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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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 更新:2022-03-26 11:13 字数:12990
现便让苍祈去赶车,若是快马加鞭地滚回去,许可以少挨几声骂。”
苍秋失笑,权衡再三,终是让旖如给我换上男装,鹿裘裹身,一路抱着我登上马车。可新仇旧恨,小妮子刚探身进里,便横脚相加,打发她出外和赶车的苍祈并坐。已然入冬,外边天寒地冻,我冷睨了登徒子一眼,正要开口,小妮子已然不屑一嗤,掀帘而出,任我如何叫唤,皆是婉言谢绝,死守气节。已可预见往后我许会夹在他们之间,里外不是人,深叹了叹,脱下鹿裘探身递到车外。
“反正有你这个现成的暖炉子嘛。”
回身便见登徒子暗嫉,漠冷相睇。我眉峰一扬,顺势躺进他温暖的胸怀,驱车去往澜翎的一天一夜,惟闻车外旖如和苍祈偶有交谈,我和苍秋却是各有心事,鲜少开口。兰沧侯府,不知这一去可是从此庭院深深。故当马车驻步侯府前,心仍是一沉,夹杂几丝惶惑,抬头望向明澈如水的墨眸:“你若想娶我,可不能像那人一样,将我当作禁脔。”
深凝我片刻,他半揭起面具,俯首轻吻我的面颊:“只要你不离开澜翎城,等过一阵子,你便能出府在城里走动。”
明了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我欣然颌首。他柔润一笑,讳莫如深:“过会让你好生见识一下。”
也不知是何深意,他已然松开怀抱,扬长而去。我莫名,探身出外,扶着旖如的手下了马车。夜深露重,月影疏离。朱墙碧瓦,一望无尽。正是感慨,一直策马随行的少隽未见疲色,笑脸吟吟,轻拍了下我的肩:“莫要拘谨。咱们北方人素来好客,更何况来人许是将来的二少夫人,他们见了你,定是欢喜得很。”
我失笑,若真下了决心,也不知这双重身份的登徒子到时以何名义迎我过门。摇了摇头,随少隽走向朱漆高门。一位管事打扮的老人家已然恭候在里,躬身向为首的女州牧施礼。
“这位是你家二少爷从皇都请来的贵客。”
少隽语气轻淡,目光高深。老管事颌首,借着手里的羊角灯,打量了我一眼,精光掠过,淡定施了一礼,回身在前引路,领我们进府。
昔日皇苑,精致大气。楼台亭阁,巧夺天工。适逢寒梅吐蕊的时节,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我心旷神怡,徐步走向低垂夜幕下,巍峨肃穆的殿阁。影影幢幢,灯火阑珊,走进殿去,仍是不见这偌大侯府的少主人,惟有一位雍然端庄的中年女子凝肃而立,娉婷袅娜的妙龄少女随侍在侧,朝向少隽敛衽福身。
“瑛嬷嬷不必多礼。”
少隽抬手虚扶,笑容随和,隐逸一丝敬重。然转眸看向姿容妍丽的少女,即又没规没矩,朗笑调侃:“多日不见,淳儿愈发娇俏可人。”
少女娇羞,抿唇轻笑。可看向静立女州牧身后的三人,怅然若失:“少爷他……”
“哟,给忘说了。”
少隽轻拍了下额,颇是兴味:“你家少爷说要给贵客变戏法,比我们早一步进府,去了袅晴轩。”
这位淳儿姑娘和近旁的瑛嬷嬷闻言,显是诧异,面面相觑。然待女州牧引我近前,即又矜持如初,淡凝而视。
“这位是皇都来的夕公子。”
待是看清我的样貌,两人微怔,即又各有所思。我阖了阖眼,既可对世子爷发号施令,想是这位嬷嬷在苍秋心里很有些分量,淡淡一笑,颌首欠身,有礼有节地打了照面。
“夕公子的身份,还是让你家少爷自个儿说给你听。倒是这位小公子一路受了不少折腾,现还病着,往后还要劳瑛嬷嬷好生照应。”
瑛嬷嬷本是凝眸端详,闻言即是颌了下首,请我上座。尔后少隽亲自引见,知这知礼得体的嬷嬷原是玉媛夫人的陪嫁侍女,另位妙龄少女则为云二少爷屋里的侍女。听说古代大户人家的少爷屋里总有一两个开苞丫头,如得少爷青眼有加,往后便会纳作侍妾。看这淳儿姑娘心不在焉,患得患失,怎生芳心暗许。我不动声色,澹然而视,忽闻殿外三三两两轻悠的脚步,抬眸望去,三个侍卫打扮的少年昂扬进殿。显是熟识,原本立在我身后的苍祈走上前去,和三人颌首照面,即便分立两侧,半躬下身,恭然相迎。正是暗忖这是唱的哪大出戏,主角姗姗登场。宽袍广袖,高冠博带,愁眉深锁,恹恹袅步。往日看惯了嬉皮笑脸,挥洒飞扬,忽见星瞳黯淡无光,满面病容,我微是启唇,欲言又止,怔愕瞅着面白如纸的男子向少隽颌首见礼,目瞪口呆,须臾蒙蔽惘惑
这男人是谁?!
