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2-27 18:06      字数:13028
  2蝗环挪幌滦摹!?br /
  胡学正轻声一笑:“您快点出院吧,好亲自指挥我们工作!”
  话里有话:抑揄,不满,讥讽,都在里边了,可不软不硬的,让你说不出啥来。
  胡学正适时地站了起来:“行了,李教,你休息吧,我还得忙去,你看,还有什么指示,我一定照办!”
  这话有点过分了。李斌良皱起眉头,正色道:“胡大队长,真不知你是尊重我还是讽刺我,咱们一个锅里搅马勺,都是自己弟兄,论资历,你比我老,论经验,你比我多,哪来那么多指示?我觉得,人贵在真诚,我对你是尊重的,希望你今后别把我当外人!”
  胡学正现出一点尴尬之色,但马上就消失了,还是轻轻一笑:“李教你别误会,我就是这样的人,不会说话,也不会象别人那样……好,您还有事吗?我该走了,不管有没有线索,也得往下查,我已经跟铁忠说了,让他发挥点作用,把他大哥找来,怎么也得见见他呀……”
  铁忠?!李斌良的心一下被胡学正的话打动了:对呀,怎么忘了他,这主意好……
  想起铁忠,李斌良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感觉。铁忠是铁昆的亲弟弟,从警时间不长,原来在治安大队工作,几天前调入刑警大队的。李斌良对这个人看法很不好,也不欢迎他,可挡不住。不过,现在胡学正想的这个主意很好。他表示支持:“对,你这个办法想得好,他不是愿意当刑警吗?跟他说,这是对他的考验,让他一定找到铁昆,告诉他遵纪守法,接受传唤,协助咱们破案!”
  胡学正又含意不明地笑笑:“最好你亲自跟他谈……也希望你快点痊愈出院,铁昆如果真来了,最好你出面,我这副大队长份量实在太轻啊……秦局是局领导,和他熟头熟脑的,有些话也不好说!”
  李斌良知道,胡学正是不愿意得罪铁昆,也难怪他,那可是全市的名人哪,有钱,有人,一跺脚全市的地皮都颤。可是,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管他是谁呢?为此,他大声道:“好,只要传到铁昆,不管我伤好不好,都亲自对他进行询问!”
  “那好,就这么定了,如果传到他,我马上通知你。再见!”
  胡学正说着站起来,笑了笑,走出病房。
  送走胡学正,沈兵笑嘻嘻对李斌良道:“胡大队这人真是……他好象对你有意见!教导员,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李斌良故意问:“因为什么?”
  沈兵笑道:“我和你一样,来刑警大队时间不长,对人也摸不太透……不过,我听说……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吗?吴大队啥都知道,他跟你那么好,没跟你说过?”
  李斌良没回答。但明白沈兵的话,吴志深也确实说过,说的也有道理……老队长年纪大了,又有病,刑警大队长已经是虚位以待了,而刑警大队只有两个副大队长,胡学正想晋一格也是人之常情,可自己一来就把他挡住了。人的心胸不一样,有意见有想法完全可以理解,只要他能好好工作,能破案,一切都可以原谅,自己也有信心慢慢和他消除隔阂。可现在几个月过去了,隔阂不但没有消除,好象越来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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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行,胡学正在工作上还不含糊,就在当天下午快下班时,他派人通知李斌良,铁忠已经找到了铁昆,今天晚上九点准时来刑警大队接受传询。
  李斌良履行诺言,他不顾医生和沈兵的劝阻,坚决离开医院,赶回局里,赶到刑警大队。也真怪,一听说要见铁昆,虽然脚还有点发软,但头不怎么晕了,身上也有了力气。
  回到队里,吴志深看着李斌良包着绷带的脑袋,气得直骂胡学正:“你这身体能行吗……妈的,他准是怕得罪铁昆,拿你当挡箭牌。再说了,有我呢,非得你出面吗?咳,妈的……”
  李斌良制止吴志深:“别这么说,都是为了破案,对付这样的人,我应该出面,对,还是咱们三个,就别让其他人参加了……只是不知他能不能还象上回似的,到时候不来!”
  还行,这回没白等,大约九点半的时候,铁昆还真来了。不过,并没有到刑警大队,而是先奔了蔡局长办公室。
  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接到蔡局长的电话:“李斌良,你们来吧,接铁总下去!”
  吴志深恨恨骂道:“妈的,架子可够大的,得局长先接待,还得接他下来!”
