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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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更新:2022-02-27 18:06 字数:12977
电话里是一个年轻女声,外地口音。她在电话里说,她叫黄秀秀,目前在黄色一条街的红楼里,是个三陪女郎。但,她是被人以招工的名义骗到这里的,一进红楼就失去人身自由,被强迫卖y,还遭到轮j,收入所得也全被老板占有,还不许她离开。最后,她哭着说:“在这里,象我这样的姐妹还有好多……我上午打过一次电话了,你们一个同志接了,可不信我的话,求您发发慈悲,快来解救我们吧……”
电话到这里就挂断了。
李斌良被电话里说的一切震动了。他早就听说过黄色一条街不是好地方,知道红楼是铁昆开的,什么事都干,只是投鼠忌器,也没有直接证据,无法介入,这回机会终于来了。
放下电话,他扭头问值班民警,上午是谁接的电话,为什么不报告,不采取措施,值班民警吱吱唔唔的不说,再三追问下,才不得不说出是胡学正接的,接后说是报假警,没理睬。
李斌良十分气愤,接到求救电话不予理睬,还说是报假警,这是什么警察,报警的人会怎么想?可气愤归气愤,却不能当着别的同志说。他把愤怒压回内心,转到这个电话上,心情激动起来:如果能从此入手,查处黄色一条街、打击一下铁昆固然是快事,或许,还可以从此入手,查到毛沧海案件的一些线索,从而牵出杀手。
但是,经过几个月的磨砺,李斌良已经不是刚到刑警大队的时候了。放下电话后,他没有急于行动,思考后,先找到秦副局长汇报,听取指示,但没有说出自己想从中获取杀手线索的打算。
秦副局长听完良久没有说话,最后,在李斌良的催下,带着他走出办公室,走到蔡局长办公室,让他直接向蔡局长报告。
蔡局长边听李斌良的汇报,手揉着左胸,脸色十分难看。汇报还没听完,他已经有点坚持不住了,从抽屉拿出一个药瓶,困难地说:“我心脏不舒服,实在坚持不住了,你们研究着办吧,看怎么办好就怎么办……”
蔡局长谢绝关心,摇着手把他们赶出办公室。
出来后,李斌良问秦副局长怎么办。秦副局长没好气地说:“他不是说了吗?你们研究着办吧!”
秦副局长也不管了。
李斌良明白,两位局长都是怕担责任,才采取了这种态度。因为他们知道,黄色一条街轻易是动不得的,搞不好就得挨批,自己最好也装作没这回事……可他不能,他挥不掉那年轻姑娘的哭声,那充满希望的恳求,他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终于,他下了决心:不行,我一定要管,我是人民警察,我不能看着这种事不管,你们不是让研究着办吗,我们就研究着办。
李斌良先把吴志深找到办公室,问他的意见。吴志深听后皱起眉头,想了想道:“能不能是报假案?!”
他居然和胡学正一样的态度。李斌良不高兴地:“胡学正这么说,你怎么也这样,有假案的可能,但万一是真的呢?难道我们就置受害人的求救于不顾?”
“不是,”吴志深急忙解释道:“你听我说,这事还真不能怪胡学正,现在报假案的就是多,你忘了,前几天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有卖y嫖娼的,可带几个弟兄去了一查,根本没这回事,还让人给反映到市领导,挨了批评……我这是为你着想,红楼的主人是谁你也不是不知道,弄不好,打不着黄皮子惹个满身臊。依我看,蔡局和秦局都往外推,咱为啥当这大头!”
听了这话,李斌良心沉了下来。他知道吴志深说得对,也是为自己好,自己也完全可以象蔡局长和秦副局长那样推开不管。可是,自己的心能平静吗?
这时,门被人推开,是胡学正,一副欲进又退的姿式,李斌良见状忙问有什么事。
胡学正看看吴志深,然后y沉着脸对李斌良:“我接受批评来了!”
李斌良一愣:“什么批评?”
胡学正麻搭着眼睛:“我说教导员,您总是讲,有话说到当面,这回怎么装起糊涂来了?对,上午我是接了那个电话,确实没报告,可我没别的意思,就以为它是报假警……再说了,就是真有这事你处理得了吗?好,现在我向你检查,而且将功补过,你说句话,该咋办,要是查,我马上带人去红楼,查他个底朝上,不过丑话说到前面,出了问题可不能光让我一人兜着!”
