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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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更新:2022-03-09 20:31 字数:13165
齐懋生披了亵衣却坐到了顾夕颜身边,捏了一把头发在手里搓揉,正色地道:“夕颜,有一件事,我要问问你!”
顾夕颜见齐懋生模样严肃,微怔,道:“什么事?”
齐懋生沉默了半刻,道:“你听说过潘多拉盒子没有?”
顾夕颜愕然。
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一般的人是不知道这个的,除非是和她同为穿越者的李朝阳……懋生得到了制枪图……难道和那个有关……
齐懋生望着顾夕颜惊讶的模样,心里已明白个七、八分,他犹豫了一下,就把那天晚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顾夕颜:“……我作主把你的钥匙给了崔宝仪,原是觉得有把握拿到手的……结果现在反而失去了崔宝仪的行踪……你还记得那个黄先生吗?他一直跟着崔宝仪,燕地谍报机构的人还以为他是接应崔宝仪的人,把他给捉住了……据他说,你和皇贵妃娘娘手里的钥匙,是开启一个叫潘多拉盒子的……”然后他又把黄先生说过地话向顾夕颜叙述了一遍。“……不知道他们蜀中之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怀疑那个盒子就是崔宝仪说的,藏在你们家地窖下的精钢箱子……”
顾夕颜满身冷汗,她急急地拉住了齐懋生的手:“懋生,我母亲和盼兮还住在那里……不能让那里成为争夺的战场……”
齐懋生安慰她:“不会有事的,我派了修罗门的人在那里……”
顾夕颜就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姐姐不在了。我也等同死人,顾家只剩下盼兮了,你是知道的,我们都不清楚这些陈年往事,可别人会相信吗?到时候,真的了盼兮交那个潘多拉盒子,他怎么说得出来……别人还以为他是誓死不交,到时候怎么办……”
说到这时,顾夕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给齐懋生讲了关于潘多拉盒子的希腊神话:“当盒子打开的时候,就是灾难降临的时候……那个什么制枪图,你们拿了,又不会制,有什么用啊……”
齐懋生愕然:“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制……”
“要是能制,熙照拿在手里那么多年了,怎么没有制出来……”说着,顾夕颜就哭了起来。
齐懋生忙抱了顾夕颜给她擦眼泪:“好了,好了。如果不行,就让盼兮到燕地来吧……”
“不行,”顾夕颜斩钉截铁地道,“他是男孩子,不象我们……他舒州顾家的嫡子,是继承人……决不能畏畏缩缩,躲躲藏藏的生活……”
齐懋生就叹了一口气。
懋生,也有自己的责任……难怪那些熙照来的夫人最终都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顾夕颜只觉得手脚冷凉,她抓了抓凌乱的头发,高声道:“外面谁当值?”
“回少夫人。是嫣红!”
“你去把端姑姑叫来!”
齐懋生就急切地拉住了顾夕颜的手:“夕颜,这件事。我们再好好的商量商量!”
顾夕颜回头,就看见了齐懋生带着哀求的目光。
她抿了抿嘴,没有任何退缩地迎上了那目光:“懋生,我始终记得,我是齐顾氏……我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盼兮能有尊严地活下来……”
齐懋生满脸无奈,欲言又止。
一时间,曾经甜蜜的气氛变得凝滞起来。
还好这种气氛并没有持续多少,端娘来了。
她一进来。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只要齐懋生在场都会笑盈盈的顾夕颜,今天竟然板着个脸。
她就笑着脸迎了上去:“夫人叫我来什么事呢!”
顾夕颜就上了临窗的炕。从多宝格的一个匣子里拿了一块牌子给她:“麻烦姑姑出趟门,叫了刘家的十二少乃乃立刻来见我。”
上次顾夕颜曾经拜托她帮着买个三进的屋子给端娘,她把意思一说,那位十二少乃乃立刻就办妥了。不仅办得快,而且办得好,完全符合她的意思。屋子小小巧巧的,又僻静,又离闹市区不远,完全符合养老用。一看就是个有能力的人,这件事,还是再托了她吧!
齐懋生一听,立刻就皱了皱眉。
端娘在这关注时刻自然是耳听八方,眼观四路地,如今看见齐懋生皱眉,立刻笑道:“少夫人要我找十二少乃乃来有什么事……你等会就要去九峰了,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
顾夕颜道:“我等见了十二少乃乃就走……您早去早回吧!”