  蔡局长的办公室在三楼。当李斌良和吴志深、胡学正走到半开着的门外时,里边传出欢乐的说笑声。
  “……哪里哪里,我们公安机关就是保驾护航的,您是对我市有贡献的企业家,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职责。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说。不过呢,我也知道铁总在本市的影响,因此我希望您能支持我们公安机关的工作!”
  这是蔡局长的声音。
  “当然了,要是不支持我能来吗?可蔡大哥我不能不跟你说,你当公安局长的忙,我这做生意的也忙,可能比你们还忙啊。这几天我正忙着跟外地一家大企业谈个项目,要是能引进我市,最起码能投资一亿元……今天我也是抽时间来的,您刚来我市当公安局长,我要不来,也太不给局长面子了……”
  一个混浊的嗓子,显然就是铁昆了。
  他们从半开的门看到,秦副局长也在办公室内,只不过没有说话,正闷头大口大口抽烟。
  李斌良敲了敲门,然后走进屋子。
  室内静下来,屋里人的目光都落到李斌良身上,头上。
  蔡局长皱起眉头:“李斌良,你怎么来了?能坚持吗?”扭头对铁昆道:“铁总,看见没有,听说你来了,正在住院的刑警大队教导员都出院了……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铁总……这位是刑警大队教导员李斌良,目前刑警大队的工作由他主持……这二位你认识吧,是老人,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吴志深、胡学正!”
  李斌良把手伸向铁昆,铁昆p股离开沙发,与李斌良紧紧握手,还哈哈笑着说:“啊,李斌良,早听说过,不是在政府办当过秘书吗?有名的才子,现在是公安局的人才了……对了,铁忠在您手下,还望多多照顾哇!”
  李斌良从铁昆的话中听出,他对自己有些了解,就虚与委蛇地应付着,回身把吴志深和胡学正介绍给他。铁昆对他们没有对自己热情,与胡学正只是礼节性地握握手,吴志深则已经闪到一边,铁昆只是冲他咧咧嘴算是打了招呼。
  铁昆油光光的大脸转向蔡局长:“蔡大哥,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跟弟兄们下去!”
  蔡局长有点歉意地:“好好,铁总,还得请您原谅,询问是公安机关调查证人和知情人的法律程序,这案子你也知道,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要不也不能麻烦你,还望您理解……”对李斌良:“铁总是市人大代表,对我们工作非常支持,因此,你们既要认真负责,又要尊重铁总。好,你们去吧!”
  “没说的,”铁昆一拉李斌良,“走吧李老北,我现在听你的,你说上哪儿就上哪儿,不过要快一点,我很忙……蔡局长,我下去了!”
  蔡局长陪着笑脸送客:“好好,您下去吧,也就是做个笔录,把您知道的都说清楚就完事了,很简单……对了,您也借机监督他们一下,看他们是不是依法办案,水平咋样……好,谢谢了,再见!”
  李斌良三人把铁昆带到二楼,带到刑警大队,进行询问。
  询问是什么意思,在公安机关工作的人都知道。询问和讯问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询问的对象多是证人、当事人、知情人;而讯问的对象则往往是犯罪嫌疑人。
  而询问和讯问又有一定的联系。因为,当事人和嫌疑人往往是互相转化的。在没有确定其有嫌疑之前,或已经认为其有嫌疑,但没有证据时,只能以询问来对待。待询问中发现其有犯罪嫌疑并取得证据后,询问也就变成了讯问;相反,开始可能认为其有嫌疑,对其进行讯问,后在讯问过程中解除了嫌疑,也就改成了询问。
  但是,询问和讯问在运用上是有很大区别的。一般而言,询问的难度要大于讯问。因为,被询问者是受法律保护的公民,所以在态度上要格外小心,要尊重人格,不能激起对方的反感。而讯问则不同,被问者已经是犯罪嫌疑人,当然就可以运用一切合法的讯问手段,给被讯问者以压力,迫使其交代真情。说得直白点,讯问就是审讯。
  而最难的是以询问的方式来对待犯罪嫌疑人,用询问的方式来讯问。也就是说,侦办人已经认为被问者有重大嫌疑,但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或感到没有把握,只能以询问来进行讯问。这是最难的。
  当然,这也要看对谁,尽管询问和讯问有严格的区别,但面对的如果是平头百姓,他们既不懂法又无所依仗,过分一些也无妨,把询问变成讯问也是常有的事,只要拿下口供,有所突破,谁也就不去追究这些事了。可是,如果对方是有身份的人,而且又有钱,有靠山,本人又是市人大代表,那就特别的难了。
  现在,他们询问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正因为铁昆的特殊身份,李斌良将他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使气氛缓和了一些,减少了一点严肃的成份。而且,在刑警大队,他的办公室也略大一些,条件也好一些,有两个沙发,人坐上去也舒服一些。