拾肆章 · 情定
弱不禁风的病美人,我见犹怜。
险些为表象蒙蔽,良久我方才恍然,扯了扯嘴,望着俨然风一吹便如断线风筝嘤咛而倒的病美人,似笑非笑。敢情苍大爷是在炫耀他演技精湛,堪比葬花葬己的林妹妹。锁眉片刻,即又改作西子捧心,气息顿急:“让州牧大人久候,小侯惭愧,妄请海涵。”
“世子爷言重。今儿个能下床走动,看是身子大有见好。”
少隽五指大张,看似好心抚背顺气,然是顿起一掌,重重击在他的后背,清脆有力。我闻声一颤,弱柳扶风的苍家世子玉容更是须臾扭曲,可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唇角微牵,温笑诡凝:“多谢州牧大人关切。”眼波流转,如泓秋水,清润拂过我的面庞:“这位是……”
做戏自须惟妙惟肖。然在场之人只有小厮打扮的旖如不明就里,以为殿中的男子便是外间传说的那位孱弱短命的世子爷,目露怜悯。瑛嬷嬷和淳儿姑娘凝眸而视,似是困惑自家少爷到底意欲何为。我支首椅扶,慵慵斜睨,想是登徒子在客栈里听到我已知晓他的双重身份,索性开诚布公,顺道逗弄。抬手抵唇,佯作意兴阑珊,打了个哈欠。病美人见状,好生没趣,然是碍着旖如在场,转眸望向自己的侍女:“带夕公子后面的那位小哥去歇息……”余怨未了,画蛇添足,“单独给他腾间空屋,离二少爷的映雪轩越远越好。”
少隽不加掩饰,朗声大笑。旖如瞪眼,可又云里雾里,只得尾随同般疑惘的淳儿姑娘先行离去。挥退四个侍从,严拢殿门,病美人慵慵散散,挺起腰板,愁容尽褪,些许挫败,吊儿郎当,径自走来牵我的手:“佯病很是辛苦,娘子你好歹拍个手,给为夫叫声好。”
我眉峰一扬,顺水推舟,蓄足力气拍向狼爪:“世子爷这作戏功夫可真好,赶明儿不如登台表演,包你赚得笑不拢嘴。”
“娘子啊……”
轻甩通红的手背,登徒子愁眉苦脸。见我们一唱一和,亦是矫情至极,瑛嬷嬷虽是眸蕴疑云,然亦莞尔:“说是去枺嘲焓拢词墙韫嗜フ蚁备径2还饣鼗拐媸侨檬雷右采狭耍馕还媚锬q煤兔砝锏南膳锬锼频模翟诒曛隆2恢悄募业男悖峥瓷显勖钦馕怀扇彰桓稣氖雷右俊?br /
苍秋淡笑,扶过瑛嬷嬷,至我面前跪下身去。猝然不及,我惊愕,俯身去扶,可苍秋抬手令止,另侧的少隽亦然一掀袍摆,给我行了正式的大礼:“微臣繇州州牧滕少隽拜见德藼亲王殿下千岁。”
瑛嬷嬷闻言惊瞠,跪在一旁的苍秋敛容,平静叩首:“罪臣兰沧侯世子苍秋,拜见德藼亲王殿下千岁。”
心照不宣,遽尔道破,五味杂陈。本便不喜别人对我下跪,面前的男子尤然,忙是起身扶起三人,彼此深望了一眼,苍秋晦涩苦笑,道是要单独和瑛嬷嬷叙话,我点头,任少隽带到一边,抿唇遥睇殿内昏幽烛火在瑛嬷嬷愈发苍白的素颜勾勒y翳。一刻光景,却若一世之久,终闻一声沉郁叹息,瑛嬷嬷回眸看我,神色难辩:“这可是灭门的大祸,侯爷他再怎么糊涂,怎会任你们这般胡闹?!”
