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6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3-04 09:44      字数:13267
  色,以箫艺名传天下的石才女神态悠闲的在烹茶,心中都有种难以形容的温馨滋味。
  石青璇的态度亲切中保持距离,热情中隐含冷漠,但已足令他们受宠若惊。
  她不说话,两人更不敢说话,怕破坏小屋的宁和。
  接过石青璇奉上的香茗,徐子陵忍不住道:“刚才……”
  石青璇柔声道:“不要说刚才的事,人家不想知道。子陵还未答青璇的问题,为何
  今天才来?”
  徐子陵哑口无言,道:“这个,嘿!这个……”
  石青璇把热茶送到侯希白手上,到两人对面坐下,“噗嗤”笑道:“无词以对吗?
  青璇不是怪责你,你不是爱云游四海吗?凑巧没云游到这偏僻的地方来,对吧?”
  侯希白见徐子陵窘得俊脸通红,帮腔道:“在下最清楚子陵的情况,他空有云游天
  下之志,可惜苍天直至今日仍不肯予他机会。”
  石青璇淡淡笑道:“都是青璇不好,爱看徐子陵受窘的趣样儿。唉!青璇仍未有机
  会谢子陵援手之德,为岳伯伯完成未竟的心愿。”
  徐子陵知是谢他除去“天君”席应的事,想谦说只是举手之劳,又怕过于自夸,因
  能击杀席应颇带点侥幸成份,胜来不易。忙答道:“全赖岳老在天之灵保佑。”接着解
  囊取出天竹箫,说出来龙去脉,双手递予石青璇,退回原座。
  石青璇接过天竹箫,欣然道:“尚大姐太识青璇的心哩!青璇怎当得起她的爱宠。”
  徐子陵再次感受到与石青璇相处的酣畅写意,不过她虽从不掩饰对自己的好感,可
  是在两人间总像有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侯希白充满期待的试探道:“青璇小姐不试试这管箫的音色吗?”
  石青璇笑嗔的白他一眼,娇笑的道:“贪心!”说罢把天竹箫提起送到香唇旁,轻
  轻吹出一个清越的音符。
  箫音像起自两人深心处,又像来自还不可触的九天之外。
  侯希白动容道:“难怪秀芳大家不惜千里之外,令子陵送来此箫,只有青璇配得上
  此管箫。”
  石青璇花容转黯,美目蒙上凄迷之色,神色的变化是如此突然,看得两人心神剧颤,
  想到她定是感怀自身无奈的遭遇,难以自持!
  在石青璇毫不费力的香唇轻吹下,天竹箫响起连串暗哑低沉的音符,音气故意的满
  泄,发出磨损颤栗的音色,内中积蓄着某种奇诡的异力,令人感受到她芳心内抑压的沉
  重伤痛,不禁想到她可能正在心灵内无人能窥探到的秘处默消着滴滴情泪!
  箫音回转,不住往下消沉,带出一个像噩梦般无法醒转过来沉沦黑暗的天地,领人
  进入泪尽神伤的失落深渊。
  箫音忽又若断若续,地似是用尽全身力气,再无法控制箫音,天竹箫仿似只能依靠
  自已的力量,把仅余的生命化作垂死前挣扎的悲歌。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徐子陵忘记了自己,感到整个灵魂随箫音颤栗。
  “犯羽含商移调态,留情度意抛管弦。”
  究竟何事惹得她真情流露?借箫音尽诉芳心内的委曲和悲伤?可是她神色仍保持平
  静,只一对秀目睁s出“一声肠一断,能有几多肠”的悲哀!那种冷漠与悲情的对比,
  份外使人震撼。
  侯希白不知是感怀自身,还是勾起对石青璇令人肠断的身世,早泪流满脸,于箫音
  欲绝处,忽然掌拍椅子扶手和唱道:“蜀国多情多艳词,雕坞清怨绕梁飞。花都城上客
  先醉,若分岭头人未归,响音转碧云驻影,曲终清漏月沉晖,山行水宿不知远,犹梦玉
  钗金缕衣。”
  石青璇箫音一转,似从无法解脱的沉溺解放出来,变得缠绵绯侧,闻音断肠。
  又仿如y山雁鸣,巫峡猿啼,配合侯希白苍凉悲越的歌声余韵冲霄而起,填满屋内
  外的空间。
  侯希白歌声一转,从嘶哑低沉,变得温柔情深,续唱道:“遥夜一美人,罗衣沾秋
  霜。含情弄竹箫,弹作陌上桑。箫音何激烈,风卷达残云。行人皆掷烛,栖鸟起迥翔。
  但写卿意苦,莫辞此曲伤。愿逢同心者,飞作紫鸳鸯。”
  徐子陵给箫音歌声能追魂慑魄的力量把他对自身的控制完全冲溃,际此月夜清幽的
  时刻,潜藏的哀思愁绪像山洪般被引发,千万种既无奈又不可逆转的悲伤狂涌心头,情
  泪夺眶而出。