  李斌良把铁昆让进沙发,还倒上茶水,又向吴志深要烟,吴志深不情愿地掏出来,可这时铁昆已经把自己的香烟拿出来,分别甩给吴志深、胡学正各一支。吴志深哼了声鼻子,把它夹到耳朵上,胡学正不抽烟,就放到桌子上,李斌良也不抽烟,在铁昆甩烟时,急忙摇手拒绝。
  铁昆抽的是万宝路香烟。李斌良听说过,这种烟一盒几十元。当然,对铁昆来说,就是几百元一盒也抽得起。
  李斌良注意到,一进屋,胡学正就坐到自己的写字台旁边,还在面前摆上了笔录用纸,看来,吴志深说得对,他不愿意得罪铁昆,所以主动承担记录的责任。而吴志深的脾气他知道,爱发火,也不能太指望他。李斌良责无旁贷,就承担起询问的主要责任。
  询问开始了。却是铁昆先开的口:“好,你们要问什么,快问吧,我时间宝贵!”
  开始了。李斌良按照询问笔录上的项目逐一发问:“姓名、年令、民族、籍贯、现住址……”
  没问几项,铁昆的眉头就反感地皱起来:“李教导员,你这是干什么?把我当犯人了还是不知道我?”
  是的,无论是李斌良、吴志深还是胡学正都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计有各种商店和行业场所18处,企业3家,工程队2支,总资产一亿多元,是本市重点保护的企业家,而且是市人大代表。在本市,没有人不认识他。他叫铁昆,其实并不姓铁,而是姓徐,因为名气太响亮,人们把他的姓都省略了,很多人就以为他姓铁,甚至有人称他为“铁哥”、“铁老板”。
  可现在是在刑警大队,是三个刑事警察在询问他,这些尊称就都免了。可而且,在李斌良的眼里,他还是个犯罪嫌疑人,而且,是重大杀人犯罪嫌疑人。但这话不能说出来。李斌良只能耐心地对他解释:“对不起徐总,我们是在对你询问,不是讯问,我们有规定,不管是谁,这些项目都是必须问的。”
  又费了好多话,好歹算把铁昆的情况记下来:姓名,徐铁昆;性别,男;年令44岁;现住址……
  询问渐渐深入了。
  李斌良对铁昆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的。
  就在毛沧海被杀前,有人看见,他曾与铁昆共进晚餐,而此前两人曾发生过重大冲突。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而且,无论是社会上的传闻还是种种迹象看,铁昆这个人绝不是善主。据说,他当年就是靠打打杀杀起家的,去年,省环保局下来检查,发现他的一家工厂排污,依法进行了处罚,检查组没等离开本市,一个主要成员就在大街上被一伙暴徒砍成重伤。当时,公安局曾经立案侦查,也把他列为怀疑对象,可是因为没有证据,案子就拖下来,到现在还没破。可是,人们都猜测说,那是铁昆指使人干的。
  可是,没有证据。尽管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尽管有很多人围观,可调查时没一个人出来做证,都说没看到,没看清。调查不了了之。事后,铁昆还放风说:“就是老子派人砍的他,能怎么样,谁他妈的跟老子过不去,就是这个下场。省里来的,省里的多他妈个蛋……”
  连省里来的人都敢砍,毛沧海有什么不敢杀的?他有犯罪的动机,行动上也有犯罪嫌疑。然而,由于他特殊的身份,也由于没有证据,李斌良等人只能以询问的方式找到他,和他谈话。
  看着铁昆那横r凸出的脸,那骄横的眼睛,那叼着“万宝路”香烟的紫黑色嘴唇,那戴着劳力士金表的手腕,那高高翘起的二郎腿,李斌良心里明白,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省环保局挨砍的事十有八九是他所为。是的,他不可能是好人,从他这张脸上就看得出来。美国第十六任总统林肯辞退一个应聘者的原因就是不喜欢那人的脸。当时有人认为林肯是以貌取人,林肯解释说:“一个成年人要对他的脸负责!”这话实在有道理。问题不在于你的脸是英俊还是丑陋,而是你的脸能告诉人们什么。瞧这张脸,哪里有一点善的东西呢?你怎么能指望这样一张脸干出对社会、对人民有益的事情呢?也真是奇怪,现在,有钱的往往是这种人,甚至往往是危害社会、破坏社会的人才有钱,而那种真诚善良、对社会有益的人,往往却受穷,受欺。现在,自己面对的现实就是如此:他极有可能是杀人犯,应该受到严格的讯问,自己却只能对他客客气气甚至低三下四。瞧:做为询问人的自己和被询问人的他并排坐在沙发里,还把好一点的让给了他,给他沏上了茶水。他翘着二郎腿仰在沙发靠背上,自己则谦恭地向他躬着身。哪个被询问人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呢?就是这样,他还老大不高兴。好象赏光一般来到刑警大队。
  询问进行不到二十多分钟,铁昆就不耐烦了。看了两次表,终于忍不住了:“还有别的没有?翻来复去不就是这些事吗?我都说清了,没别的我得走了!”