端娘就看了齐懋生一眼。
齐懋生露出苦涩的笑容:“夕颜,你有什么事,我吩咐人去也是一样……”
“懋生,这件事你别c手了!”顾夕颜眼睛红红地,“就这一次,你让我做一回顾家的姑娘,从今以后……从今以后,就安安心心地做懋生的媳妇……再也不管这些事了……好不好?”
齐懋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抱着顾夕颜,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说了一声“好”。
第二百四十六章 怀璧之祸(下)
顾夕颜一直等到中午,也没有等到端娘回来,去九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着顾夕颜一句话了。可顾夕颜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她不慌不忙地吃了午饭,然后睡了一个午觉,齐懋生见状,也只得摇头。
好容易等到了下午三点多钟,端娘满头是汗的带着风尘仆仆的梁掌珠进来。
杏雨上了茶,顾夕颜就留了梁掌珠单独说话。
“这次匆匆忙地把少乃乃请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还请少乃乃见谅才是。”顾夕颜喝了一口茶,笑道。
梁掌珠颇有几份不安。
她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二门马车齐备的等在那里,一路行来,管事的嬷嬷也好,夫人的贴身婢女也好,都穿着出门的衣裳静静地侯着,她悄悄地问端娘,端娘也只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少乃乃去了就知道了”,现在看顾夕颜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尽管如此,她还是恭敬地道:“夫人千万别和掌珠客气,想得到我,都是抬举我。只是不知道夫人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顾夕颜沉吟着:“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和盛京那边联络?”
梁掌珠心里苦笑。
这种事情,还谈什么方便不方便,别说是刘家本来就有自己的一套传信手段,就是不方便,也要想个法子把事情办方便了!
她笑道:“瞧夫人说的,我们虽然在雍州,但也时常和家主联系。您有什么事,直管吩咐就是,对我们也是举手之劳。”
顾夕颜略略思忖了一会,才道:“说起来,我如今也不是顾家的人了。只是我现在,消息比其他的人灵通些。就想烦请少乃乃带个信去盛京。说,如今顾家,在盛京也没有什么人了,不如就搬回舒州老家吧!”
梁掌珠微微一惊。
少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盛京会有什么变故不成!
顾夕颜望着梁掌珠脸上一闪而过的吃惊表情,笑了笑。道:“我也知道,盛京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祖上的基业,也卖得差不多了,值得一提地,也只有溶月斋的那些书了。趁着六月晾书的季节,把那些东西都整一整。搬回舒州去。把盛京的宅子卖了,到舒州置点良田,总比这样强撑着好啊!”
梁掌珠还真不好回答。
正如少夫人说的,顾家这几年,祖上的一点东西都被卖空了,就是日常开销都有点困难,一直是刘家救济着。如果能象少夫人说的这样,自然是好了,可顾家在盛京的宅子,是顾家的祖屋。谁敢开这个口提“卖”字啊!
顾夕颜看见梁掌珠神色间有些迟疑,正色地道:“顾家这些年。多亏有了刘老爷的照应。可常言说的好,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盼兮也有要长大的一天。盛京里的宅子,卖个几十万两是不成问题的,你就说是我的意思,把它卖了吧!”
“几十万两?”就是梁掌珠这样稳沉地人,听到了顾夕颜报的这个价,都不禁失声惊呼。
顾夕颜点了点头,认真地道:“你们听我的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你看出了价。谈不拢,再谈嘛。可要是一开始就把这价定低了,到时候想要个好价钱,估计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梁掌珠心里暗暗叫苦。
难道少夫人的意思,竟然是要刘家买了去不成……要是这样,还不如就把顾家母子供起来,一辈子也花不到这个钱啊!
先前刘左诚出手给崔宝仪的伍嬷嬷买那宅子,后来梁掌珠给端娘买宅子,都是又便宜又好的。刘家在盛京也算是经营多年,有这门路,也不稀奇,可梁掌珠他们到雍州没有几年,也有这样的手笔,怕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倒贴了银子进去的吧!
