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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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更新:2022-02-27 18:05 字数:13022
“呵呵……哥哥愚笨,这撒绊人的手段,本是小民斗殴时使的下作手段,战场上怎可用之。”王良不但不加赞叹,反倒数落吴狄道:“况且战场之上,军士手中皆持利刃,抛上去利刃一绞便碎,有何作用。”
吴狄哭笑不得,当下向王良作了个揖道:“良弟真大才也!”
城外五里处,远远便看见有大群民众聚集一处,路旁更是有伞盖门罗、一应仪仗什物。不待思量便可得知,这是咸阳城中接到消息的吴氏宗亲在城外迎接吴狄。咸阳吴氏一脉虽非秦国正统的老世族,也无人能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但移居秦境已过六代,虽然族人所从事的大多为贱业商贾,但久居之下与它族联姻,目下也是十分人丁兴旺。光是咸阳城中的吴氏一族,至今也是近千丁口了。吴狄自从被老君上收为义子,荣为秦国三公子后,这吴氏一族便和吴狄绑在了一根索上:若他日吴狄获罪要被灭九族,那么咸阳城中的吴姓子孙,便一个也跑不了,通通全得陪葬。
栎阳距离咸阳数百里路,快马尚需一日,车行所费更是五日时光,因此吴狄要回乡奔丧的消息早早便由军驿传给了咸阳城令,咸阳令自然要转达给吴氏宿老,因此今日这才有了城外的迎接。
行至地头,自然先有咸阳令来接待,昔日吴狄当街杀人,将吴狄收监入牢的正是咸阳令。眼下只见吴狄是咸鱼翻身化龙,草j抖翎变凤,咸阳令的那张老脸可是笑得相当灿烂。烂却是烂了,但这老头做人却是懂事,直直送上锦缎二十匹,金一百作为仪程。其后,又有咸阳城中的各大商家送上见礼,皆是羊皮纸封的礼单,想必也是不薄。
最后,才是与吴保家有故的小商小贾纷纷送上数金,十数金不等的见面小礼。
见完众人,这才有吴氏的宿老领了一众家中有头有脸之辈前来拜见,当下总领族务的吴氏宿老,正是论辈分为吴狄的堂祖叔公的吴革。吴革今年已经七十有三,却是鹤发童颜、精神抖擞,笑咪咪、颤巍巍地率领一族老小当场就对吴狄行了叩拜大礼。
这一下骇得吴狄急忙要扶,却是被吴革给拦下了:“三公子刻下为大秦骠骑将军、右司马,国礼岂可废焉?”
待众人行了国礼之后,这才在吴革率领下,一路返回城中的吴氏宗祠。
近城路遥,吴狄自然是要请吴革同乘一车共行。上得车来之后,吴革却是笑咪咪悄声至吴狄耳畔道:“可是在寻你大母二母?狄呀,此事祖叔公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吴革不提,吴狄可能还忘了这起子事,而且刚才吴狄也确实没记起来,光是忙着翻阅脑中资料寒暄应承去了。不过话说回来,现下的吴狄毕竟是两世为人,又是美袍裘革,华车锦从,身后还跟着数百赳赳铁甲军士护卫在侧,整个人在气度、气质上早就和以前那个每日屠猪杀狗的屠夫形象大有不同。
这个王霸之气,自然是有了那么少少……
不过半刻,众人便来到了吴氏在咸阳城中的宗祠,先在前院将一应客人安排酒食之后,这才将吴狄带到后院父亲吴保的灵前祭拜。行至灵前,吴狄自然又是唱作俱佳的演绎了一回孝子哭灵,博了个满堂喝彩!
接着自有吴革上前劝慰,然后众人又转至宗祠内堂,挥退一干辈分低微的小辈和闲杂人等,这便是要开宗会,给吴狄一个说法了。
吴革先请吴狄上座,自己在堂中屹立,徐徐道来:“狄啊!你母狄奴之事,宗内宿老却有不察,祖叔公在此代族内各宿老告罪则个。”言毕,竟是要向吴狄叩拜赔礼。这下吴狄当然是不能受之,自然是连拉带拽的敷衍了事。而后,待吴革于族长之位坐下来,这才向左右喝道:“将恶妇带上堂来!”
不一会,吴狄的大母二母便被人带到堂上来,两人齐齐跪下低声抽噎,却是不敢嚎哭。吴革将手中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道:“这双恶妇见迫你娘自裁人殉之事不果,且你娘又被军士带去栎阳,便图畏罪自裁,幸被族人发现。今日狄儿既然归来,便由狄儿发落吧!”