吴志深在旁哼声鼻子,想说什么又忍不住了。李斌良听了虽不高兴,也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想了想对胡学正说:“那好吧,正好咱们三个都在,现在就研究,这事该咋办?不过,无论有什么理由,对群众求救我们都不能袖手不管!”
胡学正哼了声鼻子:“我也没说不管哪,那就管呗,我听领导的,现在你主持刑警大队工作,你说咋干就咋干!”
吴志深实在忍不住了:“你这是啥意思?什么主持工作不主持工作?有责任大伙负,干啥分得那么清楚?好,我先表态,干,今天晚上咱们就行动,把红楼查个底朝天,出了问题,我绝不推诿!”
胡学正斜了吴志深一眼,冷笑一声:“这话谁不会说?依我看,要行动就快,为啥非要等到晚上?等着跑风啊?咱们马上行动!”
胡学正说着就要往外走,李斌良连忙把他拦住。此时,他反而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公安局里有一些人和黄色一条街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铁昆的威焰更使人不能不三思而行。年初就出了这么一件事:治安大队长接到举报,带人去抓赌抓嫖,结果走漏了消息,不但扑个空,还被铁昆告到了市里,市领导追究到局里,态度非常严肃,直到撤了治安大队长的职才作罢。因此,今天这事是要管,但确实需要慎重。为此,他想了想后说:“咱们别义气用事,你们说的也对,是应该慎重,我再考虑考虑吧!”
胡学正冷笑一声:“你看,我说马上行动吧,你们又……好,我可有言在先,如果行动晚了跑风透气,可不能怪我,本来我在有些人的眼里就不可靠,把啥事都算到我身上,那可受不了!”
胡学正说完扭身出去,重重地关上了门,却把话留到屋子里,留到两个人的心上。李斌良的心跳加快了,他看了吴志深一眼,见他的黑脸已经泛紫。
李斌良低声地:“咱们俩的话你是不是跟谁说过?”
吴志深:“这,没有哇……”
李斌良听出他的口气不太肯定,就严肃地说:“吴哥,咱俩好是好,可这是个大事,真要传到他耳朵里,咱们可太被动了,今后的关系也更难处了,如果再传出去,影响就更坏了!”
“这……”吴志深挠挠脑袋,看看李斌良的眼睛,终于说了实话:“有一回,我喝了几口酒,实在忍不住,跟秦局说了两句……”
严重了。李斌良的心跳得更快了,语速也加快了:“你……你怎么跟他说呀,你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吗?肯定是他传过去了!”
吴志深:“这……不能吧,我也没说透,只是话里漏出那么点意思,还是秦副局长他先提起来的,他有一次碰到我,好象有意对我说,‘学正的事真奇怪,杀手为什么要杀他呢?为什么失手了呢?’我就顺着他的话说了句:‘你搞了这么多年的刑侦,不比我明白!’我就说了这么一句,真的……哎,他平时跟胡学正挺好的,是不是有意试探我呀……妈的,我他妈上当了!”
吴志深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胡学正真的知道这件事,产生想法,肯定是秦副局长传过去的,他们俩的关系在那儿摆着呢……还好,吴志深没说过多的,胡学正也抓不住什么,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过,这事还真得琢磨琢磨,是啊,就算杀手真要杀他,那动机是什么呢……当时,自己正在金岭开展工作,他却在本市来了这一手……这……莫非……
刚刚平静的心又跳了起来,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妈的,莫非是调虎离山,通过这一手,把自己从金岭引回来?这么说,金岭那里还是有问题,自己的行动使他们害怕了,看来,金岭还得去……
可是,调虎离山也罢,为什么刺杀胡学正失手呢?是不是不想伤害他,只是造成声势。那么,又为什么不伤害他……
只有一种解释,他们是……
尽管心中早有这样的想法,可到现在才更为明确,然而,他有点不敢往下想。因为,一切都是推想,没有证据。
吴志深在旁轻声地:“斌良,你在想什么?”
李斌良看看吴志深担忧的脸色,说出了心里话:“我想,咱们还应该到金岭去一趟,把那边彻底查透。我总觉得,杀手和那里有关,十有八九是那里人!”
“这……能吗?”思考片刻,吴志深眼睛闪了闪,还是同意了李斌良的意见,边想边说:“对,你分析得对,过些日子咱俩一起去……不过,眼前红楼这问题该咋解决呀?我看,咱们动吧!?”
