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04 09:43      字数:13268
  寇仲慌忙赔笑道:“是我不好!致致真正的心意,我是明白的。”
  宋玉致愕然道:“甚么真正的心意?”
  寇仲凑到她耳旁,把音量压至低无可低的道:“你是怕你爹杀我,才装作无情要我滚
  吧!对吗?”
  宋玉致忍不住“噗啄”苦笑,道:“真拿你没法。你这人最大的缺点是没有自知之明,
  脸皮又厚,说话更不知所云。唉!算我怕你,寇少帅真要到山城送死吗?”
  寇仲信心十足道:“事情还不够明白吗?你爹若要杀我,那晚便可动手。”
  宋玉致道:“这只因你不明白他而已!爹的行为从来都出入意表,难以猜度的。不妨一
  并告诉你,爹曾问过我愿否嫁给你,我为表示决心,已在历代祖宗前立下誓言,绝不会嫁给
  你,所以爹根本不会视你为未来女婿。”
  寇仲像给人当胸重击一拳般,跌退三步,脸上血色尽褪,失声道:“甚么?”
  徐子陵领雷九指朝舱房走去,当经过韩泽南夫妇的舱房时,故意扬声道:“雷兄因何事
  与川南赌坊的人结怨,令他们昨晚要不惜一切的来截船呢?”
  雷九指瞥他一眼,s出奇异的神色,却没有答他。
  徐子陵心中暗赞,知他不愧是在江湖混饭吃的人,从自己提高音量看破端倪。不过既达
  到目的,再不计较其他。
  同时功聚双耳,立即听到那女的对韩泽南道:“相公!你听到吗?”韩泽南以“唔”的
  一声作回应。
  徐子陵推开房门,道:“雷兄请坐。”
  雷九指毫不客气地在靠窗的两张椅子之一坐下,提著的小酒壶顺手放在几上,待徐子陵
  在另一边坐下后,脊骨一挺,像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轩昂而有气度,语调从浮夸改为沉
  稳,叹道:“真看不出老哥原来是这么热心肠的人。适才我见你关注韩氏夫妇的事尚以为你
  另有目的,甚或见色起心,现在才知你真的在为他们好。”
  徐子陵愈来愈感到此人大不简单,非是一般江湖混混,淡淡道:“雷兄既知韩氏夫妇误
  把川南赌坊的人当作仇家追兵,为何不点醒他们?是否另有居心?”
  雷九指从容道:“我这样贸贸然的去和他们说,人家肯相信吗?”
  徐子点头道:“好吧!撇开那方面不谈,雷兄因何看上弓某人?”
  雷九指别头往他瞧来,道:“原来是弓兄,弓兄理该在江湖上大大有名,可是小弟却从
  未听过。不过只看乌江帮的人对弓兄特别礼遇恭敬,便知弓兄是有头有脸的人,此事非常奇
  怪。”
  徐子陵不悦的冷哼道:“雷兄可知查根究底乃江湖大忌,雷兄请小心言行。”
  雷九指的瘦脸竟露出欣然之色,道:“弓兄万勿见怪,刚才我是用言语试探,再从弓兄
  的反应来肯定小弟的看法,弓兄请恕小弟言语不敬之罪。”
  徐子陵皱眉道:“你要试探甚么?”雷九指肃容道:“我想看看弓兄是否确是侠义中
  人?若弓兄是邪道人物,刚才的话已可为小弟召来杀身之祸,凭弓兄的武功,收拾我该只是
  举手之劳。”
  徐子陵想不到他竟能单凭观测看破自己的武功深浅,大为懔然,沉声道:“雷兄一是清
  楚道出来意,一是请便,勿要再浪费弓某人的时间。”
  雷九指微笑道:“此事说来话长,首先要问弓兄一事,就是弓兄肯否替天行道,同时又
  可发一笔大财?”
  徐子陵淡然道:“雷兄怕要另觅人选,皆因弓某有要事在身,故难以相助。”
  又不解道:“雷兄若要躲避追兵,大可跳江逃走,那追兵将会断去跟踪的线索,际此天
  下纷乱的时刻,谁人有本事可遍天下的去搜寻你?”