按理,吴保死后,吴狄便是家中的家主,可有权决断家中的一切事务。即便眼下,这大母二母意图迫吴狄生母自裁人殉,为恶在先,吴狄是有权利要两人自裁谢罪的。不过来时王良怕吴狄不知如何处理此时,早已经是谆谆教诲了数十次。当下吴狄急忙起身拱手为礼,向吴革道:“狄父新丧,心中悲切难当。此事,当有族中宿老及族长决断,狄无异议……”
“好!”吴革一杖击地道:“此事,便由祖叔公担待下来。”
接着吴革起身来到大母二母身前,喝道:“恶妇,你二人可有话说!”
这吴狄的大母二母年纪也是不大,大母稍老一些,今年怕是四旬上下,于吴狄之后诞有一女。而二母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甚是清丽可人,乃是数年前才刚刚娶进家门,也是诞了一女。两人现下哭得是双眼如桃,面白如雪,听闻吴革喝声,当下由大母开口道:“罪妇无话可说,自请人殉。”
而二母也是一同表态,末了却是膝行了几步,向吴狄哭道:“狄儿,罪妇自知当死,但请看在你阿大面上,莫罪及莲儿……”
莲儿又叫吴莲,正是吴狄的小妹,而大妹吴桂早两年前就已经嫁给了咸阳城外的一家粮铺老板为妻子,出嫁时不过年方十四。
吴革一杵拐杖,望向堂内的吴氏宿老问道:“各位,意下如何?”
“允!”众宿老异口同声答道。
接着吴革又看向大母二母的娘家来人问道:“孟氏、陈氏宿老,可有异议?”
两位孟氏和陈氏派来处理这个事情的老人低头缩脑地起身拱手道:“孟氏、陈氏共议,对吴氏族长所判,无异议!”
“吴狄,可有异议?”吴革再问。吴狄这个时候当然是不能有异议的,当下只能黯然道:“无异议!”
吴革行至堂中,扬声喝道:“好!族中公议如下:恶妇孟氏、陈氏无德,意图杀吴狄生母,其罪难恕。现今恶妇自请人殉,族中宿老公议皆允,孟氏、陈氏宿老也无异议。且待来日吴保下葬,恶妇人殉陵前!”
人殉,也就是用活人当陪葬品。
春秋战国时代,用活人为死人陪葬,既是一种社会风气,也是一种贵族之间攀比富贵的形式,就如后世人给祖宗大修陵墓一般。在当时,人殉主要是用死者的奴隶,极少数也会有死者的妻妾自请人殉或是被人殉的。
本来吴狄归来之时,还以为想要回家扳倒这大母二母十分的困难,因为这两人皆是出身自秦国的老世族,尤其是大母孟氏更是出至秦国孟西白老世族中的孟族。虽然是旁支别脉,并且是嫁给了贱业屠户为妻,但也是不可随便轻辱的。
至少,想必一番唇枪舌战也怕是免不了的,可现在竟然如此就完了。
看着两人哭哭啼啼的被人押了下去,吴狄心中竟然在一瞬间生起了丝丝不忍。可转念一想,这两人虽然未遂,却也是故意行恶在前,若是让她俩得了手,可不是让吴狄多了一桩人生大憾。
其人虽可悯,但其心却是该诛!
当下,吴狄只能硬起了心肠,缓步走出了吴氏宗祠内堂。
第一部陇西烽烟卷一公子无敌 第016章 门客三百
第0章 门客三百
吴狄出得内堂,恰好碰见吴氏的一众妇人正簇拥着吴狄的母亲前往后堂拜祭。
此时的吴母,自然不再是平时的那身普通装扮,穿的正是国后赏赐给吴母的国服。所谓国服,也就是当时的朝服,由于吴狄的亲母在行政级别上和义母等同,因此国后赐给的国服那也是国后级别的。
秦国尚黑,秦公的国服以大黑为制,而国后等一应贵族的服色则尚紫。因此当吴母身着大紫色的国服突然出现在吴狄面前的时候,可把他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国后突然驾到。若不仔细去看,正在款款慢行一脸肃然高洁的吴母还真有十足分量的贵族气质,至少她娉婷而行的气度,就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娘亲的身份,真的只是一个北狄人贩来的女奴吗?