李斌良思考着慢慢摇摇头:“动是要动,可要想个万全之策……你先忙别的去吧,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吴志深狐疑地看了看李斌良走出去。
是的,眼前需要解决的还是红楼的事,那里有人在等待解救。其实,李斌良已经在心里做出决定,红楼的事一定要管,要是不管,那他就不是李斌良了。他一定要行动,必须行动。但,行动要讲究方法策略……
下班前,他找到本队的内勤,从未来得及交局财务的罚没款中借了两千元钱。
晚上,吃过饭后,李斌良开始翻柜子,不时拽出几件便衣,往身上比划着。妻子不明白地问他要干什么,他只说要出席一个场合,要换套拿得出的行头。平素对穿着打扮很随便的他忽然这么郑重其事的挑选衣服,使王淑芬也来了兴致,就帮着从柜子中选了一套浅色的休闲装。他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看看,觉得确实比平常精神多了,好象换了一个人。王淑芬在旁看着,也忍不住抿嘴露出笑容。最后,他又找出一副墨镜卡在眼睛上。女儿看得拍着小手叫起来:“嗷,爸爸变喽,爸爸变流氓喽,爸爸不是爸爸喽……”
李斌良对女儿的反映很满意,因为只有这样别人才不好认出自己。他又打个榧子,吹着口哨,一副消洒的姿态走出家门。
看着李斌良的背影,王淑芬的心中生出一种少有的满意。这时,她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他的。虽说他有很多缺点,但人诚实,可靠,有才华,这是人们对他的共同评价。而且,他长得一表人材,虽然不是十分英俊漂亮,但那种自信、坚定和认真精神及身上的书卷气,使他显得与众不同。自调进公安局、特别是当上刑警大队教导员后,他的身上又增加了一种阳刚之气,一种神秘之气,有时觉得他好象变了个人,这也使他更吸引人,更有魅力。她还觉得,他的身上有一些非常宝贵的潜质,这种潜质足可以使他有远大的前途,这也是她当初选择他的原因。只是,她也感到,他的这种潜质有很多不确定性,也可能招来祸患。他在有些方面还十分幼稚,不成熟,甚至象个大孩子,有时太较真,太犟,太爱激动,并且动真感情,对生活缺乏一种理性的态度,不善于保护自己,这对他的仕途是十分不利的。特别是,他总爱思考问题,对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看法,自己的观点,很多看法和观点还与众不同,这是很危险的。还有,他还爱写诗,这已经为他惹过祸,可他并没有接受教训,现在虽然写得少了,是因为刑警大队的工作太忙,可有时仍然见他在暗中划拉一些东西。这些,都使人感到不安全,如果他能改掉这些缺点和不足就好了。今后,自己要多下点功夫,改变他,改造他,如果成功,那他就十全十美了。自己有决心、有信心、也应该有能力做到这一点,而且要首先要从劝他不再写诗开始。
想到这里,王淑芬心中生出一种柔情,自言自语地说:“哼,你呀,哪知道别人为你c的心!放心吧,我一定要保护你,让你改掉那些坏毛病,让你有大前途!”
她被自己的好心所感动,觉得心里热乎乎的,眼睛也湿润了。
3
李斌良走进了一条街。
这里是本市一个特殊的去处,人们谈起它,总是带有几分神秘的色彩。
它本是一条步行街,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对它的称呼发生了变化,有叫赌博一条街的,有叫黄色一条街的,有叫黑色一条街的,还有叫它红灯区的。叫得最多的是腐败一条街。因为它把上述一切都概括在内了。
顾名思义,从人们送给它的称呼上,就能领会这一条街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商家林立,但除了几家饭店之外,更多的是娱乐城、休闲中心、洗头房、泡脚屋、按摩室等。在这些场所中,最大的就是红楼,它实行吃、洗、玩、住一条龙服务。一层是饭店,各种风味俱全。二层是娱乐大厅,各种玩乐设施齐备。三层是洗浴中心,中外洗法繁多,还设有包房,异性按摩。如果有足够金钱的话,连洗澡都有异性陪浴。四层是旅店,各种客房俱全。整个大楼内外装璜讲究,豪华气派。
对这一条街,尽管舆论不一,特别是基层干部群众暗中骂声很多,却受到市里的特殊保护,享有很多特权。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安全。市里曾明确告之公安机关,一条街的事不许他们c手,如果确有必要,也要事先请示市里同意才行。可这么一请示,再研究同意,什么都晚了,因此,市公安局虽也曾经按照上级公安机关部署查过两次,却每次都是人走灯灭,平安无事,后来公安局也明白了,没特殊情况也就不来讨这没趣了。
其实,市里的态度也是可以理解的。现在,已经不能用八十年代以前的眼光和标准来评判事物,要解放思想,转变观念,要有更开放的胸襟,从新的角度看待一些事物。比如,大家都知道,人有钱就要享乐,而要享乐就要消费,这也就给社会提供了就业机会,促进了货币流通,使有钱人手中的金钱投向了社会,也就给社会做出了贡献。更重要的是,人家想来我们这里投资,却连个娱乐的地方都没有,死气沉沉,人家能愿意来吗?人家来了,在工作之余娱乐一下,你公安局今儿查一下,明天罚一把,不就把人都给赶跑了吗?繁荣昌盛——繁荣娼盛吗!
