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被我们不冷不热地吃着，王择黎的筷子没有碰过那些爆辣的菜一秒。
  倒是彭长风使劲给我夹着一锅水煮肉片，我吃得津津有味，事不关己的样子。肖尤一会偷偷瞄瞄王择黎，一会偷偷观察我。他这个客人总算是懂得了什么叫做尴尬，但是硬着头皮要把自己当主人。
  “话说，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啊。”
  “什么？”我抬起头，隔着老远看到肖尤，他的脸上好像有一丝惆怅。
  “我的初恋，在这里。”肖尤重重吐出了一口气。
  “什么？”这次换成是王择黎的疑问，彭长风也疑惑又警惕地望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有关于我的事情。
  肖尤看着彭长风的眼神，翻了个白眼道，“你望着我干什么，又不是王樱晚。是我高中同学。”
  “你高中同学怎么在涯城，一个北，一个南。”我连筷子都放下来了，像是迫不及待要听闻他的爱情故事一样。这个空旷死沉的气氛实在需要一些东西来润色一下。
  “她是涯城的。我后来才知道，毕业之后，很久没联系，大学又隔得远。”
  “初恋？那你们大学，在一起过？”
  “没有啊。就见过一面，在长沙，那时候我在学校玩音乐，她一个人来找我。偷偷看我，又偷偷尾随着我在寝室楼下……”
  看着肖尤眼睛里洋溢出来的，越来越自恋的光芒，我仿佛能猜到他接下来会怎么说。
  “然后痴痴地对着你笑，痴痴地望着你的背影发呆，然后又无比思恋你，情不自禁跟着你走到你宿舍楼下？”我把肖尤想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果然，他绕绕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每次说哪个女孩子喜欢你，都基本上是这样描述的啊！”
  “我现在都不知道，你这个初恋到底是不是你编出来的。”我小声嘟哝着，又望着碗里的几片沾满辣椒红油的薄薄肉片。
  “是真的。”隔我老远的肖尤竟然听到了我的怀疑，很隆重地说，像是憋了一口气长长吐出来一样。我很少听见他说这样深思的回答，或者这样描述着什么。
  像是曾经在秋樱寿司里，因为阿惜的事情，他同我们说起那些少年时的往事一样。那时候他说得最多的不过是，爷爷和奶奶，还有那些对他花痴的女孩子们，还有那些被他很小的时候恶作剧作弄过的女孩子们。
  “高中的时候，她也在长沙读书呢。那时候，是我们的语文课代表。短发，很纤细，很高，亭亭玉立。像是一只仙鹤般，当时，学爱莲说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背起课文来。
  “对。”肖尤的脸上好像浮现出了一些怀恋的笑意，继续说，“我那时候总感觉她看过的语文书都是有香味的。”
  “但你语文成绩怎么样？”
  “你分清重点好不好？”肖尤简直要疯了，明明他还沉溺在那片回忆的海洋里。
  在这个包厢里，只有我和肖尤两个人在热烈聊着。王择黎和彭长风像是两个单机。
  “好了。说说说。你们的爱情。”
  “那时候吧，懵懵懂懂的，其实就是喜欢看着她收作业。然后……有人告诉我她喜欢我，我心里想我的天有没有搞错？结果那只是一个玩笑。”肖尤的嘴角也跟着笑了一下。
  “我贪玩，老是欠作业，还老是欠语文作业，因为语文作业是真的字多啊……”
  “然后报志愿的时候，她问我要考哪，我说长沙啊。”
  “之后我打算暑假和她告白的，毕竟这是我看上的第一个女孩子啊。没想到，她是北方人……她没有qq号，没有留电话，我真的联系不到她。她竟然在班上连要好的闺蜜都没有。”
  肖尤喝了一口橙汁，缓了一口气，继续说。
  “说起她是我的初恋。还是要回到大一那年，我在宿舍楼下，看到我身后跟着的她。她让我答应她，不要在大学谈恋爱，让我等到毕业，她来长沙找我。”
  当时肖尤看到那个高高的女孩子，短发已经变成了长发，眼镜也摘掉了，露出来漆黑的有光的眼瞳。她并没有说喜欢他，而是霸道地对他说，“你大学不要谈恋爱。等我。”
  肖尤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肖尤作弄过很多女孩，但唯一没有作弄过的就是夏阑。
  夏阑舒了一口气般，插着腰笑。大概是刚刚看到抱着吉他的肖尤在唱歌时，身旁一群眼睛冒着桃心的女孩有些怕了吧。等到肖尤答应了她之后，夏阑挥挥手走了。
  “你到底来长沙干嘛的？”第二天肖尤这样问夏阑。
  “我啊，我来找我闺蜜啊！”
  “你闺蜜在哪呢？”肖尤回忆了一遍高中班级里，和夏阑要好的女孩子们，算得上她闺蜜的一个却没有。何况这所大学里，也没有几个同班的高中女同学。
  其实夏阑只是来找肖尤。
  在毕业之后，夏阑才有了手机。可是她不知道肖尤的手机号码，也没有加班级的qq群。
  只是折回学校看了红榜，才知道肖尤在哪个学校。以为要找好久，没想到在人群中最显眼的位置里，一眼望过去，那就是肖尤。还是抱着一把吉他，和高三的元旦晚会上抱着吉他的肖尤一样，同样看痴了很多女孩。
  夏阑出生在涯城。只不过是在“老涯城”。
  老涯城和现在的涯城一点都不像，老涯城是山区。涯城是过了很久很久，才被富商们一步一步开展成现在这般繁华的样子的。若是没有那些涯城的人的努力，可能涯城永远只是一座挤满小庙的山城。
  那些人自然也包括王茗山和龙斯忆，他们用双手让这座城市改头换面。
  而老涯城是仍然保留着山路的几个小村庄，独立在城市的边缘。像是这个城市里曾经落后的唯一记号。很古朴，很清新。
  夏阑就是出生在这里的。
  “原来她和我们喝过同一片地区的水啊。”我呆呆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