  雷九指避而不答道:“弓兄既无意援手,小弟只好自己想办法。请恕失陪!”宋玉致凄
  然道:“你忘了玉致吧!以你寇仲的条件,天下美女谁不为你倾倒,若你真是对玉致好,以
  后请勿踏入岭南半步。”
  寇仲终於退定立稳,大口的连喘几口气,摇头叹道:“宋玉致你对我太无情啦!”无意
  识地挥手道别,往后飞退,瞬那间没进林内。
  宋玉致紧咬樱唇,俏脸煞白,猛地樱唇张开,吐出一口鲜血,往后倒斤。
  横里人影闪出,在她堕地前拦腰抱起,再往寇仲退走的方向掠去。
  寇仲一口气在荒野中奔出二十馀里,心中仍是填满愤懑伤痛的情绪。
  在爱情土地是彻底的失败。先是李秀宁,后有宋玉致。
  来时他充满希望,但现在所有憧憬和幻想均被宋玉致几句说话摧毁。
  忽然他发觉自己在官道上走著,络上尚有其他车马行人,这时他甚么都不去想,只想找
  个有酒卖的地方大醉一场,醒后再作打算。
  对宋玉致他是完全绝望。
  糊里糊涂的来到城郡入口处,赫然竟就是郁林郡,缴税入城后迳自在大街找到间酒铺,
  遂入内买醉。
  这酒铺非常别致,呈长形的空间是内外两进合成,中间以一个露天的天井相连,天井中
  央有个椭圆形的鱼池,四周摆满盆栽。
  换在平时,寇仲必细意观赏,此刻则只朝尽端处走去,在靠角的桌子坐干,夥计热情的
  来招呼道:“这位大爷定是从外地来的,我们见龙斋的酒和菜在郁林都是首屈一指的,大爷
  真有眼光。”
  寇仲环目一扫,见店内只疏疏落落的有六、七台客人,那会信他的吹嘘,更没兴趣说
  话,道:“不要菜只要酒,还要最烈的酒。”
  夥计倒是机伶,二话不说的去了。
  寇仲想起宋玉致的绝情,心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呼吸困难,差点要大哭一场,偏是
  哭不出半滴眼泪,始知自己对宋玉致用情之深,大大出乎料外。
  旋又安慰自己,这一切都会变成过去,就像那趟为李秀宁喝得酩酊大醉那样,当他酒醒
  后,会尽力把宋玉致忘记,这亦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
  他并不了解宋玉致,且是首次发觉没法揣摩她内心的真正想法。这出身高门大阀的天之
  骄女明明是欢喜自己的,纵使以前有甚么恩怨过节,见到他寇仲像朝圣似的於百忙之中,不
  畏万水千山的遥远路途来找她,也该抛开过往不愉快的事来迎接他吧!岂知却是如此结局。
  酒来了。
  寇仲忽感有异,抬头瞧去,提酒来的赫然是“银龙”宋鲁,吓得连忙起立。
  宋鲁亲切地搭著他肩头,慈和的道:“坐下再说。”
  “咯!咯!咯!”
  徐子陵正在研究新近习得的“真言手印”,闻敲门声道:“进来!”
  来的是林朗,带些紧张的道:“点子追来了!”
  徐子陵立即对川南赌坊的人重新估计,皆因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追及他们,道:“林香
  主打算怎办?”
  林朗愤然道:“一切依足江湖规矩办事,这是我们乌江帮的船,若对方要在船上拿人,
  即是不给我们乌江帮的面子,那我们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抵九江后,我们当然不会再管别
  人的闲事。”
  徐子陵心中暗赞,难怪侯希白说乌江帮信誉昭著,同时对林朗好感大增,所谓来者不
  善,善者不来,对方敢衔尾追来,自然有实力和把握可吃定乌江帮的人。
  微笑道:“知否对方是甚么人?”林朗摇头道:“没有任何可供辨识的旗帜,照看该有
  百多人。真奇怪,在大江干买卖的帮会同道,大多和我喝过酒套过交情,就算没甚么关系
  的,至少也曾点头打招呼。但这批人却脸生得很,不知是甚么来路?”
  徐子陵道:“我刚听到消息,追兵有可能是川南赌坊的人。”
  林朗色变道:“消息从何而来?”
  徐子陵道:“是从船上的客人处听回来的。”
  林朗忧心仲仲的道:“若真是川南赌坊的人,会非常棘手。川南赌坊是成都最有规模的
  赌场,连解晖都卖他们的账,难怪如此横行霸道,不把我们放在眼内。”
  徐子陵好整以暇的问道:“甚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林朗道:“川南赌坊的大老板是
  “金算盘”霍青桥,乃巴蜀有数的高手,声名仅次於解晖、范卓、奉振等一方霸主之下。其
  子霍纪童出名横行霸道,好勇斗狠,他霍家还兼营青楼生意,真不明白那韩泽南因何要惹上
  这种人?”
  徐子陵试探道:“林香主会否因对方是川南赌坊的人而改变态度?”
  林朗叹道:“那要看看他们有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我们乌江帮亦不是那么好惹的,老
  大和解堡主一向都有交情,川南赌坊的人也要讲规矩道理的。”
  徐子陵微笑道:“有林香主这番话我就成啦!如若对方只是恃强凌弱,横蛮无理,由我
  把整件事揽到身上。”
  林朗愕然道:“弓爷犯不到这么做吧!若弓爷有事,教我们沙老大怎向侯公子交待?”