对此,公安机关有自己的看法,广大警察也有自己的看法,但他们的看法等于零。李斌良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难道那些有钱的大企业家、那些外商会因为你这里有条腐败街,可以随便吃喝嫖赌而来投资吗?这条街到底给社会能做出什么贡献呢?除了某些开办它的老板发了横财,交点营业税外,还能有什么贡献?它的危害和贡献相比,到底哪个更大呢?
现在,他走在这条街上,观察着周围的景象,心情很不平静。一方面,是有任务在身,唯恐被别人认出,有点紧张,另一方面,也对眼前的景象感慨颇多。天已黑下来,这条街格外的繁华,各色霓虹灯争鲜斗艳,瑰丽多姿,把夜色映照得五彩缤纷。很多行业场所的门外,还站着婷婷玉立l露臂腿的年轻女郎。更引人注目的是,这条街上停着众多的各色轿车,在霓虹灯的辉映下闪着高贵的光华,而且,多是公家牌照,有的号码还很靠前。一些衣着挺括入时的男男女女喜笑颜开地出入其间,看上去真是消洒至极,快乐至极。
望着眼前的情景,李斌良忽然有些生畏。尽管他已经三十多岁,也在本市生活了多年,当了快四年警察快一年刑警,还没真正见过这种场所的内部情况。还是在政工科当副科长的时候,有一次全局统一行动,他随着治安、刑侦部门的同志进入过一次迪士高舞厅,但因走漏了风声,人家正在关门,室内冷冷清清,灯也闭了,没留下什么印象。听说,三年多过去,这种行业场所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不能与当年同日而语了。
那么,现在,里边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对他来说,那是一个未知世界。
他想了又想,没敢贸然闯进红楼,而是走进一家店面稍小的电子游戏厅。
一片杂乱、吵得脑袋发胀的“咔咔”声迎接着他,满眼是闪烁的莹屏。尽管李斌良在大学里学过电脑,对游戏机却是外行,只看到屏幕上不断闪动的人影和色彩及枪炮响声。更使他吃惊的是,玩游戏机的多是未成年的孩子,他扫了一眼,大约有三十多名,有的书包还放在旁边,不知是放学后没有回家还是根本就没上学。他们个个全神贯注,进入了忘我境界,根本不管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电子游戏厅对青少年思想、心灵的危害是显而易见的,政府早有明文规定,严禁未成年人入内,可在这一条街上,一切规定都被抛到九霄云外。这些玩游戏机的孩子将来会变成什么样,他们的钱又是哪儿来的,没有人过问。初到刑警大队时,李斌良曾办过一起少年抢劫盗窃团伙案,共有四十多人,最大的十六岁,最小的才十一岁,盗窃、抢劫什么都干,目的都是一个,弄钱,而且,钱全花到游戏厅了。为此,局里还专门发了简报,称电子游戏厅为培养犯罪分子后备军的基地,引起较大反响,人大、政协也议过一阵子。但反响归反响,最后都无声无息了,游戏厅整顿一下,收敛几天,很快又固态复萌,且愈演愈烈。
游戏机的声音伴着思考,搅得李斌良心慌气短,他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正要往外退,里屋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拦住他:“先生,往里走哇……”
李斌良应付着:“不,不了,这没什么好玩的……”
年轻
汉子笑了:“先生是第一次来吧,这外屋都是孩子们的勾当,您当然不感兴趣了,请到里边吧!”
