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8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04 09:44      字数:13255
  纪倩喜孜孜的瞧着他道:“你真的把人家视作朋友,不怕我害你吗?”
  徐子陵正容道:“我从没想过小姐会害我。”
  纪倩凑近他低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几晚人家都在明堂窝门外等你,因为知
  道你一定会来。”
  徐子陵生出不妥当的感觉。
  纪倩笑道:“你扮徐子陵扮得真像。如果我不是晓得寇仲和徐子陵正在慈涧跟秦王
  斗生斗死,定会给你骗得贴贴服服,现在嘛!嘻嘻!”
  徐子陵心叫不妙,纪倩灵活的跳起来往后避退,三张桌子共七名客人同时拔出兵器,
  抢过来把他封死在角落处,这些人徐子陵并不认识,全是生脸孔,看样子该是长安权贵
  的公子哥儿,纪倩的仰慕者,在纪倩的徵集下凑杂成军。
  纪倩在“大后方”得意洋洋娇笑道:“你这骗子算老几,竟敢来骗本姑娘,你若真
  是徐子陵,就露两手给我见识见识。”
  其中一个持剑的年轻公子大笑道:“即使是徐子陵又如何?就让我们长安七公子令
  他知道甚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长安岂是随便任人撒野的地方?”
  刀光忽闪,两剑分从两个角度横斩直劈他的颈项和脸颊,既狠且疾,颇有两下。
  徐子陵心中暗叹,若给这甚么他娘的长安七公子暴露他徐子陵的行藏,弄得李渊等
  全晓得他身在长安,那就冤哉枉也。
  ※※※
  唐军营寨前摆开一桌酒菜,只有两个席位,李世民悠然自得的安坐靠着寨门的位子,
  身后立着尉迟敬德、庞玉、秦叔宝、长孙无忌一众心腹大将,在营寨火把光的照耀下,
  隆而重之的恭候寇仲大驾。
  寇仲单人匹马从慈涧城营方向驰来,直抵酒席前,轻轻松松的甩瞪下马,任得赶来
  为他牵马的唐军伺候马儿。笑道:“世民兄果是信人,小弟初时还以为把酒言欢只是随
  口说说,现在才晓得是真的。”
  李世民长身而起,从容道:“我们终曾是知交,纵使要快生死于战场上,在可能的
  情况下好应该来个叙叙旧情。少帅请入座!”
  他身后诸将无不目光灼灼的盯着寇仲的一举一动,眼神充满敌意,叉隐含尊敬。
  寇仲来到另一边的席位,大模大样坐下,李世民亲自为他斟满一杯,然后坐下举杯
  道:“我大唐军营内严禁喝酒,违令者斩,所以今晚的宴会,不得不在寨外举行。酒是
  附近村落张罗回来的米酒,充满乡土风昧。让我先敬少帅一杯。”
  两人举杯对饮。李世民回头向手下诸将道:“你们退回寨内,木王有几句心腹话要
  和少帅说。”
  诸将齐露愕然之色,又知李世民言出必行,军令如山,无奈下退得一乾二净,只剩
  两人在营案外隔桌对坐。
  寇仲计算酒席离案门足有二百步的距离,讶道:“世民兄不怕我突然发难?世民兄
  武功虽高,可是若我肯以命换命,拚着硬涯世民兄一击,说不定在世民兄的手下来救护
  之前,重创世民兄。”
  李世民哈哈笑道:“若寇仲是这种人,我李世民根本不屑和你共桌谈心,我李世民
  绝对信任你,更相信不会看错你。”
  寇仲苦笑道:“我确不会这样无耻。唉!你老哥害得我恨惨,使我和王世充再添心
  病。究竟我们还有甚么好说的?”
  李世民又为他斟酒,微笑道:“以前我是力劝少帅而不果,今趟却想痛陈利害。少
  帅勿要笑我,因为大家始终曾做过兄弟好友。”
  寇仲举杯道:“这一杯就是为我们以前的兄弟之情而喝的,饮过这一杯,以前的兄
  弟情一笔勾消。若我寇仲命丧世民兄之手,做鬼亦不会怪世民兄,只会怪自己不自量力,
  妄图与世民兄为敌。”
  李世民喝一声“好”,两方再尽一杯。
  寇仲放下酒杯,油然道:“世民兄有甚么利害须向小弟痛陈?我倒希望有点新意思,
  若都是我早晓得的,我们就不用花时间,各自早点回去睡他娘的一觉。”
  李世民往前微倾,双目闪闪生辉,凝视寇仲,微笑道:“我想和少帅来一场豪赌。”
  寇仲把扫视寨门情况的目光收回来,迎土李世民锐利似能d穿任何秘密的眼神,大
  感意料之外的讶道:“豪赌?我们赌甚么?”
