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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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更新:2022-03-09 20:30 字数:13195
功能 和 功能!“中国的姑娘,非常好,非常好,漂亮,非常漂亮,她们喜欢我们日本人,非常的喜欢,我的中国姑娘,马上会给我生一个儿子,不,我会再让她给我生一个女儿……”
翻译有些尴尬,他看了看大家,酒桌上有几个人已经开始东倒西歪了,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句话藏进肚子里。
大江健司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一边颤巍巍地给自己倒着酒一边大声地重复着。
“你是浑蛋。”闵小雁突然站起身,那个八噶念得很用力,中国人还是听得懂这句话的,没等在座的各位收回脸上的惊讶,小雁已经将手里的一大杯可乐扬到了大江健司的脸上。
周围一片安静,大江健司已经彻底喝多了,被冰凉的可乐一激,扑通一p股坐到了地上,黏黏的饮料顺着他的头顶淌下来,那几根用来掩饰谢顶的银白色的头发跟着耷拉了下来,贴在了脸上。他的眼睛虽然还睁着,但是瞳孔已经找不着了。坐在地上的大江健司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没人听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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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小雁厌恶地踢开蜷缩在地上已经开始说梦话的大江健司,身后,陈姐的声音带满了责备的怒气,她没有回头。
大连的夜晚好冷。
闵小雁把毛衣收紧,领口也翻了起来,浅浅地遮住下巴,她掏出一支烟,斜斜地塞进嘴里。
zippo已经玩得很熟练了,小雁在牛仔裤上把打火机擦着,点着了烟,猛地嘬了一口,烟雾从鼻孔喷出去,在面前拂绕着不愿散开。
飘荡的烟雾里,小雁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她想那也许是她自己,她想拨开那团让自己心烦的烟雾却失败了。袅袅升起新的烟丝,纠缠在眼前,变换着样子。
闵小雁猛地认出了那个人,是的,那个坐在烟雾里看着自己的人不是闵小雁。
乔娜坐在新小岩会所的台阶上,幽幽地看着自己。
那一刻,小雁真地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恐慌地站起身来,把烟头扔在了台阶上。
一只脚踏过来,踩灭了它,乔娜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了。
闵小雁抬起头,是王忠实。他这次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小雁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在他的瞳孔里瑟瑟发抖。
老王的身后,十几双眼睛也在齐齐地看着自己,闵小雁想赶快逃离开这里,但她的脚挪不动地方。
“把大江健司送回去吧。”王忠实忽然扭过头。
那个翻译捣蒜似的点着头:“这老鬼子下次再他妈胡说八道,我先废了他。”
“好了,没什么事了,反正他也喝多了,明天一早上醒过来什么也不知道。”老王扭过头,但小雁知道这句话是他说给自己安心的,“我们大家去玩吧,老张,你安排好了没?”
“好了。”张万龙解围似的点着头,“那……大家赶快上车吧。”
闵小雁还在怔着,一只手已经抓过她的胳膊,把她像罪犯一样塞进了开过来的面包车里,上车前的一刹那,小雁突然看到老王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笑着看过来的,简单的一眼,闵小雁猛地发现,从前那个熟悉的老家伙,又回来了。
“雁子,你也长大了,脾气也该收收了。”
“刚才那翻译和我们说了,那老日本鬼子确实该揍,可你也得考虑考虑后果啊。这次活动人家好歹也算半个赞助商啊,搞砸了咱担当不起啊。”
车上,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闵小雁一句也听不进去,她固执地把脸贴在窗上,看着外面飞快地倒退着的路灯。
在一个红灯,老王他们的那辆本田停在了旁边,小雁看得很清楚,老家伙也在隔着窗凝视着自己。
没等小雁把头低下,绿灯亮了,本田箭似的蹿了出去。闵小雁狼狈地抬起头来的时候,老王的笑脸已经变成了又一盏路灯。
灯红酒绿之下,大连没有夜色。
