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人？
  有父母，有妻儿，有兄弟姐妹，散则为家，聚则为族，上面还有国。
  亚里斯多德说过，人类是天生社会性动物。
  什么是妖？
  因缘际会，开智化形，能够成为妖怪，完全是撞运气。
  妖怪都是独一无二的，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有妻子儿女的妖怪简直凤毛麟角。
  把妖怪当成了人，那绝对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想要知道后果？
  看看《西游记》就知道了。
  如果两家毫无接触，一个在天宫万仙朝拜，一个在水帘洞自在逍遥，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偏偏要搞什么招安，结果猴子打上了凌霄宝殿。
  这完全是自找的嘛！
  “现在想起来，还是太祖英明啊！”老爷子不由得感叹起来，当初就有人提出过招安那些妖怪，结果太祖只问了一句，‘是让他们做弼马温？还是封他们做齐天大圣？’，立刻就让人没话可说了。
  招安根本就是多事。
  当作没看见，相安无事才是正理。
  他怎么就忘了呢？
  “爷爷，其实我还有一件事……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说。”曹胖子又开始耍起嘴皮子来。
  “你说，我听。”老头坐直了身子。
  “我也是刚知道，还没打听清楚，是真？是假？不太敢肯定……”曹胖子继续饶舌。
  “得了，得了，快说吧，就算说错了也不管你什么事。”老爷子眨巴了一下昏花的老眼，他要是真的相信，那才叫见鬼了呢！
  “这事——我其实一点没谱……据说，好像，有可能……那个人是转过世的，甚至可能转过不止一世。”曹胖子仍旧没把话说死，没提什么“转世大妖”。
  老头沉默了半晌，一言不发。
  打破沉默的是一阵电话铃声。
  老头连忙拿起手机，不过他没有立刻接过去，而是等候了半晌，等铃声响了五六遍，这才不紧不慢地接了过来，用很平常，甚至略带慵懒地口气说道：“老李？有什么事找我吗？”
  “曹老，我刚才忘了和你说一件事……”对面传来了刚才那个声音，不过这一次那边的口气明显低缓了很多，甚至有那么点讨好的意思。
  这次的电话比刚才更长，两个老头在电话里面絮絮叨叨，好像是闲着没事，聊天在拉家常。
  曹胖子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他静静地听着。
  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面长大的，他当然听得明白，这些似乎毫无意义的话的背后，隐藏着数不清的利益交换。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头放下了电话，拿起拐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曹胖子连忙上前两步，一把扶住了自己的爷爷。
  “吃饭去吧，饭恐怕都凉了。”老头精神不错，满脸的寿斑都淡了许多。
  “对面服软了？”曹胖子搀扶着爷爷一边走，一边问。
  “你不是已经听出来了吗？”老头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地微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爷爷，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对您说，我打算收摊子了。”曹胖子趁着爷爷心情不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以前他没办法开口，他手里这摊子事，关系着整个曹家的利益，曹家上上下下把他捧得也挺高。不过他也知道其实就那么回事，不能当真的。
  这一次两边都出了点问题，曹家有不少人把责任归咎于他，对他没有以前那么在乎了，时不时还有点冷言冷语，甚至还有俩小辈开始琢磨他手里的那点东西。
  他其实并不在乎的，正好趁这个机会急流勇退。
  “还在做那个梦呢？”老头倒也没反对。
  老爷子其实对梦不梦的并不怎么当真，也知道孙子的本意是趁着他还活着，分家产走人。
  前段日子曹家上上下下的那些反应，他也都看在眼里，他没兴趣管，也不打算管。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没有一点矛盾，没有利益纷争，那简直是天方夜谭，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豪门恩怨呢？
  “您知道我喜欢什么。”曹胖子轻叹一声。
  “你觉得那边安稳吗？”老头突然停了下来，有些事他得问明白。
  之前他就是因为没问明白，急着做出决定，结果弄得里外不是人。这种错误只能有一次，没有下一次了。
  “稳，您忘了现在上面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安定团结，那边又没有什么政治诉求，只求别惹到他们，还能怎么样。”曹胖子轻嗤了一声：“有些人想得太好，什么都敢想，问题是他们根本没有想过万一出事怎么办？”
  “或许他们想过。”老头歪着脖子看了孙子一眼，他等着实话呢！