  李世民道:“赌的当然是洛阳,假若我李世民不能在半年内攻陷洛阳,我李世民从
  此不问任何军事政事,但我如能成功,阁下须放弃争霸大业。我可任你解散少帅军,又
  或把少帅军归顺于我,我李世民保证会善待寇仲的每一名手下。”
  寇仲虎目精芒乍闪,嘿然道:“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世民兄不怕作茧自缚!”
  李世民笑道:“若我说的是一年之期,少帅是否还肯赌此一铺?任何赌博,没有风
  险就没有乐趣。”
  寇仲叹道:“世民兄的胆子比我还大,若换过小弟是你老兄,际此慈涧胜败末分之
  际,怎敢说此豪情壮语!”
  李世民仰望星空,徐徐道:“让世民亦来一个假设,若洛阳的主事者是寇仲而非王
  世充,我李世民绝不敢下重注作此豪赌。”
  寇仲一呆道:“你的痛陈利害果然与别不同。你不怕我说服王世充死守慈涧,由于
  有洛阳作后援,说不定可坚持上一年半载。世民兄那时岂非要眼白白瞧着手上的筹码输
  个一乾二净。”
  两人表面客气友善,事实上却是针锋相对,各不退让。
  李世民哑然笑道:“少帅会否对王世充过份高估?少帅表现愈出色,愈招王世充之
  忌。郑国政权内外交困,派系斗争和只重同宗将领更是不得人心。少帅可以有良好的愿
  望,可惜事实偏是冷酷无情。”
  寇仲微笑道:“王世充始终是曾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在战场上刀来箭往,岂容他有
  余瑕玩弄肮脏手段。”
  李世民淡淡道:“那我就把王世充迫返洛阳,予他多点时间考虑自身的处境。不瞒
  少帅,我已命怀州总管黄君汉和猛将张夜叉在河阳集结三万大军,只要成功渡过孟津,
  将可克日攻陷回洛。不用世民提醒少帅,同洛和洛口,乃供应粮食予洛阳两大粮仓之一。
  回洛失守,对慈涧这方面的军粮供应,怕多少会有点影响吧!”
  寇仲立时处于下风,苦笑道:“幸好尚有洛口,一天虎牢仍在,洛口可源源不绝把
  本身藏粮由洛水运往洛阳,以保洛阳粮食无缺,支援慈涧的郑军,更可向大河下游诸城
  买粮。何况现在回洛已加强防守,世民兄是否言之过早?”
  李世民长笑道:“虎牢!哈!虎牢!”
  接着眸神深深注视寇仲,微笑道:“为了虎牢,世民另遣三军,每军万人,一由行
  军总管史万宝率领,自宜阳进军伊厥。另一军由刘德威指挥 。。 第一时间更新,自太行东围河内。河内乃
  现今郑军在大河以北唯一据点,此镇失守,大河北岸尽入我手,凭我大唐水师的实力,
  少帅是否仍有疑惑我们能置大河于控制之下呢?”
  顿了顿续道:“大河既任我纵横,最后一军由上谷公王君廓率兵,渡河枕军洛口,
  断去洛阳最后一条粮道,洛口的粮草要运往洛阳,那时须问过我李世民才成。”
  寇仲回复冷静,淡淡道:“想不到世民兄对纸上谈兵兴致极浓,小弟就奉陪到底。
  世民兄对攻陷伊阙似乎成竹在胸,小弟却是大惑难解。筹安、伊阙两城,一据洛水之南,
  一据伊水之西,两城相隔不过一日马程,唇齿相依。寿安有经验老到的张镇周坐镇,只
  要他发兵呼应,史万宝凭甚么本领攻陷伊阙?伊阙城外尚有龙门堡,况且若襄阳钱独关
  与朱粲联军北上,史万宝将四面受敌,能否逃回来向世民兄问好请安,势成疑问。”
  李世民笑而不答道:“这处请恕世民卖个关子,任由少帅自行想像如何?”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世民兄是否在暗示张镇周向你归降?”
