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部2 部分
作者:未知      更新:2022-04-26 07:28      字数:13000
  “要不把……,把后沟里的那二百三十棵杨树砍了算了吧”。会计把那支用白胶布缠了多一半的黑杆墨水笔c上上衣口袋说。
  “那不是还没长成个气候吗?,再说在过三五年村里的学校翻修还指望它呢,用了我看到时就是让那二十个娃娃回家抠球了”。福和支书有些不耐烦。
  “这也不行,那也弄不成,那咱那煤矿就……,话还没说完却有些哽咽的二楞。
  这时候,所有的人大眼瞪小眼把目光最后停留在二楞爹身上。
  沉默了许久的种田老汉把通畅的烟锅吸的火红火红的说:“我那后院三棵老榆树能顶五六十根椽子,南梁上还有两棵粗槐树,你们也知道“。
  “去年盖砖房剩下的三十根杨椽子,这些加起来也能绕过塌下来的井道……”。
  “那怎么行,不行,不行……,让俺二婶子骂王福和不是个玩意”。
  “再则说,你为咱们上庄村所做的贡献够大了。用疯喜庆长说的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哈哈,”。福和欠身坐到炕沿上时有点半推半就说道。
  “是啊,那可真是鞠躬尽瘁啊,为上庄村鞠躬尽瘁啊”。保管员付和道。
  “为什么?同样是共产党员,刚才你们就……,不过也不能让种田叔一个人吃这亏,人家也还要过日子呢,不能哪个党员贡献越大越就……”。
  “是啊,俺二婶子那……”。小眼睛女人从牙缝小心的挤出。
  “俺娘那俺有办法……“。二楞有些迫不及待。
  “当然,这是救急么,过了急,还是要给补上的。我看这样,在没补上之前也要有一定补偿的”。
  “秀珍也快过门了,人家家里又多了一口人,我把上梁上的三亩地让出来。另外,再把东沟的三亩塔地拨过去”。
  “这样怕……有的社员有意见……”。小眼睛女人又道。
  “有意见?,谁有意见让他找我”。
  “谁有意见?,谁有意见我日他先人,煤矿弄不好,明年冬天都就都把僵球折断当材烧吧,咱们有些社员就是不知道好歹”。村支书看着小眼睛女人的红脸一口起说完。
  “就这么定了……有些僵球就是按不到夜壶里,那就让他n炕上”。
  其他几个听到刚才的话差点笑出声来。
  种田老汉还想说什么,但在坐的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的七嘴八舌头的说些人心都是r长的,做人都要将心比心等之类的话。
  这时候,福和又接着说道:“二楞腊月十八的婚事我主持,也是对党员后代的重视啊,人家愿意来咱们村我做为村支书也感到脸上有光啊。大家呢,能帮什么忙就帮什么忙,到时没有比这在重要的事了”。福和额头渗出点点汗珠,可能是问题有比较理想的办法,也可能是拍打炕沿是有些激动。
  上庄村二百多口人的大事小事和国家的所有政策到省、市、县、乡,最后从这个弥散满纸卷烟、烟锅里冒出的干旱烟叶和偶尔从炉火飘出缕缕煤烟的屋里终止。大多数决定也总是烟弥散在屋里相互看不清楚时候拍板。在窗户外面的小孩只要听到有人把炕棱拍的啪啪响时,就嘻嘻哈哈一哄而散。曾有一阵子几个小孩只要商量好做什么事时,总会有一个小孩坐在地上双手把前面的土地拍的啪啪响时说:“就这么决定了……哈哈”。
  再后来,只要看到一堆小孩围成圈把地拍的啪啪响时,总会有谁家的j被追到河沟里,谁家的苹果树上苹果让一扫而空或者谁家的猪瘸了一条腿。
  隔三岔五便会听到:“狗日的,谁家的野杂种,现在这孩子耍的和以前都不一样,他娘的,现在这孩子在哪学的,耍都不耍人事……”。
  到最后所有有生育能力并且有小孩的都便成了狗,所有活蹦乱跳的小孩也都成了狗日出来的杂种。
  九
  (九)
  十月的北风刮的呼呼响,十月的土地滴水成冰。十月的鸟儿缩在光秃秃的枝头,在寒风中打瞌睡。上庄村的街道在这个十月,也显得异常冷清。
  村子里在大路边的几户人家,总会聚集许多喜欢窜门并且能说会道的,翻出一些“老黄历”时陈糜子烂谷子的事集体帮衬着从新回忆一翻。