  徐子陵知林朗因对方是川南赌坊的人而生怯意,怕把事情闹大。遂道:“林香主不用担
  心,我弓辰春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甚么恶人未见过,到时我会见机而行,绝不会留给对方
  任何口实。”
  林朗见他这么明白事理,欣然道:“弓爷义薄云天,确是我乌江帮的朋友。”
  徐子陵长身而起,淡然道:“让我看看川南赌坊的人是否三头六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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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卷 第二章 内有隐衷
  第二章内有隐衷
  寇仲瞧著宋鲁把酒注进杯子,道:“鲁叔怎知我在这里?”
  宋鲁举杯相碰,两方一饮而尽后,笑道:“郁林是我宋家的地头,有甚么风吹草动,都
  瞒不过我们;更何况我是专诚在此恭候大驾,只不过给你先遇土玉致吧!”
  寇仲烈酒入喉,钻入愁肠,感触丛生,苦笑道:“鲁叔既见过玉致,当知我为何要到这
  里喝酒,她刻下是否在城中?”
  宋鲁友善地伸手拍拍他的宽肩,慈和地笑道:“小仲你勿要怪她。她是为一个难以*齿
  的原因,才硬起心肠拒绝你,我也是最近始知道。”
  寇仲叹道:“她已告诉我,宋阀主把我的名字刻在磨刀石上。唉!是否具有此事呢?”
  宋鲁点头道:“此事的确不假,我曾亲口问过大兄,他却笑而不语,令人莫测高深,不
  过我指她拒绝你的事,却与此无关。”
  寇仲苦恼道:“那究竟是为甚么?”
  宋鲁为他的杯子添满酒,徐徐道:“她不想因你而使我宋家直接卷入争霸天下的纷争
  中。”
  寇仲失声道:“甚么?”宋鲁肃容道:“在我们宋家内,对天下的形势有两种看法,一
  系认为此乃振兴宋家的最佳时机,此系可称为主战派,以宋智为首,力主以岭南为基地,再
  向长江扩展,建立一个以南人为主的皇朝,至不济也可和北人平分春色。”
  寇仲点头道:“另一系当然是主和派,只要宋家能稳保岭南,由於有重洋高山偏阻之
  险,无论谁人得天下,都只能采羁糜的政策,山高皇帝远,宋家等若划地为主。只有别人要
  买你们的账,只不知此派以何人为主?”
  宋鲁道:“就是师道和玉致,而我则认为两种策略均属可行。但师道和玉致却不忍岭南
  唯我们马首是瞻的俚民,为我们的荣枯抛头颅洒热血。”
  寇仲明白过来,亦产生新的疑问,道:“那阀主他老人家究竟倾向那一派的主张?”
  宋鲁道:“他从来没表示过立场。”
  寇仲一呆道:“怎会是这样的?”
  宋鲁无奈的道:“大兄的行事从来都是令人难解的。一方面任由宋智招募兵员,进行种
  种训练和做战争的准备功夫;另一方面又指时机未至,要宋智按兵不动。现你该明白为何智
  兄对你和玉致的事那么热心,而玉致明明对你情深似海,却仍要摆出对你无情的样儿,致纠
  缠不清。”
  寇仲整个人像给解除毒咒般哈哈一笑,举酒道:“来!敬鲁叔一杯。”
  宋鲁欣然和他对饮。
  接著轮到眼内回复神采的寇仲为他添酒,且笑道:“我现在快乐得想对酒高歌一曲,原
  来致致心内是喜欢我的。这事不难解决,若我真能得天下,便来迎娶致致,不幸战败身亡,
  此事自然作废。我根本不用你们一兵一卒,只需你们物资上援助我就成。”
  宋鲁道:“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大兄点头才行。问题是他既把你的名字刻在磨刀石上,
  照惯例你已成为他目标对手,让你去见他实吉凶难料,所以玉致才要阻止你去见他,智兄也
  为此事烦恼。”
  寇仲间道:“致致在那里呢?我想先见她一面。”
  宋鲁拂须道:“她已返回山城,我亦是收到山城的飞鸽快讯,才知你和她碰过头。”
  寇仲举杯喝个一滴不剩,虎目闪闪生光道:“我们立即到山城去,一刻我都干愿再等
  哩!”
  风帆不住追近,船头处高局矮矮的站立十多人。徐子陵目力远胜林朗,见到其中两人杲
  女的,年纪大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婆婆,年青的则身段丰满迷人,均是穿上色彩缤纷的苗服
  装束,由於相距仍达里馀,故看不清楚容貌。
  徐子陵奇道:“竟有个老婆婆在船上,不知是谁?”