  李斌良急忙劝阻:“不,请您再等一等,有些细节再核实一下。你说,是毛沧海主动约你到饭店吃饭是吗?”
  “是啊!”铁昆说:“他给我打的电话,说有事要和我商量商量,我能不去吗?都是生意场上的人,虽然是竞争对手,可也是合作伙伴,该坐下来谈就得坐下来谈!”
  李斌良:“你们具体谈了些什么?”
  “不是说过了吗?”铁昆又不耐烦了:“你们记没记?谈我们俩的生意问题。你们也知道,瞒着也没用,他是外地人,来本市抢我的生意,我当然反感,手下的一些兄弟也有气,干过过头儿的事,这样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所以,他提出要和我商量一个共同发财的办法,我当然同意了。就是这些喀儿,还有啥细节?!”
  “你们……”李斌良想了想问:“你们在谈话时,争吵过没有?”
  “没有!”铁昆干脆地说:“酒桌上,都是明白人,话一说就开,吵什么?我们没有吵?谁说我们吵了?你把他递出来,他怎么知道我们吵了?”
  他在说谎,因为那家酒店的服务员证明,他们在包厢喝酒时曾经吵过,可他却否认。这就说明他心里有鬼。遗憾的是,那位服务员虽然能证明这点,却不同意写入笔录,因此无法充分使用这一证据。
  当然,他否认与毛沧海争吵,也可能是为了免受怀疑的自卫反应。可是,李斌良坚信这里有问题。
  然而,没有证据。
  李斌良继续问下去:
  “那好,请您再把出事那天的经过都讲一遍,从零点开始,每个细节都不要丢掉,越细越好。”
  没待李斌良说完铁昆就急了:“都三天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呀?我一天忙得要死,谁能把每件事都记下来?”
  李斌良目光坚定地望着铁昆:“对不起,我们为了破案,也为了洗清您的嫌疑,您必须配合我们,把那天的活动情况说清楚!”
  铁昆一拍沙发,盯着李斌良大声道:“我说不清楚,你能怎么样?”
  没等李斌良说话,吴志深猛地站起来,手指铁昆:“你什么态度,老实点……”
  铁昆火了,手指吴志深:“你跟谁说话呢?你他妈的什么态度……”
  两人要吵起来,李斌良急忙制止吴志深,用虽然和缓却仍然坚定的口气对铁昆道:“对不起,你应该知道,我们对您是充分尊重的,您是市人大代表,还是铁忠的哥哥,应该支持我们的工作!”
  这话好象起了作用,铁昆的脸色缓和下来,又坐下来:“好,说吧,从零点到6点我在睡觉,住在豪华饭店3楼18号房间,有服务员可以证明。然后是起床洗脸吃饭,接着是参加冯副市长召开的全市个体私营工商业者座谈会,中午和冯副市长在一起吃的饭,大约吃了两个小时,我们唠了一些喀,他问我身体怎么样,我说还不错,我问他孩子在大学学习怎么样,他说……”
  “你……”吴志深又想站起来,被李斌良摇手止住,扭头对胡学正大声道:“记录得详细些,多准备一些纸,越详细越好!”
  听了这话,铁昆反倒不说了。眼睛盯着李斌良:“我跟你说,我今天坐到这里,有一半冲着蔡局长,一半冲着铁忠,你是我兄弟的领导,我不能不给你面子,可看来你是真和我过不去呀?那好,你如果想
  听,我能讲一夜!”