  侯希白唱到最后咽不成声,只余箫音在虚空中蹈蹈独行,即使最冥顽不灵的人亦会
  被箫音感化,何况是徐子陵和侯希白这两个多情种子。
  箫音再转,透出飘逸自在的韵味,比对刚才,就像浸溺终生者忽然大彻大悟,看破
  世情,晋入宁柔纯净的境界。
  石青璇清美的玉容辉映着神圣彩泽,双眸深沉平静,本来笼罩不去的愁云惨雾云散
  烟消,不余半点痕,美丽的音符像一抹抹不刺眼的阳光,无限温柔地轻抚平定两人心灵
  的摺皱。
  “纤纤软玉捧暖箫,深思春风吹不去。檀唇呼吸宫商改,怨情渐逐清新举。”
  箫音逐渐远去,徐子陵蓦然惊醒,刚好捕捉到石青璇消失在门外动人的背影。
  雨丝从天上漫无休止的洒下来,装载酗重的骤车队驶过,车轮摩擦泥泞发出的嘶哑
  声,此起彼继。
  寇仲的心神飞越,想到正在洛阳外围进行的战争。
  若有对错,他直到此刻仍不晓得自己立志争霸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以往他只须为自
  己负责,承担所有责任,现在则不能弹此调儿,凡事必须为所有追随自已的人着想。
  他首次感到生命再不属于他个人所有,因为任何一个错误,包括眼前大规模的行军,
  牺牲的决不只是他一个人。成为少帅军最高领袖,再不能像以前般妄逞英雄,他甚至要
  把一向最着重与徐子陵的兄弟之情也放在次要的地位,凡事都以少帅军的荣辱利害为主,
  这想法令他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
  幸好现在徐子陵与他目标一致,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
  很多以往从没动过的意念出现在他的思域内,在此之前无论他处身如何恶劣的环境,
  打不赢便跑。何是现在他已和少帅军合为一体,存亡与共,再没有凭个人本领来去自如
  的潇洒轻松。胜负之间不但没有难以逾越的鸿沟,且只一线之隔,若少帅军全军覆没,
  他亦耻于独活。
  宋玉致对他的指责是对的,他自决定出争天下,以统一中原为己志后,再容不下其
  他东西,更没资格去容纳生命中其他美好的事物,从没有比这一刻,他能更深切体会到
  自己的处境。
  金黄的月色洒遍小谷每一个角落,石青璇坐在溪旁一方石上,双足浸在水里,天竹
  箫随意地放在身旁,仰起俏脸凝望夜月。
  徐子陵悄悄来到她旁,在另一方石头坐下。
  石青璇樱唇轻吐,柔声道:“子陵为何要哭?”
  她仍保持仰观夜星的姿势,看得专注深情,使她的话似乎在问自己,而非身边的男
  子。
  徐子陵给她这一句话勾起刚才的情绪,热泪差些儿再夺眶而出,恨不得伏入她怀里,
  搂着她纤腰,把心中的委曲和怨屈尽情倾吐,让她爱怜地抚慰他。
  可是这突然而来的冲动只能强压下去,尽力令自己灵台清明,心安神静,轻叹一口
  气,却仍不晓得该如何答她。
  侯希白留在屋内,宁静平和的幽谷,像只属于他们俩的天地!
  石青璇对徐子陵没有答她毫不介意,柔声道:“人的归宿是否天上的星宿呢?若真
  的如此,我的归宿该是那一颗星儿,子陵的归宿又在那里?”
  徐子陵把目光从她秀美的轮廓投往星空,因月照而变得迷蒙的夜空里,嵌满无数的
  星点,心中涌起微妙复杂的情绪,身旁的美女就像这夜空般秘不可测,拥有她就像拥有
  无边无际的星空。
  在这一刻,他忘记人世间所有事物,就只剩下师妃暄和石青璇。
  两女选的都是出世的道路,不同处在师妃暄的路子是舍弃凡尘的一切,包括男女间
  令人颠倒迷醉的恋情,追求的是从她视为一切皆空的凡尘,超脱过渡往生命彼岸某一神
  秘处所。她的志向是勘破而非沉迷。
  以逃避来形容石青璇的出世或者不太恰当,但她的避世总带点这种意味!以往徐子
  陵对她一直持有这看法。可是今趟身处她安居的幽谷,听到她自白式的箫曲,他的看法
  已被动摇。事实上她正以她的方式去感受生命的真谛,她不是避世而是入世,她要逃避
  是人世间的纷争和烦恼,与大自然作最亲密的接触,体会到别人无暇体会的美好事物。
  从没有一刻,他能比现在更了解她。
  她向他表示无意四处游历,因为幽谷本身自己自足,她根本不假外求。
  他和师妃暄的热恋在龙泉开始,在龙泉终结,不须由任何一方说明,双方均晓得事
  实如此。
  他现在是孓然一身,没有任何感情上的束缚,而幸福就在他身旁,他可以打破宿命
  又或接受命运,为自己去争取?