顾夕颜就笑道:“顾家的祖宅,在有些人眼里,也就值个千把两银子了,可在有些人眼里,那可是无价之宝……少乃乃不必多疑,听我的就是。”梁掌珠飞快地转着脑筋。
少夫人这话说的也不错……这世间万物,各有各的道理,顾家一向是读书人的圣地,也许在他们眼中不值钱的东西,在别人钱中就是无价之宝也不一定。
想到这时,她的心才略略定了定,忙笑道:“少夫人既然拿了主意,我一定传到。”
事情交待清楚了,顾夕颜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关于什么“潘多拉盒子”的事,迟迟早早是要被人知道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堂堂正正的把这宅子买了,谁想得到这盒子,谁买了去,管它是他拆个稀巴烂,还是挖地三尺,都不与顾家的人相干了……随他们去了!
顾夕颜端了茶,梁掌珠闻音知雅地告辞了,然后顾夕颜就去了勤园和齐懋生告辞,并把托刘家出售顾家在盛京地祖屋之事告诉了齐懋生。
齐懋生摸着顾夕颜地面颊叹息:“夕颜啊夕颜……以后是不是也会这样维护我!”
顾夕颜认真的点了点头。
齐懋生紧紧地搂着顾夕颜,在她耳边低语:“我一忙完了就去接你……”
“嗯!”顾夕颜搂着齐懋生的腰依偎在了他地怀里。
九峰城郊的“碧园”,是燕地大珠宝商石氏的别院,一年四季,绿荫浓翠,故因此而得名。
顾夕颜在一阵鸟语中醒来。
她张开眼睛,就看见一只灰色的小麻雀正右顾左盼地站在窗棂上叫喊。
顾夕颜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小麻雀快活的跃来跳去,然后“扑”地一声展翅飞向了天空,消失不见。
她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起了床,更了衣,和柳眉儿一起到了一旁的花厅。
李石氏和石王氏早已在花厅垂手而立了。
昨天晚上,顾夕颜一行共十几辆马车低调而沉静地住了进来。和她随行的,还有柳眉儿。
这次招待顾夕颜,是石家通过齐海争取到的,所以石家上下早在几日前就已派了得力的管事和嬷嬷们住进了碧园,又通过齐海的妻子李氏多方打探顾夕颜的喜好,铆足了劲要通过这次接待给顾夕颜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别说是前期到达来布置房间的杏雨得了石王氏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了。就是这次顾夕颜的日常起居,石王氏都准备自己亲自服伺。
顾夕颜心情愉快地和她们打招呼。
看见顾夕颜容光盎发,笑容满面,姑嫂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石王氏就笑道:“听说少夫人来了,家里的几位姑娘都想来给替人请安,沾沾夫人的福气呢!”
这种应酬自然是少不了的。
石王氏就叫了石家的几位姑娘进来拜见顾夕颜。
石家的几位姑娘,大的十五、六岁。小的八、九岁。珠环翠绕一字排给地给她曲膝行礼,光洁的皮肤,青涩的目光,青春之气扑面而来,配着这鸟语花香地早晨,让顾夕颜地笑容更是亲切。
顾夕颜和颜悦色地和几位姑娘说了会话,石王氏就让人带了几位姑娘下去,然后亲自服伺顾夕颜吃早饭。
饭后,她笑着问顾夕颜:“夫人看我们家这几位姑娘如何?”
顾夕颜一怔。
石王氏就笑着解释道:“我们家专门供奉了一位从熙照来的徐姑姑教姑娘们的规矩。”
石家的这几位姑娘,有长得漂亮的。也有长样一般的,但姿态端庄。举止大方,顾夕颜真心地道:“这位徐姑姑的确是颇有造谐。姑娘们进退有度,颇有大家之风。”
石王氏见她语气真挚,知道不是敷衍话,忙笑道:“说起来,我们家这几位姑娘,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还想夫人帮我们家这些姑娘关个心才是!”
顾夕颜就笑着应了一声。
石王氏飞快地用眼角扫了一旁的李石氏,殷勤地道:“别的我不敢说。我们家的五姑娘。性子是最温顺的,如果能得到夫人的垂青。那可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顾夕颜的笑容就渐渐有些冷了。
李石氏一见,心里就喊了一声“糟糕”。这是谁出的主意,也不跟人商量商量。这位燕国公夫人,据说是很有手腕,几年不出,国公爷都没有一点点纳妾收房的意思,而且为人善妒,梨园的婢女,那是等闲也不得近身的……
望着顾夕颜渐渐淡去的笑意,她心里一冷,忙笑着岔开了话题:“是啊,是啊。少夫人,国公爷身边多的是那人品出众之人,还望夫人帮我们这五侄女找个妥当人家才是!”
石王氏一怔,就看见李石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顾夕颜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象吃了一块肥r似地腻味得很。
她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淡淡地道:“我有些乏了!”