  那些人也不是傻瓜，傻瓜绝对坐不到现在的位子上的，既然有了想法，甚至连行动都有了，他们肯定考虑过万一。
  他知道，他这个孙子肯定也知道，这小子故意把那些人说得像傻瓜似的，要么他自己是傻子，要么他在装傻。
  他的孙子会是傻子吗？
  曹胖子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知道不说真话，恐怕过不了这一关。
  “现在可没有佛道两门，根本没有能够制约他们的力量。”
  “真要找这样一股力量，还是有的，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最近不就闹得挺凶吗？”老头有点不以为然。
  “是啊，确实闹得挺凶……结果呢？还不是步步后退？这边还只是一幢大楼，之前都不怎么显风露水……更何况，偌大一个中国藏龙卧虎，还不知道有多少厉害角色呢！我最担心的就是当初差一点要了我命的那个神秘组织。”曹胖子点了一句。
  这一次老爷子没办法反驳了。
  那个神秘组织前前后后出手几次，心狠手辣，肆无忌惮……但是，谁都拿他们没辙。
  他没辙，李老头那边没辙，上面也同样没辙。
  这才是最要命的。
  “是啊，问题还是挺多的。”老头嘴角牵了牵，他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这事了，反正曹家的立场就是和平共处，谁想搞对立，那就自己搞去。
  “反正不是咱们的问题。”曹胖子笑了，他已经猜到了爷爷的打算。
  “对了，我刚才忘了告诉你，老李好像说，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在咱们这边订货。”老爷子转头说道，这一次他的口气很松动。
  “咱们不是把那个名额给了老徐吗？总不好出尔反尔吧？再说那边最近好像也没什么货，另外我不是打算收摊了吗？”曹胖子根本不接这个茬。
  “对，我忘了这件事。”老头也不强求，反正都已经打定主意，选择和平共处的立场，和李家完全不是路的，也就没必要给这个面子了。
  ………………
  “这是我爸答应过你的东西。”曹胖子的女儿拿出了一个u盘。
  曹家既然已经确定了立场，当然要兑现当初的承诺。
  江宁接过u盘，直接插在衣领上，过了片刻他又把u盘还给了曹雅雯，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他传进电脑里了。
  “我爸让我告诉你，最好不要冲动，李老头前年中风过一次，好不容易救回来，本来他在咱们这里下了订单的，得到丹药之后就取消了。”曹雅雯偷偷交底。
  “我怎么可能冲动呢？说实话，他们其实也没得罪过我什么。”江宁嬉皮笑脸，不过他说这话也没错。
  “那你还在衡阳玩这么一手？知不知道影响很恶劣？”曹雅雯一点不给江宁面子。
  “好吧，你听着。”江宁不想和这个女孩多啰嗦什么了：“有些话借你的口带给你老爸，如果你家老太爷想听，也没问题。”
  此刻的江宁显得特别严肃。
  曹雅雯看到江宁这样郑重其事，不由地加了几分小心。
  “洞灵真天出世，这个你老爸肯定知道吧？”江宁决定从头说起。
  “知道。”曹雅雯点了点头。
  “星宿海你也是进去过的，你和你老爸都得了不小的好处。”江宁接着说道。
  “这还得感谢你。”这一次曹雅雯是真心道谢，她和她爸在里面得到的好处非常重要。她爸说要收摊，绝对不是假的，也不是做给其他人看，真正的原因就是在金墙里面得到了机缘。
  她已经开始修炼了，她爸很快也会开始修炼。
  “最近我去了一趟衡山，在那里看到了更恐怖的……”江宁开始说到了正题，不过他有点卡住了。
  “什么东西？”曹雅雯不知道轻重，随口问道。
  “神仙，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是……天仙，真正的天人合一，不死不灭，从他们那里我知道了很多东西，很多不得了的东西，作为回报，我承诺帮他们接续传承，重立上清一脉。”江宁说道。
  曹胖子的女儿微微一愣，紧接着她就明白了过来。
  “就是那两个女人？为什么是她们？也不带这样敷衍吧？你不怕那些天仙找你麻烦？”
  江宁切了一声：“你以为那是我的想法？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心血来潮？知不知道什么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曹雅雯顿时哑巴了。
  她还真知道。
  “听着，我有一种预感，接下来还会发生一连串事，然后会有一连串的变化，非常巨大的变化。”江宁说得很平静。
  曹胖子的女儿却听得毛骨悚然。
  她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更明白这话的份量。
  什么叫巨变？
  文艺复兴叫巨变，法国大革　命叫巨变，十月革　命叫巨变，解放战争叫巨变，改革开放叫巨变，苏联解体叫巨变。
  另外蒸汽机发明，内燃机出现，爱迪生发明灯泡，原子弹轰炸广岛，因特网建立……这些都叫巨变。
  更大一些，恐龙灭绝、第四纪冰川……那也都叫巨变。
  巨变有可能是机遇，天大的机遇，成为世界主宰的机遇。
  巨变同样有可能是灭绝，彻底的灭绝，就像法国大革　命中的国王，十月革　命中的沙皇，解放战争中的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