“父侯并不知情。那人让我到枺澈笾苯尤ニ校伊钗也蛔冀耸赂嬗敫负睢!?br /
苍秋冷淡讥诮,侧身朝我走来:“就算父侯知晓此事,只怕他老人家只会借此生事,毕竟因为母亲和姑姑,他对皇上可说是恨之入骨……”
拥我入怀,似若允诺今生今世,他断不放手,猿臂骤紧,几是窒息,“看情形,枺晨质且鸨淞恕2宦勰侨俗詈笫鲁捎敕瘢颐嵌济涣送寺贰u庋扇照谡谘谘冢乙簿肓恕k枣宙郑愎岫剌マゾ樱腋嬗肽盖祝锒恍3宦弁笄槭迫绾危褪瞧苏饫疾缀钍雷拥纳矸荩惨托陌呐顺は嘭耸亍!?br /
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纵是少隽亦然震动,瑛嬷嬷不语,邃然凝望,半晌,轻扬慨笑,摇首叹言:“从小就是个惹祸精,自打你出世后,就没让夫人和瑛嬷嬷我过上一天省心的日子。”淡淡望了我一眼,意味深长,“也许苍家的人注定是孽缘缠身。夫人和老侯爷,侯爷和姝小姐,现在您又和茈家的公主……”涩然一叹,看向殿外静凉月光,“真不知道这冤孽何时才是个尽头……”
公媳咫尺天涯,兄妹背伦逆常。直至后来,我方知苍秋缘何无甚犹疑,弃了世子的身份与荣华富贵,带我远走高飞。兰沧侯府便是那群魔乱舞的阎罗殿,惟是世子的责任将他束在这遭了天谴的旧时皇苑。可上代人种下了孽因,任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仍是须尝那苦不堪言的孽果。只是此时此刻,我尚且不知踏进侯府的刹那,已然弥足深陷,凝望苍秋面露哀凉苦笑,莫名揪心,轻抚玉容,欲要拂去这刺目的苍凉。他一怔,抬手轻覆柔荑,阖起了眸,眷恋微笑,柔如春风。
“我说你俩还没成亲,怎生在我这光g儿面前稍许收敛……”
少隽在旁直搓胳膊,咝咝抽起了凉气,凝重气氛骤然明朗。瑛嬷嬷失笑,看我的眼神亦渐柔和:“这些年任奴婢好说歹说,就是不愿成家立室。原是咱们世子爷眼高于顶,若不是仙姿玉质的可人儿,宁缺毋滥。”
“其实不然呐,嬷嬷。”
苍秋轻笑,眸瞳柔波荡漾:“师父曾经说过,往后我将遭逢一段奇缘。果不其然,我命里注定的女子,确非这凡尘俗世中人。”
瑛嬷嬷闻言惑然。师出一门的少隽却有了悟,垂眸沉思。良久,殿中寂然无声,直待我喉间不适,低首轻咳,瑛嬷嬷忙道:“殿下稍待,奴婢这便去打点往后您起居的寝居。”
“不必了。往后夕儿和我同住映雪轩。”
苍秋抢白,眸烁黠光,偏首对冷睨的我含笑道,“咱们这一路不都是隔屏而居?不到成亲,我断不会逾礼,除非是夕儿你……”
话音未落,一声惨呼。我面不改色,自这没遮没拦的登徒子的脚背挪离玉足:“同住无妨,把旖如调来我房里。你嘛……”微弯了眼,粲然一笑,“给我卷铺盖去睡书房。”
登徒子面色立颓,啼笑皆非。怎生亦是鸠占鹊巢,我看向忍俊不已的瑛嬷嬷,笑靥甜美:“嬷嬷你看可好?”
瑛嬷嬷莞尔,温和笑道:“殿下之命,岂有不从之理。只是这映雪轩的侍女只有淳儿一人,明儿个奴婢再调几人过来服侍殿下起居。”
“不了,嬷嬷。”
可惜她家世子爷今儿个摆明了要和她唱对台戏,淡然摇首:“人多口杂。从明儿起,进出我映雪轩的只有四近从和嬷嬷你。至于淳儿……”看了看我,斩钉截铁,“嬷嬷还是将她调回荪蕙居侍奉母亲。”
瑛嬷嬷微是一愕,即便了然颌首:“奴婢明白了。夜已深,少爷这便带殿下回映雪轩安置吧。”
几是求之不得,登徒子笑应了声,朝师姐微一拱手,和我携手而出。除了苍祈,另三个守在殿外的随身近从见自家少爷和男人手牵手,无不瞠目结舌。素来厚颜的登徒子却是镇定自若,挥手打发:“你们先回映雪轩,我和夕公子随后便到。”
许是避讳有人瞧见当是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世子爷雄赳气昂,苍秋展开狐氅将我裹在身前,相依相偎,徐步幽径。我心中暗念他缘何不能以世子的身份磊落人前,间或抬望,迟疑不定,欲言又止。
“娘子可是想问为夫为何要以云霄的身份和人照面?”