  第一趟对石青璇的心动,发生在去年中秋之夜的成都闹市中,而到独尊堡小楼的悲
  欢离合,他一直把对石青璇的思慕压制,强忍忆念的折磨!到适才再得闻她的箫音,长
  期抑压的情绪顿时释放出来,他觉得已失去自制的能力。
  他更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对她的依恋,也感到自己的不配,自惭形秽的悲哀!那不是
  身份地位的问题,而是他仍不能抛开一切,与她共醉于天上的美丽星空。
  假若他尽诉衷情,得她垂青,转头自己又要离开她,甚或战死沙场,岂非只能为她
  多添一道心灵的创伤!
  要命的是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般那样感到需要她,没有她的天地会空荡荡得令他难以
  忍受,淡淡的清香从她娇躯传来,是那么实在,又是那么虚无飘渺,可望不可得。
  他多么希望能把她拥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吻她每一方寸的肌肤,以全身的力量对
  她说:“我们永远不要分离。”
  但残酷的现实却令他不敢有丝毫行动,多半句说话。
  石青璇终往他瞧来,“噗痴”娇笑道:“呆子在想甚么?为何十问九不应的?”
  徐子陵一震迎上她的目光,再转往她擢在溪水中的完美晰白的双足,一群小鱼正绕
  在她双足间畅泳,不识相的还好奇地轻噬她动人的趾尖,一时竟傻兮兮的道:“为何唤
  我作呆子呢?”
  石青璇顽皮的道:“你是呆子嘛!只有呆子才会问人为何叫他作呆子的,对吗?呆
  子刚才为何要哭?人家可没有哭哩!”
  徐子陵心中一荡,忍不住反问道:“你开始时吹出这么悲哀的曲调,不是想叫我们
  哭吗?事实上青璇也在哭泣,箫音就是你晶莹的泪珠。”
  石青璇美目变得深遽无尽,蒙上凄迷之色,柔声道:“徐子陵会为人家抹泪吗?”
  徐子陵剧震道:“抹泪?”
  石青璇目光重注夜空,轻轻道:“青璇很久没先前在屋内那种情绪,是你害人不
  浅。”
  徐子陵心神俱震,一种奇异的情绪紧擢着他,她不知多少遍说他是呆子,是否真如
  石之轩所言般,自己是个不解她情意的大傻瓜呢?
  石青璇浅叹道:“你是个可恨的呆子,上趟一句话都没说就溜掉,累得人家几天不
  敢离谷采药,若非师妃暄来见我,人家还以为你是和她结伴离开,没法分身到小谷来让
  青璇有谢你的机会。”
  徐子陵一震道:“青璇!”
  石青璇又往他瞧来,秀眸深注的柔声道:“现在一切都没关系啦!徐子陵终于来了,
  虽是为尚秀芳作跑腿,总算来过,还哭过。”
  徐子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那句能恰当的表达心底里的奇妙感觉,一阵比任何时候
  都要浓烈的温馨占据他全心全灵。
  月儿此时移到山峦后看不见的地方,幽谷内的林屋隐没在黑暗中,溪水不再波光闪
  闪,只剩下满天繁星和广阔深遂的夜空,世上除他们两颗跃动的心外,再不存在任何人
  事——
  扫描者:jommy、阿贤、bb
  由卧虎居校正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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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卷 第四章 芳心之秘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卷51)
  第四章芳心之秘——
  石青璇俏然立起,微笑道:“随人家来好吗?”
  不待徐子陵答应,就那么赤着玉足,衣袂飘飘的踏着小溪中此冒彼起的石头,朝绕
  往小屋后林木深处的源头掠去。
  徐子陵依依不舍地离开坐处,追在她身后,随她沿溪左弯右曲,深进林木茂密处,
  疑是溪尽,却豁然开敞,一道充满活力的小瀑布从半山隙缝处冲泻而下,奔流在苍翠欲
  滴的山谷崖壁上,到崖底后形成小潭,被密林阻隔,在另一边既看不到这里的别有d天,
  且听不到水瀑奏响的天然乐章。
  石青璇立在水瀑前唯一的一块大石上,别过俏脸喜孜孜的道:“快过来!”