  他绝非大惊小怪,因为若张镇周投降一事属实,不但对郑军士气打击无比估量,随
  之而来的后果更是不堪想像。首先是伊阙不保,且切断与洛阳的联系。大唐军那时会如
  蝗虫般蚕食洛阳南面所有城镇,北面的大河则在唐军手上,再失慈涧,洛阳将只余东线
  虎牢唯一的呼吸孔道透气。
  李世民岔开道:“不知少帅是否懂下围棋,对我来说,王世充和它的军队是一条大
  龙,若正面对撼,我纵胜亦伤亡惨重。所以得采取围堵和斩截的策略,堵死他每一个活
  口,然后逐一收气,到只剩下洛阳一只眼,独眼焉能造活?少帅请指教。”
  寇仲苦笑道:“小弟从未学过下围棋,独眼活不了,那么一双眼是否能活?另一个
  活口就是虎牢,更是另一条活龙的来路。”
  李世民微笑道:“若世民没有牵制窦建德或你少帅军的方法,根本不敢东来,宁愿
  在关中坐看窦建德和王世充斗个头崩额裂。”
  寇仲一震道:“我的少帅军?”
  李世民漫不经意的道:“杜伏威既已归唐,李子通还有甚么作为?降我大唐,还可
  封侯拜将,风风光光。少帅军虽朝气勃勃,士气昂扬,但仍是羽翼未成,自保或可有余。
  只要李子通作出北上攻长之态,少帅的彭梁军将动弹不得,派不出一兵半卒往援虎牢。”
  寇仲整片头皮发麻起来,至此才领教到李世民兵法如神,算无遗策。
  李世民好整以暇的油然道:“至于窦建德,一方面要留下部分兵力以压制北面高开
  道和罗艺的蠢蠢欲动,更要应付东面另一支义军的挑战,这支义军由山东孟海公率领,
  与徐圆朗齐名,窦建德想收拾他怕要费一番工夫。”
  寇仲就像一个赌得天昏地暗的赌徒,想下最后一注时,忽然发觉手上筹码全输掉。
  最难过是明知李世民的战略,他仍无法应付和改变。
  深吸一口气,道:“假若世民兄输掉慈涧此仗又如何?”
  李世民哑然失笑道:“我这一仗是无论如何不会输的。由今晚开始,我军将坚垒不
  出,等待另四支军队分别攻陷回洛、洛口、河内、伊阙的好消息。若这还不够,世民可
  留下万来人守寨,自己则率其他人沿大河南下亲取北邱山南、洛阳东北的金塘城。那时
  看王世充会否因慈涧而置洛阳不理,陪少师在这里赏月观星?”
  寇仲拍桌叹道:“好小子!你乃乃的熊!到现在我才明白甚么是上兵伐谋,亦明白
  为何薛举父子和刘武周、宋金刚输得这么他娘的一塌糊涂。你老哥令我有力难施,你今
  晚请我来喝酒,就是要这般令我难堪而下不得台,对吗?”
  李世民肃容道:“恰恰相反,我请你来喝酒谈心,因为我李世民们当你兄弟。你寇
  仲是英雄的,就接受我的赌约。我李世民定下半年之期,就当是还你的人情债。”
  寇仲双目精芒闪闪,凝视李世民而不语。
  李世民沉声道:“不要对虎牢再寄任何希望,我已派李世绩全权负责攻克虎牢,此
  人无论在李密军中,又或我大唐诸将里,均是一等一的人才,我有十足信心他可轻取虎
  牢。”
  寇仲摇头叹道:“洛阳之战,对我太不公平哩!”
  李世民道:“战争就是这样,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战争有战争的规矩,就是成则为
  王,败则为寇。少帅入乡随俗,如何竟出此言?”
  寇仲霍地立起,仰望星空,缓缓道:“我寇仲有我寇仲的规矩,秦王由此刻开始,
  再不用眷念旧情,只该依你战争的规矩把我和我的少帅军斩草除恨。若技不如人,我寇
  仲死而无怨。”
  李世民叹道:“如此说少帅是不肯接受赌约,这是何苦来由?”