在身旁吴革等一众宿老的催促下,吴狄只得放下了这个思量,安步当车同各位宗亲向前堂行去,这便要招待前来吴氏道贺的各路亲朋好友了。
一连三日,吴氏宗祠门前可谓是人潮涌动、车马如龙,四乡八里和吴氏多少有点沾亲带故的都齐齐来贺不说,不少锦衣华服者更是从栎阳而来,正是那些原就想走吴狄门子而不得其门而入的掮客。更别说,还有不少素服佩剑的士人慕名而来,直接登门言明愿意投入吴狄门下做门客。
这便是所谓的开府建衙了,一时间吴狄也是懵了。
以秦人吴狄这个杀狗屠猪之辈的见识,自然是处理不了这等事务的,而后人吴迪也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实际c作经验。不过幸亏这吴氏一族不亏为历了十数代延续的老家族,虽然自从吴国破败之后迁来大秦,六代从商,但一应礼数交代却还是知晓的。当下便有吴革拍板,动用家族公产,为吴狄在咸阳城外五里办了一处临时的大宅,用来安置这些络绎不绝投效而来的门客食卿。
不过三天时间,吴狄门下便有近百位士人慕名来投,其中不乏咸阳附近的名士,甚至其中的许多人还是从栎阳追踪而来。而照眼下的情势继续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吴狄的门客食卿便要达到两百了。吴狄突然想到,“门客三千”这个成语是出自战国时代的齐国孟尝君田文身上,而似乎这个时候孟尝君还没出世吧?
又过得几日,来投的士人虽然日渐减少,但j鸣狗盗之辈却是突然增多了。有曾经和吴狄一起杀猪卖r的大力屠户,有曾经和吴狄一起在酒肆茶寮打p的街头泼皮,甚至那个被吴狄当街杀掉的干蛾好友也来了几人。有道是“一人得道,j犬升天”,就是吴氏本族当中自然也有不少人前来投效,待到十余日后吴狄老父出殡的这天,吴狄的门客食卿便已突破了两百大关。
这期间,秦公嬴渠梁来过一回口诏,说是已经以魏国特使的身份将公叔痤送回了魏国,并且选了一月后的另外一个日子大殡老君上,要吴狄办完家中丧事后速回栎阳。由于当时尚未如后世那般繁多礼节,因此嬴渠梁并没有给吴狄的亲爹加封一个什么官职谥号,只是代表大哥嬴虔一起送上五百金作为丧仪。
办完了丧事,吴狄这才得空处理自己的家事。
眼下,吴狄家的屠户自然是不必再做了,家中有老娘一名,六岁小妹一个,下人三位皆为女奴。其后,在咸阳城郊的别院当中,又有下人六十余口,食卿门客两百二十余人。
门客食卿这个事情很让吴狄为难,虽然按照时下的社会风气,作为秦国的三公子,门下有人投效自然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是作为主人的吴狄,为难的地方却是不能轻易拒绝别人的投效,如果拒绝的话对方就可能认为你是瞧不起他。届时,作为主人所要面对的结果不外两个:一是这个家伙再投别家,然后到处去说你坏话,比如说无德不识贤士,吝啬小肚j肠等等。再一个,要是万一碰到那种脾气倔、牛顽脾性诨的人,人家很有可能现场给你表演什么叫做“死给你看!”
对于这个事情,吴狄虽然为难,可脑子里也有一个理论依据,那便是成语“j鸣狗盗”的典故:据说孟尝君有一次去秦国,秦王要杀他,于是就有一个会披狗皮扮狗偷盗的小偷帮了他一个大忙。然后在逃离秦国的时候又被堵在关隘之外,当时的规矩是早上j不叫不得开关,亏得一个会学j叫的人叫起了群j集体打鸣,这才让他逃出升天。
于是,这也成就了“j鸣狗盗”这个成语,说明j鸣狗盗之徒也可能是大有用处地!