  林朗色变道:“弓爷的眼力真了得,这婆子是否一头白发,手执拂尘?”
  徐子陵功聚双目,点头道:“确像拿著柄似拂尘的东西,这位老人家是谁?”
  林朗剧震道:“干会吧?通天姥姥夏妙莹一向不问江湖的事,霍纪童虽是她的谊子,亦
  该请不动她。”
  徐子陵心想夏妙莹三字非常耳熟,旋记起曾听翟娇提起过她,说她有通灵神术,能与地
  府y曹内的死者对话。还说要到四川找她,看看翟让死后的情况,会杏投胎诸如此类。怎想
  到忽然会於这里和她碰头,且在这样情况难明的环境当中。
  又问道:“她旁边尚有个苗女,长得相当美貌。”
  林朗倒抽一口凉气道:“那定是巴盟的“美姬”丝娜,她是夏妙莹的得意弟子,更是合
  一派的继承人,听说夏妙莹将於短期内把派主之位让给她。”
  接著脸有难色的道:“合一派和巴盟都是我们乌江帮惹不起的大帮大派,这趟恐怕连我
  们沙老大都罩不住。”
  徐子陵待要说话,夏妙莹中气十足的喝过来道:“果然是你弓辰春,我还以为你死了
  哩!”只听她声音传越这么远的距离仍宇字清晰,可知她的内功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
  徐子陵感到整块脸烧得火辣一片。尤其在林朗愕然瞧来的灼灼目光下更感尴尬。自己摆
  出见义勇为的样子,岂知事情竟是直冲“自己”而来,幸好有弓辰春的脸皮遮羞,否则真要
  找个d钻进去躲避。
  只好对林朗苦笑道:“林香主把船驶近岸边,我上岸和她们把事情解决吧!你不用理
  我。”
  林朗讶道:“弓爷分明不认识夏妙莹,为何她却像和弓爷是老相识的样子。”
  徐子陵知他起疑,无奈道:“此事一言难尽,情况紧迫,林香主请把船驶近陆岸吧。”
  林朗低声道:“弓爷有多少成把握应付对方?”
  徐子陵凝神观察已追至五十丈内的“敌人”,摇头道:“很难说,若他们一起出手,胜
  败难料,但脱身该没有问题。”
  林朗一震道:“通天姥姥乃一派之主,绝不会和其他人联手群攻,弓爷既有此自信,便
  待他们过来时在手底下见个真章,请恕我们不能c手,弓爷见谅。”
  徐子陵感激道:“林香主非常够朋友。此事无论如何发展,我弓辰春绝不会把贵帮牵涉
  在内。”
  就在此时,雷九指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道:“弓兄若不嫌弃,小弟愿与弓兄共同进
  退。”
  徐子陵和林朗愕然以对,完全不明白为何雷九指蠢得要淌这浑水。
  宋家山城位於郁水河流交汇处,三面临水,雄山耸峙,石城就由山腰起依随山势磊阿而
  筑,顺山婉蜓,主建筑物群雄踞山岭开拓出来的大片平地上,形势险峻,有一夫当关的气
  概,君临附近山野平原,与郁林郡遥相对望,象徵著对整个岭南区的安危的主宰力量。
  沿郁河还建设了数十座大货仓和以百计的大小码头,寇仲随宋鲁乘舟渡河时,码头上泊
  满大小船舶,河道上交通往来不绝,那种繁荣兴盛的气势,教他大感壮观。
  寇仲叹道:“群山萦绕,郁水环流,崎岖险阻,纵使我有数万精兵,恐亦难有用武之
  地。”
  宋鲁拈须微笑道:“这山城耗用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仍要历三代百多年时间,才建成
  现在这般规模。城内长期储备超过一年的粮食,又有泉水,清甜可口,泡茶更是一绝。”
  寇仲目光落在盘山而上,可容五马并驰的斜道,笑道:“那我定要多喝两口哩!”