汉子推开一道门,领着李斌良进了一道走廊,再开一道门,里边原来另有天地。这也是个大厅,要比外边那个宽敞不少。这里都是成年人了,也有十来台莹屏,但和孩子们玩的内容不同,李斌良扫了一眼,见一个莹屏上现出一个l体女人,两条腿对着玩游戏机的人一张一合的做出y荡的样子。屋里还有几张桌子,放置着一些彩码什么的,一些人围簇着,忙着下注,虽然也有人说话,但声音都不大,也不象外屋那样吵。热闹一些的是那个旋转的机器旁,围着的人较多。李斌良还看见,不时有人拿着大叠大叠的钞票到巴台处购买筹码。
这是赌博,而且是现代化的方式。李斌良恨不得马上亮明身份,抓住这些人,狠狠处罚。但他又清醒地意识到不能这么办,别说自己形单影孤,就是把弟兄们都调来,也无可奈何,弄不好,倒霉的还是自己,扣在头上的罪名将是破坏经济发展环境。
年轻汉子还挺热情地介绍着什么,李斌良是听而不闻,反正他明白,到这里来,就是赌博。他假作无意识地问了句:“你们这么干不怕警察抓吗?”
“警察?”年轻汉子轻蔑地笑了:“敢来,打断他们的腿。先生你是外地来的吧,在我们这儿,你就放心玩,只要有钱,在这条街上愿意咋快活就咋快活,谁也不敢管。好,您先看着,看明白再下注,祝您发财!”
小伙子招呼别人去了。李斌良在屋里又转了转,实在呆不下去,就趁人不注意走出去。
来到大街上,李斌良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回头望一眼刚才的游戏厅,心想,仅这个小小的门脸内就有这么多污浊的东西,那么别的场所呢?红楼里边呢……
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红楼面前。望着眼前这高大的建筑、这闪烁的灯光,不知为什么,心里产生一种十分畏惧的感觉。在它面前,他感到自己很渺小,是的,在这里边,没有一个朋友和同志,从某种意义上说,里边都是敌人,他们是那么多,那么强大,而自己只有一个人,并且对里边的情况一无所知。里边该是什么样子呢?他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进去过,畏惧使他止住了脚步。然而,已经来了,已经走到了它的面前,职责和任务已经不许他后退……
他振作精神,向红楼走去。
4
也不知是从小形成的,还是后来受教育的结果,李斌良总是把两性关系看得很严肃,很神圣。他总是不能理解那些逢场作戏之人,尤其不能理解那种人:把钱送给素不相识的女人,然后与其在床上翻云作雨,这到底从中能得到什么幸福快乐呢?李斌良知道,自己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但在两性关系上,肯定不会象那些人似的乱来。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这一生除了王淑芬就不沾任何女人,但是,那一定要以感情为基础,必须是在心里喜欢她,爱她,然后才能和她上床。如果没有心灵的相通,只有r欲的需求,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呢?他在农村呆过,看过牛马猪狗交配时的情景,他觉得,那些以嫖娼为乐事的人,就和那动物差不多。据说,目前从事这种职业的,很多都是农村妇女,是为生活走上这条路。有的还是已婚妇女,他们在家甚至要受丈夫的打骂,可一进入这个场合,马上就身价百倍,被一些有身份、有地位、有钱的人当成宝贝,供吃供穿供钱,只要陪着睡觉就行。如果让自己跟这样的女人睡觉,简直是自我亵渎和堕落,别说给她们钱,就是倒找钱,也不会陪她们睡的。如果自己有一天同哪个异生发生r体关系,那么,这个异性的档次一定也比较高。倒不是说她身份多么高贵,学历多么高,关键是要有一颗自尊自爱之心,不是用金钱能够打动的女人,而且要有一定的修养和情调。比如……
他眼前闪过一双明亮的眼睛,觉得脸忽的热了,生理上也有了反应,赶忙甩甩头,把这念头甩开,镇定下来,走进红楼。
看来,红楼并不象他想象得那么可怕。他一走进宽敞豪华的门厅,就有美貌热情的服务小姐迎上来:“先生您好,请问您是吃饭、洗浴还是住宿,我们红楼休闲总会竭诚为您服务。如果您用餐,一楼是饮食中心,左边是餐厅,各种风味俱全,二楼是娱乐中心,三楼是洗浴中心,住宿在四楼……”
李斌良想,要找到那位被卖y的小姐,应该在三楼洗浴中心或四楼的客房,因此,就拿出见过世面的架子边往上走边说:“先洗一洗吧,看你们这里够不够档次再说!”