不过,要管两三百人吃饭,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在王良的帮助下,吴狄粗略的计算出了自己眼下的财产:国后赏赐的绸缎什物作价千金左右,归咸阳后所收到的礼金仪程约为两千金前后,咸阳城中的屠户小宅只能作价五金,还不能寄卖。而城外大宅子和下人是吴氏送的,不可折算。另外还有五千户的食邑封地,但到现在吴狄都没搞清楚这五千户封地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而且听说只有到了秋收以后才会有税赋的进项,所以暂时这食邑之利还是水中明月。
粗略算来,自己现下的身家怕是有三千金了,但是三千金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吴狄还是茫然的,因为之前的屠户吴狄光是杀猪卖r怕是一辈子都凑不足百金。不过这个难题,显然是不用吴狄思量,因为早早的吴革便派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专业人士帮他打理一切。此人叫做吴合,论辈分应该是吴狄的远房堂伯,生的一脸敦厚,据说曾经从事过粮食、布匹和畜奴行业,最近一次从北狄境内贩马来秦的时候,很不小心地被一个戎狄部落给连锅踹了,人手死伤殆尽,马匹也被哄抢一空,最后还是戎狄部落的人懂得做人留一线的道理,期望这抢劫的买卖长做常有,这才勒索了赎金将他放回。
吴合来了别院之后自然是不敢以吴狄的堂伯自居,一早便言明愿意投在三公子门下为奴,吴狄也劝慰不过,便交代家人称他为吴伯便了。这吴伯能做到一次贩马五百匹的大生意,也确实是个精明能干的商人,若不是受此一击家业全败,也不大可能来吴狄家投效为奴。进了别院之后,不过两日便将吴狄的财务状况和一应的事务处理清楚,也按照门客食卿身家气度、学识能力分出了三六九等区别对待:比如说一些饱学的士人,便需要配以佳肴美味、华服艳妓的招待规格。而那些五大三粗的街井异人,便是大块r、大碗酒、市井粗妓的伺候便可。
对于吴伯的安排,吴狄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虽然孟尝君广招宾客不分人等的做法吴狄很想学学,可毕竟眼下这等特殊情况却是要特殊对待,所以也就由得他去了。
可即便如此,吴狄这个秦国三公子贤德好客的美名却传扬了出去,待到他启程前往栎阳参加老君上出殡大祭的日子,门下的食客已经突破了三百之数。
吴狄的第三百零一号门客,是一个来自老国都雍城的大力士庞车。他是扛着一块半人高、人头厚的青石磨盘,在大雪纷飞中直接闯入了吴狄前往栎阳的车队。当着吴狄的面,庞车用磨盘跳起了体c里面的球舞,百十斤重的磨盘在他手中抛飞游舞,如若无物,末了还将这磨盘转身一轮,丢出了怕有十余米远,将一颗直径能有二十公分的大树拦腰砸断。
不过,车才出咸阳地界,就有一个青衣老者拦于道旁,扬声向车队喝道:“王良可在!”
与吴狄同乘一车的王良听到喊声,竟然是浑身一抖,双眼滚下泪来。此时的王良经过月余的调理,早已经不是了先早那个惨绿少年的模样,虽然额上女儿家特有的幼发不知用何种手段弄了去,但吴狄已经确确实实的确定了她的女儿身份。既然王良非要固执的女扮男装,那就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小说里大多也是如此描写,所以吴狄也就装做糊涂,不与点破。
听到喊声,王良抖了一抖后,立时下车向那老者扑去:“不肖劣徒王良,拜见老师!”
“哼!”老者满脸寒霜,冷冷一哼:“为师不过见你顽劣,稍事惩罚,谁知你竟有胆当街杀人。如此也便罢了,归得咸阳月余,竟不来见,却是瞧不起为师么?”
“王良不敢!”王良被唬得全身颤抖,当即叩首道:“良曾至老师别馆拜见,可师兄明言良是弃徒,今生不得再入别馆半步……”
“嗯!”老者听得胡须一抖,竟自大怒:“竟有此事!”
老者火大正欲发泄,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并未带来一个徒弟,当下长叹一声泄了火气:“也罢!你现下可是三公子门下食客?”
“不是!”王良直答。
“嗯!”老者胡须又是一抖,将眼瞧向车上吴狄。吴狄急忙拱手一礼道:“老师有礼!王良乃是本公子义弟,非是门客。”
呼哧一声,老者的鼻子如牛鼻一般拱起,竟然喷出了两柱白烟:“义弟?荒唐!”
可看了看吴狄王良两人的一脸无辜表情,老者也知有些话于此处不当讲,当下便道:“王良,你父将你托付于我,我便于你有看顾之责,现下便随我去吧!”
“是!老师!”王良起身要走,吴狄却是急了,呼道:“良弟,这便要走……”
“正是!”王良转脸看向吴狄,眼中却是泪水盈盈:“师命等若父命,不敢不从……”
“如此……还望良弟保重……”吴狄又看了看那老者,已然见他眼中戏谑,心中早知这一去一回怕是要把王良的性别拨乱反正。当下也是殷殷作别,还将身上的皮毛大氅解下,亲自披在王良身上。
看着王良悲切而走,吴狄心中却是暗笑:“嘿嘿!小妮子,这下肯定会感动得要死了吧!”
吴狄送得老远,却听老者道:“三公子切莫再送,三月之后王良自会在栎阳与公子相见,就此别过。”
待师徒二人背影消失在风雪之中,吴狄这才怅然若失的回到车队,并且愕然想到一事,确是没有问问王良的这个老师到底姓甚名谁。
第一部陇西烽烟卷一公子无敌 第017章 烈女白荷
第017章 烈女白荷
上路复行,一路车马辘辘,径自向栎阳行去。
对于王良,吴狄心中怎地都是有着几分思量,且不说战场之上奋力施救的情意,光是这月余下来的朝夕相处,吴狄更多把她当成了一个可以商量要事的自己人,而不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崴货义弟。
放走了王良之后,吴狄这才想起一件大事,那就是三月之后王良拨乱性别反
正,以女儿身归来,届时自己将要如何处之,继续兄妹相称似乎就太对不起人家了吧?