  徐子陵怎敢不从命,落到她香躯旁。
  水瀑有如布幕般垂落下来,激起飞溅水花,水滴四外抛洒,在星辉下仿如银珠万颗,
  充满活力。
  聆听着仙乐般的水流声,四周的虫鸣天籁,嗅着石青璇香躯发出的动人芳香,漫空
  星辰,山风徐徐拂脸而来,忽然间徐子陵完全忘掉自身的烦恼,忘掉外面人世间一切纷
  争,飘飘然不再晓得身在何处。
  石青璇别过俏脸往他瞧来,嫣然笑道:“远来的客人,这儿好玩吗?子陵是除娘外,
  第一位被青璇邀到这儿的人。”
  徐子陵只要往她靠近寸许,便可与她作肩碰肩的亲密接触,可是这寸许的距离,却
  像不可逾越的鸿沟。心中一热点头道:“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般忘忧无虑,过去和将来
  都不存在,眼前一刻却是永恒不灭。我追求的幸福生活,就该是眼前这样子,但这想法
  也令我感到痛苦,青璇明白我的意思吗?”
  石青璇柔声道:“明白一点儿!听子陵的语气,谷外仍有你舍割不下的人事,对
  吗?”
  徐子陵叹道:“我想坦白说出我的心事,只希望青璇不会怪责。”
  石青璇娇躯微颤道:“人家怎会怪责徐子陵呢?只是怕自己受不了,青璇习惯孤独
  的生活,从没想过改变,你也明白吗?”
  徐子陵心头一阵激动,往她靠近,自然而然的贴靠她香肩,感觉到她的血脉在肌肤
  下的跃动,再没法控制缺堤般的心潮,迎上她迷网的目光,沉声道:“既是如此,为何
  告诉我小谷所在处?从那天开始,幽林小谷成为我心内最神秘最美丽的处所。我虽在谷
  外的红尘打滚胡混,却从没有一刻不记挂着小谷。今天终于来啦!还在这里和青璇分享
  小谷的秘密。青璇是否须负起部份责任?”
  石青璇微一错愕,接着双目透出笑意,横他一眼道:“好吧!大家直话直说,你只
  分享了小谷部份的秘密,另一部份还在那里!”说话时探出玉手,纤指指向瀑布上老树
  盘错处。
  她没有挪移娇躯逃避与他的触碰,已使他整颗心灼热起来,引发暖流遍走全身,融
  融曳曳的不知身在何处,羽化登仙不外如是,体念至此不由勇气陡增。
  他非是没有和其他女性有过亲密接触,例如沈洛雁或商秀珣,可是从没有一刻像日
  下的轻轻触碰更令他心动神颤。
  循她指示瞧上去,欣然道:“青璇准备和我分享吗?”
  在他灼热迫人的目光下,石青璇先白他深情万种的一眼,然后垂下臻首,显露天鹅
  般线条优美的雪白脖子,轻柔的道:“你不是有心事要说吗?先说出来听听?”
  徐子陵冲口而出道:“不怕受不了吗?”
  石青璇容色回复平静,凝望水瀑出处,淡然自若道:“你要人家负责任嘛!青璇只
  好负责任给你徐子陵看。”
  徐子陵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我不但要分享小谷的秘密,还要分享青璇小姐心中的
  奥秘,弄清楚为何青璇小姐可吹奏出这么感人肺肺的箫音?”
  石青璇软弱地往他靠倚,轻叹道:“这好像不是你原先想说的东西,对吗?”
  徐子陵坦然道:“确不是我原先准备说的。不过并不打紧,我现在糊涂至六神无主,
  只晓得挑最想说的话向你倾诉。我忽感到无论向你说甚么,青璇都不会真的怪我。”
  石青璇“噗痴”娇笑,站直娇躯,白他一眼道:“说吧!快说!看我可忍受至甚么
  程度。”
  徐子陵移转身体,变得脸向着她,深情的道:“我想脸向着脸的坦诚向青璇说。”
  石青璇没有依他之言,如花玉容现出苦恼的表情,轻轻道:“徐子陵啊!勿要迫人
  太甚好吗?”
  徐子陵感到正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争取,一切来得如此发自真心,情不自禁,浑然天
  成,从没有一刻,他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不肯错过得到幸福的机会。他缓慢却坚定的道:
  “因为我若不把话说出来,可能永远失却说这话的机会。青璇是否准备迁离幽谷?”