  男人们蹲在碳火旁吸吐着在烟锅里燃烧的干旱烟叶。女人们坐在热火炕头纳鞋底。用他们自嘲的话说:就像城里人每天上班一样。下午的太阳褪向二楞家的东窑窗户下的第二块砖的时候,该到的人都准时拿着“家伙势”蹲坐在昨天蹲坐的位置。
  “俺以前那个丈夫是赤脚医生,俺以前那个丈夫打针没人说疼,俺的哪个丈夫……”。一个c着外地口音夹杂本地话的建华娘说。
  “是不是还想以前那个他啊”。昨天问过同样话的女人说。
  “现在在家,建华爹听我的,碰到什么事俺做主,想他做甚呢”。
  “俺出嫁的那天,穿着大襟字红棉袄。俺把辛苦喂了一年的猪卖了,俺娘给缝的。哎,想想那时候,一晃就老了……”。外号小喇叭的建华娘把穿过鞋底的线拉了一半有些伤感。
  屋子的气愤有些沉闷。
  这时有人半唱:“大襟襟棉袄绣黄花,
  人见人爱夸。
  大襟禁棉袄绣蓝花,
  扶着妹妹骑大马。
  大襟襟棉袄绣红花,
  盯着妹妹装哑巴。
  大襟襟棉袄不绣花,
  妹妹的胸上胡乱抓。
  小喇叭你那大襟襟棉袄有花没?,什么花来着?”。蹲在炉火旁的喜庆半唱半说。
  哈哈……满屋一阵结结实实的笑声过后,似乎更暖和了。
  “都几十岁的人了,还半荤不素逗老婆子”。
  “人老心不老,半新不旧对人好……”。又是一阵笑,有几个抹着眼角笑出的生泪。
  “生下彩兰那年,一家人喝了三个月比n稠不了多少的玉米稀饭,那真是能照见人影,没几粒米,那个年代……”。
  “脱了衣裳跳锅里捞啊,澡也洗了,肚也饱了,嘿嘿”。又一个蹲在门后的乐道。
  “你们说,奶水也不多,他爹一大早扛着劂头到地里刨秋天露下的土豆。地冻的像河沟里的青石磐一样硬。晚上背着四十来个从“青石磐”里凿出发青的冻土豆滑河沟里。村里人找到天亮才看见他在河沟里卷着,身子硬的也像河沟里的青石磐”。建华娘刚抹掉笑罢抹出的泪,但没有抹去伤心涌出的泪。
  “看那娃娃一夜怎么过的,遭罪啊,可怜见的”。二楞娘也跟着开始抹眼泪。
  说罢,火炕上另外几个女人也都把身子背了过去。虽然这件事她们都听了不知道有多少遍了,但每次都还是会把身子背过去。蹲在地上的男人们呼哧呼哧的吸吐手中的干旱烟。
  “咱们这一茬人啊,自个儿归了个类…‘受苦人’。”又有人笑叹。
  没过一会儿,便有人说些谁家的孩子都七岁了让狼给叼走了。谁家的男人说肚子疼叫了几声咽得气。谁家的挑水掉水渠里,只捞到一只鞋子等等……。
  “古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到最后还不是为了娃娃们啊”。
  坐在门口的二楞娘向众人挤了一下眼,又看了一眼低头蹲在门口的喜庆,众人都不在说话。这时便有人说孩子该饿了,炉火膛里没有人给加点碳,圈里猪又该叫唤了……。陆陆续续离去的时候,太阳已从二楞家褪到西梁坡的烽火台。
  是啊!当人面对苦痛无能为力的时候,只能去想发生在别人身上更苦痛的事。用这种攀比苦痛来自我安慰,用自嘲的笑支撑将要弯下去的腰杆。当人们面对周围可望而不可及的欣喜若狂的时候,只能自欺欺人的躲避,从躲避中寻找走下去的勇气。当然,他们不相信城里人也会像他们一样自嘲,因为他们从骨子里认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们说那里愚昧,只会沿着父辈曾经划过的圈从新在划一遍。他们说那里是无知的,他们只知道拖拉机的力气大过老黄牛。那里贫穷,那里弱势,他们确实不知道他们加起来占据着百分之六十的发言权。有人说那里是负担,是包袱,有人说……。
  喜庆曾经叹着气自嘲的说:“俺们不从地里往出刨,城里人就没东西屙,咱离开他们照样活,他们呢?他们怎么就看不起俺们啊”。
  二楞爹也常叹气……。
  叹着气说:“吃饱了的狗不咬人,吃撑的人怎么就人咬人”。
  王福和开党员会的时候也常叹气……。
  叹着气说:“狼娃子还能喂熟呢,但人怎么喂也喂不熟”。
  村里保管员宝厚也常骂着自己的孩子叹气……。
  “老子供你读四书五经,你怎么就不做一件人事,你还不如读上几年咱家
  二楞相信他们叹出了一辈子的土真理,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在加几句叹着气告诉自己的娃娃们。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
