,一股股优质牧草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几只紫燕飞追吉普,抢吃被吉普惊起的飞虫飞蛾。燕子很快被吉普甩到后面,前面又冒出几只,在车前车后的半空中划出一道道紫色的弧线。
  第三十一章(3)
  陈阵大口吸着秋草秋花的醉香。眼前可是来年春季接羔的地方,作为羊倌,他很关心这片草场的长势。牧场每年百分之七十的收入要靠出售羊毛和活羊,接羔草场都是黄金宝地,是牧场的命根子。陈阵细细地一路看过去,草长得真好,简直像有专人看管保护的大片麦田。自从大队搬迁到夏季新草场之后,这里再没有扎过一个蒙古包。陈阵深深感谢狼群和马倌,如果没有狼群,这么喷香诱人的草场,早就让黄羊、野兔和草原鼠啃黄了。整整一个夏季,草原狼硬是没让那些抢草高手得逞。
  在如此丰茂的草场上,陈阵每一眼看见的又是马倌们的辛苦。是他们不分昼夜、不顾炎热和蚊群,死死地拦住贪嘴快腿的马群,把它们圈到山地草场去吃那些二等的羊胡子山草,或牛羊啃过的剩草,就是不让马群走近接羔草场。马背上的民族都爱马,视马如命。但是,在放牧时,牧民却把马群当作盗贼和蝗虫来提防。如果没有马倌,这片牧民的活命草场,只会剩下一堆堆消化不充分的马粪、一丛丛被马n烧黄烧死的枯草。可是,农区来的兵团干部,能懂得草原和牧业的奥妙吗?
  吉普飞驰,但已卷不起黄尘。经过一个夏季的休养,古老的土路上已长出一层细碎的青草。游牧就是轮作,让薄薄的草皮经受最轻的间歇伤害,再用牛羊n粪加以补偿。千百年来,草原民族又是用这种最原始但又可能是最科学的生产方法,才保住了蒙古草原。陈阵想了又想,忍不住对徐参谋说:你看,这片草场保护得多好。今年春天全大队人马到这儿来准备接羔的时候,从外蒙冲过来几万只黄羊,人用枪打都打不走,白天赶走了,晚上又回来了,跟下羔母羊抢草吃。后来亏得狼群过来了,没几天就把黄羊轰得干干净净。草原上要是没有狼,母羊没草吃,羊羔没奶吃,成千上万的羊羔都得饿死。牧业可不比农业,农业遇灾,就顶多损失一年的收成,可牧业遇到灾害,可能把十年八年,甚至牧民一辈子的收成全赔进去。
  徐参谋点点头,用鹰一样的眼睛继续搜索前侧方的草地。他停了一会说:打黄羊哪能靠狼呢?太落后了。牧民的枪和枪法都不行,也没有卡车,等明年春天你看我们的吧,咱们用汽车、冲锋枪和机关枪打,再来几万只黄羊也不怕。我在内蒙西边打过黄羊,打黄羊最好在晚上开着大车灯打,黄羊怕黑,全都挤到车前面的灯光里,一路开过去,一路扫s,一晚上就能干掉几百只。这儿有黄羊,太好了!黄羊来得越多越好,那样,师部和农业团就都有r吃了。
  看!包顺贵轻轻喊了一声,指了指左侧方。陈阵用望远镜看了看,赶紧说:是条大狐狸,快追上去。包顺贵看了一会,失望地说:是条狐狸,别追了。对举枪瞄准的徐参谋说:别打别打!狼的耳朵贼尖,要是惊了狼,咱们就白来了。
  徐参谋坐下来,面露喜色说:今天看来运气不错,能见着狐狸就能见到狼。
  越野吉普离沙地草场越近,草甸里山坡上的野物就越多,而且都是带“沙”字头的:沙燕、沙j、沙狐、沙鼠。褐红色的沙j最多,一飞一大群,羽翎发出鸽哨似的响声。陈阵指了指远处一道低缓的山梁说:过了这道梁就快到沙地了。老牧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