一行人随着服务员的指引,直奔已经定好的包房。一路上闵小雁刻意地拉在了队伍的最后,老王在前面和张万龙耳语着什么,并没有看自己。可小雁却总能感觉到身上每一个角落都有种怪怪的灼热感,好像一直被人盯着似的。
走进包房的一刹那,闵小雁差点叫出声来。
李彤飞快地把头扭到一边去,张万龙拉着她正在给王忠实介绍。
“你小子就是有福气,得好好对人家啊。”
“她也在公司里,做文秘,大学的时候学过日语,说得那叫一个好啊。”
“是吗?你是学日语的?”老王有些好奇,“在大连,会日语,那就是门手艺啊,这里日资企业太多了。”
李彤一直没有说话,闵小雁悄悄地从她身边走过,坐在了包房的最里面,把自己隐藏在y暗的角落里。
灯被关成了最小的昏暗的颜色,闵小雁真希望自己能消失在这黑暗里。
“得啦,得啦,咱们唱的都是老掉牙的歌,这里面那些年轻人的歌我是一首也不会啊。”张万龙摇着手推辞着,“咱们还是得听她们的啊。”
李彤听话地接过麦克风,那份得体的样子在闵小雁的眼里多少有些难以接受,她想不到几个月前还在一起嬉笑的伙伴现在已经带上一身初为人妇的气息。
“小雁,小雁。”陈姐又不合时宜地嚷了起来,“你在日本待了那么长时间,你们一起唱一个吧,算是咱们台的代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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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跟着一起起哄,闵小雁恶毒地白了她一眼,没有人看到。
“我们小雁歌唱得可好了。”
李彤默默地看了小雁一眼,移了移身子,让出一个位置。
“我叫李彤。”她伸出一只手。
“我……叫……闵小雁……”
“那我点歌啦。”
李彤转过身去的时候,闵小雁正在用尽全力地吞咽着喷薄欲出的眼泪,刚刚握过的那只手不知为什么,隐隐作痛。眼前的李彤仿佛真得不认识她了,闵小雁知道她是在作戏,可一切为什么那么真,好像她们真的是初次见面。
一首《东京爱情故事》唱罢,来不及接受大家的掌声,小雁慌忙地冲出了包房。
赶到洗手间的时候,她早已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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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回到酒店再次闭关后,闵小雁在快到12点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老王的电话。
“你们单位那么多人呢,随便问一个不就知道了。”
“什么事情?”
“雁子,我有话想和你说。”老王的声音有点沙哑,但绝对不是迷醉。
“我也有话想和你说,你在哪里?”
“我在你楼下。”
闵小雁走进洗手间,她能体察到自己的胸脯起伏得厉害。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会原谅我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小雁给自己打着气,用梳子沾沾水,把被晚风吹乱的头发草草地整理了一下,又掏出自己的化妆包。女人在接近男人的时候,总要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漂亮,尽管刚刚扔烟头的时候已经丑态倍出,可小雁知道,现在不是丢脸的时候。
虽然繁华,但毕竟还是保守的北方城市,12点的大连,夜色下已经没有多少行人,找到老王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的车就停在酒店的门前,轮胎旁已经洒了一地的烟头。
“来很久了?”闵小雁慢慢地靠近,脚步停在了他的身后。
“我们走走吧。”老王踢了脚轮胎,顺势把地上凌乱的烟头扫开。
“走走……”小雁迟疑了一下,她并没有穿很多衣服下来,有阵风刚好吹过,刮在她单薄的身体上,有些冷也有些疼。
“穿上吧。”老王突然转过身,他的手上托着那件依恋的毛衣。
“你……”闵小雁似乎还能闻得到那件毛衣上,还有着自己身体的味道,“你知道我会来大连?你特意过来的?”
“穿上吧,有海风,很冷。”老王像是自言自语,把衣服放在了车前盖上,慢慢地顺着坡路独自向山下走去。
闵小雁笨拙地把毛衣套在外衣上,眼泪刚要作势,被她用毛衣狠狠地擦掉了。
月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地上拉着长长的影子。
闵小雁踩在老王影子的头上,这样她不用抬头也能保持好两人间的距离。老王的脚步很慢很慢,这给了小雁足够的时候来考虑如何把话说出口。
“张万龙找的那个对象,那个叫李彤的女孩,你们在日本认识吧。”
老王突然停下了脚步,小雁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老王就势扶住了她,小雁惊恐地缩了回来:“你,你怎么知道?”