小姐紧忙跟在后面:“这您放心,我们红楼是全市同类场所中档次最高的,无论您需要什么服务,我们都保证让您满意!”
李斌良虽然进过洗浴场所,但那都是小浴池,进去冲洗一下也就完事了,到这里还是头一遭。他在服务员的引导下,首先走入一个异国情调的接待厅。服务人员热情地送上一个美观的塑料袋,里边装着洗浴用品,他看了看,好象有毛巾、浴皂、洗头剂之类的东西。服务员引导着他进入一个休息厅,捧给他一套肥大的浴衣。他向周围看了看,没有熟人。就告诉自己沉住气,学习别人的样子,象一个真正来洗浴的客人一样,摘掉墨镜,开始慢慢脱衣服。为避免暴露,他没有带枪,只把警官证揣在内衣口袋里。在脱衣服时候,小心地不让它掉出来,然后把衣服仔细地叠好,放入自己的衣柜内。衣柜有两个锁头,他和服务人员各一把,锁好后,他象别的客人那样,把属于自己的钥匙套在手腕上,另一个锁头则由服务员锁好。
接着,李斌良又随服务员走进另一个房间,脱掉浴衣,走进浴间。
浴间很大,很宽敞。靠着墙壁每一米多有一个淋浴头,有几个顾客赤l着身子正在淋浴。李斌良很不习惯当众脱光身子,尽管都是同性。但这时不习惯也得习惯了。他又看了看,见浴厅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大澡池,里边不停地哗哗卷起水浪,他猜测,这可能就是所说的冲浪浴。靠墙处还有几个小房间,门上写着芬兰浴、桑拿浴、蒸汽浴、药浴等字样。他先学别人的样子,走到墙角的一个淋浴头下想先淋一下,可是却找不到开关,正在着急,水却哗的一声淋了下来。他这才发现身体对着的水管上有一处暗红色的小孔,原来是红外线自动控制。水开始有点凉,但温度很快就渐渐升高了,淋在身上不凉不热,确实很舒适。淋了一会儿,他想见见世面,打开蒸汽浴室的门看了一下,一股灼人的热气忽的扑过来,他吓得赶忙退出去,再试着打开桑拿浴和芬兰浴室的门,也感到很热,同时还见里边茫茫的白雾和晃动的人体,就又急忙关上了。
最后,他打开药室的门,见这个小屋比较特殊,满墙抹着黄泥,下面是一铺土炕,土炕上边有木条制作的炕板,几个赤l的汉子正仰面闭目躺着,有的已经睡熟,打起鼾声,满室还充溢着一股中草药味,这使李斌良明白了药室的意义。他想再退出去,又怕引起别人的怀疑,也就学着炕上人的样子,仰面躺下,后来又见别人身上有一层白色的粉末,坐起来看了看,见旁边一只小桶内放着同样的东西,便也抓了几把放在身上,好象是盐面。
躺下后,觉得炕很热,烘烤着身体很舒服。可是,听着身边人的鼾声,他暗暗有些着急,因为自己的行动还没有任何进展,这么耗下去可不行。躺了一会儿,实在忍耐不住,就自语地说了声,“太热,受不了”,走出药室,又回到大浴厅内,走到淋浴头下,冲洗起来。然后将身子擦干,走出浴室,早有服务生迎上来。
到这时候,李斌良还没发现这里有什么异常,更没感到什么凶险,甚至觉得,这种场所确有其服务质量优良的一面。无怪乎有很多人光顾,只是不知这一次洗浴要花多少钱。他刚要穿衣服,一个年轻的服务生迎上前:“先生,按摩吗?我们这里的按摩小姐手艺很好,价格也公道,对身体健康非常有好处……”
李斌良心里对自己说:来了。为了工作,他点点头,服务员连忙又递给他一件东西,他拿到手里一看,是用一种半透明、有点韧性的纸做成的短裤。说是短裤,实在太短了,勉强卡在胯部,而且,由于是半透明的,下t都隐约地透现出来。他感到有点难堪,却又发现旁边也有人在往腿上套同样的东西,难堪的感觉就差了些。接着,服务生又给他披上浴衣,领着他走出休息厅,拐进一道走廊,进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不大,只放着一张床,床上铺着柔软的褥垫。灯光十分幽暗,服务生轻声问李斌良:“先生,您要哪个档次的,低档、中档还是高档的?”
