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人！老爷！”有人在外面吵吵嚷嚷。
  所来之人是龙斯忆。
  爸爸目光呆滞地望着他，龙斯忆神色复杂，这一刻我很讨厌妈妈。她总是能够仗着爸爸对她的喜欢就无止尽地敷衍他，折磨他。
  龙斯忆的到来，仿佛是对王茗山内心的一份死刑。
  龙斯忆看起来要比迅速苍老的王茗山要年轻很多。两个男人不知道如果开口，中间夹着易嘉妮的这段往事，对任何人都是一份伤害。
  龙斯忆的目光继而转向我。我很恐惧，忙着逃避。他却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开口，“阿晚，你不是他的孩子，你是我的孩子。”
  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不被冰冻的。
  我眼前这个和蔼的父亲被其他人说成不是我的父亲，那个魔鬼一般夺走妈妈的男人却说我是他的孩子。
  爸爸的双手颤抖了起来，他费起好大的力气，指向龙斯忆，“你不能夺走我的一切！你不能！”他吐出鲜血。
  “爸爸！”我失声尖叫道。
  “原来你早知道是吗?”龙斯忆喃喃地自语道，也愣在原地。
  “爸爸！”我扑过去，看着他口中流出的鲜血从他的脖子滑下，落在他灰色的衣服上。我忍不住嚎啕大哭，口中除了爸爸两个字，完全失去了理智。
  当王茗山被带到医院的时候，不到半刻钟，被宣布脑死亡。到最后一刻，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可是他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被卷进再也无法逃离的黑暗里，窒息，窒息……
  到最后一刻，他也再也不愿意和我再说一句话吗?我看着医生把白布盖上他的脸，他的脖子上还残留着我剪过的碎发，心脏快要裂开。
  爸爸你还爱我吗?爸爸你还会要我吗?我的问题，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再有问答了。我被护士们拉住，不让我再靠近他。
  我挣扎，跪倒在地上，想要爬向他。那块白白的布，永远隔住了我和他，我无法接受。这辈子都不可能接受的，爸爸你醒来，你回答我啊，你告诉我我是你的孩子，告诉我你爱我啊！
  我的尖叫回响在医院里……
  不可能了……
  那份心脏被硬生生撕开的感觉，实在，实在，没有让我再活下去的勇气。
  我开始耳鸣，开始发疯，开始撞向那些坚硬的柜子和栏杆。我看不见是谁在拉我，是谁在劝我，我被卷进风暴里，无法呼吸。
  下雨了。暴雨。我只听得见这狂暴的落雨声。
  久久跪在地上，和那些拉扯我的手臂推攘。
  “哥哥！救我！我求你救救我啊！”我发疯，我歇斯底里地叫着。
  我躺在黑暗里，周遭都是暴雨声。雷声，冰冷的风，爸爸坐在我面前，背对着我，不肯回头。我永远听不到那个答案了……
  赶到现场的是彭长风，他一个人。泪眼看着这一切，他推开护士，紧紧抱住口口声声喊着哥哥的女孩。他再一次瞪着眼睛仇视地瞪着龙斯忆，把她抱走。
  王樱晚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勾住彭长风的脖子，只以为那是王择黎的面容。“哥哥，是你吗?你来救我了吗?”女孩泪流满面，伸出一双冰凉的手紧紧抓住彭长风的衣襟。
  彭长风心里全是无法描述的疼痛。只有安抚她，“是。我来了。”他带她离开了这个漩涡。
  朱白家的大门被叩响，“谁?”
  “我，彭长风。和樱晚。”王樱晚紧紧抓住彭长风的手睡去，像个疲惫不堪的破娃娃。
  朱白看着这样子的王樱晚，仿佛快要晕厥。
  “发生了什么?”
  “她的父亲，去世了……”彭长风说起这些的时候内心最不愿意被提起的东西也被触动了。“龙斯忆还说，樱晚是他的亲生孩子……”朱白捂住嘴，眼泪无法遏制地听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王樱晚满头大汗，嘴里叫着，哭着。
  “别怕，别怕，我是朱白啊樱晚……”朱白给王樱晚擦汗，“爸爸你回答我……”“哥哥，你带我走……”王樱晚重复嘟囔着这两句话。
  梦境里她想要那个回答。梦境里她又回到了王择黎离开的那三年，那三年里的等待里，她常常望着一轮弯月，嘶哑又无力地说着，带我走。
  彭长风双手撑着头，缓缓地说，“将来有一天，她会爱上我吗?”
  朱白被彭长风这没头没脑的话噎住，“不会。”朱白没有思考地回答。
  “她刚刚把我当成王择黎。”彭长风说。
  朱白望了望彭长风，不再回答。只是静静守在王樱晚身边，唱着摇篮曲，哄着王樱晚睡觉，握着她冰凉的指尖。
  那就一直守护下去吧。
  彭长风这样想着。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成为王择黎的替身，也不是未尝不可呢，想到这里，彭长风苦涩地扯动嘴角。失去父亲的心痛自己实在是太了解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连每次睁开眼都需要勇气。所有的事情连起来，从甄术到王茗山离世，王樱晚受到的打击如恶狼嗜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