  寇伸大笑道:“因为我愈来愈感到有你老哥这样一个对手,不负此生。”
  两人最后一场谈判,终告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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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卷 第十二章 最后希望
  大唐47卷
  第十二章最后希望——
  灯火倏灭。
  长安七公子的各式兵器不是劈中椅子,就是斩上桌面,徐子陵早不知去向。
  纪倩等仍在漆黑一片的菜馆内惊惶摸索,徐子陵油然从后门悄悄离开。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佳应付办法,亦只有他能在眨眼间一举手弄熄馆内八盏照明的宫
  灯,趁由光明转为昏暗的当儿,轻松逸出包围网,今七公子摸不着他衫角。
  如此窝囊的事,自命不凡的七公子当然不会宣扬出去,还可自诩为使徐子陵的“雍
  秦”怕得落荒而逃的好汉,不致惊动其他人。
  与纪倩关系恶化是无可奈何的事,只好暂且不理,待将来时机至时把误会澄清。
  当他转入一条横巷,立即飞身登上巷旁乎房瓦顶,摇身化为恶形恶状面如鬼脸的
  “短命”曹三,全速往池生春的华宅方向掠去。
  ※※※
  赴约前寇仲曾表示会一字不漏把跟李世民的对话转述与王世充。可是真要这么做时,
  寇仲始明白到这是没有可能的:不但只能选择性地挑选适合向王世充说出来的东西,还
  要把李世民原本的口气语调改变,把侮辱性的字眼去掉。
  在慈涧总管府的内厅,王世充摒退左右,全神听寇仲的报告。
  寇仲最后道:“李世民今趟约我去说出这么一番话,主要是今我知难而退。但圣上
  放心,我现在比任何时刻更有信心可守稳慈涧。若李世民真的绕道往攻洛阳,我们就把
  他留下的营寨夷为平地,再夹击他攻打洛阳的军队。像洛阳这么坚固的大城,岂是一年
  半载可以攻下的。”
  他半句不提李世民提议而他不敢接受的赌约,也没说出张镇周的事,那大有可能只
  是离间之计,当然也可能是确有其事。至于李世民的战略,他则如实报告。
  王世充满脸y霾,沉声道:“若我们长期攻不下他的城寨,我们的三万军岂非给他
  区区万来人牵制在这里。李世民若能攻陷回洛,连管北邙山,可轻易截断洛阳到慈涧的
  运粮道,而因他掌控黄河的控制权,得关中从水路支援,粮食补给方面全却无问题。此
  消彼长,对我们大大不利。”
  寇伸大吃一惊,忙道:“圣上万不可放弃慈涧,慈涧若失,寿安和伊阙势将不保,
  对我们士气打击之重更是难以估计。北面大海既已入李世民之手,如让唐军席卷南方诸
  城,切断与襄阳的联系,我们将仅余偃师、虎牢的东面,完全陷于被动。”
  王世充冷哼道:“我却不像少帅般悲观,虎牢与洛口、荥阳、管州、郑阳、汴州和
  偃师各城互相呼应,这条线上的城池全是对我王世充忠心耿耿的大将把守,李世民想断
  我东面岂是轻易。如李世绩敢攻虎牢,等若自取灭亡,只要我把兵力集中洛阳,东面有
  事,我就从洛阳调军往援,李世民能捱得多久?到冬天大雪时,他只有过返关中,那时
  天下就是我王世充的天下。”
  寇仲淡淡道:“可是圣上有否想过我们的成败将系于虎牢,这是否叫孤注一掷,只
  能每天求神拜佛希望虎牢不会陷落?”
  王世充摇头道:“朕意已决,明天开始,我们分阶段撤军,退回洛阳。回洛是我们
  两大粮仓之一,比之慈涧对洛阳的成败影响更大。”
  寇仲听得无名火起,霍地起立,沉声道:“终有一天,圣士会后悔这个决定。兵败
  如山倒,退兵虽非战败,可是慈涧的失守,会影响所有将士对圣上的信心,也影响他们
  对圣上的忠诚。圣上可否给我一万人,由我寇仲负责为圣上死守慈涧一面。”
  王世充冷然瞧他好半晌,缓缓摇头道:“朕必须保存兵力,以守洛阳。”
  寇仲长叹并作个无奈的表情,就那么往出口走去。
  王世充怒喝道:“你要到那里去?”
  寇仲没有回头,沉声道:“当然是回彭梁去,看看有没有机会从李子通手上把江都
  夺过来,江都是另一个洛阳,若入我手,无边无际的大海将任我寇仲横行,李世民若攻
  到彭梁来,我始有筹码与他周旋。”
  王世充软化下来,叹道:“朕有自己的难处,何不坐下来好好商量,研究出可两全
  其美之策。少帅是为慈涧设想,我则是为洛阳着想。例如可在慈涧和洛阳间夹道建两座
  石堡,既可加强洛阳以西的防御力,又不用像苦守慈涧般有鞭长莫及之虞。”
  寇仲晓得张志把他和杨公卿早前的构想向王世充提出,而说到底王世充仍因心怯而
  决定弃守慈涧,摇头道:“只有慈涧仍在,这样两座石堡才可发挥积极作用。唉!我真
  的不想离开圣上,只因别无选择,不愿这么容易给李世民宰掉而已!”