  石青璇娇躯剧震,粉脸血色尽褪,终别转娇体面向他,语调出奇的平静,道:“你
  怎能猜到
  的?”
  徐子陵伸手抓着她两边香肩,深深望进她清澈明媚的双目内,道:“那是一种没法
  解释的直觉,因为青璇怕再见到我,更怕见到石之轩。”
  石青璇一阵颤抖,似是茫然不晓得徐子陵正抓着她一对香肩,只想逃避他炽热的目
  光,喃喃自语般道:“石之轩?徐子陵?”
  徐子陵心头涌起无法抑压的爱怜,不忍她,凑到她脸庞数寸近处、柔声道:“不
  要想他,只想我们间的事。为何要避开我?”
  石青璇深吸一口气,回复少许平静之色,仰起俏脸往他瞧来道:“当人家求求你好
  吗?不要再问。噢!你抓得人家好痛哩!”
  徐子陵心中一阵痛楚。
  他怎舍得用力过猛抓痛她,石青璇的“你抓得人家很痛”实是语带双关,以带点哀
  求的语气求他放过自己,让她继续过独身的生活。这句话当然是大有情意,所以显得这
  么无力抗拒他的进迫。
  事实上打从开始石青璇从没掩饰自已对徐子陵的好感和情意。这形成她芳心内的矛
  盾和挣扎,表现出来的是对徐子陵若即若离。她的处境颇为微妙,一天不迁离出生的幽
  林小谷,一天她不能割断与人世间各种纠缠不清的恩怨。她告诉徐子陵小谷的位置时,
  早起了离开小谷,另迁他处之心,只有这样,她才可过真正避世隐居的生活。
  不过她尚有未了心愿,就是藏在谷内的《不死印卷》和岳山的遗憾。这两件事都间
  接直接的由徐子陵为她完成,可是造化弄人,她却另增徐子陵这阻她避世的心障,所以
  有请他“勿迫人太甚”之语。
  徐子陵终于来到小谷,兼之大明尊教来犯,使她痛下决心离开这令她没法忘记过去
  的伤心地。刚才的箫曲由悲泣逐渐提升至轻灵飘逸的意境,正代表她从痛苦解脱出来的
  意愿。
  现在是他争取她的最后机会,假如他轻轻错过,会变成永远的遗憾。
  徐子陵不但没有放手,反抓得更紧,深深望进她的眸子里,坚决摇头道:“徐子陵
  是不会放手的,除非石青璇告诉他要躲到那里去。”
  石青璇露出心力交瘁的神色,娇体乏力,若徐子陵松开双手,肯定她要掉往水里去。
  在水瀑水流丰富多姿的天然乐章下,石青璇凄然道:“你不怕我随便来骗你吗?”
  徐子陵又怜又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去探访她神圣不可侵犯的香唇,柔声道:“你
  是不会骗我的,对吗?”
  石青璇软弱的垂下豪首,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你早晓得那地方。唉!你这冤家,
  人家给你害惨哩!”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使他浑体发麻,无以名之狂喜涌上心头,惹的心儿狂跳不停。
  石青璇说的是耶帝庙附近的破蔽石屋,当年徐子陵初遇石青璇,离开蝠d时她把他
  带到那处,让他看到她隔廉梳妆的动人美景。那该是只有他们两人晓得的隐居秘处。
  石青璇从幽林小谷迁到那里去,不但对徐子陵余情未了,且隐含试探的昧儿。
  只有徐子陵在不惜天涯海角去寻找的情况下,才会不错过这相逢的地方。
  石青璇一对玉掌无力地按上他宽广的胸膛,徐子陵始惊觉自己正把她拉往怀内去,
  石青璇却是试图抗拒。
  他低头瞧去,石青璇仰起俏脸,秀眉轻皱,神情却静如止水,轻轻道:“我说的或
  者是真的,又或是假的。在水瀑源口的密树后有一天然dx,可通往山内另一秘处,那
  才是青璇真正起居的地方。鲁大师正因看中这谷中之谷,放在筑房建舍,本打算作他终
  老避世之用,其后晓得娘怀了人家后,才把小谷赠与娘。谷中之谷另有出山之法,现在
  青璇会从那处离开。子陵万勿说话,乖乖给人家闭上眼睛,青璇不晓得将来会是如何,
  但定不会忘记此刻。”
  徐子陵知道若自己还要她,定会给她看轻,至乎惹起她的反感,他终是洒脱逍遥
  的人物,今趟的“力争”是例外中的例外,洒然微笑,松开双手,闭上眼睛。
  石青璇凑近在他唇上蜻蜓点水的轻轻一吻,飘身离去。
  寇仲一边把大军开往东海,另一方面把杨公卿和他的部队秘密由水路连夜运来,经