  宋鲁道:“山城的建设,主要贪其奇险难下,但若没有郁林郡的富足,那山城只徒具雄
  奇之表,现在则可相辅相乘,且兼水陆交通之利,可通达全国。”
  小舟泊岸,早有十多名宋家派出的青衣劲装汉子牵马迎接,人人精神抖擞,虎背熊腰,
  无一不是强捍的好手,对寇仲均执礼甚恭,露出崇慕尊敬的神色。
  两人飞身上马,在众宋家好手前后护拥下,离开码头区,往山上驰去。
  置身登城山道,每当驰至山崖险要处,似若临虚悬空,下方河水滚
  流,奇境无穷。
  寇仲看得心旷神舒,想起即将可安慰玉人,忍不住一声长啸,夹马催行。
  众人应啸加鞭,十多骑旋风般跑尽山道,敞开的城门降下吊桥,久违的“地剑”宋智出
  迎道:“阀主有命,请少帅立即到磨刀堂见他。”
  在乌江帮的风帆减慢速度下,敌船迅速追近,徐子陵再无暇去问雷九指因何要“见义勇
  为”,只沉声警告道:“雷兄万勿c手,弓某人自有方法应付。”
  风声骤响,人影连闪,七个人从敌船腾空而起,往他们投过来,三人连忙后移,让出船
  头的空间。
  只看敌人登船的身法速度,高下立判。
  *通天姥姥*夏妙莹最是从容,只斜上丈许,忽然改向增速,一马当先的横过那两丈多
  的空间,首先踏足船头的甲板处。若有人以她跃起的角度和快慢试图拦截,必因她的蓦然改
  向而估计错误。一派之主,果是不同凡响。
  她令徐子陵想起y癸派的“银发艳魅”坦悔,两人均是一头白发,却保存著徐娘风韵。
  分别在坦梅仍有艳色,而夏妙莹则予人乾枯y冷的印象,鼻头起节,无论头、颈、手、腰、
  脚都挂上以宝石、美玉、珍贝等造成的各类饰物,在空中掠来时叮当作响,但珠光宝气和孔
  雀般的彩服却掩不住她双目s出的y鹭狠毒的异芒。加上她长得要弯曲起来的尖利指甲,活
  像从灵柩中带著所有陪葬品复活过来的女僵尸。
  “美姬”丝娜却是个漂亮动人的年青苗女,一头又长又亮的黑发,出奇地没有戴上帽饰
  或扎以彩带,纵使像现在般跃过来动手拚命,仍是巧笑倩兮,似是满腔热情,每时每刻都在
  尽情享受人生的模样。她的颧骨颇高,若非有个同样高挺的鼻梁,配搭得宜,定会非常碍
  眼,现在只是使她看来傲气十足,但又风情万种。她和乃师夏妙莹穿的同是褶裙,但她的裙
  子及膝而止,露出曲线极美的绑腿和一对牛皮长靴,整个人散发著含蓄的桃逗意味。
  不过她显示出来的功力只略逊於夏妙莹,紧随其后落在船头处,踏地后不晃半下。
  徐子陵从她在右肩斜伸出来的剑鞘移往第三个到达的年青男子身上,此君该就是成都的
  小恶霸霍纪童,劲装上披上华丽锦袍,腰挂长刀,体型健硕,皮肤黝黑,称不上英俊却有股
  强悍的男性魅力,最不讨人欢喜是一副傲慢的神态,彷似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内,目空一切。
  得三人以夏妙莹为首品字形立定船头时,其他四人才先后赶至,两个是苗人,另两个汉
  人该是霍纪童的手下。
  林朗首先拱手为礼,向三人以江湖礼数招呼,说过开场白后道:“姥姥仙驾既临,
  我……”夏妙莹眼角都不朝他瞧来,只狠狠盯紧徐子陵,挥手截断他的话道:“少说闲
  话。”
  然后y恻恻道:“弓辰春你的胆子真大,龟缩这么多年后,竟敢大摇大摆的到散花楼作
  乐,是否欺我夏妙莹老得忘掉你以前的所作所为,不再和你计较。”
  瞧见她眼神内怨毒愤懑的神色,徐子陵宜觉感到她和弓辰春间非是一般仇恨那么简单,
  而是有男女纠缠不清的恩怨夹缠在内,心叫倒霉;更知道只要自己一开腔,会立即露出马
  脚,但又不能干说话,只好叹一口气,摇头苦笑。
  “美姬”丝娜杏目圆瞪,娇叱道:“大师姊因你始乱终弃,至含郁而死,你弓辰春万死
  不足以辞其咎。”
  徐子陵心叫侥幸,更是好笑,初时还以为“自己”和夏妙莹有瓜葛,原来是和她的大弟
  子,苦笑道:“内中情况异常复杂,诸位可否听我解释。”
  霍纪童双目凶光闪烁,怒喝道:“只看你闻死讯而毫无悲戚之情,立知你弓辰春是个无
  情无义,狠心狗肺之徒。”
  雷九指在徐子陵身后y阳怪气的笑道:“霍纪童你能好到那里去,成都给你既j且弃的
  女子数不胜数,阿大别说阿二啦!”夏纪莹等的目光首次从徐子陵处移开,落在又变为弓腰
  哈背的雷九指身土。
  霍纪童“咧”的一声,拔出腰刀,排众而出,厉喝道:“你是谁?”