  王世充离座而起,直走到寇仲身后,不悦道:“少帅怎样才肯留下助朕,除慈涧此
  事朕是难以点头外,其他均有商讨余地。”
  寇仲旋风般转过身来,断然道:“好!只要圣上肯让我全权负起守护虎牢的重责,
  我寇仲就与圣上共存亡,绝不中途离弃。”
  ※※※
  徐子陵驾轻就熟的潜入池府,避过巡犬护院,进入内宅,更是打醒十二个精神,皆
  因随时会遇上魔门高手。
  三进内院只前厅灯火通明,传来人声,中、后两进均是黯无灯火。
  徐子陵暗叫天助我也,循老路窥探池生春寝室的动静,白清儿人去床空,被铺摺折
  整齐,显示池生春尚未上床。心忖不知白清儿是否练成甚么姹女心法,去了害人。
  他迅速进入卧室,以专业的眼光手法,不到半刻钟即发现地室入口在靠墙其中一个
  柜内,被衣物掩盖,且不须甚么开关设施,拿着把手掀起,现出斜伸往地室的木梯,心
  想又会这么顺利的,肯定附近无人后,打着火摺子,钻往地室去。
  地室丈许见方,空空荡荡,一边是三个木柜,另一边是三个坚固的檀木箱。徐子陵
  逐个柜子打开,内藏的分别是兵器、药物和各式赌具,木箱装的全是金锭,三箱金锭合
  起来该超过万金之钜,足可把整个明堂窝买起,假设“大仙”胡佛肯点头答应。
  徐子陵心叫不妙,转而对地室内壁、地板、天花展开逐寸的采查,很快肯定侯希白
  梦寐以求的《寒林清远图》,并非藏于这秘室内。登时大感头痛,始知作雅贼之不易,
  这么房舍连绵的一座府第,如何可大海捞针的去寻找一个卷轴。
  忽然心中一动,画是要来看的,池生春会否把画卷挂在厅堂当眼处作补壁之用,而
  自己则傻瓜般的尽往秘处搜寻?
  想到这里,徐子陵静悄悄的退出来,把一切回复原状后,经过中进的书斋内厅,往
  灯火通明的前堂走去。
  ※※※
  寇仲气冲冲的穿过城门,守门军士肃然致敬,士气高昂。
  早在候他的杨公卿和麻常迎上来。
  寇仲打手势着他们勿要询问,边行边道:“李小子真厉害,一个约会加番说话,就
  把我寇仲打垮。他娘的!肯定是要报我前晚想杀他的一箭之仇!”
  杨公卿和麻常见他神色不善,均知不妥,前者皱眉道:“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寇仲在离寨门十多步处立定,目光投往远方敌营辉煌的灯火,颓然道:“王世充要
  退兵以保回洛和洛阳!”
  麻常失声道:“甚么?那寿安和伊阙岂非要拱手让人?”
  杨公卿震骇道:“那等若迫张镇周归顺唐室。”
  寇仲心中暗叹,他和杨公卿比任何人包括王世充在内更明白张镇周,他对王世充已
  完全失望,如能刺杀王世充,他定会站在寇仲和杨公卿的一方。
  但在王世充弃守慈涧的情况下,他当然不肯为王世充这种卑鄙反覆、用人唯私的小
  人牺牲性命,投降以换取唐室的官职爵位,实乃明智之举,没有人可批抨他半句话。
  如果李世民能预估他的一番话可令王世充撤军放弃慈涧,而这行动后果之一是令郑
  军两大名将中的张镇周愤而投降,李世民的心计实在可怕。
  苦笑道:“所以找说李小子厉害。”
  扼要的把李世民事先声明的战略部署向两人详说一遍。
  杨公卿吁一口气道:“李世民这番警告说得合时,因为洛阳刚传来消息,我们一个
  水师在孟津惨败,集结河阳的唐军正准备大举渡河进犯回洛,而李世绩的大军合共二万
  人,已在大河南岸登陆,攻陷河y,正威胁虎牢、荥阳、管城诸镇。李世民以事实证明
  他说的非是空口白话。”
  麻常道:“我们该怎么办?”
  杨公卿道:“李子通仍有一定实力,足可威胁我们在彭梁的兄弟。”
  寇仲苦笑道:“现在我必须离去,到长安助我的好兄弟对付石之轩。王世充撤军约
  需十来天时间,回洛阳后,他别无选择下只好派你们往援回洛,再配个王玄应诸如此类
  的人来监军你们,你们须把握机会往彭梁去与众兄弟会合,长安事了,我会立即赶返彭
  梁。试试看有甚么法子既可保存实力,又可攻下江都。那时我们仍有一线生机。”
  麻常道:“如王世充亲自督师往援回洛,我们又应如何?”
  寇仲断然摇头,拍拍麻常肩头,笑道:“放心吧!若李世民可让王世充分身去救回
  洛,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李世民。王世充有秩序的退军,李世民绝不会冒险追击,而会
  兵分两路,一路往寿安、伊阙,与史万宝会合,切断襄阳与洛阳的连系;另一路则由李
  世民领军东进,背倚北邙山以压洛阳,对王世充来说你以为洛阳还是回洛重要呢?”