也就在吴狄的思量中,车队复行不过五里,却听来路上却是有一匹快马飞蹄而至,有一把女声扬声喊道:“可是三公子嬴无敌车驾!”
当下自然有随人应答,便见一个身着大红服色的女子策马奔上前来,吴狄一愕,心道莫非这就是俺的第三百零二号门客?
“你便是嬴无敌?”红衣女子上得前来,在吴狄车前三丈处站定后冷冷道。
吴狄习惯性的拱手道:“本公子便是嬴无敌,不知姑娘所谓何事?”
“可记得泾阳白氏之女白荷。”红衣女子冷然问道。
“泾阳……白氏之女……”吴狄有些懵然,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这人到底是谁。那红衣女子看的双眼突然一红,竟自流下泪来,口中喃喃道:“果然……你果然不记得了……”
吴狄更是懵了,翻尽脑中资料硬是没找出这个泾阳白氏之女的任何相关资料来。那红衣女子白荷见吴狄一脸呆样,不像是故意假装,当下便从怀内取了一物丢来,道:“可识得此物……”
吴狄伸手接过一看,却是一张染成了大红色的薄羊皮,上面弯弯扭扭的写了文字,却是不识。当下自有门客吏上前帮忙辨认,那吏看了之后,悄声道:“三公子,此物正是婚,乃是咸阳吴保之子吴狄,下聘与泾阳白贾之女白荷的。”
囧!
这红衣女子竟然是吴狄未过门的妻子!当初吴狄当街杀人入监之后,吴保不是已经派人去退婚了吗?
“这个……”吴狄当下有些为难了,不知道如何答复才好。白荷显然性烈,不待吴狄弄出个所以然来,竟然锵锒一声拔出一柄青铜宝剑架在了自己的颈脖上,颤声问道:“我只问你吴狄一句,这婚你认也不认?”
我再囧!无奈之下,吴狄只能喏喏问道:“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
听得吴狄如此询问,白荷显然被气到了,扬声道:“认,礼聘入门娶了白荷即可。不认,白荷便在此一死以全名节!”
吴狄纳闷了,看这架势,如果自己不认想必这白荷很有可能现场表演什么叫做“死给你看!”
无奈之时,不待吴狄开口决断,一旁的那位吏却是喝道:“贼女子休得刁蛮,三公子乃是大秦骠骑将军、右司马,如若娶亲须得报知国君。汝不若速速归家,三公子自有计较……”
“哼!”谁知白荷却是大怒而起,扬声喝道:“负心贼,我白荷看错了你……”言毕,竟欲挥剑自刎。
吴狄看的大急,忙喝道:“且慢!”
又向那门客小声道:“先生,这娶妻之事,当真要报知国君?”
那门客也是为难,本以为帮三公子呵斥这半路劫道婚的贼女子能讨得主上欢心,谁知道却是弄巧成拙了,当下硬着头皮也是悄声道:“若是娶的庶妻,倒也不必……”
庶妻,也是普通的妻子。理论上以吴狄现在的身份,日后很有可能要被安排政治联姻,取个什么公主、夫人之类的贵族女子作为正妻。
“好!认了……”吴狄一拍大腿,喝道:“我娶你便是……”
“当真?”白荷面上虽未破涕为笑,但也是面色一改,小心问道。
“当真!”吴狄点头,白送上门的老婆不要,这不成了傻蛋一个?
如此,白荷才算是破涕为笑,面若桃花般秀色可餐,只见她放低宝剑,低头悄声道:“如此……白荷便归泾阳,待夫君礼聘上门……”
谁知吴狄却是忙道:“不必,你这便随我去栎阳,礼聘之事我自会派人去办……”
“啊!”白荷听着一呆,没想到吴狄居然如此决断,当下有些担心道:“这……怕是不合礼数。”
“礼数……”吴狄也自好笑,笑言道:“本公子所言,便是礼数!上车来吧……”说着便向白荷伸手招之。
“好彩!”车队之中的众多门客竟然也是齐齐喝起彩来,那吏门客也在一旁奉承道:“言之所出便是礼数,公子好气魄!”
吴狄忙起身向众人拱手道:“今日路途不便,他日到达栎阳,少不了众位的一杯喜酒!”
众人忙应承道:“谢公子赐酒!”