我一嗤,然是坦荡点头。登徒子浅笑,云淡风轻:“说来话长。为夫现在能告与你的只有兰沧侯世子若让外人瞧见样貌,许会满门遭祸,所以父侯当年才会亲往枺澄省o衷诙酝獬剖遣〉孟虏涣舜玻彩俏诵泄诶窈螅椅阈肭淄鶘|莱朝贺。再者,兰沧侯乃降王之后,朝廷自不乐见侯府兴盛,若是有个难堪大任的世子,皇上也不会像当年祖父取得风林关大捷后,想方设法地削弱侯府在北地的势力。”
功高震主,尤是曾是一国之君的兰沧王后裔,更须谨小慎微。我了然颌首。男儿大多雄心壮志,尤是苍秋这等天资聪颖之人,另借兰沧侯义子的身份出人头地,施展抱负,尚且不以为奇。可这般掩人耳目,似是别有隐衷。
兰沧侯当年不惜自作瓮中鳖,亲往枺澄省?br /
苍秋亦然很是忌惮往枺吵亍?br /
与其说是怕见皇都人,他们父子二人应是避讳京里的皇亲贵胄,乃至朝贺的那位独揽生杀大权的羲和天子瞧见苍秋的相貌……
实是难解登徒子这张生得不错的俊俏脸蛋缘何见不得人,满腹困惑。然见明澈眼眸此刻却如死水寂澜,深究之心骤灭,顿足仰首,柔润轻笑:“倒是和你殊途同归。我现在只盼远离皇城的是是非非,随你来繇州,或多或少有顺水推舟的意味。所以你不必提防我会借故逃回枺常甘鼓懵敖傥业哪歉鋈耍遣槐胤旁谛纳稀d闳舳凡还乙膊换岢晌慕酰炼嘤闼劳疲湍阋黄鹣禄迫!?br /
我有自己的骄傲,断不会沦作任人玩弄的傀儡。然此表态,无疑生死相随的告白,他怔凝而视,眸渐灼热,终是低首,细密的炙吻,如骤起的狂风暴雨。我阖眸,前生今世,惟他一人甘心情愿为我抛却一切,乃至生死。即使事败,随他上穷碧落,下归黄泉,我甘之如饴。环上他的腰,任己沉溺,直至一口气提不上来,方激喘着放开彼此。
“我和他都是不该留存于世的孽障……”
俯在耳畔,他沉声低喃:“其实我们都没资格得到你这样的金枝玉叶。可他偏生要逆天而行,不惜牵连兰沧侯府,更拿我爹娘的性命相威胁……”低嗤一声,隐蕴绝望:“他许是疯了……我想阻他……可我阻不了他……”
即便一家人,亦会离心离德。玉媛夫人母子从未心生反意,苍秋更是纯粹之人,只求侯府治理之下的繇州百姓得以衣食无虞,安居乐业。可偏生他的父亲兰沧侯苍珥对当今圣上恨之入骨,即使最初并不知晓他拥戴的那个人暗中掳劫德藼亲王,且为名正言顺地占有这个高贵显赫的皇女,萌生夺嫡野心。可之后天下大乱,兰沧侯为了一己之私,助纣为虐,乃至害了自己的亲儿万劫不复。最后悔不当初,却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我和苍秋几已被那癫狂的男人到了绝境,可此时此刻,我们皆不知先前的流亡颠沛,不过是场y谋的序幕。耳闻痛郁杂陈的喃喃絮语,心下酸楚,轻拍了拍他的面庞,强颜欢笑:“你没资格得到我不打紧。只要本宫有资格纳你为夫就得了。”
他微怔,眸中的绝望徐缓褪去,感慨笑言:“你当真是砸了心里的墙,畅所欲言了。”
“近墨者黑,这全赖你。”
其实季神父故世前,因是生来有些男孩脾性,我很是顽劣。只是年岁渐长,诸多变故,渐渐忘了过去亦曾牙尖嘴利,肆无忌惮。而今世初来乍到,便遇上个厚颜的登徒子,深埋已久的坏脾气很是自然地抬头,挑衅扬眉,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苍秋自知理亏,亦未否认,惟是开怀大笑,拥我入怀:“现在想来,我反是要感谢师父没将我教成谨言慎行的规矩人。若是当初在府里随那些老头子念书,现在定是一个迂腐不化的书呆子,怎生打动不了夕儿的芳心。”
我轻哼:“我倒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师父教出你这样一个登徒子。”
苍秋啼笑皆非。可真提起自己的师父,似笑非笑,颇是诡秘:“我师父勉强算是一个世外奇人,礼乐诗书,骑s武艺,无一不精。就是他老人家的脾气怪了些,挑徒弟的时候,非得投其所好,所以至今只有少隽和我两个徒弟。而少隽比我早入门两年,听说是八岁那年在街上见到老家伙调戏良家妇女,看不过眼,上前踢了他一脚,便被老家伙强捉了去做徒弟。”
适才尚且敬重,称师父为老人家,不消片刻,已成不屑冷嗤的老家伙,想是这师徒二人积怨甚深。且记得当日初逢女州牧,亦是当街一脚。看苍秋对师姐唯唯诺诺的窝囊样,也不知往日两人同门学艺的时候,是何水深火热的惨景。不无幸灾乐祸,我调侃:“打小的情分,你怎没和少隽成就一对神仙眷侣?”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其实少隽眉清目秀,生得极是好看,和苍秋可谓郎才女貌。可惜登徒子闻言,须臾变脸,敬谢不敏:“我和少隽只有姐弟的缘分,没夫妻的命。”
敢情是过去被怪师父捉去当徒弟,怒气无处宣泄,后见小师弟入门,很是自然地将他当作出气筒,拳脚相加。我莞尔,然忆起那日少隽策马英姿飒爽的模样,很是羡慕。自是做不成女侠,好歹自力更生,可又怎生非份之想,忖了一忖,善用茈承乾与生俱来的大好资源,千娇百媚,朝向苍秋嫣然一笑。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确是个头脑清楚的男人,未被这古往今来屡试不爽的美人计所惑。瞅向严阵以待的登徒子,我眉峰轻扬:
“等风头过了,我要在澜翎城里找工作赚银子。”
“不准!”