  (十)
  一夜大雪伴着西北风纷纷扬扬,树梢白了、山坡白了、沟壑白了、屋顶也白了,整个村庄像白色的海洋。洁白的雪透着几分酥软,雪的洁白使村庄显得格外干净。风儿卷着雪粒,在白色的毯絮上舞蹈,陶醉在风儿奏起的旋律当中。鸟儿抖落白色的蓑衣在枝头载歌载舞。你若屏住呼吸,溶入其中……。心儿开始……宁静、透亮、干净,与世无争。
  二楞爹眯着眼,白色的胡子、白色的眉毛、白色的胡子下面吐出的白气变成透亮的小珍珠轻飘飘的点缀在上面。
  二楞和三柱一大早便在碾盘旁架起一口大锅,一铲铲的往锅里加雪花。锅下面熊熊烈火把锅底舔的光亮光亮。
  农历今天的节气是大雪,大雪到了有杀猪的风俗。年年村庄都会从这天开始架起唯一一口“人民公社大锅饭”时用过的大铁锅,把又肥又大的猪在那口锅里褪的和雪一样白。
  二楞、二狗、三柱吐着白气手脚并用的把那头养了一年的r猪按在血地里。
  建华爹把那把曾经使成千上万头猪得以“超升”的明晃晃的刀在油亮的生茬羊皮袄袖上正反抹了几下衔在嘴里,挽衣袖的时候还能听到那把刀被牙齿咬的嘣嘣响。然后迈着小方碎步围猪转了一圈,左手揪猪耳朵的瞬间,右手带着风呼一下朝脖子刺过去。红晃晃的刀拨出来的速度好象比刺进去的更快,喷s血浆的速度又好象比拨刀的速度还要快。喘着粗气的猪叫声近乎失声,血浆柱s向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瓷盆里的时候,雪白的周围好象星星溅散着红色的点点血珠,单色的世界在此时也格外耀眼。惨叫和白气从猪的嘴里越来越微弱,喷溅到雪地的血花,原来从溶化到凝固只在瞬间。
  二楞喘着粗气给周围几个点纸卷烟,身边的大黄狗吐着舌头摇尾巴,从眼里透出恐惧和迷惑,那也是陪伴他一年的伙伴。
  二楞娘从门缝瞅着这一幕用皱巴的手抹眼泪。每年都会站在同样的地方,从同样的高度的门缝抹去越来越少的眼泪。
  锅沿上的木板被从锅里冒出的热气笼罩着,一勺勺滚烫的开水从长柄铜勺洒向那头耷拉在锅沿木板的猪。
  二楞弓着腰在猪身上麻利的就像暴雨来临前在地里拨野草一样。一会儿工夫黑一块,白一块。
  二狗和三柱已在那棵老槐树上挂起两个上锈的大铁钩。
  建华爹把锅下面的碳火拨拉着,碳在火中咔嚓咔嚓窜出更多的火苗舔着锅底。水在,阳光搅着蒸汽也在,人的血y也开始。
  “一、二,起”。一声吆喝一头二百多斤重的猪头朝下冒着缕缕热气,“一丝不挂”的掉在两个大铁钩上,供围上的一圈人展览。一群小孩瞪着眼不亚于看一场精彩的大剧团演出。
  建华爹有用同样的预备式,把冰冷的刀咬在嘴里挽起一袖,刀握在手里的时候,结果二楞端的半瓢凉水含到嘴里。
  “扑哧……”一声筛邦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又把泄气的地方在生茬羊皮袄袖上抹了一下,熟练的开胸膛,熟练的破肚皮,又熟练的从不同的部位取出心、肝,肠子。二楞几个像刚入伙的小徒弟从一双血手接过,在一件件清洗,还时不时把点燃的纸卷烟塞进建华爹嘴缝。建华爹被烟熏的眯成一道缝,说话口气和下刀动作决不亚于一个部级干部的派头。这个月,在别人眼里可算一年中最年轻的一段时间。
  建华爹是不时回头看看上手就从猪p股上剜下的猪尾巴,“肥,养的肥,他婶子手勤人啊”。也会哼出一两句:“十月的猪儿膘油肥,膘油多亏婆姨勤手喂……”。
  “叔,你到现在共吃过多少猪尾巴”。三柱嬉皮笑脸的问道。
  “不多,不多”建华爹嘴上这么说,但心了想:可不少,自己曾用玉米粒摆在炕上计算过,最后摆的头晕脑帐,玉米粒摆了几碗也没算出来。曾经也有些担心的想:我这一辈子杀这多猪,到了阎王殿肯定受罪。但一想起那肥美的猪尾巴就自言道:“管他呢,这辈子吃饱了,下辈子投胎成猪都值”。
  二楞娘把一盆刚出锅捞捞饭放在炕桌上,一碗一碗的肥猪r烩菜从锅里盛到碗里,在从嘴里发出的吧唧吧唧声,瞬间在屋里响成一片。二狗,三柱头头也顾不得抬,已经吃第三碗。二楞时不时开门给等在门口摇着尾巴的大黄狗放一两块肥r。
  “看那个娃娃糟践那东西”。二楞娘喝着一碗米汤说。
  街道上的一群小孩把吹的鼓圆鼓圆的猪水泡(膀胱)在雪地里踢抢。过一段时间,人们就会看到一群小孩脖子上挂着一个用猪水泡皮绷出的小鼓在街道敲打响成一片。