“她给我打过电话的,你忘了。”老王的手还孤立无援地伸着,尴尬片刻后,放到了脑后,挠了挠头发说,“你一进屋,她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们认识的。”
闵小雁无话可说了,她知道在这个老男人面前,自己的一切都是一览无疑的。
“她怎么回来了?毕业了吗?那她和张万龙也没认识几天啊,难道也是被东京伤害了?”
老王好像没边际地说着,却句句扎在小雁的心窝里。
“王总,别说了。”闵小雁紧紧地咬着牙,艰难地吐着字,“我想……我想和你说……”“雁子,别说了。”老王突然转过身,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小雁,“你都已经叫我王总了,你说什么难道我还会不知道吗?”
闵小雁没有挣扎,老王有力的拥抱几乎将她融化,有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出来的目的。在东京日子里,她早已成了一只惊弓之鸟,飞过高山大海后,那对已经带着伤痕的翅膀早想收起来了,这样的拥抱从前带给过自己激动,带给过自己幸福。而现在,小雁已经感觉不到四面八方的寒冷袭来,老王的体温带给了自己这个夜晚最温馨的港湾。
“雁子,其实当你离开的时候,我告诉过自己无数次,我说你不会回来了,我告诉自己,老王真的老了,老到已经没有力气安顿自己的爱情,老到已经没有勇气追求自己心爱的女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加拿大吗?你离开之后,我甚至失去了在长春生活的勇气,你知道吗?无论走到哪里,我的脑海里总会闪出你的身影,想起我们曾经在相同的地方留下的欢声笑语。于是我以出国考察的名义去了加拿大,蒙特利尔的冬天比长春还要冷,不过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陌生的语言在我身边周而复始却让我感觉不到寂寞。我承认我是在逃避,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有勇气的,大家都在逃避,总会有自己不愿面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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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子,和你们台的联系是我做的决定,起用你做主持也是我的决定,那天看到你留下来的衣服和钱,我还做了个决定。”
“什么?”闵小雁努力地把头从那有力的怀抱里探出一点,老王攫住了她的眼神,那么用力的目光,让小雁没办法躲避。
“我不会再给王雨婷找一个好妈妈,我要给王忠实找一个好老婆。”
闵小雁的心彻底碎了,她慌乱地躲闪着老王凑过来的嘴唇,却找不到一个应该去拒绝的理由。岳童仿佛就在旁边的角落冷笑着注视着一切,闵小雁确信自己可以看到他,看到那件蓝白相间的外套在自己的视野内外一闪一闪。她甚至冒出了如果老王和岳童是一个人该有多好这样的想法。但马上她又自己撕碎了那个荒谬的假设。她是岳童的女朋友,这个事实或许在东京毋庸置疑,然而回来了,她却找不到原来熟悉的磁场,小雁不知道为什么迷路的总会是自己。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看电视里,那些绅士单膝跪下郑重地说出那句“嫁给我吧”,曾几何时也让自己和一大群小丫头热情澎湃。高中时代,班上那些小男生隔三差五塞进书包里的贺卡和情书也曾经是自己和几个姐妹炫耀的资本。为什么现在她开始害怕爱情,难道这是成长的代价?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成长,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爱情真的会伤人吗?乔娜和自己说过,李彤也和自己说过,从前小雁只是单纯地认为她们比自己大,所以她们才这么说,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她们其实是带着切肤之痛讲给自己听的。
唇边擦过的味道唤起了曾经的回忆,悠长的吻,没有少年的霸道,只有无限的柔情蜜意,浓而醇厚,化不去的味道让小雁轻易地陶醉了。
“铃……”电话突然在腰间响了起来。
寂静的长夜里,铃声响个不停,闵小雁的眼前本来还是一团模糊,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看清了,眼前慢慢离开的,是老王无可奈何的神情,好像一点点被拉开的长镜头,老王轻轻地退开了,小雁抓起电话的时候,凉丝丝的海风拂过手背,老王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怀抱。
是李彤。
“小雁……”她的声音很小,带着狐疑,“你在哪里呢?”
“我在外面,李姐,什么事情?”
“万龙刚刚睡着,今天从长春过来的那个总公司的老板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吧,千万不要和他说我去过日本的事情。”
“他已经知道了……”
“啊?他,他怎么知道的?”