  杨公卿道:“幸好我军的家小尽在偃师,偃师守将亦是我的人,从那里逃往彭梁非
  常方便,只要有足够安排的时间便成。”
  寇仲讶道:“这会是王世充控制手下将兵一个大破绽。若他把军队的家小眷属全留
  在洛阳,要背叛他将多出很多顾虑。”
  杨公卿道:“但这在实行上有很大的困难,且不利经济,洛阳全城三万户,人口达
  七十万之众,加上军队,已达饱和状态,若再加上将士家眷,粮食供应方面肯定应付不
  来,所以家眷均随将士驻地安置,亦是稳定军心的手段。否则只是安排将士定期回家探
  亲,已是非常头痛的事。”
  麻常道:“少帅非走不可吗?或者待明天再和王世充据理力争,说不定他会回心转
  意,少帅这么离开,太可惜哩!”
  杨公卿也道:“我可游说其他明白兵法战略的大将,明早向这蠢材痛陈利害,今他
  不再一意孤行,自取灭亡。”
  寇仲叹道:“我太明白王世充这个人,他信的只是自己,这也是魔门中人的特性。
  我最后一个要求是为他死守虎牢,他却以需时考虑来敷衍我。他娘的!我不想再为这种
  人浪费时间,现在我唯一的机会,就是在李世民攻下洛阳之前先取江都,再央我的未来
  岳父从海路来援,那时我就可要李小子好看。”
  说罢往寨门步去。
  杨公卿和麻常亦步亦趋,欲语无言。
  对寇仲的谋略智慧,两人早心悦诚服,他的决断应是最好的选择。
  寇仲忽又止步,道:“我的另一兄弟跋锋寒或会在这几天来洛阳找我,他清楚我们
  的关系,找不到我自然会找杨公。”
  麻常道:“我会着人留意,洛阳城防现在非常紧张,不关照一声,恐怕他很难入城。”
  寇仲笑道:“这小子比我更有办法。你们最好不要泄出风声,因为他也是魔门欲得
  之甘心的头号大敌之一。放心吧!他有办法入城的。”
  杨公卿道:“少帅可放心,我们是否该请他到彭梁候少帅呢?”
  寇仲道:“这样太浪费他哩!请杨公为我传话,请他贴身保护杨公,至彭梁为止。
  有他的偷天剑在旁,纵使陷身千军万马,仍有机会可突围离开。”
  杨公卿一颤道:“多谢少帅!”
  寇仲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张镇周若降唐,王世充对杨公将疑惑大增,所以在任
  何情况下,亦要防他一手。保存实力,是在当今情势下唯一可行和应该做的事。”
  又抓着麻常肩头道:“杨公是我寇仲最敬爱的长者之一,麻常你给我打醒精神,好
  好照顾杨公,将来我们定可纵横天下,雪却今晚受辱于李世民之耻。”
  麻常两眼泪涌,垂头坚定道:“我就算赴汤蹈火,亦要让大将军有再见少帅的机会。”
  寇仲哈哈一笑,朝寨门走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两人均感到他带走守住洛阳的最后一个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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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卷 第十三章 巧取豪夺
  大唐47卷
  第十三章巧取豪夺——
  前厅传来池生春和那魔门许姓高手在说话,却没有闻采婷或白清儿的声音。
  到现在徐子陵仍弄不清楚池生春和“许师叔”的关系,只知许师叔公然助池生春管
  理六福赌馆。
  他潜至中进和前进交接的大天井,立在入口旁灯火不及的暗黑处,功聚双耳,一丝
  不漏偷听两人的低声交谈。
  池生春叹道:“不知是谁把消息泄漏出去,竟传进李渊耳内,弄得我进退两难。”
  许师叔冷哼道:“会否是独孤阀的人故意陷害生春?”
  徐子陵心中一懔,独孤阀竟会与池生春有瓜葛?此事确出人意料之外,幸好听许师
  叔的语气,双方间该非是互相信任、衷诚合作的关系,否则只是尤楚红一人,已够他们
  应付。
  据寇仲说,以尤楚红的功力,在他针疗的协助后,极有可能从哮喘病复原过来,功
  力因而大有突破。没有喘病的尤老婆子,可不是说笑的一回事。
  池生春苦笑道:“我不晓得。照道理他们肯把东西卖给生春,生春好好歹歹都算是
  他们的主顾,能暂济他们在长安头寸吃紧的燃眉之急。生春是他们的恩人而非仇人,这
  样害生春于他们有何好处。他们开支庞大,又急于重建昔日声势,不怕以后我不肯再和
  们交易吗?”