李斌良心里咚咚直跳,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又怕露馅,不敢细问,只是马马乎乎说了句:“不就是按摩吗,差不多就可以了!”
趁服务生走出去的功夫,李斌良在幽暗的灯光下打量了周围的环境,更加心慌意乱起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两边墙上的油画——因为暗,看不清楚,可能是油画,也可能是照片:左边一幅画着一个l体女人,y部就对着人眼睛,脸上还显出y荡的表情;右边则是一男一女,也都l着体,男的在女的身后,手绕到前面抚摸女人的茹房,女人则做出沉醉的样子。李斌良看得眼睛不知往哪儿放才好,可身体的下部却又有了生理反应。他竭力克制自己,想放松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反应反而更强烈了。他想到马上就要开始的按摩,又急又羞,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他有点懊悔此行了。
就在这时,门轻轻打开,一个人影走进来。
李斌良瞥了一眼,见是一个女人。因光线暗,女人又画了很浓的妆,看不清真实面容,只感到她穿着很薄的纱衣,腿和臂膊大部分都露到外面。李斌良怕女人看到自己的下部,就翻身趴在床上。
女人走到李斌良身边,轻声问:“先生,您需要什么服务?”
李斌良头也没掉过来:“不就是按摩吗?”
女人:“那不一定,按摩只是我们的服务项目之一,您来到我们这里,需要什么样的服务我们都可以满足。”
李斌良:“那……就按摩吧!”
李斌良伏在床上,发现床上还有一个d,正好把脸放到这里,以免气闷。女人让他翻过来,他说:“我后背不舒服,就先从后背开始吧!”女人按照他的意思,从后背开始按摩,先从脖颈开始,又从双肩逐步向下,到腰部,臀部……李斌良身子抖了一下,刚要挣扎,女人的手又轻轻绕过臀部,到达了大腿,一下一下挤压,再逐步往下到小腿。接着,女人竟然上了床,坐到李斌良躯干上,搬拧他的双腿。李斌良想让女人停下,却又不知停下后咋办,只好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用脑袋思考,想和女人说些什么,了解要了解的情况。不想,他还没想出来,女人倒先开口了:“先生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李斌良知道自己已被看出破绽,也就不再隐瞒,“嗯”了一声。女人又问:“先生是本市人吗……夫人在哪里工作,长得漂亮吗……”
李斌良知道:来了。
果然,女人继续边按摩边问:“先生真是个好人,到这种地方还这么规矩,先生的夫人一定很漂亮,她可真有福……”
李斌良应付着,感到十分困难,决心变被动为主动,不让女人再问下去。他反过来开始问女人:“你是哪里人?是本市的吗?在这里干多长时间了……家里都有什么人?结婚了吗?丈夫在哪儿工作……”
女人忽然不出声了,手上的动作也不那么有节奏了,力度掌握得也不那么好了。继而,李斌良感到有水珠落到脊背上,怎么回事?他吃惊地掉过头来,一眼看见女人正在抽泣。“你……哎,是你……”
女人看清李斌良,也吓了一跳:“啊,是你……”
原来,这个女人是林平安的妻子。此时,她浓妆艳抹,头发还染成了棕黄色,和从前判若两人。李斌良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她,她居然在从事这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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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安妻子低声抽泣着,好一会儿平静不下来。对李斌良的询问,她垂泪说:“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现在,正式职工都下岗,干部都精简,我还能干什么?靠麻纺厂给那点抚恤金,连我们娘俩吃饭都不够。我要活着,还要养孩子,将来还要供她上学,没有钱能行吗?想来想去,只有走这条道儿了。这年头,笑贫不笑娼,人只要有钱,说话就气粗,别人也就高看你一眼,没人管你钱是咋来的……我也不想长干,长干也干不了,人也三十多了,全靠化妆、光线暗遮着……要是能坚持两年,怎么也能挣个几万,够我们娘俩活着和孩子上学就行了……到那时,再想办法干点别的,有了本钱,开个小卖店什么的……你别笑话我,这是的,没办法呀。不信你打听一下从前认识我的人,看我是不是不要脸的人?刚来那会儿,我还害羞,可后来我看见,什么人都往这地方来,还有不少当官的,什么局长、书记的,听梅娣讲,她还让市领导睡过呢,而且花样可多了……他们都不嫌丢人,我是为了活着,为了给孩子挣钱,有什么丢人的呢……”
李斌良被林平安妻子的话吸引住了:“等一等,你说还有市领导来?哪儿的市领导?是谁?”