“他就在我身边,”闵小雁的语气出奇地平静,“你放心吧,他不会多说什么的。”
“他,他就在旁边,那,那,那你能来我家附近的茶园一趟吗?”
“什么事情?”闵小雁很奇怪,她以为李彤已经变作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女人,可她急切的样子让小雁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和自己有关,“李姐,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没关系的。”
“这个……这个……”李彤的支吾让小雁有些紧张,上次她的吞吞吐吐至今还历历在目,这个坚强的女孩从来不会为小事情惊慌。
“李姐,你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闵小雁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用手捂住电话听筒。
“闵小雁,你千万不能怪我,我也没想到……”
“你就快说吧。”
“岳童刚刚给我打过电话,他来了……”
“岳……”闵小雁失声喊了出来,但她硬生生地把童字吞了回去。
“是的,他昨天到的长春,晚上就坐火车来大连,明天早上8点到……”
李彤后面的话小雁没听清,她感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不,也许是自己在旋转,岳童,来到了大连,不可能的,怎么会?一连串的疑问像连番的冲击波一样撞得小雁好像只断了线的风筝,勉强地撑了撑,却还是摇摇欲坠。
老王从后面扶住了小雁。
“你男朋友吗?他来了?”
小雁惊恐地跳开,电话啪嚓一下掉在了两个人中间,老王面无表情地弯腰拣了起来。
“李彤吗,我是王忠实,那个叫岳童的男孩明天过来是吧,我拉你们俩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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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雁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老王一字一顿地说着,她不知道电话那边的李彤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这一件事情你放心吧,我明天会把老张调开的,这是我们四个人之间的秘密,没有其他人再会知道。”
老王沉着地挂了电话,走了过来,那个身影在小雁眼里晃悠得厉害,像座欲倾的大厦随时都会倒塌下来。
真得倒了下来,不过并没有砸在身上,老王一把拉起小雁:“别坐在地上,容易着凉,你还想肚子疼吗?”
“你……为什么……”小雁抽回了手,语无伦次。
“我想见见这个叫岳童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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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姐,我该不该来?”长春到大连的n133次列车进站的消息在大厅里广播出来的时候,闵小雁开始退缩了,“我想他这次来不是想见我的吧。”
“……”李彤沉默了片刻,“不见你,那他想见谁。”
闵小雁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昨天晚上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快2点了,早上6点又迷迷糊糊地起了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4个小时是怎么过的。老王好像在她身边说过什么,岳童也说了,她不知道那是不是梦。
在路上的时候,李彤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看,告诉小雁,岳童已经到金州了。那时候闵小雁突然有了放弃的念头,她没有想到岳童和李彤依旧有着联系。在李彤这个名字消失在东京的时候,她原以为这个故事已经有了个虽然不圆满但是很彻底的结尾。那封信这个时候也爬上了记忆的枝头,闵小雁惊讶于自己竟然有些吃李彤的醋,她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这样的画面,岳童不喜欢在她的房间里过夜,总是晚上回到508里去,小雁记起来自己从来没有晚上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她一直都怕影响到岳童的休息。
小雁不愿意去想岳童晚上给李彤打电话的情景,因为那些空想没办法在她脑袋里形成完整的图片。