  窗外的雪在月光下面望不到边际的洁白,屋里二楞一家商量着这一头猪的“善后”处理。
  “一共二百一十八斤,卖上六十五斤好r,一斤头等r是八毛一,共能卖五十二元六毛五。”精明的二楞娘透着光亮的眼神说。
  “让二楞给秀珍家送去三十斤和两个蹄子”。二楞爹吐了一口旱烟。
  “二楞接婚二十三桌,最少也得用五十斤r”。二楞娘光亮的眼神开始模糊。
  “年近了,这春节有新媳妇了,不像和以前一样可以……,这开春锅里还得有点荤腥啊”。二楞娘的小脚从门挤出去时说。
  接着,听到西面的窑门,吱呀……吱呀,咯噔咯噔小脚踩着碎步带着寒气有挤进来道:“建华他爹剜的那个窟窿也有三斤了,那个老汉下手也太……”。
  “娘……”。二楞生硬的喊了一声。
  “要不少卖上十斤吧”。二楞这时语气有些缓和。
  “你娃娃不当家,不知道当家的难啊,你看你腾云驾雾一开个会纸卷烟就两盒,能买一斤三等r呢”。二楞娘眼神有些暗淡。
  “看看秀珍回来能和你过下去不……,就你现在那……”。娘说到秀珍眼神似乎又透出些许光亮的眼神。
  “不能过,不能过就……”。二楞没有把话说完的底气,也显然是误解了娘对他的那种不放心的关怀。
  二楞爹一直搓着脚片抽闷烟。
  “爹,你说怎么办啊”。二楞也似乎意识到刚才的生硬口气对娘有些冒失,有些缓和的问。
  “那就挤一挤凑成二十桌,乡里乡亲的也没那多计较。中午的烩菜多放点油煎山药,饿肚子有点荤腥就是r”。二楞爹把旱烟锅敲向炕棱时说道。二楞想:经见的多了,还是主意多,不然怎么说人老成精啊。二楞娘也不在叹气,眼神也又开始恢复眼前的光亮了。
  十一
  (十一)
  “二楞结婚了!
  在这个不大的村庄,人们的忙碌和灿开的笑容处处洋溢着喜庆。
  二楞一家更是忙的p股蛋上都印着一脸花。
  “y阳先生给配的八字说:‘让早点回来,’怎么,怎么还……”。二楞爹守着两捆用红头绳两头扎紧的干谷杆着急道。
  二楞娘皱着眉,从门口挤出来的时候,围裙挂住门上的钉字“哧拉”一声就是个大口子。“这个老头子给安顿过多少回了,这个钉子还有……”,撩着围裙角跑出来,不安的跑到外面把手遮在眉眼上望着村口的方向。
  “怎么还没回来,不会碰到什么麻烦事了吧?”背着老头着急的口气。
  “婶子,婶子……找不到………”。
  “在那瞎看什么呢?,赶紧的看又要什么呢?”。二楞爹责怪道。
  二楞娘的小脚跑回去的时候,又拌在石棱上差点摔倒。
  “哎呀,哎呀呀,这个老婆子你就给俺省点事吧……”。老头瞪着眼把刚欠起的身子又从新沉了下去。
  “嘟哇,咚,嘟哇,咚咚”。
  “回来了,回来了,快……”有人喊。
  屋里屋外的人瞬间进入了倒计时一样,手忙脚乱像是炸了锅。二楞爹又向那捆扎紧的干草仔细的靠了靠。二狗,三柱子蹲在放满一筐的“二踢脚”旁点纸卷烟。靠东镶砖门脸的两孔窑d,白生生的窗户纸上不远不近点缀着火红的窗花剪纸。屋里火炕上墨绿底的油漆布上画着一丛丛鲜艳的牡丹花翘首昂头。一床绿底缎面的褥子上游着的一对鸳鸯有一只的身子被整齐的卷压里面,桃红的碎小花被子结实的又压在上面。被褥各两床,这也是女方家提出的要求,也正所谓“两铺两盖”。门缝从上到下摆着一排羡慕的眼神,瞅着这两铺两盖“啧,啧”的感叹。朱砂红的木方桌上的盘子里放着一些瓜子,炒蚕豆,酒醉红枣。盘底像是标签一样的不规则白胶布上写着“二狗,党胜,福和等字样,也都是借来时各家自己做的“标识”。
  院子外面的草席平铺在砖面门脸窑d的窗户下面的薄石板铺成的地面上。正前方整齐的摆放着学校借来的两张长条课桌,上面铺着粉红色的毯子,一盘稀疏的水果糖和一盘黄金叶纸卷烟中间夹着一本镶红边的粗纸礼薄。
  村口的老槐树聚集着男男女女,似乎也比平常穿的体面一些。学校也因为老师记帐和暂用的的桌椅只能放假两天,这也是孩子们很渴望的意外假期。王福和额头滚着汗珠在冒着黑烟的拖拉机前面叫喊着,被拖拉机的噪声和吹鼓手的乐声淹没,只能看到嘴一张一合。一群小孩冒着汗卷着尘土跟在拖拉机后面“嘻嘻哈哈”跑进村庄。
  “二狗已把爆了一响的炮甩到空中,一会儿工夫爆裂的碎纸片飘飘洒洒在空中散落,二楞爹有些紧张的向干草又靠了靠。
  新娘子来了……快。