李石氏一听,急得直冒汗。
她也知道刚见面就说这些不好,可公公的交待,她也不敢不问啊!
李石氏还想挽留些情面,忙道:“要不,我给夫人捶捶腿吧!”
顾夕颜淡淡地笑着拒绝了,然后毫不客气地端茶送客。
柳眉儿就叹了一口气,道:“夕颜,这也不是长远之计啊!”
顾夕颜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颜色鲜活的树叶,站起来伸了伸腰身,笑道:“柳姐姐,我们去教堂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九峰之旅(一)
两个人带着段缨络轻车简从出了碧园,在柳眉儿的指点下,朝西北方向驶去,不一会儿,就停在了一个寂静无人的山门前。
柳眉儿在车上戴上帷帽,道:“就是这里了!”
顾夕颜和段缨络也学着柳眉儿的样子戴上了帷帽。
三个人下了车,两个护扈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延着顺势而上的石阶朝山上爬去。
山势高大,教堂却不高。
还没有到半山腰,顾夕颜就看见了那个高高的十字架。
白色的屋顶,青石墙壁,彩色的玻璃,门前青青的草坪,顾夕颜有片刻的恍惚,觉得自己好象走入了另一个时空。
教堂的门是开着的,她们一路无阻地进了教堂。
里面是一排一排的长条靠背椅,正面对着门的大型彩色玻璃墙幕上,挂着一幅圣母圣子像,圣母黑发黑眼,神态端庄秀丽,梳着高高的云髻,穿着一身儒衣,怀里抱着一个同样是黑发黑眼,穿着小褂的男童。圣像下面,是一张长长的香案,香案前,有一个三足的大鼎,鼎里还c着几支正燃着的香蜡。
顾夕颜不由暴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柳眉儿却很兴奋,在她耳边低语:“今天没有人,正好……”说着,就带着顾夕颜叩了圣象侧面的一个角门:“神甫。我们特来敬香地!”
很快,角门打开,出来了一个身穿黑色袍子的高个子男子,他五官寻常,却有一双温暖如春的眸子,让他整个人都平添了一份柔和的气息。
他笑着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道:“圣母保佑你们!我是白神甫。”
柳眉儿学着白神甫的样了。笨拙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开门见山地道:“我们听说这里的圣水很灵验,特来求一杯!”
白神甫笑了笑。
顾夕颜看在眼里,就觉得那笑容有点讽刺的意味。
“不知道两位夫人哪位想求圣水!”
白神甫声音柔和,神态谦和。顾夕颜心里就腹诽:怕是自己心虚,所以看什么都带着不一样地心情吧!
柳眉儿的目光就转向了顾夕颜。
白神甫见状,笑望着顾夕颜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说了一声“圣母保佑你”。
顾夕颜下意识地也在自己的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回了一句“圣母保佑你”。
白神甫眸子中闪过异彩,仔细地打量了顾夕颜一眼。
顾夕颜就觉得白神甫看自己的眼光好象有一点不一般,而柳眉儿呢。却担心着顾夕颜是不是穿戴方面露出了什么马脚,引来了白神甫的注意,忙笑道:“妹妹,我陪着你一起吧!”
在这诡异的气氛里,白神甫淡淡地笑了笑,道:“两位夫人,请跟我来。”
顾夕颜就朝着段缨络使了一个“小心”的眼神,这才跟着白神甫进了角门。
门后。是一件不大不小地静室,东面的墙上。挂着一幅较小的圣母圣子像,画像前有一个不大不小地香案,香案正中点着一支儿臂粗的蜡烛,右边则放着一个圆圆的钵子。
他指了指画像前的团圃。
顾夕颜跪在了团圃上,双手团握在胸前,垂下了头,柳眉儿也跪在了团圃上,慌慌张张地望了望白神甫,这才双手团握在胸前。垂下了头。
白神圃就若有所思地望了顾夕颜一眼。笑道:“这位姊妹,我会在圣母面前诚心祷告。祝您心想事成!”
然后他开始用一种抑扬顿挫却非常柔和的声音开始吟诵着什么,好象一个一个的音节,但仔细一听,却又含糊的让人听不懂。
她不由心中苦笑。
李朝阳啊李朝阳,你到底把这个时空变成了一个怎样的疯狂地世界啊!