“他来了……”李彤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涌出的人潮中,闵小雁毫不费力找到了还在东张西望的岳童,中国人似乎永远都喜欢穿深色的衣服,黑压压的人流里,岳童那件橙黄色的大t恤格外显眼。
远远地,岳童的兴奋清晰地写在脸上,他尽力地跳着,把脑袋探出来向这里摆着手。
“李彤啊李彤,你这个叛徒。”岳童大笑着,一把搂过小雁,“要不说女人就是不能相信,多好的一个惊喜还是让你破坏了。”
“我……”
“好啦,不怪你了。”岳童把小雁拥到身边。
“别……”小雁躲开了他的吻。
“有什么的,李彤又不是外人。”
“岳童,我们先出去再说吧。”李彤一脸平静地转身。
“你们俩见了我也不高兴啊?”岳童迈着大步撵了上去,手还拉在他的手里,闵小雁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疾风扫过,一个趔趄就被卷走了。
“先生
请您点菜吧。”服务员把菜单递了过来,老王摆了摆手,推给了岳童。
闵小雁一直悬在嗓子的心掉了下来,从火车站出来,看到老王的车的时候,她就一直紧张得要命,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岳童似乎并没有在意什么,简单地介绍后就一头钻进车里。老王似乎也像办公事一样,从容不迫。小雁开始打心眼里佩服男人的气概。她想如果换了角色,她早就会和那个女生大吵起来。
“主食,我们就吃饺子吧。”岳童点完了菜后,冲小雁笑了笑,“在东京可一直没吃过咱东北的饺子。
“好啊。”
“来二两三鲜的,二两芹菜的,二两猪r西葫芦的……”
“雁子不吃西葫芦……”老王突然冒出一句,岳童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若无其事地拿湿巾开始擦手了。
闵小雁刚刚凉下去的手心,又噌地冒出汗来。
“喝点什么?”老王歪过头,笑眯眯地看着小雁。
“酸奶吧……”闵小雁没敢抬头。
“你喝白酒还是啤酒。”岳童把菜单扔给了老王。
“我开车了,不能喝酒……”
“随便了,那我自己喝……”岳童叫过了服务员,“一瓶啤酒。”
“两瓶吧。”老王皱了皱眉,“一个人喝酒哪有意思,我陪陪你吧。”
闵小雁和李彤大眼瞪小眼,看着那两个好像刚从撒哈拉回来似的男人,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着酒。
桌子上的菜慢慢地没有了热气和光泽,啤酒瓶矗立着,一个一个地围成了圈,好像个城堡。
“岳童吧,”喝了半天闷酒,老王先打破了坚冰,“在东京学什么啊?”
“法律。”
“哦,这个专业就业还好,想熬出头就难啦。”
“没事,我还年轻。”
“是啊,年轻也算是资本了,经得起失败。”
“做事情总不能老想着失败吧。”岳童听出了老王的话外音,“您奋斗了这么多年,觉得最失败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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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老王笑着给自己倒满。
“婚姻离我们还太远,”岳童瞟了小雁一眼,“从爱情到婚姻,我们还需要时间来克服这个代沟。”
老王停顿良久,猛地扬头灌下满满一杯啤酒。
闵小雁度日如年似的夹在两个人中间数着酒瓶子。岳童倒酒的手已经对不准杯子了,李彤去夺的时候,他却突然喊了一声。
“别动,谁也别动。”
声音很大,旁边的客人吓了一跳,纷纷向这里看着,岳童的额头有几根青筋暴起,渗出涔涔的汗水。
老王毕竟年逾40,终于歪了。刚喝完一杯,他的身体突然一晃,急忙用手去扶桌子的时候,酒杯已经掉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岳童得意地站起了身,虽然摇晃得厉害,但脸上却带着胜利似的笑容。
“买单!”岳童抽出了500块钱,打着饱嗝放在了桌子上。
服务员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手里却捧着一把零钱。
“这位先生早就把钱留给吧台了。”
岳童的笑刹那间消失了,桌子上的钱沾了碰洒的啤酒,李彤赶快拿起来,抖去上面的y体,递到岳童手里。
“……”岳童接过钱,狠狠地揉了揉,塞进了裤兜。
“走……走吧。”老王那里也站起了身,却踩在刚刚打碎的杯子那里,忽地滑了一下,闵小雁本能地搀住他。
“李彤,你……会开车吧,带……驾照了吧。”老王哆嗦地掏出车钥匙递过去,看了看岳童,转过了身。他那只胳膊沉沉地搭在身上,闵小雁几乎是被老王架了起来,她扳不动,无助地回头看了一眼。
岳童站在那里,面色凝重。
“几点了?”
岳童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分辨不清白天黑夜,闵小雁一脸怒气地坐在他的身边,正盯着自己,身后的窗台上,晾着洗好的衣服。
“你自己看吧。”小雁把电话扔了过来,正砸在岳童的腿上。他眯起眼睛瞄了半天,才知道现在是夜里2点半。
“你喝得挺过瘾啊?”
“雁儿……”岳童把电话丢在一边,“我是不是不该来啊?”
“不是……”
“你还会回东京吗?”
“为什么不?”