  秀珍对门扣的红棉袄和前呼后拥的灰蓝人群在雪白的村庄,就像黑白的世界凭空冒出一簇红,格外鲜艳。
  吹鼓手翻着白眼珠把所有音量调到最高时,一个穿一身蓝的男人扛着秀珍又前呼后拥的的进了院门。进去的时候,二楞爹发抖的手划过五根火材才让两捆扎红绳的干草卷着黑烟烧起来。也没来得及自责跟跑了进去。
  吹鼓手围着一个用碳垒起的大火塔吹打着,很久没有听到这样响动的人们蜂拥般有把他们围了一圈。
  二楞和秀珍又被从新扛放在那张草席上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王福和嘹亮的嗓音后面。
  “好女子,你看和二楞一般高”。一个身材不高的女人说。
  “怎不是,风水先生说二楞家的祖坟毛清烟呢”。建花娘接上话头。
  “他家出过和尚,不是说家里进庙的能给子孙修来福”。
  “对了俺听家里那个说:他家坟地那棵老榆树前天一只乌鸦叫唤了大半夜”。住在村口的德厚老婆有些酸溜溜的说。
  “说什么呢,大喜的日子”。站在旁边的德厚涨红着铁青的黑脸左右扫了一圈怒声道。
  “第二项,啊!请爹娘讲话”。
  “二婶子你先说两句……”。
  “不说了,不说了,俺,俺……,好好过,生个大胖小子”。二楞娘揪着挂破的围裙角用那张像揉皱了的笑脸望了一眼秀珍,缩到老伴身后。
  “二楞爹捋了一把花白胡子,嘴动了一下,道:“不说了,不说了……,下一项,下一项”。手开始在大腿根部的腿面上下不听的摩擦,皱脸笑的像一朵年画里的塑料花。
  “三……四,第五项,秀珍和二楞谈谈你们的恋爱经过”。福和脸上的笑也像受到传染了一样像一朵塑料花。二狗、三柱的口哨已响成一片。
  “说啊,谈恋爱经过,你们是怎么谈上乱爱的”。跃明的凉腔喊。
  下面的人群在笑声中s动。秀珍的脸红的像是一根麻绳从脖子扎出来的。
  “说啊,怎么谈上乱爱的,不谈下一项不能进行”。
  “二楞,你是张嘴吃秤砣铁了心不说了,不怕把你的秀珍妹子冻着了,你不心疼俺可要疼了”。欢云探出脑袋。
  “那秀珍说,秀珍你是怎么和你二楞哥好上的”。
  秀珍底着头揪着棉袄底角,眼睛斜瞟着身旁的二楞,好象盼望从二楞这里找到脱困的办法。
  “不说也行,那你把门上对联给大伙讲讲”。二狗跑过去推开挡在门口的人群。
  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民办老师有财工整的正楷宽对联个换成歪歪扭扭的窄对联。上联:孙悟空金箍棒能长能短,下联:白骨精无底d有深有浅,横批:冬暖夏凉。
  人群又是一阵s动,前俯后仰,一窜窜笑声好象掉地上能砸脚。一些小孩揪着旁边的父母问什么意思的时候,大人便顿时收起笑脸一把掌扇开扒过响炮后粘满火药灰的手厉声道:“娃娃知道那清楚做傻”小孩们便满脸迷惑的噘着嘴等二楞哥。
  秀珍垂着头从笑容里显出几分害羞,不知所措,还有些生气。
  旁边有些年长的便会叹着气:“咱可没见如今这些年轻人”。
  二楞“哼,哼在一旁傻笑。
  “二楞你不是有两支钢笔吗?,识字人说说对联”。欢云乐的差了气。
  “二楞娘对着二楞爹说:“如今年轻人做傻没个样子”。
  有人在旁边对二楞说时间不早了,这冷不要把秀珍娃娃冻着了。总领也对二狗他们说差不多就行了。
  “二楞,讲也不讲,你想怎办么,把你平时那爷们劲拿出来,要不你对着秀珍念一遍……”。二狗有些不耐烦。
  二楞红着脸有些无辜的看着秀珍。“秀珍,把头抬起来看着二楞”。欢云跑过去扳秀珍的头,秀珍把身子左右抽扭了一下还是羞答答的望向二楞:这就是要和俺过一辈子的男人,这个标志健壮的男人马上就是俺的那口子,俺为这个男人生儿育女,俺会为这个男人拾材打碳生火做饭,俺会为这个男人……,将属于自己的男人打猪喂狗塌实过日子,俺会为着个男人……。
  二楞望着秀珍:这个女人就是俺的老婆,俺还能有老婆,她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难道这不是在做梦,俺也能有这么水灵的老婆。从平日里二狗,三柱得耍笑中能感到他们为俺能娶到秀珍这样的老婆酸酸的羡慕。俺要好好过日子,俺要让秀珍成为村里最好活的女人……。想到这就好象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力气,想马上拿起工具去干活。