毫未悬念,我摊了摊手,理直气壮:“世子爷,不让工作,我怎么还你三千两银子?”先下手为强,抬手轻点他微张的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些银子对你世子爷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可我有自己处事的规矩,女人也有两只手,照样可以凭本事养活自己,就算是你,我也不乐意拿人手软。既然当初提出给旖如赎身的人是我,只要筹够三千两,定会分文不少,悉数奉还。”
这风月生意果是一本万利,二千两的竞价。打了个对折,一千两赎身银。想是那位花枝招展的春妈妈现正在满芳楼里数着白花花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暗叹在心,面前的登徒子对我亦是深凝半晌,最后几不可闻一声轻叹,轻柔移走覆唇的柔指,煞有其事,正色道:“咱们羲和国的女人确可以为帝为官,可也只有官宦贵胄家的女儿得有机会出人头地,像师姐这样的女官吏更是屈指可数,寻常人家的闺女也就是在家相夫教子。”
崇尚夫权的沙文猪。我横眉以对:“我可不是寻常人家的闺女,就算不便抛头露面,我照样有法子赚钱做生意。”
“哦?”
他扬眉,闻言兴味:“是何法子,说来让为夫好生掂量。若是有利可图,许还能供你本钱,只要往后你三我七,乐乐呵呵分帐便成。”
我微是一笑,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送这贪婪j商一记上钩拳。虽是封建夫权的卫道士,可这登徒子不无道理,即便是我前生所在的时代,女人从商亦然不易。怎生须先摸清这时代的市场行情,看是可否施我所长,再行从长计议。睨了一眼抚下巴闷哼连连的登徒子,像茈承乾这等美人,若是抛头露面,许会招来名副其实的采花大盗。如若先前两度行刺的刺客未死,更可能卷土而来,几未犹疑,脱口而出:“登徒子。”
“……何事?”
淡睇愈渐诡凝的俊容,我软言细语,狡黠一笑。
“明儿起,我要习武。”
拾伍章 · 谋生
“昔我往兮,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
水满则溢,话满则失。病体未愈,便念叨着习武强身,却事与愿违,先前一路劳顿,病势反复,不承想竟是染上了肺疾,沉疴难起,折腾了近一个月,幸有登徒子熟络的老神医叶大夫倾力施治,病势渐轻,这几日总算可以起身下地走动。然是如此,登徒子更有借口阻我上街寻揽商机,百无聊赖,只能闲坐暖阁,推窗赏雪,吟诵《诗经》自娱。可比起成日眼神y沉寒森的登徒子,另个小妮子更是大惊小怪,刚送走大夫,回头便见我脑袋探出了窗,忙是飞奔进暖阁,取了一件鹤氅披在我身上:“小姐,您大病初愈,可不能吹风,若让瑛嬷嬷瞧见了,准又嗔您不爱惜身子。”
我讪讪一笑。印象里,症状较轻的肺炎打针吃药即可。可今非昔比,这医学尚不发达的时代,肺疾最是要人性命。一月来,旖如与瑛嬷嬷在我榻前服侍汤药,轮流看顾,未曾安生,甚感惭愧,正要依言放下窗子,忽闻朗声高唤:“夕丫头!”