  徐子陵知道难以善罢,唯一方法是令对方知难而退,但最大问题是绝不可露出“岳山”
  击败席应时的武功,倏地移前,冷哼道:“你若能挡我三招,弓某愿束手就擒,任凭处置,
  但若挡不了,你们须立即退走,并要答应永不再来烦我,霍纪童你有资格作主吗?”
  霍纪童怒喝道:“废话!”同时抢前运刀疾劈。
  刀风呼呼,林朗慌忙退后。
  船上乌江帮的人除掌舵者外,大部分集中在看台处瞧热闹,其他旅客亦从船舱拥出,挤
  在舱门内外观战,韩泽甫是其中之一。
  徐子陵从容一笑,颅准对方刀势,右手探出,似爪似掌,到迎上对方刀锋时才撮指成
  刀,“蓬”!气劲与刀劲硬拚一记,霍纪童有若触电,连人带刀给徐子陵劈得倒退六、七
  步。
  观者无不动容。
  事实上徐子陵只用了小半力道,若全力施为,恐怕霍纪童要当场喷血。
  夏妙莹大喝道:“纪童退下!”
  “美姬”丝娜闪电移前,防止徐子陵乘胜追击,娇叱道:“假如你能在三招内令我落
  败,我们立即掉头走。”
  霍纪童悻悻然的退回夏妙莹身旁,虽不服气,但因全身血气翻腾,欲战无力。
  徐子陵服力何等高明,心知肚明丝娜功力远胜霍纪童。不过若能如此退敌,实非常理
  想,把心一横道:“一言为定,若弓某人三招内不能赢你,就束手就擒,绝不食言。”
  夏妙莹方面立时响起嘲弄讥笑的声音,认为他不自量力。
  乌江帮和众旅客亦嗡嗡声起,在心理上,他们都是站在同舟的徐子陵那一方,自然为他
  不智的决定担心和惋惜。
  要知“美姬”丝娜乃巴盟四大首领之一,名震巴蜀,胜她已不容易,何况是要三招内击
  败她。
  假若徐子陵现在是“岳山”而非“弓辰春”,当然是另一回事。
  丝娜娇笑道:“弓辰春你确是傲气可嘉。”
  “铮”!
  宝剑离鞘。
  徐子陵微笑道:“且慢!”
  夏妙莹厉喝道:“是否想反悔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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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卷 第三章 宋家山城
  第三章宋家山城
  宋家山城外观和内在会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若前者令人想起攻守杀伐,那后者只
  会使人联想到宁逸和平。
  城内分布著数百房舍,以十多条井然有序,青石铺成的大道连接起来,最有特色处是依
  山势层层上升,每登一层,分别以石阶和斜坡通接,方便住民车马上落。
  道旁遍植树木花草,又引进山上泉水灌成溪流,在园林居所中穿c,形成小桥流水,池
  塘亭台等无穷美景,空间宽敞舒适,极具江南园林的景致,置身其中,便像在一个山上的大
  花园内。
  主要的建筑群结集在最高第九层周围约达两里的大坪台上,楼阁峥嵘,建筑典雅,以木
  石构成,由檐檐至花窗,缕工装饰一丝不苟,营造出一种充满南方文化气息的雄浑气派,更
  使人感受到宋阀在南方举足轻重的地位。
  寇仲随宋鲁和宋智两人,在亭台楼阁、花木林园中穿c,来到位於山城尽端磨刀堂入口
  的院门外。
  宋智止步道:“我两人应否陪少帅一起进去见大兄呢?”
  宋鲁叹一口气道:“听你这么说,大兄应该是指定要单独会见小仲。”
  宋智点头苦笑。
  寇仲一怔道:“鲁叔和智叔是否怕阀主拿我来试刀?”
  宋智忧心仲仲的道:“试你的刀法是必然的事。问题是他会不会下手杀你。.照惯例给
  他把名字刻在磨刀石的人,最终都会命丧於他刀下。”
  寇仲不解道:“他为何忽然要杀我,杀我对他老人家有甚么好处?”