  过十多天的忙碌,杨公卿把军队安顿在预先建设于梁都附近的秘密营寨后,与麻常到梁
  都来见寇仲,同时带来郑州失陷的坏消息。
  在内堂,麻常道:“王世充兵败如山倒,一个城接一个城的向李世绩投降。管州郭
  庆投降,早令虎牢东线各城人心惶惶,王玄应那兔崽子竟不战而退,摆明怯战,遂予李
  世绩移师进荣阳的机会,荣阳守将魏陆岂肯为王世充作无谓牺牲,他的投降谁都不能
  怪他。”
  寇仲心中苦笑,王世充和王玄应两父子的胆量该是一个模子塑造出来的。前者在慈
  涧未分胜负而退,犬父犬子,王玄应比乃爹更进一步,未战已退,等若把城池逐个送赠
  李世绩。
  杨公卿道:“凑巧王世充派张志往荣阳意图调其军增援虎牢,被魏陆生擒交给李世
  绩,并献计李世绩,说张志乃王世充指定传递他手令的人,对王世充非常熟悉,只要能
  说服张志伪造王世充手令,送往郑州,命郑州守将王要汉和张慈宝放弃郑州,回师虎牢,
  即可伏师路上,一举歼敌。”
  麻常接口道:“张志果然就范,王要汉接信后没有起疑,却想到路上定遭李世绩截
  击,更想到虎牢难保,遂决意投降。先斩杀对王世充忠心耿耿的张慈宝,再开门降唐。
  现在虎牢东面军事重镇全失,虎牢变成一座孤城,王玄应肯定守不了多久。”
  杨公卿皱眉道:“虎牢失守在即,李世民将直接攻打洛阳,少帅有甚么应付的方
  法?”
  麻常神色凝重的道:“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唐军东来之前我们没有人想过李世民
  竟能在两个月的短时间内把洛阳完全孤立。”
  寇仲领他们到会议室,室内中间放置一张坚实的长方形大木桌,桌面有座以黏土制
  成的半立体模型,以大运河贯流其中,运河旁以大小方块代表城池或县镇,山川林原一
  目了然。
  寇仲微笑道:“这是从窦建德处偷师学来的,他是工匠出身,手艺超群,我当然没
  他那么本事。我探测,陈老谋绘图,再由匠人负责动手制作模型。”
  杨公卿和麻常惊奇得你眼望我眼,想不到寇仲有这么细心谨慎的一面。
  寇仲在立体地势图前示意分析道:“通济渠南行直达淮水,若我们的船队从梁都出
  发,沿通济渠顺流而下,用的是飞轮船,一晚功夫便可入淮。假若再顺淮水东行,可经
  通运河南下直达江都,在这样的情况下,李子通防守关键的两座城池将是锺离和高邮。
  李子通深悉这种情况,所以特别在此两城布重兵驻水师,防我们突袭江都。若我们入淮
  后往西攻锺离,高邮的敌人立可来援;若我们东下攻高邮,情况更糟,因锺离和江都可
  从南北两方夹击我们,所以锺离、高邮和江都,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铁三角。”
  杨公卿和麻常点头同意,因锺离位于通济渠和淮水交汇处之西,像看门口的狗儿般
  瞧着通往高邮和江都的通运河,所以不顾锺离直取高邮,与自杀没有甚么分别,而高邮
  位于往江都的必经之路,于是锺离与高邮能互相呼应,形成江都北面最具战略性的防御。
  麻常道:“若从海路入长江突袭江都又如何?”
  寇仲道:“这更不可行,江都位于长江北岸,对岸是另一军事重镇延陵,大小两城
  唇齿相依,不论我们的突袭如何成功,延陵的李军渡江来援,我们腹背受敌,只有挨打
  的份儿。到锺离、高邮的人手从水道迅速来援,我们恐怕没有人能逃回海上去。”
  杨公卿头痛的道:“照眼前的形势,我们必须先取锺离,后图高邮,始有机会威胁
  江都的李子通,锺离有多少军力。”
  寇仲淡淡道:“守军连水师约在三万至四万人间,主帅是左孝友,乃李子通旗下首
  席大将,可见李子通对锺离的重视。”
  麻常咋舌道:“我们那有攻下锺离的能力?”
  寇仲微笑道:“所以我们必须用计,只要骗得李子通以为我们会从海路逃往海南岛,
  派兵分从运河和海路夹攻,我们便有机会乘虚而入,先下锺离。”接着把计划说出,又
  告诉两人海南岛已入宋缺之手。
  杨公卿叹道:“说到用兵之奇,天下无人可过少帅,若我是李子通,大有可能中
  计。”
  麻常道:“李子通到现在有甚么反应呢?”