回眸便见少隽一身锦缎官袍,卓立轩廊,神清散朗,朝我微一扬手,翩然而来。确是风姿卓朗,义气奋发,我暗自称羡,难怪旖如每提及她的州牧大人,忧容立敛,眉飞色舞。十八岁高中状元,后在吏部任职,二十一岁荣归故里,出任繇州州牧。三年来,吏治清明,行事果敢,雷厉风行,政绩斐然,深受百姓拥戴,乃为官家女儿争相效仿的楷模。且是难能可贵,少隽虽是身居高位,却无一丝为官之人的倨傲,亦不拘泥礼数,进屋后,我唤她上炕床,便乐乐呵呵脱了官靴,和我隔案而坐。
“之前你身子久未见好,你家苍大爷可是连着一月脾气暴躁,喜怒无常。”
寒暄片刻,少隽凝眸端详我的气色:“现在州尹夫人的病总算有了起色,咱们州府里的人可比谁都高兴。”
虽是登徒子自己公私不分,可怎生是我之故,妨碍州府的国家公务员开展基层政务工作。扯了扯嘴,悻悻一笑。忽听庭院一阵s动,支窗而望,原是苍秋身边的两个随身近从,各捧山高的公文去往登徒子的书房。
“嗯,这可是你家苍大爷两日来积下的公务。”
少隽慵慵瞥了一眼,轻描淡写:“繇州地大域广,州务自然繁琐,赶明儿我又要去边城巡视,州尹大人看是要辛苦一阵了。”
不无幸灾乐祸,素来与苍秋不和的小妮子在旁略带得色,颌首附和。我啼笑皆非,可亦爱莫能助,正要放下窗子,却见其中一个叫做苍礼的侍从偏首凝住我的方向,面容冷然。我微诧,先前只和他打过照面,后听瑛嬷嬷说过,苍秋的这四个近从分别名为祈、祥、礼、禄,乃是极少知晓云霄即兰沧侯世子之人,对少主忠心耿耿,主仆情分非同一般。正是纳闷是不是他家少爷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冷落了他们,方才对我苦大仇深。便听少隽淡淡道:“苍礼钟情淳儿,偏生淳儿却对你家苍大爷死心塌地,只是苍大爷一直无意收她做妾,现又将她赶回了荪蕙居,这死心眼的傻小子便迁怒于你,回头我会说他一顿,你莫放在心上。”
虽是我自做多情,可也八九不离十。脑海勾勒袅娜倩影,我摇了下首:“定是怕我多心,他才会撵走淳儿。伤了人家姑娘的心,另有痴心郎打抱不平,也是自然。”
少隽亦是一叹。苍秋和瑛嬷嬷对淳儿的事素来避口不谈,现才知晓淳儿原是玉媛夫人身边的侍女,幼时父母双亡,流落街头,瑛嬷嬷见她可怜,带回府中,留在玉媛夫人的荪蕙居当差。直到十二岁那年,世子满师迁回侯府,以义子身份入住映雪轩。因是平日得瑛嬷嬷亲自调教,懂分寸,知进退,便被玉媛夫人遣去映雪轩侍奉世子。初时年纪尚小,两人情同兄妹,可朝夕相对,女孩年纪渐长,对世子暗生情愫,然无非分之想,惟愿世子迎娶正夫人后,纳她为妾。惟是可惜世子今年二十有二,任母亲与一手将他带大的瑛嬷嬷费尽唇舌,乃至让步,数度令他将屋里的丫头收房,延续香火。仍是不为所动。
“分明是个好色的登徒子……”
我毫未妒意,反是称奇。少隽深凝而视,几度开口,可许是旖如在旁,欲言又止。
“小姐该喝药了。我去瞧瞧药煎得如何。”
旖如向来善解人意,衽裣告退。然是不经意窥见水眸潋滟柔波,我轻扬起眉,了然笑道:“看是借了名目,去瞧那煎药的人吧。”
蓦是道破心事,旖如回眸一瞪,娇靥绯红。虽逢家变,可小妮子爱恨分明,火一般的性子,与沉稳持重,性情冷淡的苍祈,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可许是自家少爷偷懒,苍祈代去满芳楼给小妮子赎身结下的缘分,加之近来抬头不见低头见,旖如眸里的黯郁日渐淡去。苍祈亦然,知晓旖如多舛前尘,许是怜香惜玉。前日不经意瞧见他与旖如在暖阁前的庭院照面,几是惊鸿一瞥,素无表情的冰冷面孔,淡淡几许暖融春风。只是归敬和先前将旖如伤得太深,苍祈须有耐心,来日方长,定可取而代之。叹了一叹,我莞尔。比起我这般欣慰在心,乐见其成,登徒子更是不加掩饰,拍手称快,巴不得现在便将这二人凑作堆,即可名正言顺地将处处和他作对的小妮子扫地出门。
望着旖如赧然奔出了门,我摇首慨笑。少隽亦是啧啧作叹,然待小妮子走远,即便言归正传,略显凝重:“按理说,苍大爷这个年纪,早该成家立室,开枝散叶。也不怕夕丫头你动气,从师八年,色老头子的一套风流绝活全教他学了去,往日结交的红颜知己为数不少,即便对人说是烧坏了一张脸,可不计相貌,以身相许的大有人在。”
不无意外,早知如此。我惟是眉峰一扬。然闻后言,微是诧异:“可他不曾动心,也不愿糟蹋这些女子。对你夕丫头更是如此……”