  李斌良:“您讲吧,我们一定认真听!”
  铁昆终于忍不住了,再次猛拍沙发扶手,声音也更大了:“你有时间听我还没时间讲呢?好,我再告诉你们几件事。那天下午,我又跟魏市长、刘副书记一起给工商大楼剪了彩,晚上又一起喝的酒。对了,酒没喝完毛沧海给我来了电话,我就去了,就这么简单,魏市长和刘书记都能证明。这一天就这么过的……你还有什么问的?对了,跟毛沧海分手后,我就回家了,跟老婆睡觉了,还办事儿来着,这用不用证明,你去问我老婆吧……好了,就这些了,我得走了!”
  铁昆说着站起来要走,却被吴志深横身拦住他:“你别走,这里是公安局,是刑警大队,我们在询问你,说走就走,那不行!”
  铁昆好象不认识似的看看吴志深,冷笑起来:“喝,吴大队好神气呀!你跟谁来这套?公安局咋的?刑警大队咋的?我一没违法二没犯罪,你能把我咋样?告诉你们,要不是铁忠再三求我,我根本就不来这里。对不起,我没时间奉陪,我就是要走!”
  铁昆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吴志深上前抓住他的胳膊,两人撕扯起来,吵嚷起来。这出乎李斌良的意料,他也非常反感铁昆,可现在终究是询问,目前他只是个证人,有气也得忍着……他上前分扯着二人,二人却谁也不让谁,而胡学正却又坐在桌子后边看热闹,不上来帮忙,因此直到秦副局长走进来,二人才住手。
  秦副局长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听过各自讲述后,脸色不快地喝斥吴志深两句,又对铁昆道:“他们态度不好不对,可你是市人大代表,总该支持公安机关的工作吧。我们找你为啥?还不是为了破案?您还是多支持支持吧!”
  铁昆这才勉强平静下来,但是,再怎么问,也还是那些话,没有什么新东西。秦荣把李斌良叫到走廊里,问了情况后思忖着说:“他虽然挺霸道,可杀人……还不至于吧……咱们可千万要拿准,别打不着黄皮子沾满身臊。我看,还是多做外围工作吧,扩大范围,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对他这样的人,不要指望在询问取得什么突破,还是多搜集证据,然后再找他。我看,还是先让他回去吧!”
  李斌良觉得秦副局长说的有理,也就同意了。回到办公室对铁昆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您看看笔录,是否和您说的一样,如果一样,你就在这里写上,‘这份笔录我看过,属实’,再写上您的名字,然后您就可以走了!”
  铁昆反感地:“这……还有这些罗索,知道这个我就不来了!”
  他按照李斌良的指点,在笔录后边签字。李斌良注意到,他拿笔很不习惯,写的几个字也很费劲,还写错了一个字,把笔录的“录”字写成了“路”,属实的属字还想了一下才写上,字更写得不成样子。只是写他自己的名字时挺熟练,刷刷几笔写出一个挺气派的“铁”字。经提醒,才又在前面补了“徐”,后边补了“昆”字。两个后补的字与“铁”字相比就逊色多了。李斌良猜测,他平时一定经常签字,而且,只签一个“铁”字。
  铁昆签完字,头上已经有点冒汗。他悻悻把笔往桌子上一扔,抬头又问李斌良:“还有什么事吗?”
  李斌良:“没有了,不过,我们今后可能还要找您,还得请您多配合!”
  铁昆眼睛上下盯着李斌良,哼了声鼻子说:“那我得把丑话说到前边,我可是个忙人,有没有空儿很难说!”
  铁昆使劲把门一摔走了,吴志深气得要撵出去,被李斌良拦住。
  他们没有跟出去,所以,也就没有看到铁昆在外面的表现。
  外面,一台奔驰轿车在等着铁昆,一名保镖在车旁来回踱步,见到铁昆,急忙拉开车门,铁昆低头钻进去。
  关上车门,保镖看一眼铁昆脸色,关心地问:“大哥,没事吧!”
  铁昆:“没事,他们能把我咋的。妈的,要不是魏民和刘新峰打电话,铁忠求我,我根本就不理他们!”
  铁昆骂的是李斌良,他还有一些话没吐出口:“哪儿一脚没踩住冒出个他来,什么东西,跟老子装,真是瞎了眼。刑警大队怎么了?别说你教导员,就是大队长又能怎么样?惹火了老子让你滚出刑警大队,连刑警都当不成。对,毛沧海就是老子派人杀的,怎么样?!”