  寇仲欣然道:“据探子回报,李子通正把高邮的水师调往锺离,另外则在江都集结
  水师船队,又徵用民船。最妙是他并不晓得你们秘密潜来,更不知道二十八艘飞轮船的
  存在。现在我出入非常小心,离开少帅府必戴上面具,全心全意等李子通来攻,我可包
  保左孝友的锺离军来得去不得。当李子通另一支大军仍在大海挡风浪时,我们挥军高邮,
  站稳阵脚后再取江都,那时仍在苦攻洛阳的李世民只有乾瞪眼的份儿。江都既是我寇仲
  的,沈法兴只能在灭亡和投降两项上选择其一,哈!”
  杨公卿和麻常均感事有可为,精神大振。
  此时虚行之神色凝重的来报,桂锡良和幸容求见。
  寇仲讶道:“他们怎会认为我还在梁都?”
  虚行之摇头道:“照我瞧他们纯是试试看,要否我回绝他们,说少帅已到东海去?”
  寇仲信心十足道:“他们是我儿时认识的朋友,不会有问题,我在内堂见他们。”
  虚行之欲言又止,终于领命去了。
  寇仲向杨、麻两人道:“我先去看他们有甚么事,回来再和两位研究行事的细节。”
  踏出会议室的大门,寇仲想起虚行之刚才的神情,显是反对他去见桂、幸两人,怕
  泄露他仍在梁都的军事秘密。
  桂锡良和幸容会否出卖自己?
  寇仲哑然失笑,摇头把这可笑的念头挥走,先不计大家的交情,只从李子通捧邵令
  周一事的利害关系,两人便该站在他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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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卷 第五章 兵不厌诈
  大唐双龙传 。。 经典文学(卷51)
  第五章兵不厌诈——
  徐子陵在侯希白安排下,乘船下三峡离开巴蜀。他觉得愈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愈明智,
  解晖和四族的争执,既不到他管更非他所能管。
  他在九江离船,策万里斑沿东北行,穿越大片原野的往彭梁方向前进,他的心神逐
  渐晋入井中月的境界,当万里斑吃草休息时,他便静坐练功。十多天来灵台空明一片,
  不但没有想寇仲,亦没有想石青璇或师妃暄。在不知不觉的修行中,过往出生入死累积
  回来的经验,终跨向收成的时刻,尤其在察敌一项上,幽谷小溪内的顿悟令他开拓出从
  未梦想过武道上的疆域。
  这天他渡过淮水,沿北岸往东行进,只要抵达运河,可沿运河北上,直趋梁都。
  此时日已西沉,天色逐渐暗黑,天上飞鸟归林,大地刮起寒风,隐有秋尽冬来之意。
  徐子陵心中一片澄明,万里斑蹄声起落,穿过一片柏树林后,山路往上延展,右方淮水
  东流,气势雄浑。
  忽然心生警觉,徐子陵忙策马避进旁边树林深处。
  火把光由远而近,一队人马由山上冲将下来,约有二十多人之众,转眼远去。
  徐子陵从他们的服饰认出是李子通的手下,心忖此处地近锺离,乃李子通重兵驻之
  处,有人巡逻守卫,是理所当然的事,并不奇怪。
  正要离开,蹄声又在敌人消没处响起,那队巡兵掉头疾驰回来,不由心中暗栗。
  那队李军来到他藏身处的密林外,带头的领队一声令下,二十多人勒马停下,中三
  人把手上火把高举,往林内照来。
  徐子陵身藏处在火光之外,不虞敌人发觉。
  那领队了两句粗话,咕哝道:“明明听到蹄声,却不见有人,真是活见鬼。”
  另一人道:“听说在昼夜交替时出现的鬼最凶猛,千万不要遇上这类恶鬼。”
  徐子陵心中大讶,听对方的话,这区域肯定在李军的严密监视下,所以设有专人施
  展地听法,以免被人入侵而一无所觉。
  他们是否有甚么见不得光的事在附近某处进行,又是否与寇仲有关系?想到这里好
  奇心大起,跃下马背,攀上树顶追着敌骑潜去。
  寇仲在进入内堂前,终被虚行之截着,后者道:“少帅请告诉他们,你今晚动身赴
  东海。”
  寇仲拍拍他肩头,笑道:“我明白的!”
  跨过门槛,坐在厅心圆桌旁的桂锡良和幸容忙起立相迎。
  寇仲哈哈笑道:“你两个真本事,竟晓得我留在这里没有到东海去。”
  桂锡良笑道:“寇仲从来就是死不认输的人,若有人说你不战而逃,我桂锡良第一
  个不相信。”
  寇仲招呼两人重新入座,道:“有甚么好消息带来给兄弟?”