“那个男人……他就是……”
“别说了,他和你没有关系。”
岳童想再说些什么,忽然有股很浓的酒精味从身体里钻了出来,一阵痉挛。
“哇……”他又吐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
闵小雁看了看李彤,默默地拿起纸巾把最后一滴眼泪擦掉,她的心里突然安静了,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安静过。刚刚谢幕时观众雷鸣般的掌声过眼云烟似的散在了心里,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
“李姐,你以后是不是再也不回东京了?”
“东京是哪里?”
闵小雁笑了笑,但马上收了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个黑d,飞速地吞噬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李姐,这个给你吧。”闵小雁递给李彤一个手袋,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那件毛衣。
“这个是谁送给你的?”李彤打开袋子看了一眼。
“我明天回长春,这个星期内就回东京。”
“东京?你做出选择了?”
看着李彤惊愕的样子,小雁又笑了。
“语言读完了,我得回东京去上大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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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生的平静生活让闵小雁有些失望,每次看着电车外开始稀凌的高楼大厦,她都会产生一种幻觉,静静的世界,静静的时间在身边走过,脑子里都是一片寂静,扔掉了令人讨厌的日语,走在蒲生干净的街道上,小雁好像又回到了大连。
只不过这里没有海风,回家的路上,街边摆满了被风吹雨淋的二手汽车,小雁急促地穿梭在街道里,把路过的一切都忘在了风里。
是的,回到东京后,仿佛已经再没有了记忆。王露云早就搬走了,她那个男朋友似乎对她还不错,起码养得起这么个喜欢争风吃醋的主儿。杨波和杨澜也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们的房间已经住进了一伙儿喜欢扯着大嗓门斗气的南方人。刘蒙和柳思琪也搬了,那个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只有岳童一个人孤独地享受着。
曾经,为了自己,岳童只身来到了新小岩,如今……
闵小雁轻轻叹了口气,这次回到东京后,她主动找到了岳童,岳童并没有说什么,小雁不知道他是不是明白自己的意思。这个本该用来冷静的夏天却在最后的日子里崩盘了,闵小雁想告诉岳童,她并不是做出了选择才会离开他,她只是想冷静地过一个人的生活,算是弥补一下刚刚过去的烦躁的暑假。
岳童那天只是把自己送上了电车,就回去了,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发短信,电车开动的一刹那,闵小雁紧紧贴在窗上的脸抽动了几下,她张大了嘴,叫着岳童的名字,可被挤在窗上没有喊出声来。
而岳童头也没回头地离开了。
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那么孤单的他在想自己吗?小雁有些替岳童担心。
毕竟自己现在并不孤单。
乔娜已经成了一个标准的产妇模样,每天只是在家里待着,太阳出来的时候去院子里转一转,中午的时候会有人做好饭放进房间,晚上的时候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的小腹已经开始显形。有的时候,看到悠然自得的乔娜躺在那里,一手薯片,一手遥控器,闵小雁突然很羡慕。
可是一想到大江健司的龌龊样子,小雁便赶快赶走了自己不合实际的想法。
“雁子,你准备好没?”乔娜在客厅里大声地喊着,大江健司是直接从中国回的加拿大,这个townhouse就成了她们两个女孩的家。明天是放送大学的面试考试,闵小雁没有正装,乔娜拿出了自己的一身衣服。
“怎么样?”
闵小雁走出来的时候,乔娜禁不住眼前一亮,在日本,年轻的女孩总会把自己打扮得像个蝴蝶一样花俏,只有在不多的正式场合,比如开学典礼,或者面试的时候才会穿正装。日本人对礼仪要求异常严格,从西装领带到裙子皮鞋,款式颜色都要和谐统一,穿着笔挺后的小雁,显得格外精神抖擞,不失俏丽的面庞陡添几分成熟,让乔娜几乎认不出来。
“这个袖子好像有点长。”
“因为我个比你高嘛。”乔娜笑着绕着小雁转了几圈,“雁子,你真漂亮,明天的面试肯定没问题。”
“娜姐,你又开我玩笑,人家面试的又不是光看外表。”
“呵呵,我要是个男人,光看你的外表就给你打满分了。”
“你要是个男人,我就嫁给你,这么漂亮的男人哪里找去。”小雁笑着和乔娜扭在一起。
“小心点,别把衣服弄皱了。”
“哈哈。”
“雁子,把烟带着?”