  虽然这么想,可仍然感到几分不安。对保镖说了句:“明天你去扬州酒店一趟,好象有谁他妈的胡说八道了,警告他们一下!”
  保镖和司机同时答应一声。司机问去哪里,铁昆想了想,说了句:“还是红楼吧!”
  轿车就飞快地驶到大街上。保镖有些不安地对铁昆说:“大哥,听许经理说,红楼那个四川妮子还是闹得厉害,他担心闹出事来!”
  铁昆:“不是说饿她几顿吗?他照办没有?”
  保镖:“许经理说已经饿两天了,可她还是不服软,今天还差点从窗子跳下去,老想跑!”
  “妈的,”铁昆恨恨地骂道:“还反她了呢。到了我铁昆手里的人,没有不听话的。告诉他们,先把她轮喽,看她听不听话。要是再跑,把她两条腿的大筋挑了!”
  轿车驶向红楼。
  7
  铁昆走后,李斌良才发觉有点挺不住了,头也晕,身子也痛。他身在办公室的床上,想就这么睡下,可吴志深说啥也不干,硬把他架起来,找来沈兵,开车把他送回医院,又找来医生挂上点滴。临走时,想了想又把自己的手机塞给李斌良:“这个留给你,有事好联系!”
  李斌良推辞不受,吴志深不耐烦地:“咳,你客气啥呀?咱刑警离不开这东西。我知道你的经济情况,买不起,就是买了也交不起费,行了,今后它就归你了,明天就给你过户,我再弄个新的!”说完往床上一扔,转身离去。
  李斌良拿起手机看了看,心里真的有点喜欢。吴志深说得对,刑警真的离不开这个,可靠个人工资,谁能养得起它呢?自己养了个传呼还觉得有压力呢!不行,等出院就还给他……
  看看表,已经快半夜了,应该休息了,然而,他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了,他又想起毛沧海被杀的案件,想起铁昆其人和刚才询问中的表现……接着又想起三天前那个夜晚,那条黑暗的便道,自己遇到的袭击。那个凶手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要杀自己呢?三天过去,案件没有一点进展。
  夜渐深。
  火车站的方向响了几声汽笛,那是一辆火车进站了。
  街道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孤独地匆匆走来。他的手中提着一个不大的提包。
  他走到一条窄窄的便道口,迟疑了一下,向里边走去。便道里边漆黑一团,很快吞没了他的身影。
  片刻,便道里边响起一声短促的尖叫。尖叫声太短,一闪即逝,好象没发生过似的。接着,一阵轻捷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是在次日凌晨四时许接到群众电话报警的。他们迅速做出反应:首先通知辖区派出所,指令其尽快赶到,维护现场,再通知刑警大队和技术科。可是,当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吴志深和胡学正赶到队里召集人员的时候,先期赶到的派出所民警把电话打过来,报告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惊得报告人声音都变调了:“……快,吴队长,胡队长,你们……你们快来呀,被杀的好象是你们李教导员……”
  什么?!
  吴志深惊得差点扔了电话,胡学正听后也变了脸色。他们立刻用电话把情况报给了秦副局长,然后两人分工,胡学正带人去血案现场,吴志深带领两名弟兄直奔医院。
  吴志深边上车他边骂着沈兵:“妈的,这小子干啥吃的?为啥到现在还不报告……”摸手机想打电话,才想起已经给了李斌良。他急了,一把抢过方向盘,发疯般向医院开去,边开还边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他为什么要一个人去那里……”
  车停到医院门外,吴志深粗壮的身子晃动着向住院部大楼跑去,一口气跑到三楼李斌良的病房,猛地撞开门,见床上只有被褥,李斌良和沈兵都不见了。他更为惊慌,返身跑出病房,大呼小叫地:“医生,医生,人哪,我们的人哪……咦……”
  吴志深的喊声一下憋回了肚里,因为,前面的楼梯口有两个人从四楼走下来,迎面走过来,其中一人头上还缠着纱布……他感到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因为那明明是李斌良和沈兵啊!这……是他,没错……吴志深腿一软向地下摔去:“我的妈呀,这到底咋回事啊……”
  迎面过来的真是李斌良和沈兵,他们看见吴志深的表情非常奇怪,上前将他扶住,问他有什么事,却见吴志深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一把抱住李斌良:“斌良,你可吓死我了,你们刚才去哪儿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也没怎么回事。原来,李斌良询问完铁昆,回病房怎么也睡不着,琢磨着两起案子,忽然想起老队长也在这里住院,想跟他探讨探讨,就悄悄起来上了四楼,可到了老队长病房一看,他在睡着。沈兵醒来不见了李斌良,急忙了去寻找,碰上了他,两人就转了回来,正好听到吴志深的喊声……
  这……
  既然李斌良活着,那民警的报案是怎么回事……正在疑虑,病房里突然响起手机声。李斌良这才想起刚才把它忘在病房里了,急忙走进屋子,拿起手机放到耳边。里边传来胡学正的声音:“吴大队吗?妈的,虚惊一场,被杀的不是李教,天太黑,那民警没认清,只是有点象他,但不是他……也真巧了,两个人长得象不说,还都在一个地方出的事儿……你快来吧!”