吟诵大概持续了有半个钟头的样子,顾夕颜地腿都跪麻了,白神甫才停下来,然后他从香案下的暗格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杯子,在钵子里舀了一杯y体端到了顾夕颜的面前。
静室有点暗,但呆久了,仔细一点的话
,还是能看清楚东西的。
褐色的水杯,把水也映成了褐色……这样长年放在那里,不知道夜晚有没有老鼠爬进去……
顾夕颜端了那杯所谓的圣水,睁大了眼睛,真的是无法下咽。
柳眉儿却在一旁低声地催她:“快喝,快喝……”
顾夕颜就想起了齐懋生送她出门时殷殷地目光。
她一闭眼,就把那杯水喝了下去……
然后她神色微怔。
那分明就是一杯无味的白水。
顾夕颜张大了眼睛,望了白神甫一眼。
白神甫微微地笑起来。
带着一点点讽刺……望着那笑容,顾夕颜这种感觉比刚才更强烈了。
柳眉儿却很兴奋,好象顾夕颜马上就能怀孕了似的,忙从荷包里掏了一张银票递过去:“谢谢神甫了!如果心想事成了,一定再来重谢神甫!”
白神甫大大方方地收了柳眉儿地银票,笑着对顾夕颜道:“这位姊妹,远道而来,不如留在这里吃了午饭再回去吧!”
柳眉儿一听,好象是得到了什么无上的恩赐似的,不待顾夕颜说话,忙道:“多谢神甫,多谢神甫!”
白神甫笑着走出了静室。
顾夕颜拉着柳眉儿道:“这地方y阳怪气地。我们还是回去吃午饭吧!”
柳眉儿笑道:“你不知道,这里的素菜,是十分有名的……”
顾夕颜完全无语了。
教堂,做素菜!
她在心里把李朝阳狠狠地诅咒了一番,然后随着柳眉儿出了静室。
静室外,白神甫正俯身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就回头朝着顾夕颜笑了笑,吩咐那小男孩:“小石头,你带着这位夫人去静室坐坐。”
叫小石头的男孩子个子瘦瘦的,皮肤黑黑的,一双眼睛却象宝石似地明亮,跳跃着俏皮的光芒。
他象个小大人似的朝着朝着夕颜行了一个礼,然后领着顾夕颜一行推开了教堂另一侧的角门。
角门后面,是弯弯曲曲的抄手游廊。两旁都是如亭亭如盖的参天大树,穿行其中,凉意透人。倍感舒适。
顾夕颜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等走到一个拐角处时,有一位女郎带着欢言笑语的孩子朝着她迎而而来,有小姑娘和小石头打招呼:“石头哥,徐姐姐来看我们了!”
小石头恭敬地朝那带孩子的女郎喊了一声“徐姐姐”,然后朝着小孩子们使眼色,一本正经地道:“有贵客来!”
小孩子立刻都住了嘴,一反刚才的雀跃,个个一副恭敬的样子站在了一旁。给顾夕颜让道。
顾夕颜望着孩子们那些看似规矩却摇头耸肩一副不耐烦地样子,嘴角一翘。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孩子们穿得都不太好,粗棉布,还打着补钉,但都洗得干干净净。其中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看着顾夕颜的笑脸,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带小孩的徐姐姐忙回头则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目光,小姑娘立刻双手捂住了嘴巴,尽管如此。乌黑发亮的眸子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顾夕颜。
真是可爱极了!
如果不是隔的远。顾夕颜就要伸出手去摸摸孩子地头了。
徐姐姐面露歉意,曲膝给顾夕颜行了一个礼:“孩子们不懂事。夫人请毋见怪!”
声音清脆婉转,如百灵鸟悦耳动听。
顾夕颜忍不住认真地望了一眼徐姐姐。
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佻而削瘦,白皙地皮肤,乌黑的眸子,秀丽的五官,气质也颇高雅,但眉宇间却凝着一团浓浓的郁色,让人看了心中沉闷。
徐姐姐见顾夕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就朝着顾夕颜客气地笑了笑。
就是笑容,也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顾夕颜暗忖着,笑着朝那徐姐姐点了点头。
大家擦肩而去,顾夕颜身后却响起叽叽喳喳欢快如小鸟般的议论声。
“你看,她穿得好漂亮啊!”
