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择黎在房间里。肖尤刻意对我说，再看了看彭长风。
  我已经看不透肖尤对彭长风到底是友好？还是依然是为了王择黎而油生的敌意。
  “来尝尝客栈的桂花茶。”肖尤竟然主动拍了拍彭长风的肩膀，带他来到客栈的大厅里。
  一壶茶摆在檀木桌子上。
  散发出淡淡的桂花香。
  一缕光照到桌子上，看见在光中跳跃的细小的灰尘。紫色陶瓷杯，一罐木棉花放在桌子上。
  木质的书架上，三三两两放着几本小说。沙发上几块抱枕，角落里的一个铁质桌子上还有一台敞开着的笔记本电脑，这个客栈的感觉，真的像是……家。
  安放在流浪路程上的家。
  到了午餐时间，肖尤上楼去敲了王择黎的门，他才下来。是店家的餐厅，很简朴，关上门像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都是一些农家菜，没想到和王择黎见面的日子竟然是这样快。肖尤不停地给夏阑夹着菜，夏阑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们。
  “既然因为各种缘分遇见了，都是朋友。”肖尤笑着说。
  肖尤望着我们，仿佛他的眼神里面已经看不到我们任何人之间的隔阂。他的眼里，只有一条细细长长的爱的河流，潺潺而至。
  这顿饭也吃得有滋有味。我和王择黎坐在各自的对立面，我努力不让自己的余光看到他，只留下他一个模糊的残影。
  “樱晚。”夏阑轻轻叫我，然后站起身来想要向我敬酒，我有些错愕。还是举起一杯玉米汁，“谢谢你在长沙对肖尤的照顾，还有谢谢你为他的歌填上的词。”
  夏阑眉眼弯弯，笑得很让人舒心。其实我哪里照顾过肖尤，夏阑一口气喝下一小杯酒，像是一个步履翩翩的古代女侠，浑身散发着仙气。
  “王择黎。谢谢你成为了肖尤的好兄弟。店子多亏有你。”夏阑依然倒了一杯酒敬王择黎，王择黎喝下酒，却是对着肖尤笑。
  之后夏阑的目光转到了彭长风这边，毕恭毕敬地又添上一杯酒，“警察先生，我还没听肖尤提到你的名字，不过还是谢谢你照顾肖尤的朋友樱晚。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啊。”
  夏阑的这番话说完，一股冷气飘到了我和王择黎的背后。究竟是不知道我们之间故事的人。
  肖尤的确也无瑕对她提起过，夏阑看到坐在我旁边和我情意浓浓的彭长风时，只当我们是一对鸳鸯。在肖尤口中，我和王择黎也不过是一对普通的兄妹吧。
  夏阑的酒量很好，连喝了三杯，不上头，脸颊也一点都没有红，继续吃着农家菜，落落大方。这些年她在社会上学会的东西，我好像很多年也无法学会。
  事后我问肖尤，为什么不在饭桌上拦下夏阑的酒，让女孩子喝酒本来就不好。我因此还故意嘲笑了肖尤，但是肖尤若有所思，看向别的方向，对我说，“这世上，不是每个女子都不喝酒的。对于夏阑来说，这或许只是这些年她在花花世界里学会的生存方式。但是烈酒配美女，她依然是我心中的那株青莲。我爱。”
  听到了肖尤正儿八经地说了这样一番话来，我仿佛想起了第一次见肖尤的场景来。
  那时候我和王择黎才刚到长沙，在车水马龙之间徘徊。是肖尤一眼望中了我，从人群中邀请我去和他合唱一首歌。
  那时候他说，“人生就像是一场赌注。就算输了也没什么。”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好似他的幽默都是伪装，那么阳光、大大咧咧的表面之下，只是一个更加深沉的人。我望着这个已陷入深情的人，只觉得，这世间，情意浓厚。
  他为了当初夏阑的一句霸道的、充满了占有欲的话，一个人生活了这几年。没有尝过爱情的果实，他在等待。
  “我只觉得人生如梦。”肖尤又在饭桌上忽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他和夏阑，还是在说我和王择黎。
  亦或是我身旁同样英俊痴情的警官呢？
  人生如梦。
  永远回不去的，只是昨日。
  昨日仿佛还只是在王家的大花园里，夏日明朗，乳白色的秋千微微晃动着，那还是在我撒娇的年纪，那时候心无畏惧，对冷漠严格的王择黎也是丝毫不害怕，只是大声喊着，“哥哥，把我再荡高一些吧！”秋千在空中留下半个好看的弧度，带着一些夏日灿烂的香味。
  那时，王茗山和易嘉妮坐在亭子下喝茶，讨论着我和王择黎兴趣班的问题，易嘉妮总是嚷着要我和王择黎去学些外语或是乐器，王茗山则是呵呵笑，“他们快乐的时候，就让他们玩耍吧。我养他们一辈子。”
  那时，我们真的是快乐的。
  那时，我总是想要遛上哥哥的肩头，仿佛能触碰到天上的棉花糖一样。
  那时的花香，走过一年四季，朝楼下望去，永远是绚丽的一片。
  直至后来的夜间，我抱着有些眼泪的王择黎，安慰他。那是他知道自己只是养子的日子。
  一切都像是破碎的圆点。
  朱白也去了青海。
  王择黎与我渐行渐远。
  只有如今这真实的一桌农家菜，才让我知道，这是现实。那些，都是真的，快乐是真的，记忆是真的，悲伤是真的。
  我们，注定彼此纠缠。
  吃过了饭，我们懒洋洋地坐在客栈的小坪子里。
  阳光洒下来，和煦，落在脸上，像是一条温热的丝巾。
  我们彼此都不说话，时间好似静止，有些干花的香味飘起，前方开阔无垠，看上去，一片坦然，那样顺畅。我们的道路，如果是像这前方该多好？属于我们的雨天那样多，若是可以多拥有几个晴天该多好？
  我把眼睛微微眯起，有些忧伤，有些格格不入地暴露在阳光下。
  彭长风问我，“怎么了？”
  这一刻，我只不过是想朱白。
  除了爱情，友情的分量，只有更重。我所拥有的为数不多的值得真正信任的人里，朱白只能排第一。
  此刻她在干什么呢？是否戴着烘焙手套在给孩子们烤面包？还是正拿着课本屡屡不倦？
  我真想念她。