  “哎呀,俺的先人呀,别看了,在看要出事了。这么两人等不上晚上啊,黑了钻被窝里好好看,想看哪就看哪,手也不闲着”。欢云又喊了一句。
  “这个欢云没一点正经,哈哈哈”。
  接着念礼帐,最多的三块,也有几毛的,二狗手里托着放盘子里的十几张崭新的一元让秀珍抢…抓富贵钱。抓的瞬间二狗顺势一口气把藏在下面的面粉吹到秀珍脸上,像唱戏的小丑又惹来一阵笑声。盘里糖果和纸卷烟被洒向空中,人们轰抢一阵,有的小孩已经扭打到一起被大人拉开。有在进d房的门口你推我搡了耍闹一翻后各自入席。
  中午的阳光像窗花,对联一样火红的洒落下来。辈分不高手脚麻利的年轻小伙们手里托着红油漆四方木制托盘,从院子外面临时搭起的大灶台把菜按辈分先后端上朱红色木方桌。
  “来了,来了,六碗四盘”。
  在当地六碗四盘的席面算是很体面的人家了。六碗:宽粉零星洒一些碎羊r,豆腐烩菜、焖r和过油r被r被面粉裹的严严实实各一晚、土豆粉条一碗、豆腐,粉条、白菜和零星的肥猪r一碗。四盘也就是一些豆芽之类凑起来的体面。一般人就的席面也只有“光g五碗”也无非就是一些土豆,粉条,豆腐和少许肥r之类。
  “哥两好,二进喜、全来到、八匹马呀”。一群人扯着嗓子的划拳声和外面的吹鼓乐响成一片,有的甚至站在火塔旁搓着手跟着唱起来。
  “大门一迈迎新人啊
  青砖瓦房竖一旁
  红盖头下妹妹把脸藏
  妹妹进门哥哥迎
  青砖瓦房真齐整
  一瞅哥哥就是个勤手人啊
  新房炕上铺盖新
  妹妹的大眼真水灵
  亲蛋蛋的妹妹哪里寻
  哥哥出门地里忙
  怎舍得丢下妹妹守空房……”
  “在来一段……”。吹鼓手把从铁壶里的砖茶水碗放在火塔旁冒着热气。酒足饭饱后一些和二楞娘关系亲近的和同家的打着嗝帮着清洗碗盘。端菜的开始叫喊着喝酒,几个洗碗帮手守在方桌前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闹腾厉害的二狗,三柱,欢云等。
  晚上饭罢,闹腾的人都走光了。二楞用一块床单把白天在窗户上捅出的黑窟窿挡起来。秀珍把灶台上的长命灯埝挑了一下,屋里一下亮堂起来。
  炉火轰轰穿过炕d,也同样穿过两个靠在一起的新枕头。秀珍红着脸钻入绣着鸳鸯的被褥里,把头蒙起来……。
  不一会儿,两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影子挂在墙角,油灯的火焰左右摆动着,墙上的影子也随着灯光焰摆动……。
  “秀……”喘着粗气的秀珍用一只手捂住同样喘着粗气的二楞的嘴,用手指了一下窗户外面。
  二楞故意咳嗽两声,又让咬着嘴唇的秀珍捂了起来。二楞聂手从地上探起一只鞋“嗖”一声朝门角甩过去。接着,听到哄一下散去的脚步声。秀珍这回是捂起自己的嘴生怕笑出声来,接着道:“羞死人了”。把头缩被窝里。
  “二狗,你狗日的,三柱你也是狗……”。二楞对着窗户外没喊完又被秀珍捂起来。
  “不刚有我,还有建……华,党……胜,哈哈”。所有的话好象是从窗外也被捂起来的手缝还了回来。
  “楞楞啊,天长地久……,来日方长,悠着点,二楞……”。声音从远处传来。
  “二楞,秀珍妹子白不白,哪最白?”。又有人喊。
  “白,哪都白,面粉白啊?,还是白糖白啊?……哈哈哈……”声音似乎更远了一些。
  次日,按照当地的风俗新女婿把新媳妇送回娘家去了……。
  十二
  (十二)
  秀珍在娘家住七天,这也是当地的规矩。当二楞把秀珍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刚结婚后的喜洋洋从这对新人身上散发在回家路上的沟沟岔岔。
  路过的村庄也到处都能闻到将要过大年的欢喜和忙碌。
  任何一对新人,尤其是那个年代的新人就像猫迷恋鱼腥味一样,迷恋着属于他们的热炕头。因为,只有婚姻的开始才能让他们有权利大胆的去享受恋爱,去体味因为恋爱而注入足够多的成人血y。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婚姻会强迫他们独立去承担起应该有的责任和义务,将要独立面对他们在以后的坎坎坷坷,也将独立去承担在生活中所遇到的欣喜或悲伤。在所遇到的所有风险中,把流淌在自己身体里的血y就像雨水绕在黄土地上的经脉一样完整的传承下去。