  宋智道:“大兄从来行事敦人难以测度,前一阵子他暗下离开山城,回来后就把你的名
  字刻在磨刀石上。我习多次试探,他都不肯透露半点口风,所以此事只能赌你的运气,若少
  帅立即离城,我们绝不会怪你。”
  寇仲哈哈一笑,道:“我寇仲岂是临阵退缩的人,我更有把握可活著出来找两位喝酒
  呢。”
  言罢洒然跨进院门。
  徐子陵淡然笑道:“姥姥请勿误会,我只是看看可否找人借刀子一用。”
  众人大为惊讶。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纵使是同一个铁匠打制出来的刀子,亦在轻重钝快上有分
  别。故习武者对随身兵器非常重视,因为没有经过一段长时间去掌握兵器的特性,会受拖累
  而发挥干出本身在招数和功夫的最高境界。
  像徐子陵刻下要在三招内击败*美姬*丝娜,能否发挥兵器的特性更有关键性的影响,
  而他这么临时临急去借一把不称手的兵器,最大的可能是尚未把握清楚兵器特性,早过三招
  之数。
  林朗解下佩刀,递给徐子陵道:“弓爷看看这把是否合用。”
  霍纪童冷哼一声,显是不满林朗此举。
  徐子陵接过长刀,缓缓拔出刀子,左鞘右刀,双目s出凌厉的电芒,遥罩夏妙莹身旁的
  霍纪童,沉声道:“无论事情如何发展,我和你们的事与乌江帮绝没有任何关系。假若我弓
  辰春落败遭擒,当然没资格说话。但如果弓某人侥幸取胜,而霍纪童你却在事后寻乌江帮的
  麻烦,我弓辰舂於此立下誓言,不论事情大小,必取尔之命。”
  当他拔刀出鞘的一刻,一股灼热的刀气顿时以长刀为中心散发,像暗涌般往敌方袭去,
  配合他豪情人,坚决肯定的说话,实具有无比的威吓力量。
  首当其冲的“美姬”丝娜,想也未曾想过竟有人能利用拔刀的气势,发出这么强大奇异
  的气劲,登时身不由主的后退一步,摆开剑式,对抗对方无形有实的庞大刀气。
  夏妙莹亦为之色变。
  霍纪童早给他的眼神瞧得心生寒意,为刀气潮涌而至,竟不得中退后两步,一时间连反
  驳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其他人均觉得徐子陵这番话合情合理,皆因“美姬”丝娜身为四川合一派的继承人,又
  属巴盟四大领袖之一,若连她亦要在三招之内落败,那四川可能只“武林判官”解晖一人有
  本领保护霍纪童的小命,其他人都不行。
  而霍纪童如此不顾江湖规矩,恃强在事后找乌江帮的人泄愤,以解晖一向公正的作风,
  是绝不会c手去管的。
  徐子陵知道已把霍纪童镇慑,目光转到“美姬”丝娜身上,刀锋遥指。
  奇异的事发生了。
  滚滚翻腾的灼热刀气,忽然消敛无踪,代之而起是y寒肃森的寒气。
  夏妙莹终骇然一震,厉喝道:“娜儿退下!”探手拔出拂尘。
  此时所有人均知道“弓辰春”武功之强,远超乎夏妙莹想像之外,使她对丝娜硬拚三招
  的能力,完全失去信心。
  丝娜性格倔强,那肯一招未过便认输,咬牙叫道:“师傅放心!”
  长剑幻出重重剑影,反客为主,猛然出击,铺天盖地往徐子陵洒去,也是威势十足。
  以人奕剑,以剑奕敌。
  徐子陵每下动作,每句说话,都依从奕剑术的法诣,终迫得丝娜主动出击,省去不少功
  夫。
  如果她一直保持守势,因三招之数而落败的可能是他。
  事实上他是合法的取巧。
  当拔刀时,他借势施出《长生诀》灼热劲气,忽又转为寇仲那一套《长生诀》法,化热
  为寒。故虽一招未出,实际上早已出手。若丝娜在气势对峙上落败,那他在气机牵引下全力
  出手,只一刀就可把胜利摘取到手。
  丝娜早被他的刀气迫退一步,刚站稳阵脚,岂知对方竟能化热为寒,登时方寸大乱,如
  再不反攻,只有后退一途,确是有苦自己知。在气势对峙土,她完全败下阵来。心中更清楚
  明白绝非徐子陵对手,只是希望能借剑法捱过三招。
  高手相争,若志气被夺,信心受创,功力自然大打折扣,而丝娜正掉进徐子陵这精心布
  下的陷阱中。
  无论才智武功,两人间的差距实在太远。
  夏妙莹拂尘扬起,紧追在丝娜背后,意图加入战圈,但已遂了一步。
  徐子陵后退半步,右手刀子在空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举重若轻的一刀劈在空处。
  丝娜的剑气像被他一下子吸个半滴不剩,只馀有形无实的虚招姿势,还生出要往他的刀
  子冲过去受死的样子,魂飞魄散下,那还顾得三招不三招之数,忙撤剑后退。
  夏妙莹跟她一进一退,擦身而过,拂尘挟著呼啸的真劲,往徐子陵拂去。