“是啊,是啊,她的鞋子上面一闪一闪地,肯定是用金线绣地,一定值得很多钱。”
“那快跟李嬷嬷说,给她做好吃的东西,她要高兴了,肯定赏很多钱给我们……”
真诚地赞美,天真的语气,让顾夕颜忍不住再次回首。
小孩子看见她回过头来,一下子都闭了嘴,神色间有些惶恐,但又看到顾夕颜面带着善意的微笑,孩子们又立刻恢得了刚才的欢快,个个面带笑容,笑嘻嘻地,争先恐后地朝前跑了。
徐姐姐却不能跑,她面带尴尬再次朝顾夕颜曲膝行礼。
顾夕颜笑道:“不用客气,小孩子,话言无忌!”
徐姐姐低低说了一声“多谢夫人海涵”,起身去追那群小孩子去了。
顾夕颜望着徐姐姐的背影,问小石头:“小石头,徐姐姐是什么人?她也是你们教堂的人吗?”
小石头摇了摇头,道:“徐姐姐是我们的姐姐,她在一个富户人家当教习嬷嬷。”
柳眉儿奇道:“这么年轻的教习嬷嬷啊!那你们家一共有几个孩子啊!”
顾夕颜笑道:“什么啊,他们说的姐姐,就是教友的意思。”
小石头张着大大的眼睛:“夫人也知道吗!”
顾夕颜就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白神甫给她们安排的一个休息地方,是个三间的平房,家具都是一般的杂木,但布置得干净整洁,摆了几盆花草在小几案头,显得清新雅致。
有个年约三旬的妇人给她们打了水来,顾夕颜服伺着柳眉儿洗了把脸,然后自己才和段缨络梳洗了一番。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九峰之旅(二)
她们坐下来喝了一杯茶,就有人送了来素菜。
小碟小碗的,看上很精致,不外是些豆腐、香菇之类做成的东西,但清淡可口,也颇有些嚼头。
吃饭的时候,段缨络就感觉到有细细的脚步声在门口来回的徘徊,等她们吃完了饭,那人还在那时走来走去,段缨络撩了竹帘子一把就将人揪了进来。
顾夕颜和柳眉儿吓了一跳,段缨络也愣住了。
那是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眉清目秀的,眉眼间却有着几份羸弱。
小姑娘被段缨络这一抓,估计也吓坏了,脸色苍白,嘴角颤抖,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段缨络苦笑着把小姑娘放了下来。
小姑娘两腿一软,竟然就瘫在了地上。
顾夕颜叹了一口气,倒了杯茶,蹲着递给了小姑娘:“来,喝口茶定定神。别怕,我们没有什么恶意的!”
小姑娘望着顾夕颜比白瓷茶杯还要白皙细腻嫩滑的手,突然就伸手摸了摸。
顾夕颜吓了一跳,直接的把手收了回来。
小姑娘就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你的手,象豆腐做的。”
顾夕颜也笑了起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笑道:“我叫桔兰。”
“桔兰啊!”顾夕颜就亲昵地摸了摸桔兰的头。
感受到顾夕颜的善意,桔兰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气氛变得欢悦起来。
段缨络就问桔兰:“你在我们门前走来走去干什么?”
桔兰神一沉,犹豫道:“夫人,你们是从雍州来的吗?”
顾夕颜一怔,和段缨络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笑着问桔兰:“你怎么问起这个来?”
桔兰迟疑了良久,低低地道:“你们穿得好漂亮,我还以为你们是从雍州来的……我。我有一个姐姐,听说在雍州,我就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看桔兰的穿着打扮,家境应该不是那么宽裕,看她的神色,好象还有点忧郁地样子……难道是家庭暴力?
顾夕颜就试探性地问道:“你父母呢?”
桔兰的眼眶中立刻充满了泪水:“在燕地攻打高昌的时候死了……家里的人全都死了……姐姐背着我逃了出来……她的腿断了,顾神甫说。不能带她走,要不然,我们都走不了……后来,白神甫说,我姐姐还活着,在雍州……我就想去雍州,找找姐姐……”说着。眼泪就无声地流了下来。
燕地攻打高昌的时候……
顾夕颜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里,眼睛也跟着湿润了。
她摸着桔兰的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眉儿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桔兰地身边,轻声地道:“我经常会去雍州,你愿不愿到我家里去当差……”
桔兰暗淡的眼神立刻明亮起来,发出如太阳般眩目的光彩来:“真的吗?夫人,我真的能到你家里去当差吗……”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又渐渐暗了下去,“可是。我要是走了,小草和小花怎样办……”
柳眉儿就望着了顾夕颜一眼。轻声地道:“谁是小草和小花?”