  李斌良听完胡学正的话,忽然觉得身体的疼痛全部消失了。他扭头对吴志深、沈兵等人,手一挥:“还等什么?快,咱们去现场!”
  是的,是这里,是这条便道。
  天已经快亮了,离着好远,李斌良就认出这里是自己被袭击的地方。他匆匆向前走去,见前面有不少人影在晃动,有戴大盖帽着警装的巡警和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也有穿便衣的刑警,镁光灯不停的闪烁,现场堪查正在进行。
  胡学正看见李斌良,有点惊奇地迎上来:“您来了……正好,你瞧,这不是你出事的地方吗?这个人也在这里被杀了,而且长得又有些象你,你说巧不巧?”
  李斌良心里清楚:这不是巧合,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
  他走上前,见死者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一只手抚着胸口,一只手抓着个小皮包。李斌良看到,此人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象,无论是身材还是面部轮廓和五官,都很象,只是眼睛……
  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变成了两个血窟窿,凶手残酷地将人杀死后又用尖刀戮瞎了双眼。
  极度的愤怒攫住了李斌良的身心。这里边,除了对凶手残忍的愤恨,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被害的人长得象自己。这使他产生一种感觉,躺在地上这个受害人是另一个自己,或者是自己的兄弟。是谁,这么狠毒,把人杀死还不解恨,还有刺瞎人的双眼?那天晚上如果自己稍稍反应慢一点,那么,躺在这里的就是自己,这就是自己的下场。
  他完全明白了:自己遭到暗算,极有可能是凶手杀错人了,因为自己和这个被杀的人长得相象,又在夜间经过同一条道路,杀手把自己当成这个人了……而这起案件的发生,是凶手杀错目标后的第二次谋杀。是的,应该是这样!
  胡学正又凑上来:“教导员,你看怎么办?现场堪查完了,是不是把尸体弄回局里去检验?”
  李斌良没理胡学正,而是大声问:“管片民警来了没有?管片民警在哪儿?”
  一个年轻民警走上来:“李教导员,我是管片民警,可我刚调到这片来,还不太熟悉情况!”
  李斌良对自己队里的弟兄大声道:“马上行动,寻找尸源,受害者住得绝不会离这里太远。从现场开始,先以一百米为半径调查每一户,如果没有,扩大到二百米!”
  胡学正有点不服:“李教,你怎么知道他家在附近!”
  李斌良:“我没有时间解释,行动吧!”
  他的判断没有错,刚刚过去十多分钟,一个凄惨的女声从远处向现场奔来:“不,不是他,不能是他,不能……”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奔过来,快到跟前又突然放慢脚步,一点点凑近,终于看清尸体后,忽然猛地扑上去,放声大哭起来:“平安,平安,真的是你呀,真的是你呀,是谁干的呀,你咋躺在这里不回家呀……”
  哭声实在太凄惨了,李斌良不由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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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者叫林平安,是本市麻纺厂的推销员。经尸体检验,他的身上除了心窝一刀和眼睛的刀伤外,胸前还有好几刀,包括手上也有刀伤,看上去,好象与凶手搏斗后被杀死的。表面上看,这极有可能是抢劫杀人。因为,他身上的钱都不见了,被凶手抢走了,然而,那皮包却仍在手上。经调查其家属得知,他是出差归来,走到离家不远的路上被杀的,可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发现身份证和车票。
  如果是图财,要身份证和作废的车票干什么?