  徐子陵则心叫侥幸,他借刀子施出模拟得有三、四成近似的“天魔大法”,兵不血刃的
  把这充满异族风情的美丽苗女惊退,此时见拂尘扫至,想也中想的使出李靖“血战十式”中
  的“兵无常势”,窥准夏妙莹最强一点那“遁去的一”扫去。
  “噗”!臭妙莹的尘拂给他看似随意的一刀扫个正著,所有精妙变化后著同时给封死,
  一股沛然莫寸抗御的刀气透拂而来,闷哼一声,虽是心中不服气至极点,仍是毫无办法的硬
  被劈退。
  徐子陵刀势变化,从“兵无常势”转为第十式“君临天下”的起手势,攻守兼备,遥制
  对手。
  以夏妙莹之能,也感到在此下风情况再度出击,必是自招其辱的结局,一时间竟再往后
  退,打消反攻的念头。
  双方回复初时对峙的形势。
  徐子陵当然不会迫人太甚,抱拳道:“此战作和论,弓某人根本没有把握在三招内胜过
  丝娜当家,只是利用潜隐多年悟出来的小玩意兵行险著,是否仍要打下去,姥姥一言可
  决。”
  这番话可说给足对方面子。
  夏妙莹与丝娜交换一个眼色,猛一跺足道:“败就是败,不用你来为我们说好话,我们
  走。”
  进门后是一道横越池塘花圃的曲廊,沿廊前行,左转右曲,放眼四方,绿荫遍园,步移
  景异,意境奇特。
  曲廊尽端是座六角石亭,恰是池塘的中心点,被石桥连接往环绕庭院一匝的回廊处。
  石桥宜指另一进口,隐见其中是另一个空间,古树参天,茂密硕壮,生气勃勃。
  寇仲穿过石亭,过桥登廊,通过第二重的院门,眼前豁然开阔,尽端处是一座宏伟五开
  间的木构建筑,一株高达十数丈的槐树在庭院中心气象万千的参天高撑,像罗伞般把建筑物
  和庭院遮盖,在阳光照耀下绿y遍地,与主建筑浑成一体,互相衬托成参差巍峨之状,构成
  一幅充满诗意的画面。
  寇仲大感畅快,绕槐树一圈缓行欣赏个够后,才缓步登上有牌匾刻上“磨刀堂”三字的
  建筑物的白石台阶。
  磨刀堂偌大的空间里,一人背门立在堂心,身上不见任何兵器,体型像标枪般挺宜,身
  披青蓝色垂地长袍,屹然雄伟如山,乌黑的头发在头顶上以红中绕扎成髻,两手负后,未见
  五官轮廓已自有股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气概。
  两边墙上,各挂有十多把造型各异的宝刀,向门的另一端靠墙处放有*方像石笋般形
  状,黝黑光润,高及人身的巨石,为磨刀堂本已奇特的气氛,添加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意味。
  以寇仲这么不守常规和胆大包天的人,面对这被誉为天下策一刀手的超卓人物,亦有点
  战战兢兢,老老实实向他的背脊施礼道:“后辈寇仲,拜见阀主!”
  一把柔和好听的声音回道:“你来迟啦!”
  寇仲愕然道:“我来迟了?”
  宋缺旋风般转过身来,冷然道:“你来迟至少一年。”
  寇仲终面对著戚震天下,出道后从未遇过的对手“天刀”宋缺,他心上人的父亲。
  雷九指追在他身后进入舱房,徐子陵不悦道:“你跟来作甚么?”
  雷九指关上房门,隔断其他人的目光,走近徐子陵背后低声道:“当然是有要事商
  量。”
  徐子陵冷哼道:“我和你以前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识相的就给我滚出去,否
  则莫怪弓某人不客气。”
  雷九指笑道:“弓兄勿要唬我,你这人外冷内热,更非恃强凌弱之徒,只要你肯听我几
  句话,保证会对小弟改观过来。”
  徐子陵转身面向他,点头道:“你先答我,刚才你为何要强出头?”
  雷九指双目精芒闪闪,沉声道:“因为你戴著我恩师亲制的面具。”
  徐子陵皱眉道:“雷兄确是眼力高明,不知你所说的恩师高姓大名?”
  雷九指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颓然道:“我虽视鲁妙子大师为师,他却从不肯承认我是
  他的徒弟。但我雷九指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全拜他所赐。”
  徐子陵毫不动容地冶冶道:“你甚么时候看破我戴面具的。”
  雷九指答道:“我只是猜出来的。我一对耳朵受过特别的锻练,不但能听到盅内骰子转
  动时声音上的微妙差别,更可在远距离窃听别人的说话。
  当我发觉你竟不知夏妙莹是冲著你来峙,便猜到你非是真正的弓辰春,而事实上你比弓
  辰春要高明百倍。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