桔兰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们和我一样,都是顾神甫捡回来的孤儿。一个四岁,一个三岁,我负责照顾她们……她们就象我的妹妹一样……”说到这里,她脸上露出了犹豫的表情,“要是我走了,谁来照顾她们……香草要照顾小武和明辉,四妹要照顾招弟和双红……我要是走了,屋子也没有人打扫了……我。我……”说到最后。她手足无措地望着顾夕颜和柳眉儿,满脸的茫然。
顾夕颜沉吟道:“你们。还有很多这样的人吗?”
“嗯,”桔兰点头,“我们有很多姐妹。”
顾夕颜嘴角微翕,有很多话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桔兰,你怎么又到处乱跑了!”有人轻声地喊着桔兰的名字。
屋子里的人都寻声望去,就看见白神甫面带笑容地站在门口
“白神甫!”顾夕颜就些惊讶地望着他,桔兰则小小的瑟缩了一下,神色不安地低下了头,喊了一声“白神甫”。
白神甫就进门牵了桔兰地手:“夫人,小孩子不懂事,您不要放在心上。”说完,就低头和蔼地对桔兰笑了笑:“我们走吧,别担搁夫人们休息!”
桔兰耷拉着头,跟着白神甫走了。
顾夕颜站在屋檐下,望着桔兰频频的回头,闪烁着期盼的眼神,她良久无语。
望着顾夕颜脸上的不忍,柳眉儿犹豫道:“要不,我就把这孩子带回九峰去,反正,也不多这一碗饭。”
顾夕颜沉默良久,神色暗然地道:“看看再说吧……这些神甫对孩子们还挺不错的。我们别好心办了坏事,婢女,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柳眉儿就嘟了嘴:“到我们家好吃好喝的,难道我还会亏待她不成!”
有时候,自由更可贵吧!
但这些,和柳眉儿是讲不清楚的。
顾夕颜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大家出门去找白神甫。
那个给她们倒水的大婶一直在屋外服伺着,听说她们要去找白神甫,忙在前面带路。
教堂的后面面积挺大的,但即不象江南曲径通幽的建筑风格,也不象北方院落叠叠的,屋子是一排排建着的,就象那些厂房一样。可能是中午地原因,四周静悄悄地,只听到风吹树叶沙沙的响声。
顾夕颜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大婶在靠近西北角一幢小小地两间平房前停下了脚步,叩了门,不一会儿。白神甫就来应了门,看见顾夕颜她们,他并没有露出吃惊地表情,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请她们进了屋。
顾夕颜赶在柳眉儿前面开了口:“白神甫,我们想带桔兰去一趟雍州,算是帮她完成一桩心愿。”
白神甫沉默不语。
顾夕颜就指着柳眉儿道:“这是九峰崔家的媳妇。如果您信不过我们,可以派个人跟着……只是帮桔兰完成一个心愿而已!”
白神甫清亮的目光定定地望了顾夕颜一会,轻声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那种若有所指的语气,让顾夕颜怔了怔。
“我听人说,燕国公府的少府事龚涛龚大人的夫人韩氏,收养了不少在战争中身体受到损伤的孩子……所以当桔兰哭闹不休的时候,我就拿这哄着她……至于她姐姐在不在那里。我也不知道!”
“龚涛的夫人韩氏……”愕然中,顾夕颜就想到了个简陋的龚府,韩氏毛边内衣和缺胳臂少腿的少女。缺胳臂少腿的少女……那个叫“桔红”的女孩……桔红、桔兰……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顾夕颜压住心底的激动,笑道:“白神甫,世界,有时候很小的。”
桔兰和顾夕颜回雍州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桔兰很激动,白神甫表示她的差事会让别人帮她做的。她跑来给顾夕颜磕头,然后又一溜烟地跑回自己住的地方收拾东西去了。
趁着这机会。白神甫就和顾夕颜闲谈了一会:“夫人结婚有多久了?”
是在问她的不孕之事吧!
顾夕颜坦然道:“有三年了。”
白神甫沉吟:“在雍州城不远的春里,有一位姓高的大娘。在这方面,颇有些心得。夫人不如去那里试试……她也是我们教会的一位姐妹。”
春里,姓高的大娘,难道是高姑姑不成?