略是顿口,少隽一叹,眼神渐深:“坦白说,你们两人一个是茈家的公主,一个是兰沧王的后人,怎生是这世上最不般配的一对。况且你到底是金枝玉叶,不比寻常女子,对苍大爷的身世该是有个底,免得将来后悔,闹得不可收拾。只是这苍大爷的身世,又攸关侯府上下百来条性命……”
明了少隽的犹疑是为何故,我摇首:“不便相告也无妨。有些事说破了,反是于人于己皆不幸。就是日后知道了苍秋的身世,也定是不及我之前遇到的事情耸人听闻。而且……”我阖了阖眼,恬然一笑,“我更不会告与父皇,毕竟往后我恐是很难有机会再见到他老人家了。”
皇帝若是知晓掳走爱女之人乃兰沧侯世子,定不会轻饶,乃至借此名目,降下灭门之祸,一举铲除心头隐患。自然只有将我软禁侯府,能瞒一时,便瞒一时。我若有心出逃,即使苍秋不忍伤我性命,少隽不会坐视不理,玉媛夫人更不可能让我活着走出繇州。淡凝邃然杏眸,我说:“事已至此,不但苍秋没了回头路,我同样如此。虽是记不清了,可我曾遭人暗算,身中邪术,刺杀父皇,连母妃……”眼前掠过那张如兰静婉的女子,我凄凉轻叹,“许也是为我所害。现在储位悬空,我若是回到皇城,更要卷入夺嫡之争。只是我已无心皇位,也不想平白无故,做了人家的靶子。”
兴许苍秋并未告之我曾是犯上作乱的逆贼,我澹望惊得瞠大了眸的少隽,云淡风轻,“所以兰沧侯府对我来说,反是一个避风港。不论苍秋的身世如何,我喜欢的人是他,不是他的父母和过去。”
少隽怔然半晌,终是低垂眼帘,莞尔释怀:“难怪苍大爷不惜一切也要和你长相厮守。更怕你知道他的身世后,会弃他而去。”摇了摇头,怅然道,“其实这都是上代人造的孽,他不愿与人成亲,便是怕自己遭了天谴的血脉代代相传下去。所以一直迟疑着要不要告诉你。不过夕丫头,别看苍大爷这人面上瞧着乐乐悠悠,其实他心里很苦,这些年来,有爹等于没爹,侯府里的娘亲对他也很是疏远,更怕心爱的女人因是他的身世而瞧不起他。所以当是我这做师姐的求你,等到将来苍大爷告与你,他有怎样一双父母,你大可推了这门亲事,可要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莫要刺激了他。毕竟这是上代造的孽,不是他的过错。”
不久之后,我便知晓苍秋并非玉媛夫人亲出,乃是兰沧侯与那个我怎生也想不到的女子苟且而得。可此时,见是素来有话直言的少隽亦然小心翼翼,不知苍秋的身世到底何等不堪,我心中蓦是沉郁,抿唇颌首,彼此良久不语,气氛一时凝重,直至小妮子托着銮金托盘,浅笑嫣然,掀帘进里。瞥了眼扑面一阵苦味的汤药,我皱了皱眉,当是习以为常,可时至今日,仍是难消这苦口良药,更有甚者,一碗饮尽,小妮子忙不迭端上冰糖燕窝。我素来不喜甜食,面色立垮,连连摆手谢却。
“这可是瑛嬷嬷亲自给您熬的。”小妮子正色,大义凛然:“小姐的身子一直不见痊愈,瑛嬷嬷心里可着急呐。”
不看僧面,须看佛面,最后我惟是无奈点头,接过青花缠枝瓷碗。
即便正如少隽适才所言,德藼亲王与兰沧侯世子是为世上最不般配的一对,纵是力排众议,最后结为夫妻,将来若是生下一儿半女,朝廷便会利用这孩子掌控兰沧侯府,自非苍家人所乐见。故而瑛嬷嬷初时待我客套疏远。可近来我缠绵病榻,她亦是衣不解带,尽心侍奉。且见苍秋处理完公务便亟亟赶回府中,守在我榻边寸步不离,很是动容,说她从没见过世子爷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加之一月来朝夕相处,知我不若传闻中那样趾高气扬,不好相与,也便渐渐和蔼了起来,有时还会唠话家常。这才知晓苍秋和少隽一样亦是八岁拜师,此后常年住在澜翎城西的师父家中,直到十六岁那年被他的师父扫地出门,方才迁回侯府。
“什么师徒缘分已尽,我看就是那个色老头心痒难耐,借口云游四方,一准是去各地猎艳了。”
登徒子亦非一日炼成,果是有其师必有其徒。看着少隽挑眉冷嗤,我摇首淡笑,小口喝着冰糖燕窝,少隽不由啧啧称叹:“瞧你这活受罪的模样,好似这燕窝里被人下了毒。”
我苦笑,敬谢不敏:“向来受不了甜腻,可是瑛嬷嬷的心意,怎生也得喝了。”趁势抱怨她家师弟许是前去扫荡了人家的药铺,搜罗来各种珍稀的药材,每天换方子给我大补特补,实在浪费银子:“其实比起药补食补,不如让我下地多走动。”
少隽颌首赞同:“成日躺着,这没病也会闷出病来。”
这回大病一场,登徒子恨不能将我成日关在屋内,看是不可能教我习武。只是天无绝人之路,我眼珠子一转,另寻门路:“少隽,那日在平凉城看你功夫了得,改日得空,你教我几套强身健体的功夫成吗?”