夜色虽然下来了,但是盛夏的东京却依旧热得像个蒸笼,乔娜和闵小雁光着脚丫坐在天台上闲聊。
“把烟点着一支吧。”乔娜把那包mild seven扔给小雁,“我现在不能抽烟,闻闻味儿就当过瘾吧。”
乔娜说话的时候,却没有看着小雁,她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远方,蒲生没有钢筋铁泥,坐在四层楼的顶上已经可以望得很远很远了。璀璨的灯火遥映着东京繁华的夜生活,不过那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闵小雁突然记起了从前在新小岩的天台上,乔娜也是这样,坐在自己的身边,告诉自己不要老是问为什么。一晃半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傻傻的小丫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触过那三个字了。为什么,在东京没有为什么,因为没有人对自己的生活,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能够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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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雁抽出一支烟,摩挲了下洁白的烟竿,点着了。
那份味道已经被身体接受,畅快地在五脏六腑里穿行一圈后又从鼻孔宣泄出来,带去了炎热堆积在毛孔里的烦躁和不安。
乔娜愣了愣,片刻后凑到小雁身边,撅起鼻子在那团烟雾里深深地吸了吸。
“娜姐,你第一次抽烟是因为什么?”
“第一次……”乔娜低头想了想,“第一次也是一个晚上……几年了,我还是忘不了那个晚上……”
乔娜把头压了下去,闵小雁知道自己或许已经犯了个错误,可她现在惟有聆听下去。
“那个男人叫黄放,比我大两岁,岳童应该和你说过吧,我们一起来的日本,那时候他是个很好的男孩,作为一个上海男生,他个头很高,为人直率,聪明能干,却又不失上海男人对女人的体贴入微。我现在依旧记得这个名字,是因为刚到东京的日子里,他曾经给过我很长时间的感动。那份感动如此之深,使得我一直深信不疑,即使是在他刚背叛我的日子里,我还像一个吃惯了蜜糖的小女孩一样,用舌尖咂摸出从前的甜蜜来麻醉自己心头的苦涩。”
“直到有天晚上,我像以往一样呆呆地坐在家里等他回来,我知道他会和以往一样不会回来,但我依然执拗地等着他,哪怕是等到第二天一个拙劣的理由,我也一样会等。可是我等到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边是一个叫大岛由美子的日本女人,她的口气仿佛在和我谈一件商品的买卖一样从容平淡。她告诉我黄放已经是他的男朋友了,希望我能够和他分手,让黄放到她那里去住。”
“我像疯子一样在电话里骂着,可那边却像念课文一样流利地告诉了我她的地址,她说黄放正在洗澡,如果不相信可以按照地址到旅店去找他们,她说我可以当面去问,让黄放在我们两个人中进行选择。”
“我去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过去的,没有梳洗打扮,我披头散发落魄地赶到了那里,黄放开的门,那个叫大岛的女人甚至连床都懒得下。我推开黄放,冲进屋里,那个女人像一堆r一样铺在床上,我浑身颤抖地指着她问黄放,他竟然会因为这样的女人而抛弃我,我不相信。”
“可我错了,在这个男人的眼里,我的美丽已经一文不值,在他看来,只是一个混迹在东京的小留学生,一个身无分文的中国人,我没有价值了。他没有半点犹豫地把我推出了门,倒垃圾还要扔到垃圾筒里,我却连垃圾都不如。”
“我用力地砸着门,我问黄放,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可没有回答,里面传来的是大岛夸张的呻吟声,那个男人正在卖力地冲他的主子献媚,我的声音最后小到连我都听不到了。我瘫软地回到街上,还在固执地问自己,在街头流连到天色发白,我还是没有答案,我想或许我错就错在太固执,在这里没有简单的爱情,而我却一直不肯相信。回家的时候我开始发疯地收拾房间,扔掉了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只留下了这个。”乔娜拿起了那个zippo,冷冷地笑了一下,“其实这个打火机也是我买给他的,抽烟的男生总把这个东西看得像命似的,这是他来日本的第一个生日我送他的礼物,那时候他还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地跳了起来,信誓旦旦地说要一直随身带着。”
“那个打火机攥在手里,冰凉地像我的心。我知道已经没有希望去挽回什么了。在楼下的自动贩卖机,我买了包烟,我不知道为什么想抽烟,我只想做一件事情,让我能体会到自己的呼吸,让我知道我还活着。烟点着的时候,我看到那团曾经让我厌恶的气体从我的身体里飘了出来,随着我的呼吸在我的头顶盘旋,变幻着样子,张牙舞爪地扑在我的身上,揪痛了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抽光了那包烟,一个人躺在房间里,不停地呕吐。黄放再没有回来,他给岳童打了电话,让他来看我,岳童来的时候我已经筋疲力尽,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背着我去了医院,我才知道,我怀孕了……”