却说这白荷,年纪约在十六七岁,虽然是粗手大脚,但骑在无蹬马上双腿将马腹夹得紧紧,马鞍上还备有宝剑弓矢,想必平时也是能骑善s的侠女。又见她为了终身幸福,竟冒着风雪从百里之外的泾阳赶来,还悍不惧死,以死相,不娶她便要现场死给你看,这性格很是对了吴狄的胃口。
待白荷羞羞尬尬的弃马从车,上得车来之后,吴狄细细一看,却发现这白荷居然还是半个美人儿。虽然当下秦国的女子都是素面朝天,还不时兴齐魏楚赵等国流行的那种脂粉堆面般的打扮,但这白荷却是生的一对天生的燕剪眉儿,巧鼻红唇瓜子脸,看着也甚是养眼。
白荷见吴狄目不转睛的看她,竟自也是露齿一笑,却立时让吴狄大倒了胃口。想不到如此美女,口中竟然也是一口黄牙,这下边让她在吴狄眼中的形象毁坏了大半。
不过吴狄转而思之,心想眼下自己就是一口黄黑牙不说,大哥二哥也是如此,母亲、王良还是如此,倒也不能因为这事怪错到白荷身上。看来自己得要动手,搞出清洁牙齿用的牙刷牙膏来才是了,不然日后如何跟美女亲热啊?
不过,那个嬴玉公主倒是一口小白牙,不知这小妮子到底是用的什么方法。一时间,吴狄脑中想起了当日骊山大营前,嬴玉听闻吴狄将公叔痤比喻为猪公时露齿而笑的场景,竟然想得痴了。
痴了好一会儿,吴狄突然感觉到身旁一阵抖动,扭头一看却是发现白荷正在哆嗦。却是之前白荷策马狂奔,身上积热,上到车来之后积热散去,自是寒了。当下吴狄苦笑一声,将身上的皮毛大氅解下,披到了白荷身上。
不一日,吴狄归栎阳。
虽然吴狄在栎阳的府邸还未安排妥当,还需入住宫苑,不过吴伯一早却是已经派人前往栎阳以三百金的价格在城西购买了一处宅院,用来安置吴狄的门客。吴狄回到宫中,自然是要一一去拜见大哥、二哥和国后等,将此次回乡奔丧的前后之事一一说了,并且按照之前王良的交代,把门下多出三百门客的事情和合盘托出。对于此事二哥嬴渠梁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内侍去国库再领五百金作为吴狄食邑收成未获之前的俸禄。到是大哥嬴虔有些搞笑,佯怒道:“好你个小子,回乡一趟便收了门客三百。你可知道,这其中怕有一屯人马,以前可是你二哥门下的食客?”
“啊!竟有此事……”吴狄也是愕然,不待他开口询问,嬴虔却是接着笑道:“莫急!你二哥眼下已是国君,门下只养国士,不养食卿……”当下这便将门客种种讲与吴狄知晓。
吴狄听得那是一阵冷汗乱冒,心想原来如此。原来战国时代,门客食卿非仆非奴,来了你便要管其吃喝,若是觉得你这个人不爽,便可立即拍p股走人。而各国的皇室家族、大户人家,也是以喂养门客食卿多寡来标榜其势力、实力、甚至是贤德品行。之前老君上当朝之时,大哥公子虔门下便有四百余门客,多是欲军前效力的武勇之人。而二哥公子渠梁门下也有食卿百人,也多是西秦名士。眼下公子渠梁做了秦君,门下自然是不能再养门客了,于是便有一些人投奔他国而去,余下的也就转投吴狄而来。
明白了这门客就和公司员工一般,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吴狄也是心里有了计较。待和二哥等人说了关于出殡的各种事宜后,吴狄这才回到宫苑。先是安排了老娘和小妹的起居住处,又将五百禁军归还宫卫,还要去别院安抚门客,宴席款待,直到深夜这才返回。
谁知才入宫室,吴狄便见眼前光华一闪,竟然是一把晶亮的铜剑架到了颈前。
“何人!”一身白色亵衣的白荷冷然喝道。
“是本公子……”吴狄动不敢动,想不到自己这未过门的妻子竟然还是武林高手,刚才那一剑的速度,竟然是吴狄这中从战场上厮杀归来,并且两世为人的牛人也躲闪不开。
“呀!”白荷听闻,如惊兔一般一蹦三尺多高,回剑一转,竟然将床榻上的帘幔切了下来往身上一裹道:“夫君夜闯闺阁,意欲何为……”
吴狄有些纳闷,白荷身上的亵衣可是厚厚的麻布,根本就不曾露出什么春光,用得着切帘幔裹身那么夸张吗?而且这间宫室明明就是自己的卧房,怎么变成了她的闺阁了。
纳闷之余,吴狄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心想这事恐怕越描越黑,当下便要退身而出,白荷却是接着说道:“夫君,你我虽已行聘订礼,但却未行人伦大礼,若夫君定要用强的话……”言毕白荷竟是将手中的铜剑抖了一抖,烛光折s而出,竟然闪到了吴狄眼睛。
囧了!囧到无话可说!