“当然是咱们市的领导。”林平安妻子说着又摇摇头:“可到底是谁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打听,他活他的,咱活咱的,挣钱要紧,问这有啥用?对了,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是洗澡吗?在哪儿洗不好,花这冤大头钱!”
李斌良问:“洗一次多少钱?”
林平安妻子说:“光洗澡倒不贵,有个三十五十就够了,可到这儿来哪有光洗澡的,这按摩一次就得百八的,要是再加时,推油,就得二百多,要是干那种事,就看咋讲了,没个准价儿……对了,你不是为洗澡来的吧!”
李斌良点点头:“我来调查点事,你千万不要说出我的身份。”
林平安妻子点头答应,又问是什么事。李斌良想了想,觉得对她说无妨,也许能从她嘴里知道点什么。就把情况简单对她说了,问她:“你们这里有个叫黄秀秀的女人吗?”
林平安妻子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女人也分成几等,象我这样年纪大些的,属于低档的,比我年轻点的,算中档,那种既年轻又漂亮的,算高档。你没听说过吗?我们这里象红楼梦里的大观园一样,有什么”潇湘馆“、”“、”稻香村“。”潇湘馆“是最高档的,那里的姐妹都是有点文化水的,象梅娣那样。中档的比我强点……对了,高档的在四楼客房,专陪有钱有势的人,挣的比我们多得多。而且,各个档次之间一般不来往,也多不认识。象四楼的几个,我都叫不上名来,也没跟她们说过话,只认识那个梅娣。她在这里长得最漂亮,还有文化,听说还上过大学,她在这里也最受宠,在这幢大楼里可以自由出入。有些事,我就是听她说的!”
李斌良想了想问:“那么,我能见见她吗?”
林平安妻子想了想:“这……倒也不是不行,只要她有空,没陪别的客人,有钱可挣,她能来。再说,她和我挺好,有些私房话儿不跟别人说跟我说……不过她可贵呀,你花得起钱吗?她可不象我们,每次二百三百就打发了!”
李斌良想起身上带的两千元钱,底气不足地问:“她到底什么价,我只找她陪一会儿,不干别的,得多少钱呢?”
林平安妻子回答:“那我说不准。不过梅娣跟我说过,有个当官的只搂了她一会儿,想干那事没干成,还给了一千呢!”
这使李斌良心里有了底,自己带了两千元,就算洗澡花去一百元,给林平安妻子三百元,还剩一千六百元,怎么也够了。就对林平安妻子说:“我的钱还够,麻烦你把她给我找来!”
林平安妻子离开床:“好吧,不过……你的钱要是不够,我这份儿就不要了!”
李斌良:“不,够,你的钱该给还得给,不然别人要起疑心的。”
林平安妻子答应着要往外走,半路上又停住脚步:“碰见你正巧问一问,俺家平安那案子办得怎么样了?能不能破了?”
李斌良回答:“现在还没破,不过你放心,我一定要破了它,也可以告诉你,今天我到这里来,也和这起案子有关!”
林平安妻子又要落泪:“那太感谢你了。我是看出来了,你是好人,不但长得象平安,为人也象,都是好人!”
李斌良劝慰道:“别伤心,把眼泪擦一擦,别让人看出来……对了,你也再好好想一想,林平安生前到底有没有仇人,到底跟谁结过怨,好好想一想,想出来一定告诉我!”
林平安妻子答应着向外走去。
一会儿,门外有轻快的脚步声和年轻女子轻轻的笑声,接着门开了,一个女人走进来。李斌良坐在床上,注意地观察着。
虽然光线暗,但仍可看出这个女子身材苗条娟秀,从身段上看,也就二十岁左右,人也确实很漂亮,脸如满月,明眸皓齿,难得的是和其她从事此道的女子不同,没有浓妆艳抹,只化了淡淡的妆,额前有一绺头发染成了棕色,除了这一标志和过薄过露的衣着外,确实看不出是风尘女子。一颦一笑间,还透出一种清纯之气,无怪乎成为这里最高档的尤物。她的名字叫什么了?对,梅娣。
梅娣对李斌良嫣然一笑:“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