“从那以后,爱情和我绝缘了,换句话说,我和这个世界开始绝缘,我惟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能够活下去,无论用什么方式。大江健司一样不把我当人看,但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让我生活下去,任何事情我都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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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鸽 36(3)
“小雁,你还记得那天你在味道园看到我吗?”乔娜歪着眼睛看着小雁,她的脸上突然没有一点血色,像具尸体一样,在月色下凄厉惨淡。
闵小雁手中的烟掉到了地上,她的耳边传来乔娜幽魂似的声音。
“那天大江健司带我去见中山雅志,他把我给了他,明白吗?因为他们是朋友,所以他让我去和他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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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小雁开始了向往已久的大学生活,每天又开始了匆忙的奔波,本来自以为不错的日语在听课的时候碰到了越来越多的麻烦,小雁搭乘jr线的时候,也不忘了捧着书背着单词。东京的夏天仿佛特别的漫长,晚上的时候,她总会扶着乔娜四处散步,一是为了乘凉,二也是为了让乔娜开始臃肿起来的身体能得到一个锻炼的机会。
“你多久没找岳童了?”乔娜一边吃着薯片,一边问小雁。
“回来就没找过。”
“傻丫头,你再不找,可就找不回来啦。”
“娜姐,你说难道我们女人必须要去依靠男人吗?”
“不是依靠……”乔娜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其实女人从来都不是在依靠男人,如果非说是依靠的话,我觉得不如用利用来形容。可惜上帝创造人类的时候,似乎没有考虑到这点。”
闵小雁看着乔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小雁,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和岳童在一起,在感情上的事情,我经历得多,你听我的没错,蒲生只是个歇脚的地方,不是我们长住的家。”
“可是?”
“呵呵。”乔娜笑了笑,“这个孩子出世后,说不定我也得滚蛋,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在东京做个女人很容易,可你想做个简单的女人就难了。这是个大火坑,姐姐我是救不了你的,至多拉你一把都不行,只有岳童能救你了。”
“只有岳童才能救我。”
小雁常常会想起乔娜的这句话,她搞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她没有去问为什么。岳童偶尔会发来些短信,小雁挑着回复了几个,其实她一直想知道岳童现在究竟在做什么,可她没有打电话过去。
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小雁违背了初衷,她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因为几个不眠之夜,几个从梦里惊醒的日子,那个过来捣乱的主角都是岳童。
可她一直没有回到岳童的身边,小雁打小就有着偏颇执拗的性格,她已经习惯了在蒲生平淡的日子,并且开始越来越认真地喜欢上了这份平淡。远离东京后,沉浸在乡村般宁静的蒲生,闵小雁知道自己找到了期望的生活。
闵小雁的记忆里,更多的时候会停留在浅草寺美丽的焰火里。那天岳童看自己的眼神宁静得像一汪没有波澜的秋水,所以她才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然而当她冲破了那道防线后,才发现潜藏其下的暗流,自己则像一个没有丝毫准备的潜水者,还没明白过来就已经被卷入海底。
挣扎后的筋疲力尽让小雁失去了爱的勇气,好像悉尼的阳光沙滩只属于快乐的人们,对于一个溺水者,刚刚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呼吸爬上岸头,哪里还会去欣赏那些。
既然没有选择生活的勇气,那也只好等着生活来选择自己了。
闵小雁闭上了眼睛,也合上了对岳童的思念。窗外又开始发白,一个新的早晨,太阳在东京的地平线上已经冒出头来了吧,从窗外望去,却只见雾气下的都市,慢慢泛出的繁华,太阳在哪里,小雁看不到。
放学后,闵小雁依旧重复着自己的路线,坐jr线到蒲生车站,然后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