  二楞爹一大早在院子里“沙沙”的打扫院子。老伴出来进去总要小声的嘱咐“轻点,轻点”,让他们多睡会儿。二楞爹放下铁锹拿起扫帚的忙碌。由于是今年最后一次打扫,所以格外仔细。那只老黄狗卧在门口吐着舌头看着二楞爹,有时也跟在二楞娘的脚下吐着舌头摇尾巴。
  二楞把秀珍的棉袄藏在身下眯着眼打着呼噜装睡。
  “快!过年了,俺不睡了,去帮娘干活去……”。秀珍捏着二楞鼻子说。
  “在不给俺衣服,抓你痒痒了……”。
  二楞爹娘听到小两口传来的“咯咯”的笑声,高兴的像核桃皮一样的波纹涌向眼角。
  秀珍起床以后看着花白胡子的爹,羞红的脸缩向娘的身旁,帮忙做早饭。
  傍晚……。
  天蒙蒙黑。屋顶的烟囱伴着月光抽绞出一股丝丝缕缕的青烟,街上的孩子们你追我赶的点放着鞭炮,家家户户都热气腾腾的亮堂。
  二楞家笑声不断,半圆式的窗户像皮影一样斜贴在院子中央。二楞娘又拿出十几枚硬币脸散的像朵深秋的桃花说:“包几个放硬币的饺子捞“元宝”也热闹热闹。
  二楞爹抹了一把白胡子:“在温一壶热烧酒,爷俩晚上在来点。”
  “中午不是刚喝了,黑了还喝。”二冷娘板着脸把添好的酒壶放在锅后面的灶台上。
  “晌午吃了,黑了不是还吃,夜来早起你屙了,今儿早上你跑的比谁都欢。”二楞爹在这个喜庆的日子也开始调侃。二楞娘看了一眼秀珍:“死老头子,都一把老骨头了说话还没个正调,你看像是做公公的……。”
  二楞看着擀饺子皮的秀珍,“嘿嘿”傻乐个没完。
  二楞娘看了眼仔仔细细擀饺皮的秀珍,又看着傻笑着的二楞笑呵呵的说:“和俺一茬的孙子都好几个了,你们傻时候能让俺抱上个大胖孙子啊”。说完又小心的就像抱着一只薄皮青瓷大花碗一样看羞红的秀珍。
  饺子在开水锅里翻滚着白肚皮就像六伏天的野鸭子在河里戏水一样热闹,二楞妈高兴的在锅沿边追赶着。二楞爹嘴对着酒盅沿“吱溜”一声眯起的双眼缩起脖子好象生怕屋顶有东西砸向自己,身子缩起来瞬间脸也开始泛红,话也多起来。
  “那时候二十多岁……,五八年那年……”。当然,这些旧事二楞已听了不知道有多少遍了,但每次都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学生一样,听的认认真真,那些本来很难过去的坎,在今天却成了一道舒心的“下酒菜”。
  外面不远不近的放炮声不时使窗户“翁翁”的抖动,孩子的叫喊、狗吐着舌头的叫唤、邻里之间出来进去还没忘记一墙之隔的聊上几句。村庄里的人也像是开水锅里饺子冒着热气翻滚在一年中最后也是最隆重的喜庆中。
  年复一年,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年复一年同样的热闹,忘记了曾经的是是非非, 让这喜庆年复一年的传承。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不会怀疑从明天开始会更好。因为在今天用最诚恳的心跪在菩萨面前祈祷过,也用最虔诚的心跪在祖辈的坟墓前磕响了眼前的硬朗的黄土地。相信在天有灵的先辈们时刻注视并且保佑这些勤勤恳恳善良的子孙。
  十三
  (十三)
  正月二十五一过,过年的喜庆和y沟地的雪花一样零零星星散落在上庄村的街头巷尾。
  二楞爹吃过早饭坐在火炕上右腿蹬压在弯回来的另一条腿的脚跟上。捏着旱烟杆的肘又松松垮垮得耷拉在上面。
  “过了年就七十六了。乍一想没觉的怎么活,但细一盘算,从我进了上庄村眼皮子底下走了多少人啊。”
  “哎!俺回来的时候西梁上的二仁家的油坊院正红火。你说娶回那个大媳妇好好的一家人就败了,败的崖倒水推家破人亡……。后塔那畔上……当时人多稠啊!咱这畔上俺也数了一下大大小小走了五十六个了,还不算隔壁的他大叔叔,哎!……”。二楞娘说起这些从门缝看着外面……。
  “是啊,看着福厚那个孙小子都结婚了,这么一盘算觉得活的就不短了。咱这是得子晚,要不孙子也跑上了。”二楞爹耷拉着眼皮抠光脚片。”
  二楞爹又问刚坐后炕上的老伴:“欢云的昏事定了没?怎听不到有什么动静?”