  很快查明,林平安家中有妻子和女儿,还有六十多岁的老母。妻子也曾是麻纺厂职工,后因企业不景气,一家有两人在工厂的,必须有一个下岗。夫妇经过商量,就把丈夫留下了,当推销员。
  在好企业,推销员是个有油水的活,可对本市的麻纺厂来说正好相反。因为麻纺企业普遍不景气,本市的麻纺厂又只会生产一些粗糙的麻袋,缺乏竞争力,推销工作很难做。而推销员的工资又与推销业绩挂勾,所以,一家人生活很是艰难。
  可是,雪上加霜,现在,家里唯一的支柱又一下子没了,被人杀死了,全家人感到天塌了下来。李斌良想和她们谈一谈,了解一下林平安的情况,获得一些破案的线索,可他们悲痛欲绝,根本无法控制感情,母亲和妻子都昏厥过去两次,多亏林平安有个哥哥来了,还算挺得住,照顾着两个人,可他家在农村,对弟弟的情况所知甚少。在林平安的妻子稍稍止住哭声的时候询问,她反复说的只是一句话:“他是好人哪,他不该出这事啊……”而林的老母已经悲痛得头脑不清,李斌良上前询问,竟突然将他搂住哭起来:“儿啊,儿啊,原来你没死啊……”把李斌良的眼泪都弄出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硬着人家谈什么线索,显然不是时机,也不够人道。还好,麻纺厂的领导们来到林家,然而,他们也提供不出太多的东西。只是说,林平安为人很好,身上没有一点不良的品质。要说得罪人,也就是认真一点,耿直一点,曾当过工厂的质检员,因认真负责,严把质量关,和工人们发生过矛盾,不过那都发生在前几年,也不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不可能导致仇杀。这几年他当了推销员,与厂里人交往少了,就更没什么矛盾了。因此他们也想不出林平安为什么被杀,谁对林平安有这么深的仇恨。
  李斌良又问林平安这次出差情况,厂领导说,推销员因工作性质决定,经常往外跑,而且工资、奖金和旅差费都打入推销报酬中,只要能把麻袋推销出去就行,到哪里去,何时去,都不必和厂里打招呼。因此,对他这次出差情况,厂里也是一无所知。李斌良组织人在发案现场周围进行了细致的调查,然而,忙了一天,在经受了林家痛苦的百般折磨后,什么收获也没有。
  对林平安和他的家庭,李斌良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除了死者与自己长得相象外,家境也十分相象,都有妻子和一个五岁的女儿,都有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亲。可论起生活水平,自家虽然并不富裕,可要比林家强得多,甚至不能相比。望着这一家人的惨状,李斌良又想到,那天晚上,如果自己反映稍慢一点,就是林平安同样的下场,悲痛欲绝的就是自己的亲人。想到这些,他更加痛恨凶手,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破案!
  下晚班的时间已经过了,该离开了。临走前,李斌良和林平安的妻子打个招呼,克制着内心的痛苦,无力地劝了她几句,扔下一百元钱掉头离开了。
  李斌良知道,这是刑警职业的另一面,那就是:你在享受破案成功喜悦的同时,也要经受感情的折磨,感受着受害人的痛苦。
  回到队里,虽然下班好一会儿了,李斌良却发现各个办公室都有人,大家都没走,有的在吃方便面,有的吃盒饭,心情十分感动。刑警们就是这样,平时吊儿郎当,可真要有大案子,都自觉紧张起来,连续熬个几天几夜谁也不会叫苦。他没说什么,也要个盒饭吃起来。正在吃着,吴志深领着一个护士走进办公室,还带着吊瓶。他这才想到自己是从医院里逃出来的,才感觉身上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头也阵阵发晕,就一只手吃饭,另一只胳膊让护士扎针。他很感谢吴志深:谁说他粗鲁,象鲁智深?瞧,他对自己是多么的细心,关心!真的,他在很多地方都象自己的兄长。
  然而,一个吊瓶还没打完,秦副局长就走进来。“咱们得开个会,把案件分析一下。”
  李斌良:“这……案件刚开始调查,还没什么线索,是不是早一点,等一等……”
  秦副局长使劲一摇头:“马上开会,没线索不要紧,咱们先确定破案的大概方向。”
  李斌良还想说什么,见秦副局长现出不耐烦的神情,就拔下打了三分之二的吊瓶,通知大家到会议室开会。
  对秦副局长,李斌良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在 政工科时接触少,只是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