白荷者,当世烈女也!
第一部陇西烽烟卷一公子无敌 第018章 明知是计
第018章 明知是计
老国君大殇之事,在拖延了月余之后已经是到了刻不容缓必须解决的时刻。毕竟老公父摆在棺材里一个多月,即便没有腐败糜烂,情况想来也好不到那去。
这一次,朝中大臣们对求和之事一致三缄其口,将这大殡安安静静的办了过去。
此时,将公叔痤放回魏国议和的事情早已是朝野皆知,但议和的具体内容如何却还是机密,所以不论百姓朝堂都在等待,等着秦国的特使自魏国回来,等着看新君议和之举到底是成了还是败了,等着看这议和到底是让秦国得利还是失利。
从栎阳去魏国的都城安邑,快马尚需十日,行车怕要月余。因此秦国也就在这忐忑之中度过了一个没滋没味的年节,翻开年便结束了嬴师隰二十三年,进入了嬴渠梁一年。
按照惯例,老国君大殡之后三月内王室亲族须得服丧,但吴狄纳庶妻却不在此例之内。因此当吴狄把泾阳的白荷家人接到栎阳之后,便选了个吉日将白荷娶过了门。当时秦风粗犷,结婚的礼俗也没有后世繁杂,更没有什么凤冠霞帔,只不过是吴狄派人将聘婚的六礼送到女方门上,女方便用一头大马将着红衣的新娘驮上门来便了。
而白荷新婚那夜的做派,又让吴狄再次囧倒在地,翻身不得!
却说新婚之夜,一身红衣的白荷自然不再剑不离身,可她却是当着吴狄的面在床榻上铺了一张白绢,又在房梁上悬了一匹白绫。然后告诉吴狄,按照白氏的族规,若明日早上娘家来人不能在白绢上验到贞红,那么她就必须颈悬白绫自裁。
当时吴狄就被雷倒了,记得《寻秦记》中不是大量描写了秦国少女的大方豪放,怎么放到他这就是变成如此这样了。不过对于这事,吴狄还是本能地举双手赞成,毕竟怎么说只要是男人,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女人是预先被人处理过的。
细问之下吴狄这才得知,白荷家中竟然是秦国孟西白三大老世族中的白氏旁支。虽然眼下其父白贾乃是专做皮货的商贾,但白氏的门风还是要守的。至于这做皮货的大商贾为何愿意把女儿许给做屠户的吴狄,却是因为早时吴保曾经救过白贾的性命,并且在当时不论是做皮货还是做屠户,二者都是商贾,并无三六九等的分别。
而且两家又是多年的行市,以前吴保每月至少都要出售数十张各类鞣制过的兽畜皮革给白贾加工成皮具甲胄。所以白荷嫁给吴狄,这叫一个“门当户对”,直接形成对口产业链了。
当夜,在白绫悬空的威之下,吴狄只能硬着头皮与白荷行了周公之礼。只是,在红鸾帐中云雨波涛之时,不知为何吴狄脑中总是浮现出一个柔弱少年的惨绿面容和一口状若珠贝的小白牙。
办妥了这事之后,吴狄便把心思放到自家门客身上。
其实,作为右司马,吴狄本来是应该有工作的。这司马乃是古代官名,西周时期始置,主司掌管军政和军赋等与战争相关的事务。春秋战国时代沿用,由于当时战争频繁,所以各国开始设置左司马和右司马的职务,来划分在战争中的具体分工,有时候甚至还在两个司马之上设立大司马。
左右司马的具体职能在诸侯各国各有不同,按照秦国的传统习惯,左为尊,左司马一般才是执掌军事作战指挥,统帅和管理军队,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长,嬴虔的左庶长则相当于军委主席和三军元帅。而右司马这个职位,也就是相当于国防部副部长,根本就是一个虚职。
所以,国君嬴渠梁在栎阳王城处理国家大事,左庶长嬴虔在骊山大营整顿军务,右司马嬴无敌在栎阳家中继续养伤。
归栎阳后,投到吴狄门下的门客食卿日渐减少,年节过后已经是门可罗雀。到不是吴狄的德行出了什么问题,而是秦国境内可以被吸引来的几乎都已经来了,至于别国的名士恐怕此时还未得到关于吴狄的半点消息。在吴狄的特别交代下,经过吴伯的细细筛选,目下吴狄府中的门客按照特长不同细细分为了三个大类:第一类是识字的文人名士,其中又分为出过士做过官的和没出过士初出茅庐的。这一类的文人共计七十三人,其中有四十六人是从二哥嬴渠梁处转换门庭过来的。第二类则是不认字的武夫,也分成有特殊技能,譬如庞车这样的大力士和实力一般有心投身军队建功的。此类的人员较多,共有两百五十九人。至于第三类,则是比较牛的一种,那就是既识字又有武功的游侠。