  “昨听说定了,二月就要结婚,听说二狗子也在说的一门亲。”提起这些看着长大的娶老婆生孩子就像自己看着一条藤上浇的瓜,绿在皮甜在心。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十四
  (十四)
  种田老汉坐在坝梁上的青草地上点燃一锅烟。
  金黄金黄的谷子地,暖红暖红冒着穗的高粱和挤破衣裳露出晶黄的玉米棒子。
  微微的风卷着吐出的烟拂向那片糜子地的时候,穗浪涌动惊起一群贪吃的麻雀。抖动着翅膀又拂向西梁上的海红树。海红果红的透了紫,调皮的松鼠缩起耳朵抱着一颗最红的从树上滚入草丛。
  场面上的妇女媳妇们唧唧喳喳的剪谷子穗,折豆根秸。看过去有二张陌生的脸…她们是建花的老婆彩兰和二狗的老婆欢英。
  秀珍拧开水壶盖送到婆婆嘴边,又接过来咕噜咕噜喝了几口。
  “你看看人家秀珍,二婶子,好命人媳妇能顶的上闺女……。”
  二楞娘乐呵呵说:“你家那个也不赖,嘴多甜……。”
  “人家二楞会疼老婆,你看看秀珍那个伏帖。”欢英把头巾又从新打了个结。
  “秀珍说说二楞用的什么迷魂###,十八班武艺哪般耍在你心坎上了。”
  “你看那个灰媳妇子,没个新媳妇的样。”二楞娘扁着前后缺了五个牙的嘴说。
  “跟好人,出好人,跟上灰人扬砂土。跟上二狗子嘴里能有个好话?”彩兰挽起袖字说。
  欢英一脸坏笑说“你看最近建华瘦的就剩一把灰骨石了,把膘全吸你身上了。你看一到黑夜就像个春猫子一样,隔两堵墙都能听见你‘嗷,嗷’叫。”
  “哈哈……哈哈。”几个喝水的,把刚喝进去的水又喷出来,有的捂着肚子撵在草垛上。秀珍红着脸看婆婆,婆婆看着惊起的一群鸽子,麻雀说:“这个欢英,什么都好就是嘴不饶人。”
  “一个老婆一面锣,三个老婆唱大戏,这是唱哪一出啊,乐成个这……。”赶着骡子车路过的建华爹扯住缰绳笑问。
  欢英甩了一把右胳膀:“正说你家黑了热闹呢,比唱戏还热闹,那么热闹你老俩口怎能睡安稳。”
  红扑扑的欢英拿起剪刀:“你看我撕不烂你嘴。”
  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建华爹看着儿媳妇在场面上追着彩兰打。
  “哈哈……。”
  “你看那个彩兰逗笑也没个深浅,大老汉的玩笑你也开,真是个活宝。”小眼睛党胜妈说。
  哈哈哈……。
  十五
  (十五)
  立冬前的天气渐渐开始冷了。
  一大早秀珍对二楞说:“今天你和矿上说一声,明天和俺回趟娘家。”
  “好媳妇抓豆芽,你说几根就几根。大头棉鞋踩倒跟,老婆的话话儿暖肚肠。”
  秀珍乐呵呵的看着从门口闪出去的后脑勺。
  “不过……,你过要看俺媳妇今儿暖的被窝热乎不。”二楞把挤出去的后脑勺又忽然转回来笑说。
  “你就好好跟上二狗子学,不学个好……。”
  听见二楞走远的脚步,秀珍忙又追出去。二楞已走远,只留下骡子车在干土路碾出村口的轰轰声。
  秀珍返回来心里又觉的七上八下,做什么都做不在心上。拿出给二楞剪了一半的鞋样子剪了几剪子,做不在心上。把二楞褪下来的衣服泡盆里揉了两把,又放在一边。
  今儿这是怎么了,心里想:
  搓着手进了婆婆的南窑。
  “老头子坐那边去,秀珍坐炕锅头,那暖和。”秀珍婆婆把前半句的黑脸色换成后半句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