顾夕颜愕然,正欲详细地询问一番,突然有人推门而入:“白神甫,听说你让桔兰去雍州?你清楚那人的底细吗?万一心怀叵测,岂不是把桔兰送入了虎口……”
那人地话音未落,顾夕颜就满脸震惊地站了起来。
对方看见有人在屋里。目光扫过。如雕塑般的呆立在了那里。
白神甫目光一滞,轻声地道:“你们。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不,不,认识!”
那种急切地想要撇清关系的口吻,听在人的耳朵里,就带着一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白神甫望了望顾夕颜,又望了望来人,露出一个淡淡笑容来。
顾夕颜尴尬地道:“既然事情已经说定了,那我们先告辞了。”说完,轻轻地朝着白神甫点了点头,匆匆地出了门。
柳眉儿见顾夕颜走得急,匆忙地曲膝向白神甫行了一个礼,追了上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白神甫和来人,白神甫笑道:“日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什么事……怎么会有事瞒着您!”来人语气紧张,“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你屋里会有女客。”
“真的吗?”白神甫露出孩子气似的天真笑容,“你们都姓顾耶!”
“她,也姓顾吗?”语气中,带着几份迟疑和不信。
白神甫就狡黠地笑了笑:“带着拇指大的碧玉玺,穿着云纹织锦,让崔家少乃乃亲自陪着,互相以姐妹相称,来我们这里求子……除了燕国公齐灏的夫人顾氏,还有谁?”
改头换面叫顾日沉的桂官大惊,沉默半晌,如梦般地呓语:“她,一向胆大包天……我就知道,她会有这一天的……”
这一次,白神甫却听得不是十分清楚,问道:“日沉,你说什么?”
顾日沉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百四十九章 九峰之旅(三)
顾夕颜一刻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做停留。
她回到屋子,立刻吩嘱柳眉儿:“快,去叫了那个叫桔兰的小姑娘,我们赶回碧园去。”
柳眉儿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顾夕颜看似轻松地道,“我们圣水也喝了,小姑娘的事也出手相助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柳眉儿总觉得顾夕颜的态度有些奇怪,可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加上她口才一向就没有顾夕颜好,自然是乖乖点头应承了。
段缨络却悄悄地问她:“难道是熟人?”
顾夕颜自然没什么好瞒她的,轻轻地点了点头。
段缨络沉吟道:“要不要通知国公爷……”
“不,不,不……”顾夕颜下意识地拒绝。
那样一个少年,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磊落大方,却是顾宝璋的娈童,今日再见,英俊更胜从前,爽朗更胜从前,豪气更胜从前,那是经过了多少的历练才打磨而来的……何必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让这些卑微的挣扎在瞬间就变成了幻影。
“不,不,不,你别跟齐懋生说……我自有主意!”顾夕颜神色认真地再次强调。
段缨络点了点头,出去丢了香钱的柳眉儿听了个尾音,笑道:“什么事别跟国公爷说啊?”
顾夕颜朝着段缨络使了一个眼色。笑道:“是今天的事啦……免得让他笑话。”
柳眉儿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正是……我也没有告诉相公……怕他责怪我,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顾夕颜见柳眉儿不再追究,戴了帷帽,笑道:“我们走吧!”
“嗯!”
柳眉儿和段缨络也戴了帷帽,大家鱼贯着出了门。走在前面的顾夕颜突然就停下了脚步,柳眉儿脚没有来得及收回来,身子就撞在了顾夕颜的后背上,顾夕颜一个趔趄。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是你突然就停了下来……”柳眉不满地嘟呶着,却发现顾夕颜目光直直地望着面前,根本就不是在和她说话。
柳眉儿顺着顾夕颜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在白神甫那里见过的那位英俊的小神甫正目光闪烁地望着顾夕颜。
小神甫的目光有些不对啊……太失礼了……柳眉儿迷迷糊糊想着,段缨络却警惕地上前几步挡在了顾夕颜的前面。
桂官望着如临大敌的段缨络,苦涩地笑了笑,轻声地道:“齐夫人。我有几句话跟您说,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顾夕颜站在段缨络身后。并没有出面的打算:“顾神甫,有什么话,你在这里说就行了。”
桂官望着顾夕颜脸上那慎重的表情,不由地笑了起来。
她还是很多年前一样,遇到有危险的事就会跑得远远的。
想到这里,他英俊的面容,骤然间就焕发出如阳光般爽朗的光彩来。
顾夕颜一怔。
那个改变他们两人命运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