原本吴狄认为春秋战国时代的游侠皆是传说,就与宋元明清兴起武侠一样,不过是史者一笔带过的夸大描述和市井百姓口中以讹传讹的传故事而已。可是,就在一个早春的下午,吴狄却是亲眼见到一个年纪不过三十的瘦弱青年,仅仅以一支竹棒就将大力士庞车打得满地找牙。
因此,游侠一类,便只有这叫做单伏的瘦弱青年一人。
吴狄拜问之下,青年这才自道本是齐国稷下士子,因为开罪本国贵族,不得已这才逃亡秦国,一手击剑之术本是稷下士子必习之艺,算不得绝技。
这稷下士子所指,正是齐国稷下学宫出来的士子。
齐桓公田午(不是春秋时期那个叫做姜小白的齐桓公),为聚集人才,在齐国都临淄西门外创建稷下学宫,将学者封为“大夫”。“稷”是齐都临淄一处城门名,“稷下”即齐都临淄城稷门附近,学宫因处稷下而称“稷下学宫”,从这个学宫里面毕业的士子,都称稷下士子。
只不过,这单伏的学识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地方,所推崇也是老子的以德服人、无为而治那一套,便让吴狄想要重用他的心一下冷淡了下去。
正月二十二日,特使景监至魏国转回,一入栎阳便进王宫和秦公渠梁密议。又过了三日,这才召开朝会,宣布魏国接受了议和,月内便要把河西之地和函谷关一并割了去。当下朝野大哗,吴狄虽然有幸参加朝会,但他这挂职的右司马分量委实不够,自然也就闷声大发财了。而对于此事,虽然派遣特使之初嬴渠梁和嬴虔曾经跟吴狄说过,但特使景监归来之后,兄弟两人却是把吴狄晾在了一边。
吴狄也知道作为一个义子,眼下自己的定位也只能是个摆设,千万不可作出谋政夺权的举动。而且身上屠户之子的光环也必须要维持好,否则只怕不久便要大祸临头,因此归栎阳以后的这段日子,吴狄便是每日到别院和那群市井异人们大块r大碗酒的胡整,时不时还亲自下场表演他那手三刀解牛的绝技。而晚间则是老老实实的回到宫苑和庶妻白荷恩恩爱爱,半夜里那床榻震得山响。虽然二哥渠梁也曾经派了一个内侍教导吴狄各种官仪,并且指派吴狄门客当中一个叫做嬴成的嬴氏名士作为吴狄的西席,教授他秦字。但见那弯弯扭扭,比小篆还古老的秦字,吴狄只能大喊头疼,学了三日便丢了习字用的沙盘回别院继续喝酒吃r去了。
所以,眼下的吴狄活脱脱将一个市井屠户、一朝得势的小人形象表演的淋漓尽致,理论上应该是不会招人顾忌了吧!
又过了两日,有宫人送来了一张羊皮地图,道图上所绘正是吴狄的食邑封地。却是二哥渠梁亲自下诏,在老国都雍城左麓岐山境内的国君封地之畔封了一块好地给吴狄。当下吴狄赶忙入王城谢恩,谁知兄弟两人坐下还没聊上几句,便有内侍来报:六元老宫门求见。
嬴渠梁也不多话,交代吴狄稍坐片刻之后便去接见,不过半个时辰后挂着一脸黑青转了回来。
见嬴渠梁如此模样,吴狄当然要问:“二哥,何事如此气恼?”
“唉!”嬴渠梁却是一叹:“孟氏、西乞氏、白氏、子车氏、由于氏、楚芈氏,这六族的元老,入王城二哥的宫来了,道二哥若不推翻合议,收回已经割出去的河西之地,便要罢了你二哥的国君之位……”
“怎地!这些鸟人竟敢宫……”吴狄听闻佯装大怒,起身拔剑喝道:“待我取了这六贼的猪头……”
“三弟慢来,这六元老代表的乃是老秦人的老世族,不可造次……”嬴渠梁见状急忙开口阻拦,但身型却是不动。
吴狄一见他这模样,就知是计,当下一脚将面前的桌案踹翻,持剑便向外急走,口中喝道:“我管他什么鸟元老,敢忤逆我二哥者皆该杀之,待我去取尔等项上猪头……”
嬴渠梁见吴狄真个冲出去了,却是一时哑口,直到吴狄跑得快没影儿,这才喝道:“子岸,你速速跟在老三身后看他向何处去,若是真个要动手杀人,你再出手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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