  徐子陵明白过来,同时心中暗叹。
  独孤阀仓皇逃离长安,只能匆匆带走部份贵重的细软,在洛阳的产业财富全给王世
  充没收。现在长安居住,若要保持昔日的生活风光,不得不把手上值钱的东西变卖,以
  供生活所需,又或作生意赚钱的本钱。
  现在的徐子陵“身家丰厚”,不愁衣食,可是池生春这番话,却勾起他和寇仲在扬
  州作小扒手时穿不暖、吃不饱的回忆,心中涌起难言的滋味。
  究竟是那时快乐些,还是现在快乐点?恐怕自己和寇仲都没有肯定的答案。
  许师叔道:“谁晓得生春你手上有展子虔的《寒林清远图》?”
  徐子陵立时精神大振,暗呼幸运,原来独孤阀变卖的,正是此宝。想想亦是道理,
  只有像独孤阀这类长期位于隋皇朝权力核心的世家大阀,始有可能拥有这种识货者无不
  动心的异宝,且说不定是从废帝杨侗处顺手牵羊带来长安的。
  池生春沉吟片晌,道:“这种事我怎会胡乱说出去,晓得此事除独孤阀的人外尚有
  ‘大仙’胡佛,因为我要凭他老人家的眼光去监证此画真伪。要花万两黄金的宝画,生
  春当然不肯轻忽从事。不过我相信大仙绝不会泄露此事,因为我明言若婚事落实,此宝
  就是聘礼。”
  徐子陵那想到《寒林清远图》有此与胡小仙有关的曲折故事。“大仙”胡佛既是监
  定古画的专家,本身该是像侯希白般爱画如命的人。由此可见池生春对迎娶胡小仙的重
  视,威迫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也使他更感此事的迫切性,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一旦胡
  佛开金口答应婚事,连胡佛自己亦不可以在没有充份的理由下改口。
  许师叔同意道:“胡佛不是那种乱说话的人,胡佛只得一女,继后无人,得生春你
  入赘,是他几生修到,泄露宝画对他有害无利。”
  池生春y笑道:“当胡小仙试过生春的滋味后,包保她明白甚么是几生修到。”
  徐子陵首趟想到这事的严重性,至乎可今他满盘皆落索的后果。
  魔门自有一套在床上媚惑取悦女性的秘法,胡小仙或者仍不算y娃荡妇,但始终非
  是正经闺女,若给池生春使手段弄上手,由恨变爱,两相欢悦,大有可能尽泄他徐子陵
  的秘密,那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y沟裹翻船。
  许师叔嘿然j笑道:“胡小仙有甚么本领可飞离生春的掌心,何况祖文和李元吉均
  是他父女不敢开罪的人。至于《寒林清远图》,生春不用过份担心李渊,他只爱女色不
  爱书画,更要讲做皇帝的风度,生春只须诈作不知,过两天把画当聘礼送给胡佛,让胡
  佛去为此头痛,还干你何事?哈!”
  只听他这番话,可知此人心术极坏,幸灾乐祸,尽显魔门中人自私自利的劣性。
  池生春叹道:“问题是今早李渊差遣刘文静来和我说话,说甚么张婕妤在前代四家
  的珍藏中,独欠展子虔一幅手墨真迹,言外之意,就是要生春自己识相,乖乖献宝。唉!
  坦白说,若非曾向胡佛说过以画为聘礼,我定会毫不犹豫拿画去讨好李渊,让他可讨美
  人欢心。目下却是进退两难,怕胡佛恼羞成怒,以此作借口拒绝婚约,师叔教生春怎办
  才好,累得我连饭也吃不下。”
  徐子陵至此掌握到《寒林清远图》的关键所在,难怪李渊会向侯希白提起此画,说
  不定是想借侯希白之口去迫池生春献宝,那知侯希白却见猎心喜,想据为己有。李渊等
  得几天,见池生春仍未有动静,遂忍不住着刘文静明刀明枪的向池生春提出他的要求,
  害得池生春茶饭无心,陷入两难兼顾之局。
  许师叔恍然道:“原来事情变得这般棘手,难怪你坐在这里唉声叹气。刘文静既已
  开口,生春不立即献画,已同时开罪刘文静和李渊,此事恐对我们的大计非常不利。”
  池生春道:“生春当然不敢公然不给刘文静脸子,所以坦白向他道出已以画作聘的
  事,希望他在李渊面前美言两句,待婚事定后,我再想办法从胡佛手上取回来,献予李
  渊。”
  许师叔一震道:“糟糕!”