人贵有自知之明,自不可能练成女州牧这般出神入化的身手,足以防身自保即可。笑凝少隽,殷殷切切。不比初到侯府的那日,苍秋敷衍了事,毫无诚意地虚应,豪爽的女州牧一拍大腿,满口答应,很是激赏:“夕丫头有见地,女子就该习武强身。”然是打量我略显单薄的身体,实话实说:“你底子薄,舞刀弄枪恐是有些困难,待你病好了,我教你骑s,这样苍大爷也不会黑着张脸来向我兴师问罪。”
忽是想起成吉思汗,纵马驰骋草原,弯弓s雕,实是快哉。忙是点头道谢,暗想既已开口,索性厚脸皮打听起繇州各个行业的市场行情,以便将来自食其力。
“若要从商,恐是不易。”
虽说女州牧很是有些女权意识,可现实比人强,毋说是古代重农轻商,在现代若无本钱人脉,白手起家,创番事业,亦然不易。掂量我有何一技之长,自然是服装设计,若有条件,可在澜翎辟间制衣坊。可惜这里没有提供抵押贷款的银行,筹不到先期的资金。即便低声下气,再问登徒子借笔银子,亦须摸清羲和国的服装市场。根据手头的资金与当下的风尚进行市场定位,且要打点供应布料的上家和出货的下家,定是要费番周折。若想打响知名度,更须因地制宜,推陈出新。忖着将来的成衣路线,少隽忽是想起了什么,借花献佛:“夕丫头若想凑本钱,春妈妈那里倒是有个门路。”
怎生也是堂堂亲王,女州牧自不可能劝我去做那送往迎来的风月买卖。然是柳暗花明,听了春妈妈托少隽代转的话,我心下一喜,无须抛头露面,且是桩一本万利的生意,毫未犹疑,正要应承,旖如眉眼蕴忧,亟亟c话:“小姐您可是亲王殿下,怎能……”
险些沦落风尘,同病相怜,自非对凄苦的青楼女子有何成见。可小妮子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我缘何要抛下安逸舒适的侯府生活,混迹市井。自是不能提起我急着赚钱,乃争一口气,定要还清早前给她赎身的三千两银子,惟是避重就轻:“咱们女人可不能靠男人过活,再说这份工作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到底出身官家,万恶的阶级观念根深蒂固,小妮子愁眉深锁,怎生不敢苟同。我笑了一笑,惟是担心疑神疑鬼的登徒子定会从中阻挠,看向女州牧:“登徒子那里……”
“甭担心,我抡他几拳就没事了。”
早知如此,当初便该一脚踢开婆婆妈妈的登徒子,将敢作敢为的女州牧视作我最大的靠山。心照不宣,我们这两个皆奉行女子当自立的大女人击掌交握,摇了一摇,就此摇开我几度大起大落的人生序幕。
拾陆章 · 波澜 '一'
走近巷口。举目抬望,连绵绣楼,当风。衣香鬓影,艳软秾丽。对这莺歌燕舞的烟花巷,叹为观止,正是踌躇,便听身后的小妮子冷忧道:“小姐,咱们非要走这条巷子吗?”
仰睇浓妆艳抹、凭栏揽客的女子,我语滞。说是捷径,可看向前方扭腰款臀的花俏女子,怎生不然,阖了阖眼,只得含蓄规劝小妮子:“当是春妈妈想要知己知彼,打探一下澜翎同行的虚实。”
适才少隽的马车行经这条澜翎城有名的花街柳巷,春妈妈面色微冷,苦大仇深。我自然不明所以,少隽却是乐不可支,提议过了这条巷子,便到她借与春妈妈的那间宅子,大家不如走着去,顺道给春妈妈撑场面。忖着这位品性不错的鸨母往后算是半个老板,我顺势应下。亦许是有繇州州牧及两个面容俊俏的倜傥少年在后护花,在同行面前实在露脸,便见春妈妈腰肢扭得更劲,行至中途,在巷中最是气派的一间翠红楼前,嘎然驻步,高声叫喝:“叫你们家茉娘出来。”
在外迎客的姑娘微是一怔,然见卓立后方的州牧大人,忙是巴结一笑见了礼,即便匆步进里,不消多时,花团锦簇,风韵犹存的鸨母在姑娘们众星拱月下,款款而来:“哟,这不是满芳楼的春妈妈?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呐。”
淡扫茉娘身后盈盈并立的四个娇艳女子,春妈妈眉峰一扬,悠声冷哼:“即要在澜翎开间歌舞坊,特来和你茉娘打声招呼。”
“呵。”
茉娘娇笑,抬扇掩唇,眸蕴讥诮:“茉娘我不过带走了四大金花,满芳楼不是还有悦姑娘给你压场子,何必赶着金盆洗手,引退风月。”
半生送往迎来,自是练得一身隐忍功夫。春妈妈不怒反笑,偏首望了我一眼,略有得色:“做咱们这行,免不了人接客,实在有损y德。多少年下来,怎生赚够了防老的银子,这北地第一青楼的名号,我也不稀罕了。往后便调教那些个无处容身的姑娘,让她们唱唱小曲儿,跳跳舞,领客人几个赏钱过活,也算是我春妮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