  幸容收敛笑容,叹道:“我们上趟离开后,心中很不舒服,难道真个白白看着你坐
  以待毙?别人不清楚你的性情,我们做兄弟的岂会不知道。”
  桂锡良道:“所以当你的少帅军往东海推进的消息传来,我们肯定你既非要从海路
  进攻江都,因为那与自寻死路毫无分别;亦非想逃返南方,因不合你的个性。故必是另
  有图谋,所以立即赶来,看看可在甚么地方能帮得上忙。”
  寇仲色变道:“你们既可猜到,岂非李子通也有猜到的可能?”
  幸容道:“放心吧!我们怎同李子通,我们是看着你由毛头小子长大成人的。”
  寇仲哑然失笑道:“对!李子通是胆小鬼,胆小鬼当然认为其他人也像他贪生怕
  死。”
  桂锡良凑近道:“你是否想引李子通来攻,设伏杀他一个落花流水,可是据传你真
  的把梁都的大军抽空调往东海,你凭甚么迎击李子通的大军?”
  寇仲心中涌起不舒服的感觉,在争霸战中,即使桂锡良和幸容全力助他,也起不上
  甚么作用。可是若他们变成敌人,却肯定会对他构成极大的威胁,因为两人太了解他的
  性格,比之香玉山对他的认识更深入。但这念头只是一闪即逝,因对这两位儿时的友件,
  他一直是绝对信任。
  不过无论他如何信任两人,仍不会透露杨公卿五千精锐的存在,微笑道:“你们关
  心我,我当然感激,只是眼前胜负未分,你们不宜卷入我和李子通的斗争内,待形势分
  明后,再劳烦两位老哥说服帮内其他兄弟,助我夺取江都,如何?”
  桂锡良瞥幸容一眼,点头道:“好吧!就此一言为定。”
  徐子陵扑往树林边缘的大树之顶,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开敞的大湖,与淮水相
  连,停泊着近百艘战船,却只有数十盏挂在船桅上的风灯以作照明,风灯上还有密封的
  罩子,使灯光不会映上天空,透出鬼祟神秘的味儿。
  以百计的工匠和战士正忙得团团转,将以稻草作成的假人安装到船上去,再给假人
  穿上军服,在黑夜隔远瞧去,以徐子陵的眼力,亦难辨真假。
  工作已接近完成阶段,两艘船离开停泊处,驶离河湾,开进淮水。
  徐子陵感到整条脊骨凉浸浸的,眼前看到的肯定是李子通对付寇仲的大y谋,自己
  现在即使全速催策万里斑以人马如一之术赶往梁都,由于山峦阻隔,怎都快不过对方由
  运河北上。可是他再无别的选择,只好迅速退走。
  “咯!咯!咯!”
  寇仲从噩梦惊醒过来,一额冷汗的从床上坐起,应道:“谁?”
  洛其飞的声音在门外道:“是其飞,有急事报上少帅。”
  寇仲取起外衣披上,想起刚才的噩梦仍犹有余悸,他梦到被敌人重重围困,手下大
  将逐一身亡,最后他抱着的却是宋玉致冰冷的身体,陷进沼泽中。唉!幸好只是一个梦。
  他与洛其飞在寝室小厅坐下说话,洛其飞道:“刚接到消息,锺离水师在入黑后倾
  巢而出,最后北上运河,若途中没有停留,可于明天入黑后任何一刻抵达。船上满载兵
  员,其中数艘吃水极深。”
  寇仲的脑筋仍不太清醒,问道:“现在是甚么时候?”
  洛其飞道:“刚过三更,离天明尚有两个时辰。”
  寇仲沉吟道:“你‘最后北上运河’的‘最后’是甚么意思?”
  洛其飞答道:“自黄昏开始,泊在锺离城外约九十艘战船陆续开出,逆淮水西行,
  到戌时头,战船又从淮水开回来,乌灯黑火的直达淮水和运河交汇处,转入运河往我们
  的方向逆流驶来,我先后接到三份飞鸽传书,知事情紧急,所以立即禀上少师。”
  寇仲道:“江都方面有没有动静?”
  洛其飞摇头道:“还在结集兵力,战船增至近百艘,却仍是按兵不动。”
  寇仲清醒了点,道:“你的情报工夫做得很好,他娘的,李子通上当哩!”
  洛其飞道:“锺离来攻的水师,以每船平均载三百人计,兵力在三万人间,船上该
  备有攻城的器械,若突然来袭,确可攻我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