  池生春大吃一惊道:“有甚么问题?”
  许师叔叹道:“当然大有问题,‘大仙’胡佛无论在长安或江湖士都是德高望重,
  李渊终是半个江湖人,不能全不讲江湖规矩,若李渊为妃嫔的爱好硬迫像胡佛这样地位
  的老叔父献出独女婚嫁的聘物,会为江湖所不齿。李渊最讲颜面,怎肯做这种触犯众怒
  的事?”
  池生春无言以对。
  徐子陵悄悄退回中进的书斋,现在纵使没有侯希白的请求,他亦会不惜一切把宝画
  偷到手上,使池生春的难题由痛症升级为死症,打乱他的阵脚,不但可破坏他和李渊的
  关系,更可今胡佛不满。
  ※※※
  寇仲全速在星空包裹的广阔原野朝西飞驰,离开战场愈远,心底更觉茫然。
  难道就这么窝囊的任王世充失去洛阳,甚至失掉宋玉致的婚约、宋缺的期望和支持,
  失去已蜀,至乎失掉整场争霸天下的斗争。
  他与王世充的决裂,会对王世充军心造成雪上加霜的打击,很多原本没有异心的大
  郑将领,现在会从本身的利益去重新考虑去留。
  他几可肯定李世民必可成功孤立洛阳,那只是时间的问题。洛阳何时失陷,关系到
  他少帅军的存亡。
  以他现在的实力,明刀明枪绝不可能从李子通手上把江都夺过来,只能用计,若时
  间容许,他可通过竹花帮从内部瓦解声势似江河日下的李子通的防御力量。
  由决意争霸天下开始,他从未试过像眼前的计穷力竭。
  李世民视他为唯一劲敌,他此刻才真正明白到李世民确是他最大的障碍和威胁。
  他现在只想赶快找到徐子陵,同他倾诉心中的旁徨和怨愤。
  他没有因此心灰意冷,虽难免失落失意,但在深心处,他的斗志正像燎原的星火逐
  渐蔓延。
  他和李世民的斗争,只能以一方的败亡来解决。
  ※※※
  徐子陵藏身子其中一个柜内几近整个时辰,才听到池生春返回卧房的步音。
  接着是池生春的惊呼,徐子陵不用拿眼去看,就知他看到以书镇压在枕上,他冒
  “短命”曹三的留书。
  上面写着:“池馆主足下:暂借《寒林清远图》,以偿素愿。曹三顿首”寥寥数字。
  风声疾去。
  徐子陵心中叫好,却没有立即推柜门而出,因池生春乃老江湖,绝不会蠢得立即去
  看宝画是否被盗,只有当他肯定曹三确不在旁,才会怀疑曹三是否真的盗宝去了。
  他功聚双耳,追踪池生春,果然察觉他只是在内宅二进四处搜索,且显示出迅快的
  身法速度。声音远去,徐子陵仍耐心等候。
  不半晌池生春重返卧室,今趟尚有那许师叔随行。
  许师叔沉声道:“曹三不是死了吗?这么多年都听不到他消息,为何偏在这时间来?”
  池生春心烦气躁的道:“他是想找死,竟敢来惹我,我c他十八代的祖宗,若真敢
  取去我的《寒林清远图》,无论他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他受尽我的极刑而亡。”
  许师叔道:“少说废话,看看《寒林清远图》才是首要正事。”
  按着是柜门拉开,地道被揭开入口的声音,在入口柜旁另一柜内的徐子陵心中大讶,
  暗忖难道宝画真的藏在地室某一秘处,只是自己疏忽了。
  细想又该非如此,若有暗格,除非由鲁妙子亲自设计,否则怎瞒得过他。
  地室下传来池生春的笑声,道:“原来只是吹牛皮,《寒林清远图》仍安然无恙,
  他娘的,差点给这短命的小子欺骗。”
  接着是池生春爬回来,柜门合上的声音。
  徐子陵差些失去信心,要抢出去强夺宝画,旋又按下冲动,因发觉事有蹊跷。
  因为他既没有听到机括开放暗格的异响,更没有听到打开画卷查看的声音,于理不
  合。
  唯一的解释是外面两个j人思疑自己用计,故将计就计,引他出来。
  两人走音远去。
  忽然间他们的互逞奇谋变成比赛耐力战,徐子陵正怀疑自己的判断时,足音再响。
  池生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我有很不祥的感觉。”
  许师叔道:“我们猜错哩!曹三没有来过,否则撒粉的地上会现出足印,而我们就
  可凭‘定形粉’的气味把他挖出来。”
  徐子陵暗叫好险,若自己适才忍不住从柜内走出来,肯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